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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点头,说话时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鲜亮。

    “没有这个身份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长晏仍是我的兄长,凤燃仍是我的宿敌,上神——”

    青年垂着眼,替她理衣襟。分明昨夜里口口声声,唤的是他的名字。

    时暮望向她,便见小姑娘没心没肺的笑:“仍是我的长辈。”

    系腰带的手便一抖,不小心打了个死结。

    他伸手去解,碰到了她腰上的痒痒肉,朝笙一抖,往榻上栽了下去。

    衣衫与衣衫交叠,乌发和白发相缠,时暮忽而叹了口气:“我的逆鳞已经给你了。”

    “不能许我一个别的吗?”

    “比如?”她明知故问。

    “比如恋人、心上人之类……”

    七万岁的烛阴如是答。

    他桃花般的眼中明明白白映照着一颗真心。

    朝笙只好解释——

    “我方才只是玩笑……”

    时暮当然知道——但他的吻又落下,带着几分压抑:“既如此,便当你允我了。”

    朝笙看不懂这份压抑,心却也软得一塌糊涂。

    *

    九重天里,寿宴的风波未曾影响半分这里的平静,唯有闻箫宫中鸡飞狗跳。

    “陛下说这次二殿下确实过分了,一年的禁足思过绝不能饶。”

    仙娥垂首,小心地同凰蕊夫人回禀。

    凰蕊夫人性情文弱敏感,体恤宫中仙娥,唯有站在她身侧的二殿下脾气大得很,每次都叫她们这些小仙娥战战兢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凰蕊夫人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凤燃语带不满:“我都说了父君这次真的动怒了,母妃您不必替我费这个神。”

    凰蕊夫人看向自己的孩子,那双常年郁郁的眼中带了几分神采。

    “母妃知道你爱热闹,待不住。”她说,“无论你父君同意与否,这个情,我总是要去求的。”

    凤燃一怔,气焰便低了下去:“左不过一年的禁足,算不得什么。其实父君以前也罚过我。”

    在他与朝笙闹得最凶的时候。

    思及那个便宜妹妹,心里忽而有些不是滋味。

    烛阴的庇护显而易见,一年后他解了禁足,或许在九重天都看不到这个妹妹了。

    ——行吧,也挺好。他心想。

    凰蕊夫人抬手,动作轻柔地扶正了凤燃的赤缨冠,这素来跋扈的二殿下此刻低着头,任他的母妃哄小孩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发顶。

    “既如此,这一年便乖乖儿呆在宫中,也多陪母妃说说话,好不好?”

    凤燃一脸别扭的答应了,眼中的笑却一点儿也没藏住。

    “先去玩吧。”凰蕊夫人说。

    没什么烦心事的凤二殿下便往闻箫宫的梧桐树溜达去了,梧桐单独成园,养了不少灵鸟,他正好还没取完名字。

    凰蕊夫人目送着他走远,眼中的笑意渐渐黯淡了下来。

    九重天的岁月何其漫长,可她的余生,似乎只有凤燃这一个念想了。

    第268章 落花时节(21)

    胤乾宫里,羽蛇氏的仙使面露不忿:“辱了三殿下,又惹怒了上神烛阴,凰蕊夫人竟然还来替二殿下求情,未免太纵容了。”

    闻箫宫的仙娥刚走没多久。

    如果天后在这儿,一定会感到惊异。羽蛇氏与天帝在私底下远比她所见的要亲厚。

    提及凰蕊夫人,天帝微微拧眉:“她到底是做母亲的。”

    羽蛇氏的仙使知道天帝一直觉得自己对凰蕊夫人多有亏欠,立刻便收敛了神情。

    但愧疚与否,有的事情已经回不了头了。

    于是这份愧疚就显得虚情假意了起来。

    “羽蛇氏是第一次主持大祭,一应事宜都要仔细确认。”天帝很快将话头转到了正事上。

    “陛下放心。”

    天帝微微颔首:“这三千年一次的祭祀,自这一次之后,再不必有。个中轻重,想必你也清楚。”

    羽蛇氏的仙使眼中浮现出一抹狂热:“我族定当为陛下尽心竭力,万死莫辞。”

    天帝露出笑来。

    胤乾宫中的羽蛇来使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凤凰氏十年不得出南禺山,祭司又是天后的养女三殿下,羽蛇氏代天族领下主祭一事理所应当。

    连南禺山都未曾在意。

    惟有天后将长晏召进了玉坤宫。

    “羽蛇是我的母族,便也是你的依仗。祭祀一事虽不用你操持,但你也理应见一见羽蛇氏的仙使。”

    长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羽蛇氏的仙使是他的长辈,无论天后交待与否,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很敬重他们。

    长晏知道天后事无巨细地替他考虑,今日却有些走神。

    “晏儿。”天后见他没应,又柔声唤了下。

    长晏很快回过神来,他垂首应了。

    羽蛇氏的仙使见到长晏很高兴。

    “上次寿宴再见殿下,便觉得您风姿更甚往昔。”虽是长辈,但长晏的身份又在那摆着。

    “只可惜好好的寿宴被南禺山毁了,未能让娘娘尽兴。”

    长晏笑了笑:“母后已释怀此事,仙使不必挂心。”

    仙使遂又问:“三殿下如何了?”

    长晏一愣,羽蛇氏从不向他问及朝笙。

    “妹妹她亦很好。”

    “毕竟得了上神烛阴的青眼。”仙使抬手,朝钟山的方向作了个揖,“那位尊神不理世事太久,没料到竟会看重三殿下。”

    “如此,祭司之位更是无人置喙了。”仙使面带笑容,忽而又压低了声线,“您的储君之位亦如是。”

    凤二行事张狂不得人心,却不妨碍南禺山对他寄予某些野望。

    长晏忽而生出点不适来。

    他当然知道父君更疼爱凤燃。

    吵吵嚷嚷总爱闯祸的凤燃。

    子女犯的错,其实在做大人的眼中看起来总轻飘飘的,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孩子有没有事,而非他犯下错事的影响——九重天里最尊贵的天帝,也有自己的偏心。

    但这份偏心并不妨碍天帝对他寄予厚望,当做继承人来栽培。

    长晏对此一向看得很开,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九重天的三位殿下,他确实是性情最好的那一个。

    因着这份不适,羽蛇氏的仙使再说了什么,长晏竟然都未曾留心了。

    *

    丹若殿里,女孩子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殿下,请将手臂再展开些。”

    “殿下,转一下身子。”

    “殿下,别笑,这样衣裳做不准的。”仙娥的语气严厉了几分。

    “可你们碰到我痒痒肉了。”

    长晏所熟悉的管弦声今日未曾响起,他站在廊外等了一会儿,仙娥见到他了,正要行礼,便听到了朝笙在里头问——

    “兄长来了么?”

    长晏露出个笑来,礼也免了,走了进去。

    丹若殿里,堆着不胜数的奇珍异宝,朝笙被仙娥们簇拥着,绫罗飞舞,沿着她的身躯变作合宜的形状。

    司杼坊的织女正比着朝笙的身形,将祭典那日要穿的衣服改出来。

    祭典的礼服十分繁重,层层叠叠,环佩玉带交纵,压出一番庄严气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