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第1章 [古装迷情] 《锦堂春》作者:蓝家三少【完结】 简介 容九喑第一眼见着那小姑娘的时候,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娇滴滴的小姑娘,扑到了他腿上,奶声奶气的喊了声,“阿哥!” 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远远的,如风筝断了线。 可那又如何? 腐朽生花,彼岸黄泉,他都没打算放过她! 第1章 小叔与寡妇 外头敲锣打鼓的,将,军府二公子娶妻,好生热闹。 忽然间,新嫁娘的盖头被一把扯下来,温枳面色惨白的环顾四周,大红喜烛淌着血色蜡油,入目所见,皆是喜气洋洋。 窗外传来了嬉笑声,耳蜗里满是乱糟糟的声响。 温枳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 “我、我回来了?”她跌跌撞撞的冲到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那张娇嫩艳丽的容脸,曾经横贯半张脸的刀疤,早已不知所踪。 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眉眼,忽然泪如雨下。 这是她与萧长陵成亲的那天,她清楚的记得,这一夜……他没回来,以至于让她成了整个将,军府的笑话。 四月进来的时候,见着自家小姐坐在梳妆镜前,大红盖头早已掀翻在地,不由的心下一顿,当即上前将盖头捡起来,“小姐?” “四月?”温枳坐在那里,没有回头,“外面热闹吗?” 四月紧了紧手中的红盖头,低头回答,“热闹!” 温枳目光沉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精致,容颜娇俏,是这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美人,当初为何这么想不开,一头扎进火坑里? 温家虽为商贾,无功名在身,可父亲的生意做得好,温家的产业遍布整个大夏国,而她温枳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却偏偏瞎了眼。 “去办件事。”温枳冲她笑了笑,“把我的嫁妆全部收拢后院的库房之中,让咱的人守着,关门落锁。” 这笑,看得四月汗毛直立。 小姐好像、好像不太一样了? 但她素来对小姐唯命是从,小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温家的嫁妆,如流水一般进了将军府,多少人瞧着眼热,挨挨挤挤的摆满了整个院子,好在清单名录都在,没有温枳的吩咐,谁也不敢私吞处置。 嫁过来的时候,父亲还给了她一些护院,各个都是身强体壮。 现在想想,是不是父亲早料到了,她可能会被将军府的人欺负,所以从一开始就给她做好了各式的准备。 只怪她以前脑子进了水,眼睛糊了屎……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四月快速转回,“小姐,妥了。” “走,去后院看戏!”温枳褪去了厚重的外袍。 一只野猫,冷不丁从草丛里窜出来,呼啦一声跑得老远。 温枳不由的眉心一皱,“什么动静?” “小姐,是野猫。”四月回答。 温枳点点头,快速往外走。 一道绛紫色的身影斜倚廊柱,瞧了一眼去而复返的猫儿,弯腰将猫儿抱起,磁音低哑,“狸奴,爷……发现了一只野猫。” 猫儿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了“喵呜”的声响。 “有趣。” 后院。 有人高声喊着救命,小公子萧珏落水。 宾客纷涌而至,却只见着本该在新房掀盖头的萧长陵,急急忙忙的从寡嫂的房间里出来。 一时间,众人皆惊。 原都是关心小公子落水的事,现如今目光都落在了萧长陵身上。 新婚之夜,小叔子从寡嫂的房间里出来,还神容慌乱,纵然是傻子也该想到点什么,何况大家都不是傻子。 一瞬间,萧夫人——元氏的脸色,俨然难看到了极点,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指责,否则等同不打自招,定会落人口实。 “混账东西,吃醉了酒便连自家的院子都不认得?”元氏沉着脸,转头吩咐左右,“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二公子扶回去?” 听得这话,左右当即了悟,快速上前搀起了萧长陵。 “二公子还真是奇怪,新婚之夜不在新房,吃醉了酒跑进嫂子的房间?” “啧啧啧,萧家的门风……” 众人议论纷纷,萧长陵的面上挂不住,刚要开口,却陡然目光一滞。 人群中,那一袭红衣分外亮眼。 温枳抬眸,与萧长陵四目相对。 “阿枳?”萧长陵愕然。 第2章 大嫂可怜,夫君疼她 “大夫来了!” 这一声喊,算是把所有人的魂儿都喊了回来,毕竟萧家的宝贝孙儿还昏迷着,可得赶紧诊治。 温枳便是趁着这功夫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到了新房。 “关上房门,谁敲也别开。”温枳下令,“另外,开窗。” 四月蹙眉,“小姐,更深露重,开窗怕是……” “开!”温枳翻身躺在了床榻上。 四月点点头,神情担虑的开了窗户。 温枳重重的合上眼眸,既非真心实意,自然不会有以后…… 翌日一早,温枳起身梳妆,去给萧元氏奉茶,没有拿到和离书之前,她不能失了礼数,免得到时候让人拿住了把柄,让父亲那边吃大亏。 但她温家的钱,一分一毫都不会用在,这帮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第2章 花厅。 温枳进去的时候,萧长陵还没来。 主母元氏端坐在上,瞬时黑了脸。 “看样子,二郎是一晚上没进门,这新婚之夜的……”说话的是柳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元氏低喝,“你住嘴!” 柳氏讪讪的闭了嘴,谁让人家是长房夫人,将,军府的主母? 大,将,军萧廷娶妻之后,发妻元氏接连诞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萧家老夫人犹嫌不够,为了让萧家枝繁叶茂,更是兀自做主,给萧廷纳了两房姨娘。 一位,姨娘柳氏,生一儿一女,皆已长大。 另一位,姨娘赵氏,唯有一子,不过六岁。 现如今新媳妇奉茶,两位姨娘分坐两旁,昨夜的事情都听了个大概,免不得要看长房的笑话。 直到奉茶完毕,温枳从花厅里退出来,萧长陵才急急忙忙的赶来。 “阿枳?” 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枳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波澜,红着眼睛抬头,少年郎已褪却大红喜服,此刻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玉冠束发,极尽清隽之色。 见着温枳如此神色,萧长陵面露愧疚,当即握住了温枳的手,“是我不好,昨夜事发突然……等我回去与你解释。” 瞧着萧长陵急急忙忙进了花厅,温枳抬步就走,头也不回。 此刻,萧家应该急着用钱疏通关系。 萧家父子战死沙场,长安城内诸多流言蜚语,有说是因为某些人贪墨军饷所致,其后有人刻意引导,将祸水泼到了将军府头上。 死人不说话,纵然知道是冤枉的,也没办法站出来申辩,所以萧长陵才会急急忙忙的要娶她,无外乎是想借着温家的财势而已。 可昨夜这么一闹,萧家自觉理亏,碍于颜面,短期内不会张嘴,让她拿钱…… 如此,甚好。 然,拐个弯,在回廊尽处,她便见到了梦魇中的容脸。 白衣如莲,盛放嫣然。 丁舒真站在那里,面颊苍白,剪水秋眸含着泪,就这么凄凄惶惶的望着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让人觉得,她已受尽委屈。 “明明受委屈的是小姐,她倒是先装上了?”四月愤然。 温枳早已习惯,自然没什么反应。 “弟妹。”丁舒真忽然跪在了温枳跟前,梨花带雨的哭着,“你莫要错怪二郎,我与二郎之间清清白白,你莫要、莫要……胡乱猜测。” 温枳面上,满是不耐烦。 “阿枳!”萧长陵自身后赶来,第一时间搀起了跪地的丁舒真,“大嫂莫要如此,此事与你无关,是我有欠思量,理该我与阿枳解释。” 丁舒真泣不成声,“是我不好,害得你们夫妻离心,还让人看了将军府的笑话。” “你身子刚刚有所好转,莫要……” 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温枳已转身朝着一旁的台阶走去,压根没打算看他们的“郎情妾意”。 “阿枳?”萧长陵愕然。 她好似,一点都不在乎? “弟妹。”丁舒真拭泪,虚弱的半靠在萧长陵身上,“我与二郎是清白的,你莫要……” 萧长陵陡然沉了脸,“阿枳,大哥战死沙场,大嫂孤寡带子,诸多不易,你为何就是不能担待?昨夜是大嫂心疾犯了,我才会过去看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熟悉的说辞?! 温枳袖中拳头紧握,身子都止不住轻颤,前尘历历在目,万般仇怨涌上心头,“这话有点意思,你是说,我故意污蔑你们,坏你的名节?敢问大嫂,从方才到现在,我有说过一句?” 丁舒真默默拭泪,瞧着好似受尽了委屈。 “阿枳?”萧长陵低唤,“大哥去了,大嫂已然不易,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看,人心就是偏的。 她不说话,就是欺人太甚。 她一说话,就是咄咄逼人。 而丁舒真呢? 流泪是可怜,沉默是更可怜。 “我可以作证,姐姐刚才一句话都没说。”雕栏轩窗外,忽然探出个脑袋,冲着众人扬唇,“大嫂一直自说自话,真是……好可怜哦!” 丁舒真身子一僵,顿时白了一张脸。 第3章 互联网嘴替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长陵沉着脸。 这人,温枳认得。 姨娘柳氏的儿子,萧家的庶三公子——萧长赢,惯小偷鸡摸狗,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纨绔从墙后走出来,怀中抱着花狸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瞧着眼前众人,终是将目光落在了丁舒真身上。 丁舒真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往萧长陵身后躲去。 “老三!”萧长陵直呼其名,“你干什么?” 萧长赢抱着猫儿,笑盈盈的后退,忽然躲在了温枳的身后,嗓音里透着委屈,“姐姐,他吼我,你管不管?” 温枳:“??” “萧长赢,那是你二嫂,不是外头的花花草草。”萧长陵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非你可以招惹。” 可纨绔之所以是纨绔,就是因为天不怕地不怕,何况这纨绔生得一副好皮囊,若摒弃他这纨绔的头衔,满长安城挑不出几个,如他这般俊俏无双的美男子。 想当年,柳姨娘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人,纨绔的容貌便是随了娘。 第3章 “大嫂能躲在二哥的身后,我为何不能躲在姐姐的身后?”萧长赢摸着怀里的猫儿,“在别人身上是道理,落自个身上就是歪理,二哥不要做得太明显。” 萧长陵哑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推开了丁舒真,伸手去触温枳。 然,温枳疾步后退,避开了他的触碰。 “四月,我们走!”温枳大步离开。 她需要时间整理情绪,暂时还无法坦然面对他们。 “哎呦,姐姐生气了。”萧长赢阴测测的勾唇,望着萧长陵与丁舒真,“二哥,你有麻烦了!” 语罢,他抱着猫儿,大摇大摆的离开。 “二……”还不等丁舒真开口,萧长陵已经大步疾追温枳而去,“我……” 可惜,人已走远。 丁舒真咬着唇,眼眶红得厉害。 出了将,军府大门,温枳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四月满脸担虑,“没成想,将军府竟是这般龌龊之地,若是老爷知道……” 若是老爷知晓,还不知得多心疼! 温枳满脑子都是,怎么拿到和离书离开将,军府? 虽然满腔怨恨,但重来一次,她不想再看到父亲悲痛欲绝的模样,更不想让温家的万贯家财,便宜了这帮豺狼虎豹。 报仇的前提,是先保全自己…… 昨夜的事儿,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 好在温枳素来不怎么露面,倒也没人能认出来,只是议论声刺耳,免得有点刺心。 “小姐莫忘心里去,恶人自有天收。”四月愤愤。 温枳不相信这话,若恶人真的有天收,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冤死的无辜之人。 蓦地,四月忽然喊了一声,“小姐?表、表表……” 温枳瞬时头皮发麻,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拽着四月撒丫子跑进了巷子里,连带着呼吸都好似停了。 “小姐?”四月慌忙扶了一把温枳。 温枳喉间滚动,扶着墙壁默默的蹲下来,“我没事,你从这边绕过去找陈叔,让陈叔用马车来接我,我便在这里等着你。” 暂时,不露面。 “是!”四月点点头。 这巷子应还算安全,倒是没什么大碍。 待四月离去,温枳小心翼翼的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退回原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下一刻,腰间颓然一紧,温枳刚要张口,却被人快速捂住了口鼻,旋身便拖回了巷中。 冰冷的墙壁紧贴着脊背,浑身的汗毛瞬时立起。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口吻,蛊惑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阿枳……是在找我吗?嗯?” 尾音拖长,温枳已然面白如纸。 昔年的记忆倒灌,午夜时分,一只只剥了皮的老鼠,血淋淋的在地上乱窜,发出尖锐的嘶叫声,从她脚背上蹿过…… “怕什么?”他凑近她的颈项间,低低的轻嗅着,“乖,阿哥不吃人。” 温枳疯似的推开他,顿时失重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 第4章 乖,阿哥不吃人 眼前人玄袍如墨,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得类如妖孽,近乎邪门。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永远轻轻勾起。 他爱笑,却是笑不达眼底,站在那里,纵有漫天光亮,亦不沾其身半分。让人见之如瘟神,止不住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谁见着他不怕? “数年不见,小阿枳越发的胆小。” 他一步一顿的走向她,黑色的皂靴稳稳的踩在地上,发出了细碎的声响,终是停在了温枳跟前,慢慢蹲下来,与她保持平视。 “怎么,连阿哥都不认识了?”他伸手抚上她冰凉的面颊,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她的肌肤上游走,终是停留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温枳直勾勾的盯着他,“阿、阿哥?” 舅父家的义子,容家失踪的三郎——容九喑。 幼时,容九喑在温家住过几年,那时候温枳还小,身边没有兄弟姐妹,难得有个哥哥来小住,便是日日缠着他,连吃饭睡觉也要跟着他。 可这位小哥哥,眼神很冷,性子孤僻,做事十分狠辣,若是谁敢得罪他,定是没有好果子吃,后来她不慎见着他折磨人的手段,吓得高烧数日不退。 病愈之后才知道,父亲和母亲已经将他送去了别院。 后来她也去过别院,但因着心里害怕,只远远的瞧过几眼,再也没敢靠近。 直到现在,她见着这位表兄,都会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夜,还会止不住颤抖…… 容九喑蹲在那里,“要我抱你起来?” “不用。” 温枳慌忙拂开他的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往墙边靠了靠。 “吓成这样?”容九喑似乎不太高兴,“小阿枳还真是记仇!成亲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阿哥,阿哥没能赶上,喝你一杯喜酒,真是可惜。” 温枳有些迷惘,此前没见着他回来,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出现在这里? 自容九喑从别院离开后,便彻底消失了,容家和温家找了他很久,始终没能找到他的踪迹,没成想竟然在长安城内? “那我……请阿哥喝酒?”周遭无人,温枳环顾四周。 容九喑忽然笑了,“好啊!” 第4章 温枳:“……” 客气话,他也当真? “下次。”容九喑伸手抚过她的发髻,“此番阿哥还有要事,应不了你的约,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哪……跑不了!” 最后三个字,他是笑着说的。 见着容九喑转身,温枳微微绷直了身子。 没走两步,他忽然又顿住,幽幽转头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听说昨晚的将,军府,很热闹啊!” 语罢,他终于消失在巷子口。 温枳脱力般靠在墙上,额角的冷汗徐徐渗出,对一个人的恐惧,来自于童年的心理阴影,是没办法轻易克服的。 回过神来,温枳扶着墙缓步朝着另一处巷子口而去。 “爷?”崔堂上前行礼,“您这是?” 容九喑轻嗅着指尖的气息,幽然吐出一口气,“不打紧,只是逮住了一只……不听话的狸奴。” “宫里催您快些。”崔堂低声开口,“咱赶紧走吧!” 容九喑翻身上马,转头睨了一眼巷子口。 小阿枳,这杯酒……我喝定了! 第5章 狗不能喂得太饱 四月带着马车来的时候,温枳已恢复了面色,只是瞧着有些愣神。 “小姐?”四月慌忙上前。 温枳好似如梦初醒,“没事,走吧!” “小姐?”陈叔放下杌子,搀着二人上了马车,“四月说,您遇见了表公子?” 温枳点点头,“陈叔,他就在上京,为何容家一直说没找到人呢?” 往日里,他似乎也不曾遇见,是因为不长住在上京的缘故? “这事老奴也不清楚。”陈叔驱车,“只听说,好像是闹了一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也不好细致打听,毕竟不是咱家的事儿。” 容家有容家的规矩,这容九喑到底不是温家的人…… 温枳沉默着,不再言语。 临风楼是温家的产业,也是父亲给的陪嫁,不过温枳甚少过来,纵然是来了,也都是从后门进的,是以没人知晓现如今的临风楼,是她在接管。 “这是上个月的账目。”陈叔将温枳名下,所有的铺子账目一一收齐,“老爷说了,以后这些账都得交在您手里。” 温枳点头,“我知道。” 从六岁开始,父亲便亲手教导,让她参与家中生意,为的便是来日接管温家上下,不至于被人欺负,彼时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如今想来,自己委实不孝。 “这胭脂楼是怎么回事?”温枳眼尖,指了指上面那一行,“赊出去这几笔为何在我的账上?” 陈叔上前,“刘掌柜来的时候已经说过,若是小姐发现账目不对,替他解释一二。前阵子胭脂楼出了新品,便是那位萧姑娘……带着一帮女眷过来疯抢一通。您也知道萧姑娘的性子,彼时又嚷嚷着,是您未来的小姑子,说是把账记在您的名下。” “吧嗒”一声,温枳合上了账册。 四月小声嘟哝,“小姐就带着她去过一回,她竟领着一帮人去,这不是明抢吗?” “不只是一次。”陈叔紧接着又道,“这账上您也瞧了,一个月三次,过两日这胭脂楼又得上新品,若是……” 人不能对他太好,狗不能喂得太饱。 这话是有道理的。 “出了新品先别吱声,通知我便是。”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 陈叔不疑有他,“明白!” “还有……”温枳顿了顿,“若是有书生乞丐落魄门前,莫要驱赶,好好照顾便是。” 这话,陈叔就不太明白了,什么书生,什么乞丐? “照做便是。”温枳总不能说,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是个乞丐书生吧?要想保全温家,安然离开萧家,必须得诸多依靠。 打铁还得自身硬! “今年城外的棉花,收得如何?”温枳端起杯盏浅呷。 陈叔以为她只是照例一问,当即答道,“如往年这般,按照卖出去的量,收一批囤一批。” “把上京内外所有的棉花,全都给我收了,按照上、中、下三等安置,其后可扩大收购之处,往附近州府县走走,能收的都给我收起来,妥善保存,我有用。”温枳放下手中杯盏,“另外,从现在开始储存火炭,莫要走漏消息。” 陈叔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小姐,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银子能赚,命只有一条。”温枳挑了一下眉眼,转头望着窗外。 忽然间好似瞧见了那年的大雪漫天,经久不化。 陈叔是看着温枳长大的,小姑娘年纪虽轻,但脑子灵活,很多时候家主的决策,都有温枳的参与,除了……非嫁萧长陵之事。 “要跟老爷打声招呼吗?” “你只管去办,三朝回门的时候,我会与父亲说清楚。”温枳示意他放心。 陈叔松了口气,“是。” 街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四月当即走到了窗口位置,“哟,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瞧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疾步进了临风楼,其后便直冲二楼而来。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温枳蹙眉。 四月当即摆手,“奴婢一直和小姐在一起,可不敢通风报信。” “老奴也没有!”陈叔急忙摇头。 温枳沉着脸,看样子萧家对她……不似想象中的放心! 第5章 第6章 把她一起带走 “陈叔,你先下去。”温枳淡然自若。 陈叔行礼,快速出了房间。 萧姿大跨步进了雅间,“二嫂好自在。” “有事?”温枳从容饮茶,与往日里的讨好巴结,截然不同。 萧姿有片刻的愣怔,这女人是吃错药了?想当初,这女人为了嫁入萧家,那叫一个大手笔,要什么给什么,还热脸相迎。 这会嫁进门了,就想过河拆桥? 莫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所以对二哥怒意未消,这才冷着脸对自己? 呵…… 萧姿冷笑,“温枳,你不会以为进了萧家的门,就万事大吉了吧?我哥若是知道,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猜他会怎么看你?” “这次又看中了什么?”温枳还不知道她这点伎俩吗? 无外乎,要钱,要物。 萧家是家大业大,但早就衰败,而萧姿又喜欢在各家贵女跟前显摆,每个月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花,自从温枳出现,萧姿便有了来钱的渠道。 “过两日宫里会有百花宴,你也知道的……今年是贵妃娘娘操持,其实是为三皇子选妃,我若是不好好表现,都让那京中贵女比下去,哪儿还有将,军府的来日?”萧姿说这话的时候,止不住用眼角去瞄着温枳,“俏斋堂那边出了一副新头面,要三千两银子。” 温枳还没吭声,四月倒是先叫出声来,“三千两?!” “嚷嚷什么?”萧姿心虚,却又极不耐烦的瞪了四月一眼,“又不是让你出银子,叫唤什么呢?” 万一让人听到,岂非丢了她的脸面? 四月气急,“姑娘开口就是三千两,还不许人嚷嚷?” “放肆,到底谁是主子,信不信我……” 萧姿这话还没说完,温枳“砰”的一声,将杯盏重重搁在桌案上,屋内登时一片死寂。 “去百花宴是好事。”温枳说。 萧姿心头大喜,就知道这女人贱皮贱肉,好不容易挤进了萧家,岂能真的放任她不管?! “你放心,若我此番能入三皇子府,少不了你的好处,别说什么一副头面,来日送你十副八副都没问题。”萧姿美滋滋的开口。 这模样,好似那副头面已经到了手里? “是你去,不是我去。”温枳起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萧姿急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四月回头,“你去百花宴,跟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给你出头面?笑话!” 萧姿没想到温枳成了亲,便如此翻脸不认人,当即黑了脸,“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帮我了?信不信我去找兄长?” 她惯会拿萧长陵来威胁温枳,还以为如今的温枳,仍会吃这一套?! “我若是站在这里吆喝一声,堂堂萧家大小姐,为了一副买不起的头面,威逼自己的二嫂,传入宫中,不知贵妃娘娘还不会要你这样的……京都贵女?”温枳目光冷戾,“温家为商,不是开善堂的。” 一语既出,萧姿面色瞬白。 这…… 字字见血,刀刀毙命。 及至温枳已经走出去,萧姿抖着手,“你等着,兄长那边……”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进了人来。 府衙的捕快进门,见着萧姿便开口,“萧姑娘在这?可叫咱好找。” 这下,别说是萧姿愣了,饶是温枳和四月也跟着发懵。 怎么回事? “萧姑娘,跟咱们走一趟吧!”捕快做了个手势,左右快速上前,“莫怕,就是过堂问两句话。” 萧姿面色瞬白,惊恐的望着温枳,“我、我不过是问你要点银子,你、你犯得着让府衙的人来抓我吗?温枳,你好狠的心……” 温枳:“??” 脑子有病,趁早去治。 “烦劳新夫人,也跟着咱去一趟。”捕快又道。 四月急了,“抓她就成了,抓我家小姐作甚?” 温枳摁住了四月,“敢问官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去了就知道!”捕快没多说什么,当即带着二人回了府衙。 第7章 我都听见了,姐姐 温枳进了府衙的录房,四月被挡在了外头。 “我是该尊一声新夫人还是温少东家?”来的是方才的捕头,后面跟着一人,是手拿笔簿的文书。 温枳行礼,“称呼罢了,官爷自便。” “那还是叫您少东家吧!”温家就这么一个姑娘,此前也都是这么叫唤的,“我叫高旭,是府衙的捕头,把您和萧姑娘请过来,是因为这个。”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胭脂盒。 “胭脂楼的?”温枳一怔,“这是怎么了?” 高旭开口,“所以,这的确是胭脂楼的?” 温枳伸手拿起,仔细的验证,其后慎慎的点头,“是!” “昨天夜里,城外出了一桩命案,这东西落在死者的身侧,所以我们就把胭脂楼的刘掌柜请了过来,为了再三鉴定真假,这才劳烦少东家也跟着走一趟。”高旭解释。 温枳顿觉掌心里的盒子分外烫手,“杀、杀人?这与刘掌柜有什么关系?” “此物为胭脂楼所出,万一刘掌柜见过凶手呢?”高旭瞧着微白的面色,“少东家别紧张,只是将所有可能涉案的人员,一一传唤到府衙问话,没有别的意思。” 第6章 温枳点点头,翻看着手中的胭脂盒子,“这不是最近出的,上面打着烙印,应是一个月前的,瞧着内里一点都没有损耗,应不是随身之物。” 若是随身之物,必定是日常所用,里面的脂膏必定有所损耗。 “一个月前的?”高旭伸手接过,果真见着盒子底部有戳印。 温枳忙道,“刘掌柜那边,应该有买胭脂的名录,只要官爷细查,想来会提供一些线索,至于刘掌柜,他素来温厚老实,定然与此事无关。”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确定此事与他无关之前,暂且不能放他回去。”高旭收起了胭脂盒。 温枳有些为难,“能不能暂且不要通知刘掌柜的家里?刘掌柜的母亲身子不大好,受不得刺激。” 高旭一愣,转而会意的点头,“好!” 说起来,刘掌柜对温枳有恩,当初马车失控,是刘掌柜拼死冲上来抱住了她,结果被马蹄踩断了腿,至此落下了瘸腿的毛病。 是以,温枳不可能袖手旁观。 “对了,萧姿……”温枳忙问。 高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人家早就被萧家的人带回去了。” 温枳:“……” 所以,她不算萧家的人。 半晌,温枳又道,“我能见见刘掌柜吗?” “不能!”高旭摇头,一口拒绝。 温枳心头咯噔一声,显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这可不像是寻常的询问,只怕是他们还掌握了别的什么证据,所以…… 见着自家小姐从录房出来,四月和陈叔慌忙迎上去。 “小姐?” “小姐没事吧?” 温枳摇头,“陈叔,烦劳去问一问,胭脂楼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陈叔当下行礼离开。 四月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方才新姑……那人进了府衙,直接把萧家的人带走了,问都没问您一句,实在是太气人。” “萧长陵来了?”温枳问。 四月满脸愤愤。 “胭脂楼有问题,他们怕我会连累萧家。”温枳还不知道,那些人的秉性,“一帮趋利避害的小人!” “岂有此理!”四月气得跺脚。 忽然“喵呜”一声,一只猫墙上窜下来,吓得温枳差点跳脚。 却听得始作俑者竟笑出声,慢慢悠悠的从转角走出,吊儿郎当的模样,十足一纨绔,“背后说萧家的坏话,我可都听见了,姐姐……” 他一声姐姐,温枳只觉得浑身汗毛都根根立起。 温枳呼吸一窒,“你怎么在这?” 第8章 他的算盘珠子 “自然是来接我……萧家的人。”萧长赢弯腰将猫儿抱起,“整日爬上蹿下的,要是哪天摔折了腿,便算安生了。” 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抬步往前走。 萧长赢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辆马车就停在府衙外头。 “上车!”萧长赢率先进了马车。 温枳皱眉,不动。 “胭脂楼被封了。”萧长赢站在杌子上,回头望着温枳,笑得凉凉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温枳愕然,“你知道?” 他头一偏,示意她上车。 “四月。” “知道!” 温枳上了车,四月则快速朝着胭脂楼方向跑去。 胭脂楼,真的被查封了。 “到底怎么回事?”温枳坐在了车内。 萧长赢靠在软榻上,猫儿伏在他膝上,享受着他的温柔抚摸,“美人皮,玉面鼓,听过吗?” 温枳陡然抬头,眸中惊颤,“你说什么?” “说得这么清楚,姐姐还没听明白?不如你靠近点,我悄悄告诉你?”萧长赢笑得顽劣,乌墨般的瞳仁里,绽着幽幽暗色。 温枳眉心微蹙,“你的算盘珠子,快蹦到我脸上了!”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萧长赢挑眉。 温枳别开头不去看他,“有话就说,不然我就下车。” “人皮鼓是在胭脂楼的后院里找到的,你说……” “什么?”还不等萧长赢把话说完,温枳骇然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怎么可能?!” 刘掌柜不是那样的人。 前世没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比如眼前的萧长赢,比如现在的胭脂楼。 “信不信在你,反正你的那个掌柜,一时半会出不来,若是府衙抓不住真凶,说不定得拿他顶包。”萧长赢幽然一声叹,“年纪一大把,还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真惨咯!” 温枳微微僵直了身子,“你如何知晓这些?” “想知道?”他眯起狭长的眸子。 温枳轻呵,“不想。” 其后,她别开头不说话。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含笑望了她一眼,然后低眉瞧着掌心里的猫儿,唇角微勾,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停下。 温枳疾步下车,萧长赢知道她要做什么,无外乎是去找那个废物萧长陵。 虽说将,军府没落了,但萧家好歹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多多少少是有些人脉,若是求一求萧长陵,兴许能有点用处。 萧长赢抱着猫儿,瞧一眼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嗓音低沉的道了句,“蠢!” 然,温枳还没回房,就被请到了大夫人元氏的院中。 第7章 碧桐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萧姿的哭泣声,温枳当下明白了这意思。 果不然,她刚进门,就听得元氏厉喝,“跪下!” 温枳站在原地,瞧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长房的人都在,包括那位柔弱至极的寡嫂——丁舒真,容颜娇俏,一袭白衣如雪,衬得那张苍白的容脸,更是惹人怜爱。 萧长陵在边上站着,萧姿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就是她惹的祸。”萧姿以手直指,就差戳到温枳的脸上了,“她招惹了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害得我差点……呜呜呜……母亲,您一定要为我做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元氏自然不能束手旁观,“还不跪下?” “府衙那边都没个定论,你们就给我定罪,觉得是我惹祸,这是什么道理?”温枳站在那里,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我没错,为何要跪?” 元氏一愣,没想到温枳这般刚硬。 “阿枳?”萧长陵上前,“母亲跟前,不得放肆。” 温枳冷飕飕的瞥他一眼,“你到底是谁的夫君?读的哪门子圣人之言?连亲疏之别,是非对错都分不清楚。” “放肆!”元氏拍案而起,“嫁为人妇,竟不知为妻之道,公然指责夫君,违拗婆母,你爹没教你出嫁从夫的道理吗?嫁入了萧家,就该有为人妇的样子,你这般丢人颜面,岂非要让人看我萧家的笑话?” 温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我这一跪……萧家就有面子了?” “你!”元氏气得手发抖。 第9章 上你个棺材板 萧长陵旋即上前,“阿枳,母亲跟前莫要放肆。” “我骂你的话,你是半句都没听进去?”温枳横了他一眼,“你自己去过一趟知府衙门,孰是孰非,心里没数吗?他们现在颠倒黑白,你也跟着犯糊涂?”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比上座的元氏更有主母气势。 萧姿也跟着愣住,瞧着众人的脸色,不由的心下微缩,没想到现在的温枳,好生厉害? “母亲莫要生气,这件事虽然是因为弟妹而起,但她刚嫁过来,还不知道府中的规矩。想来是在母家当家做主惯了,所以这会有点收敛不了性子,回头关起门来,这小夫妻二人好好沟通,想必……”丁舒真声音温柔,听着就跟捏了一水似的。 旁人听着,倒是真像在劝人。 可温枳听着,却不似这样,一口一个说她不懂规矩,一口一个说她想当主母,这不是摆明了火上浇油吗?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温枳低笑,“旁人听不懂,你以为我也听不懂吗?” 丁舒真瞬时红了眼眶,“弟妹?” “放肆,这是你大嫂。”元氏面色铁青,“你、你简直是泼妇,毫不知礼数。果然是商贾之身,简直是没有教养。” 教养? 温枳冷笑。 她的教养,是不许吃闷亏。      “阿枳,你住口!”萧长陵这下是真的急了,连眼睛都是红的。 看得出来,一涉及这位寡嫂,他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还真是情深义重得很。 “我说错了吗?”温枳深吸一口气,“既然这萧家容不下我,那就这样吧!” 她转身就走。 “拦住她!”元氏一开口,门口的嬷嬷和家丁旋即冲了进来,将温枳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温枳回头,“无理也要闹三分?” “今日若不让你好好改了这脾气,来日出了门,我萧家必定让人笑话。”元氏深吸一口气,默默的站起身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萧家,也是有规矩的!” 温枳瞧着眼前的人,她不会手脚功夫,自然是没办法挣脱,但……不代表她会束手就缚,“没成想,萧家竟是个不讲理的地方,既然此处不讲理,那我就去找个能讲理的地方!都给我闪开!” “拿下她!”元氏一声令下,两个嬷嬷旋即上前,一人一胳膊扣住了温枳,紧接着便是一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腿肘处。 刹那间,“砰”的一声脆响。 那是膝盖落地的声音,温枳登时疼得面色瞬白,额角的冷汗止不住涔涔而下,仿佛膝盖骨都被撞碎在地,剧烈的疼痛让她喊不出一句话来。 疼,彻骨的疼,疼得让她止不住颤栗…… 而一旁的萧长陵呢? “萧长陵,我是你的妻,你就这样看着……他们欺负我?”若不是没办法,温枳是绝对不会求他的,“你也算是个男人吗?” 萧长陵满脸的为难之色,“阿枳,你冒犯了母亲,萧家的规矩摆在那里,你……你且忍耐,等回到了房间,我自会为你上药。” 上药? 上你个棺材板! 温枳几欲挣扎,奈何双膝疼得钻心,这两个嬷嬷往死里把她往地上摁,她一抬头,便瞧见上方的三人。 元氏的冷蔑轻视,萧姿的得意冷笑,丁舒真的伪善愁容…… 今日之辱,她且记住了! “放开我!”温枳咬着牙。 萧长陵满脸为难,“望母亲小惩大诫,莫要真的伤了阿枳,不然那三朝回门那天,怕是不好看?” “这个时候,你还要为她辩解?”元氏沉着脸,“这等泼妇,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她嫁入萧家,真是有辱门楣。罢了,打十个板子,以示惩戒!” 第8章 萧长陵赶紧揖礼,“阿枳,快谢过母亲。” 谢? 这个时候,还要让她去谢? “呵。”温枳面色惨白,冷眼望着眼前众人,“我会好好……谢谢你们的!!” 外头,陡然传来异动。 第10章 笑屁,老娘要疼死了 绛紫色的身影,靠在了门口位置,“哟,干架呢?” 众人:“……” “以多欺寡,啧啧啧……”纨绔笑得那叫一个恣意,“夫人可真是好手段。” 萧长陵眉心陡蹙,“老三,你来这作甚?” “我的猫儿跑了,怕被人欺负,所以就来寻咯。”萧长赢站直了身子,缓步跨入房间,瞧着已经被按在地上,浑然无法动弹的温枳,“二嫂这般姿势,也是在找猫吗?” 温枳:猫你个头,没看到老娘干输了? “哦……我知道了!”萧长赢扫一眼屋内众人,登时恍然大悟,欣喜的惊叫起来,“干输了!” 温枳切齿,“你闭嘴!” “二嫂,你看看这场景,哪个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萧长赢蹲下来,“要是我现在出去,他们会第一时间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温枳疼得额头冷汗直流,这会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疼…… 萧长赢眉心陡蹙,眸中掠过一丝冷戾,转而又恢复如常。 “你给我出去!”元氏冷着脸开口,“这又不是莲香院,不是你可以造次的地方。来人,请三公子出去!” 萧长赢双手环胸,“看热闹也不行?” “出去!”萧长陵道。 听得这话,萧长赢眉心微蹙,“二哥,这可是你刚过门的新媳妇,你就舍得这么对她?” “这是长房之事,与你无关。”萧长陵想起此前,这小子躲在温枳身后的模样,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你莲香院没资格插手,主院之事。”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但愿二哥……别后悔!” “来人!”元氏高喊,“把她拖出去,给我打!” 话音刚落,外面便冲进来一帮护院。 “谁敢?!”四月疯似的扑进来,一脚踹飞了其中一个嬷嬷,在另一嬷嬷袭来的瞬间,顿时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那刁妇摔在地上,慌忙去搀温枳,“小姐?” 温枳终于得了自由,“四月……” “敢动我家小姐,我……” 不等四月下令,温枳已经揪住了她的手,“别管她们了,我的腿、腿要紧,带我走,马上给我请大夫过来,快!” 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人,而落个腿疾,不值得! 诸事,来日方长! “好!”四月当即抱起了温枳。 元氏气得浑身打颤,“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枳靠在四月的怀中,“谁敢拦我,给我打!” 众护院,“是!” 这可是温家的护院,是温枳的陪嫁,除了自家小姐的命令,谁的话都不好使! “温枳,你今日若敢踏出这房门一步,我便、我便……”萧长陵显然是怒了,这等公然违拗自己的母亲,几乎让他颜面扫地。 何况,还是当着妹妹和寡嫂的面,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 “便如何?”温枳浑然不怵,“休了我?你萧家刚娶了新妇,转头便休妻,丢得起这个人吗?你若拉得下这张脸,我温枳随时奉陪。四月,我们走。” 四月抱着自家小姐,快速离开了碧桐院。 “小姐,这狗屁地方,您可千万不要再踏进来了。”四月愤愤,“这地方,会吃人!” 温枳疼得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只将脑袋靠在她肩头,走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过站在门口的萧长赢,忽然觉得他……像是故意来拖延时间的。 “小姐撑着点,大夫马上就到。”四月急得火烧眉毛。 亏得自己会手脚功夫,惯来力气大,否则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要告诉我爹。”温枳躺在了床榻上,总算缓过神来。 四月鼓鼓囊囊,“可是……” “我自己惹出来的祸,别让他再着急上火了。”温枳解释。 四月想起自家老爷那性子,无奈的点点头,“是!” 外头一声喊,“大夫来了!” “来得这么快?”四月愕然。 温枳也是吃了一惊,她这才……刚回屋呢! 第11章 软饭硬吃男 大夫来得很及时,温枳的膝盖虽然受了伤,所幸骨头无恙,只是这么一来,她行动不便,一时半会的下不了床榻。 “小姐莫怕,你若要是出门,奴婢就抱着你。”四月拍着胸脯。 温枳皱眉,瞧着被包得圆滚滚的双膝,就跟贴了两个包子在上面似的,又疼又丑又滑稽,“总不能让你抱着我上大街吧?两个姑娘家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四月挠挠头,想来也是。 “阿枳!”门外传来了萧长陵的声音。 温枳没吭声,这是萧家,萧长陵是这院子的主人,若是做得太过分,外面的流言蜚语对温家没好处。 “严重吗?疼吗?”萧长陵瞧着温枳高肿的膝盖,眉心微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在心疼她。 四月:伪君子! “别动!”在萧长陵把手伸过来的时候,温枳一把掀了被褥,覆在了自己的腿上,避开了他的触碰。 第9章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给的所有好,都只是一张嘴的事儿? 果然,女人脑子少进水,就没狗男人什么事。 “你大庭广众的忤逆母亲,我纵然有心要保你,也怕到时候流言蜚语,会再伤你一次。”萧长陵还在解释,“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四月站在床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不必。”温枳淡淡然的回答,“我没什么事,有四月就够了。” 四月当即站出来,“姑爷放心,早前在府中的时候,便是奴婢照顾小姐,且从未让小姐受过伤,此番……奴婢更会好好照顾小姐。” 话里有话,萧长陵虽然是读书人,但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面色旋即暗了暗,“阿枳,你既嫁给了我,便都是一家人,合该好好相处的。” 她曾对萧家掏心掏肺,可他呢? 呵,一家人? 说得好听。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办。 “这话可是夫君说的,既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温枳顺着杆子下,“夫君刚从府衙出来,想必知道胭脂楼发生的事情吧?” 萧长陵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阿枳,我如今功名未及,很多事情……” “我与夫君既成了亲,便是荣辱一体,恰那胭脂楼是我的陪嫁,若是细究起来,萧家脱了不干系。”温枳悠悠开口,“与其等着麻烦找上门,还不如主动解决麻烦。” 萧长陵忽然拧起了眉头,只觉得眼前的温枳有些陌生,从前的她温柔似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与眼前的几乎是判若两人,就跟、就跟中了邪似的。 难怪萧姿说…… “如何主动?”萧长陵审视的望着她。 温枳知道他必定会觉得奇怪,但眼下救刘掌柜要紧,个人恩怨先放一放再说,“查清楚胭脂楼之事,只要证明刘掌柜跟这件事没关系,就可以洗清嫌疑。” “阿枳!”萧长陵起身,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关节,“你这可是难为我了。” 温枳眉心微蹙,他这个小动作,她最是清楚不过,这是在盘算着,要如何等价交换?! “只要此事了结,还刘掌柜清白,我让刘掌柜拿出今年胭脂楼收益的三成,冲入将,军府的府库,如此一来,母亲那边也好有个说法,有个交代。”温枳开口。 萧长陵眉心陡蹙,“你我是夫妻,既是你的,便也是我,何须分得这般清楚?” “今年秋试在即,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些银子原也该给。”温枳极尽温柔,仿佛又回到了那副乖顺的模样,“只是温家的生意,若因为胭脂楼而牵连,怕是……” 萧长陵幽然吐出一口气,重新落回原位,握住了温枳的手,“既是夫妻,那便不说两家话,我先让人去打听打听,再寻宗伯要个解决的法子。你受了伤,就好好养着,此事交给我,且等着消息便是。” “是,一切听凭夫君做主。”温枳浅笑缱绻。 待萧长陵离开,温枳瞬时变了脸色,捻着帕子擦了擦手…… 第12章 你?嘘! “小姐?”四月撇撇嘴,“这群白眼狼,差点废了你的腿,你怎么还给他们银子花?” 温枳叹口气,“花钱买命,值得。” 这钱不是给萧家的花的,是给刘掌柜花的。 “刘掌柜救过我,就冲这份恩情,我也不能不管他。何况他是温家的老人了,温家若是不管他死活,定然会寒了其他人的心。”温枳抬眸,“若是哪天我这样对你,你不难受?” 四月挠挠头,“也是。” “人心换人心,老家那些宗亲,一个个都盯着温家的产业,我若众叛亲离,岂非便宜了那些人?”温枳叹口气,“且等一日,若是萧家真的没这本事,那我……” 只能走下下策! “对了!”温枳又道,“把我库房里的那对金步摇拿出来,悄悄的送去莲香院。” 四月一怔,“为什么?” “这一次,若不是萧长赢拖延时间,我怕是真的要挨打。”温枳眉心微凝,“我与他终是男女有别,自然不可赠予,容易落人把柄,但我不想欠他人情,便从柳氏身上还。” 四月大喜,“这主意好,奴婢马上去找。” 日落时分,萧长陵回来了。 温枳花了重金,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见状,萧长陵愣怔了片刻,继而慢慢坐下,“府衙那边口风很紧,打听不出什么,但我找了宗伯,他答应我会跟进此事。” “就这样?”温枳狐疑的望着他。 说了等于没说? “你放心,宗伯既然已经答应,这事没太大的问题。”萧长陵拿起筷子吃饭。 温枳沉默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可见,萧家如今只剩下了空壳,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早已败落得不成样子,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有多瞎,才会一头撞死在火坑里? 许是察觉到了温枳的情绪,萧长陵往她的碗里夹菜,“母亲那边,已经置办好了三朝回门的东西,等见着了岳父,我与他好好说一说此事。”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因为她死活要嫁萧家,父亲气得怒火攻心,躺在床榻上,将养了半个月,病愈后才松口允她外嫁,这要是回去跟父亲提及刘掌柜的事,以父亲与刘掌柜的交情……不是要父亲的命吗? 第10章 温枳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咽不下吐不出,恶心得不行。 更让她恶心的是,到了夜里,萧长陵便早早的在房中等着她。 温枳:“??” 这意思,已然很明显。 “小姐的腿还伤着呢!”四月气愤。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下半截的玩意。” “小姐?”四月担虑的瞧着自家小姐,“怎么办?要不然,咱跑吧?” 温枳白了她一眼,“跑哪儿去?没拿到和离书,你家小姐就算是死了,也得葬在他们家的祖坟里,你往哪儿跑?去,办件事。” “是!”四月附耳过去。 不多时,小姑娘便笑出声来,“奴婢这就去!” 木轮车停在暗处,温枳坐在车上,若有所思的把玩着腰间的香囊。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有奴才跑进了屋,其后便见着萧长陵边穿衣服边往外跑,行色匆匆的离开。 “小姐,成了!”四月归来,“一听那对母子有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温枳如释重负,“送我回房,你也去休息。”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四月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温枳的床边。 温枳翻个身,骇然瞪大眼睛,“你……唔……” “嘘!” 第13章 愚蠢的东西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倒是想爬起来,奈何双腿不允许,只能睁着眼睛,瞧着一本正经坐在床边,含笑为自己掖被角的男人。 “嗯?”他尾音拖长,偏头瞧她。 温枳好似大梦初醒,哑着嗓子喊了声,“阿哥。” “愚蠢的东西,竟把自己弄成这样。”容九喑面色冷冽,“温家便养出来你这么个废物吗?小阿枳,对着别人就敛尽了性子,对着我便亮出爪子,你可真是好样的!” 温枳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来,默默垂下眼帘。 事实如此,她现在……的确挺惨的。 “怎么不说话?”容九喑陡然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睁眼对他。 他的力道不轻,温枳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疼……” “知道疼,就给我记住。”他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冷眼瞧着她眼底的盈光,“若再有下次,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我就……” 温枳心头一紧,伸手去扒拉他的指尖,疼得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把你用铁链锁起来。”他凑近了她,伏在她耳畔低语,“记住了吗?” 嗓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惊悚。 终于,他撤了手,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笑意浅浅的的盯着她面颊上的指痕,“现在,可以求我了。” 温枳揉着生疼的下颚,陡然抬头望着他,“阿哥的意思是……” “怎么,还指望萧长陵那个废物?”容九喑眸色陡沉,“小阿枳还没死心呢?” 温枳哪儿是没死心,是完全不知道去哪找他,并且……不知道容九喑现在是什么身份?容家出来的义子,这些年却一直蛰伏在上京,连带着容温两家都无人知晓,他到底在做什么? “怀疑我?”容九喑起身,缓步行至桌案前,兀自倒了杯水。 许是这动静,惊了耳房的四月,小姑娘一下子推门进来。乍见着烛光下站着的人,像是踩了猫尾巴一样,迈进去的腿,慌忙就退到了门外。 完了完了,这要是让旁人瞧见,小姐的清白……怕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看着!”四月挥挥手。 守在院中的人,悉数退下。 温家的护院不会乱嚼舌根,但是萧家那些狗奴才,可就不一定了! 容九喑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门口,便端着杯盏朝床榻走去,重新落座,将杯盏递过去,“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阿哥真的可以帮我?”温枳讪讪的接过杯盏,小口抿着杯沿。 容九喑冷飕飕的斜睨她一眼,满脸的嫌弃,“不试试,怎么知道?” “阿哥?”温枳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挪了一下,却是陡然扯动了双腿,冷不丁白了一张脸,下意识的咬住了唇,微微垂下头。 疼,真是疼…… 那帮老婆子,等她好了,看她不挨个收拾?! 还不等温枳回过神来,容九喑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窗口而去。 “阿哥?”温枳急了。 可这人的脾气,说来就来,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窗口,徒留下一脸懵逼的温枳,坐在床榻上回不过神来…… 怎么好像,生气了? 第14章 夫君说什么? “四月!” 屋内一声喊,四月悄悄的开了一道门缝,探头往内张望,其后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小姐,没事吧?”四月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表公子怎么敢夜闯您的房间,这要是让人瞧见……” 温枳摇头。 除了捏得她下巴疼,倒是没别的毛病,就是这脾气……说来就来,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以至于温枳这会还有点懵逼,他到底是答应帮忙了?还是没答应呢? “小姐?”四月眉心微凝,“您的下巴?” 第11章 说着,四月赶紧去拿了铜镜过来。 只瞧着温枳下巴通红,指痕分外清晰,这要是让人瞧见,还不得…… “混蛋!”温枳低声咒骂。 四月忙道,“奴婢这就去煮几个蛋,给您滚一滚。” “快去!” 但愿,有效。 翌日晨起。 温枳瞧着下颚附近的淤青,狠狠的闭了闭眼,用了极为厚重的脂粉,才勉强遮起。 所幸,萧长陵是天亮了才回来的,带着满脸的倦怠。 “阿枳对不起,昨夜嫂嫂起了高热,珏儿哭得肝肠寸断,我也是没办法了。”萧长陵站在身后解释。 镜子里的人,眸光平静。 早就习惯了,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夫君所言极是,萧珏是兄长唯一留下的血脉,你就算不管嫂嫂,也不能不管孩子。”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温枳的大度来了,“夫君放心,阿枳都明白。” 闻言,萧长陵如释重负,双手轻轻的落在了温枳的肩头,“阿枳能体谅,自是最好。” 体谅? 呵,他永远都只会这句。 “时辰不早了,夫君快去洗漱更衣。”温枳拂开搁在自己肩头的双手,“出城之路尚远,莫要耽搁。” 萧长陵不疑有他,旋即转身离开。 “小姐?”四月上前。 温枳深吸一口气,“派人提前去打招呼了吗?” “是!”四月颔首。 温枳这才松了口气。 离开萧家的时候,温枳坐在马车上,瞧着窗外那对母子,不知道交头接耳说点什么,偶尔还有萧姿扯着萧长陵的袖子,一脸巴巴的表情。 温枳眉心微凝,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一路上,萧长陵体贴得让温枳有点反胃,一会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问她喝不喝水,又或者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还不忘推着她的木轮车,在溪边小憩。 若不是重活一世,她还真的就信了,他是那样温文儒雅,斯文体贴之人。 可惜…… 同一个坑,她不会跳第二次。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马车才算进了湖城。 温府门前,温临风望眼欲穿。 “老爷,来了来了!”管家在前面高声喊。 温临风心下激动,“可算是回来了,快,快放鞭炮,把府内所有的灯笼,都给我点着,吩咐厨房准备上菜,还有还有……” “老爷放心,大家都记着呢!”管家忙不迭安抚,“来来来,先放鞭炮。” 爆竹声声,归宁人。 温临风原是笑着,然见着温枳坐在木轮车上的那一刻,止不住眉心突突的跳,登时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爹!”温枳轻唤,“进去说。” 温临风旋即沉着脸,转身就往门内走,“四月,带小姐进门。” “是!”四月将嗓门扯得老高。 哼! 萧长陵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但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默默的弯腰握住了温枳的手,“阿枳,你在车里答应过我的,可莫要忘了!” 温枳抽回手,温柔浅笑,“夫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萧长陵错愕的瞧着她,“你不是……” “让让!”四月挤开了萧长陵,弯腰就把自家小姐抱起,“小姐,奴婢带你回家!” 第15章 她被吓晕了 晚饭的时候,因着温临风的脸色不太好,萧长陵倒也识趣,没有多说什么。 “乖囡,多吃点,看着都瘦了。”温临风可劲的往温枳碗里夹菜,时不时的用眼刀子瞄着边上的榆木疙瘩,自己做得如此明显,这小子竟也无动于衷,可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萧长陵必定更冷血,绝对不是真心对待他的宝贝女儿。 思及此处,温临风的脸色……就更臭了! 吃过饭,萧长陵刚要开口,却见着温临风握住了温枳的手,“乖囡,去书房,爹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还有还有,爹昨儿个新得了一匹光影纱,是关外来的好物件,上京都未必买得到,爹特意花重金留下的。” “好!”温枳无视萧长陵的眼神暗示,含笑应承下来。 这毕竟是温家,萧长陵被管家请回了房间,温枳则跟着父亲进了书房。 至于父女二人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则无人知晓。 等着天擦亮了,温枳才从书房里出来。 “小姐,老爷都跟您说了什么,您待了这么久?”四月推着木轮车。 温枳言简意赅,“姜还是老的辣。” 蓦地,温枳皱眉,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小姐,怎么了?”四月问。 温枳摇摇头,“没事。” 许是在萧家待久了,疑心生暗鬼。 恍惚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是谁?”温枳愕然。 有道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后院厢房。 后面跟着的丫鬟赶紧上前解释,“回小姐的话,前天来的,说是关外来的客商,老爷的那一批纱便是从此人手里购入。” “关外来的客商?”温枳不解,“爹跟关外那头的生意,无外乎是皮货、玉石与绸缎之类,但从未有过留人在府中的先例。” 丫鬟点头,“老爷好像说过,此人还有点别的本事,神神秘秘的,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 第12章 “别的本事?”四月撇撇嘴,“瞧着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像个好人。” 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尖叫,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刺耳的叫声,让温枳的心头止不住漏跳半拍,“好像是后花园的方向?快走!” “怎么回事?”率先赶到的是管家。 其后,管家愣了。 “怎么回事?”温枳离得近,跟管家是前后脚的事。 下一刻,跟在温枳身后的丫鬟,瞬时捂着脸,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啊啊啊……杀人了!” 杀人了! 死人了! 温枳坐在木轮车上,浑身剧颤,仿佛连呼吸都停了,瞳仁骤然放大,张着嘴,直愣愣的盯着,被挂在后花园凉亭里的那张皮。 只瞧着那一袭长发如瀑,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温枳,骨肉皆剔,殷红的血,沿着一点一滴的往下坠,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温枳陡然呼吸一直,登时眼一黑,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小姐?小姐!”四月尖叫。 “快,把院子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踏入后花园半步,呕……” 第16章 就是他 温家,乱作一团。 县衙的人快速赶过来,派人封锁了后花园内外,尽力原地搜索线索,这样的事情出在温家,着实谁都没料到的。 “不要!”温枳惊叫着坐起身来,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四月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手中的参汤,“小姐莫怕莫怕,这是你的房间。” 仿佛还陷在恐惧之中,温枳双目失焦,浑身颤抖得厉害,连带着呼吸都分外急促,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就这么痴愣愣的坐在床榻上。 “小姐?”四月焦灼的望着自家小姐,“喝口参汤定定神。” 温枳终于回过神来,捧着杯盏喝了口水,逐渐平定了心绪,“外面如何?” “县衙的人都来了,在花厅那边,对府内的所有人挨个问话。”四月忙道,“老爷和姑爷,这会也在花厅。” 温枳狠狠闭了闭眼,脑子里那血淋淋的场景,却怎么都挥之不去,“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要这样?四月,我们去花厅。” “可是小姐……”四月满脸担虑,“你真的可以吗?” 温枳点头,“我没事。” 当时天刚亮,乍见着那样的场景,纵然她胆子再大,到底只是个女子,不被吓晕才怪。 花厅。 衙役在盘问,昨天夜里到天亮之前,都有谁途径过后花园,其后在内停留?又或者是,是否听到什么动静,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发现可疑的事情? 温枳过来的时候,温临风第一时间冲上来,“谁让你们把小姐带来的?” “爹!”温枳略显虚弱的开口,“我没事。” 还不等温临风开口,捕头已经上前拱手,“少东家。” 温枳坐在木轮车上,点头回礼。 “听说当时你也在?”捕头问。 温枳颔首,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叙述事情经过,“我们当时是听着一声尖叫赶过去的,赶到的时候管家和几个丫鬟奴才已经在那里了,见着那场景,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后面发生何事,我一概不知。” 言简意赅,简洁明了。 “多谢!”捕头拱手,“听说当时,姑爷也在?” 闻言,温枳陡然转头盯着萧长陵。 萧长陵也在? 她当时太惊慌了,着实没注意到,不由的看向四月。 四月也懵了,当时小姐晕死过去,她只顾着抱起小姐往回跑,还真的没留意…… “我也是被尖叫声吸引过去的。”萧长陵回答,“不过,在那之前,我好似看到有个人……从里面跑出来,跑得很快。” 众人皆惊。 “可在这里?”捕头急忙追问。 温临风的脸色,旋即沉了下来,“你是温家的女婿,这话可不敢乱说,须得想清楚了再开口。” “这……”萧长陵明显犹豫了一下,其后看了温枳一眼,默默的抬起手,直指角落里的一人,斩钉截铁的开口,“就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过去。 刹那间,花厅内万籁俱寂。 那人站直了身子,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抬眸望着众人…… 第17章 被废的右手 这年轻人生得浓眉阔目,五官立体,瞧着便不太像是中原人的相貌,诚如温临风所言,应是关外的西域来客,原本就是相貌特殊,如今被萧长陵指认,更是分外惹人注目。 “不可能是他!”温临风率先站了出来。 捕头上前,倒也没有鲁莽行事,“温老爷暂且莫要说话,且让我问问再说,敢问阁下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昨天夜里到天亮之前在哪里?可有人证?” “我叫丁卯,来自西域,是在边关与温老爷做绸缎生意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才会入住温家,昨天夜里我一直在房间睡觉,晨起的时候被尿憋醒。”丁卯开口,“他们看到我的时候,应该是我刚从茅房回来。” 捕头敛眸,这一番话倒是没什么破绽,“可有人证?” “我从茅房出来的时候,管家看见我了,还有几个护院。”丁卯如实回答,继而伸出双手,“且我右手的手筋早些年因为一些意外而被挑断,听说是被剥了皮,可我一只手不灵活,怕是做不了这么精致的活。” 第13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温枳身上停留了片刻。 温枳微微蹙眉,转头望着温临风,只瞧着父亲正盯着丁卯,面上掠过一闪即逝的担忧,这二人之间,好像有事? 如丁卯所言,他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深疤,且捕头仔细查看,的确已经被废,纵然是左手再灵活,也很难成事! 温枳莫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爹带来的人,不是温家的人,那就好说…… 只是,萧长陵安的什么心? 捕头一番查询下来,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能先行将皮囊带回县衙,而后花园里的人还在搜寻骨肉的踪迹,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只剩下一张皮吧? 可任凭他们将整个后花园翻了个底朝天,连块骨头都没找到,真是邪了门了! “小姐?”四月推着木轮车,“你说,这到底是谁干的?这么丧心病狂的,简直是畜生。” 死者身份存疑,面生,温家的人都没见过她。 “真是晦气。”萧长陵低声说。 温枳陡然凝眉,“方才你无凭无据的,为何说人是凶手?纵然是可疑,也不该用那样的口吻,万一真的冤了丁卯,你良心过得去吗?”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有错吗?”萧长陵不悦,招惹上这一身的骚,他原就不高兴,没想到温枳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更是心里有了怨气,当即扣住了木轮车的扶手,“阿枳,我们回去吧!”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温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爹还在焦头烂额之中,你让我跟你回去?” “出嫁从夫。”萧长陵斩钉截铁的开口,“你理该听我的,温家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与我萧家无关,你我自不必插手,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四月急了,“姑爷这话不对,老爷是您的岳父老泰山,怎么能说是没有任何关系?” “温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这话可是夫君说的?”温枳忍着怒火,嘴角扬着冷笑。 萧长陵站在那里,“是。” “好,有夫君这句话,那我便心中有数,既如此,那温家的产业和钱,也跟夫君没有任何关系。”温枳淡淡然的开口,“万望夫君谨记!四月,我们走。” “是!” 萧长陵:“……”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何况,温家就她一个女儿,温家的产业不就是她的? 出嫁从夫,她的……不就是他的?! 第18章 差点被发现 不远处,丁卯默默伫立。 “丁公子?”温枳开口。 丁卯回过神来,当即揖礼,“少东家。” “误会一场,还望丁公子莫要往心里去。”温枳解释。 丁卯点头,“大家都想抓住凶手。” “你跟我爹是在边关相识?”温枳问。 丁卯瞧着她的腿,“你的腿……” “不妨事!”温枳摇头,明白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那就更说明他跟父亲之间,藏了什么猫腻,“意外摔伤而已。” 丁卯点点头,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然,还没走两步,他又回头望着温枳,眼神里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愫,“少东家没去过边关吧?” “没有!”温枳回答。 丁卯笑了笑,“有机会,该去看看。”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枳眉心紧蹙,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的? 回头看一眼匆忙离开的萧长陵,四月有些迟疑,“小姐,这姑爷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 “十有八九,那边来人催他回家!”温枳还不知道,萧家那位的手段吗? 以前领教过,痛不欲生。 现在不放心上,自然没什么感觉。 “走,我们上街去。”温枳不想在府里待着,看着某些人心烦。 礼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长街依旧热闹。 这是往来上京和各州的必经之路,不管是上京赶考的学子,还是做生意的客商,都得从这关口经过,所以这儿也是温家产业的起源地。 瞧着碗里的馄饨面,温枳只觉得腹内翻滚,脑子里还残留着亭子里的那张皮,分明很饿,却是看什么都想吐,哪怕离了温家,那股血腥味仍是萦绕鼻间不去。 “小姐多少吃点吧?”四月瞧得出来,小姐这会难受得紧,“待会,奴婢给您买点酸梅子压一压。” 温枳实在是吃不下,“走吧!” 到了干果铺子跟前,四月进了门,温枳便坐在木轮车上等着,“小姐您等着,奴婢很快就出来。”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又因着出了命案,衙役不断的在街头巡逻,自然是最安全不过的。 可等着四月抱着一大包果脯出来,门口只剩下了一个木轮车,早已没了温枳的踪影。 “小姐?”四月急了,慌忙问边上的小贩,“看到这车上的人了吗?看到我家小姐了吗?” “哦,她起身进那巷子里去了。”小贩忙道。 四月慌忙往巷子里跑去,可跑到了巷子那头,也没见着自家小姐的踪迹。 “小姐?小姐!”四月心头砰砰乱跳。 小姐腿上有伤,纵然是起身行走,也不可能走太远,怎么会丢了呢? 人呢? 温枳其实没走远,只是跟在丁卯身后,推开了一道木门,颤颤巍巍的进了一个院子而已。 第14章 这丁卯,必有古怪! 院子不大,是寻常的小四合院。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丁卯后面,尽量保持一段距离,双腿虽疼,但慢慢走还是无所谓的,只是不能跑而已。 蓦地,丁卯忽然转身,好似察觉到了身后异常。 温枳慌忙藏在了角落里,耳畔是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丁卯眯起危险的眸子,袖中的短刃已然落下,紧握在左手。 一只猫忽然从墙头蹿下,“喵呜”一声便从墙角跑过去。 丁卯一怔,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环顾四周,确定无恙,这才大步流星的离开。 温枳狠狠闭了闭眼,额角渗着薄汗…… 第19章 哟,少东家醒了? 稍瞬,温枳平复了心绪,悄摸着探出头,外头已经没了人,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周遭无人。 温枳提了一颗心,朝着后院走去,断不能让这厮害了父亲。 然,还没走两步,她便听得了声音,好像是从房间里传来的,似乎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她认得,可不就是丁卯嘛?! 只是,她不敢凑得太近,只敢蹲在后窗位置。 耳畔,是零散的说话声。 什么…… “找到了?” “温家没有……” “也不在小姐房中。” “可惜了……” “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情况不容乐观,已经被人发现了。” “此地不宜久留……” 温枳听得一头雾水,纵然她努力梳理这些信息,也没捋出个头绪来,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们提到了人命? 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难道说,后花园里的事情真是丁卯做的?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面色瞬白,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躲在这里,他们定会杀人灭口。 思及此处,温枳微微蜷起了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确定他们又说了几句,然后开门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这颗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此地不宜久留,跑! 一双黑靴陡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温枳骤然抬头,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 四月没找到人,第一时间跑回了温家,带着人回来,将这几条街,反反复复的翻了个遍,一直到了天黑时分,也没见着自家小姐的踪迹,急得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明知道小姐腿上有伤,怎么就敢放小姐一人待着? “是不是遇见熟人,然后跟人走了?”萧长陵面露疲惫之色。 明晃晃的火光,刺得温临风眼疼,“枳儿做事素来有始有终有交代,在我看来,她此生就只任性过一次。” 那便是,非萧长陵不嫁! 萧长陵面色一紧,讪讪的往前走,“继续找吧!” 见状,温临风深吸一口气,“四月,你继续找,我去县衙一趟。” “是!”四月抹着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温家晨起出事,晚上又丢了少东家,这事在整个礼县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受过温家恩惠的百姓,亦跟着翻天覆地的找人。 从河边找到山上,又从山上找到荒地,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去找…… 谁都不知道,温枳到底去哪了? 其实,温枳哪儿都没去,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恍惚间,有刺眼的光芒落下,温枳吃痛的低哼一声,从昏暗中惊醒过来,赫然惊觉自己被手脚绑缚,浑然动弹不得。 四周方方正正,仿佛是个地窖之类,背上是冰冷的石壁,一盏豆灯搁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一条长板凳落在边上,再无其他陈设。 这是哪里? 铁门被打开,有人自漆黑处而来,缓步踏入室内,“哟,少东家醒了!” 第20章 要你手里的一样东西 温枳不认识这人,但她认得他手里的刀。 剥皮刀在豆光之下,绽着瘆人的利利寒光,仿佛随时要吃人。 “我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为何要抓我?”温枳下意识的往后挪。 可背后便是冰冷的墙壁,还能往哪儿跑? 男人生得彪悍,一屁股坐在了长板凳上,光亮在后,他背对着光瞧她,愈显得可怖,“少东家说的哪里话,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就是从陌生到相识吗?” “你想要什么?银子吗?温家有的是银子,只要你放了我,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温枳咬着牙,这个时候必须得冷静,得想想怎么才能活下来? 重活一世,她可不想变成他人的手中皮。 男人打量着她,“我知道温家不缺银子,但我要的……不是银子!” 温枳的眉心狠狠皱了皱,他爹穷得只剩下银子,其他……还有什么? “后花园的女子是你所杀?”温枳低声问。 男人挑了下眉头,“是又如何?” “杀人的原因,和你对温家所求一样?”温枳又问,“那你和丁卯什么关系?” 男人刚要开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我?” “你都要杀我了,还不让我死个明白吗?”温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徘徊,仿佛是害怕到了极点,连带着身子都止不住轻颤。 第15章 乍一眼,真是楚楚可怜。 “只要东西到手,我可以不杀你。”男人松了口气,很满意她的胆小惊惧,把玩着手中的剥皮刀,“得看温老爷识不识趣,舍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 温枳连连点头,“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肯定会救我的,要不然我给我爹写一封信?” “你当我是傻子吗?”男人轻嗤,“我已经让人去找你爹了!” 温枳当即哭出声来,“你、你们……你们别伤害我爹。” “放心,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咱没打算动你爹!”男人忽然用力,将刀子扎进了桌面,力道之大,生生戳穿,“老实待着,否则就剥了你的皮。” 语罢,他转身出门。 铁门,重新合上。 看样子,他只是来试探她,看她是否对某件事情知情?! 温枳敛了哭泣,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一颗心砰砰乱跳,脑瓜子都嗡嗡的。 他们不图财? 这就难办了! 下一刻,她眉心微凝,恍惚听到了哭声? 这里怎么有哭声? 谁? 还有谁跟她一样倒霉? 温枳咬着牙,快速左顾右盼,忽然瞧见了墙角的瓦碎,吃痛的挪动身子靠过去,终于将瓦碎拿在了手中…… 温府。 萧长陵神色慌张的冲进温府,直奔温临风的书房。 “姑爷,这地方不能进去!”门外的守卫拦下了萧长陵。 可萧长陵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都给我闪开,若是耽误了救人,你们有几条命?” “怎么回事?”恰温临风站在院门口,冷声厉喝,“你是不是知道,枳儿在哪?” 萧长陵扑通就给温临风跪下,“岳父大人,求您救命,我、我知道他们在哪!” 温临风面色陡沉,“快说。” “但是、但是……”萧长陵犹豫,“他们要岳父您手里的一样东西。” 温临风登时沉默,微眯起眸子…… 第21章 二郎救我 谁不知道,温家的独女,是温临风的心头肉,所以只要拿捏住了温枳,就等于拿住了温临风。 “岳父大人?”萧长陵声音焦灼。 平日里瞧着萧长陵不太像个好东西,如今倒生出几分患难见真情的感觉,温临风不由的叹了口气,“他们在哪,带我去!” “他们说了,不许带其他人……”萧长陵凑近了温临风,小心翼翼的开口,“我陪岳父大人一同前去。” 四月急忙上前,“老爷,小姐是从奴婢手里丢的,奴婢得把她找回来!” 无论如何,温临风都不可能拿温枳的命开玩笑。 “你们等着,管家,备车!”温临风抬步朝着书房而去。 好半晌,他才从书房出来,面色凝重的上了马车。 夜色黑沉,山道偏僻。 车轱辘碾着碎石,在这羊肠小道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倍觉刺耳。 黑布蒙着双眼,温枳被人推搡着往前走,四周风声呼啸,让人脊背发凉,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立起,恍惚间,还夹杂着呜咽声,仿佛是有人被堵住了嘴,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响动。 蓦地,脚边一滑,若不是有人拽了她一把,只怕她已经踩空。 滚石哗啦啦的声响,惊得温枳心头一窒,连带着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遮眼布被扯下的瞬间,温枳慌忙环顾四周。 悬崖边?! 马车,停在不远处。 车上的人纷纷下车,疾奔而来,其后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分毫。 温临风:“枳儿?” 四月:“小姐!” 萧长陵:“嫂嫂?” 温临风和四月骤然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萧长陵。 在温枳的身侧,还站着一人,之前的哭声和呜咽声,悉数来源于……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枳真想一脚把人踹下悬崖。 丁舒真! 简直阴魂不散! 可这时候的丁舒真,只将注意力放在萧长陵身上,哭得那叫一个求生欲爆棚,“二郎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我不想死!珏儿还小,他不能离开娘亲,他是你兄长唯一的血脉,你不能不管他,二郎快救我……” “嫂嫂?”萧长陵想冲过去,可瞧着那明晃晃的刀子,他又迟疑了,只能焦灼的站在原地,急得那叫一个“活蹦乱跳”。 四月咬着牙,“还以为是担心小姐,没想到……呸!” 若不是急着救女儿,温临风真想一脚将萧长陵踹下崖去。 什么东西?! “温老爷!”为首的男人开了口,“东西带来了吗?” 温临风到底是见过风浪的,深吸一口气便缓缓上前,“想要东西?就放了我的女儿。” “岳父大人……” “闭嘴!”不等萧长陵开口,温临风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而又道,“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讲求银货两讫,一手交人一手交东西。” 男人却阴测测的笑着,“我怎么知道,温老爷真的把东西带来了,而不是在诓我?” “我再冷血,也不会拿女儿的性命开玩笑。”温临风摊开手,掌心里托着一个锦盒,“你们的要东西在这里,放人!” 萧长陵旋即冲上来。 四月眼疾手快,一脚踹在萧长陵的肚子上,直接把人踹飞出去,“敢乱来,就先要你的命!” 第16章 这可是小姐的命,看谁敢?! 第22章 岳父大人,得罪了! “先验明真伪,再交人。”男人开口。 他们一共三个人,为首的挟持了温枳,另一人扣着丁舒真,剩下的那人,缓步朝着温临风走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温临风的手上。 温枳加快了动作,瓦碎不断的磨着绳索,心里很清楚,不管东西是不是真的,一旦落入他们的手里,这帮人就会杀人灭口。 到时候,这里的所有人,谁都别想活! 早前在地窖里的时候,她就在磨搓着麻绳,这会应该也快了…… “呵,是吗?”温临风站在悬崖边上,握着锦盒的手悬空在外,“要么现在放人,要么我把东西丢下去,纵然是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们占到半点好处。” 他又不是傻子,这些人拿到了东西,会放他们平安离开? 呵,灭口还来不及呢! “放了我女儿。”温临风开口,“我留下来。” 温枳急了,“爹!” 四月心惊,“老爷?” “少废话,去把小姐带回来。”温临风道。 四月点点头,缓步朝着温枳而去。 萧长陵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你们是冲着温家的东西而来,为什么要抓我大嫂,她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放了她!” “不抓她,你如何能把你的岳父老泰山,请到这儿来?”男人冷笑两声,“现在,去把你岳父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要不然……” 黑暗中,萧长陵面色惨白,方才那一脚,踹得他心有余悸。 “你敢!”四月怒喝。 脖颈上的刀子陡然欺近,有细细的温热涌出,丁舒真哭声颤栗,“二郎,救我,我不想死……” “萧长陵,你到底是谁的夫君?自己的妻子不救,却忙着救别的女人,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温临风怒斥。 萧长陵呼吸急促,“我大哥没了,只留下大嫂……大嫂和幼子相依为命,他们是大哥留下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我岂能不顾手足之情?岳父大人,得罪了!” 音落,萧长陵冲了上去。 “混账东西!”温临风怒喝。 悬崖边上,两人争夺着,滚石哗啦啦的往底下坠,于这样漆黑而寂静的夜里,愈显可怕。 “四月,救我爹!”温枳疾呼。 四月一咬牙,当即折返。 忽然间,锦盒被撞脱手…… 萧长陵:“盒子!” 四月:“老爷!” 温枳:“爹!” 贼人惊呼,已有一人直扑而去。 耳畔突闻“咻咻咻”几声响,温热的血液陡然飞溅在面上,温枳骇然僵直了脊背,麻绳登时被割断,她当即挣开了束缚想要往前跑。 岂料,脚脖子陡然被人拽住,那男人挨了一箭却没能当场毙命,倒下的瞬间便抓住了温枳的腿。 重心陡然向后,温枳惊恐的瞪大了眸子,失声惊呼,“四月……” “小姐!” 四月飞扑。 然,晚了一步。 “小姐!!” 四月只抓住温枳的鞋尖,落掌心一只绣鞋,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坠入深渊。 忽然一道身影如箭离弦,紧随着温枳而去,毫不犹豫的跃下了悬崖…… 第23章 掰开他的嘴 冷风呼啸,无止境的失重,让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可怖的深渊,足以将一切吞噬其中…… 温枳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前世今生尽付睡梦中。 想起了步步高升的萧长陵,将她困锁在后院,说她疯了;想起了贪得无厌的萧姿,肆意挥霍她的嫁妆;元氏的尖酸刻薄,丁舒真的虚伪挑唆…… 一会是浑身血的四月,一会是温家被抄家,父亲被活活气死……所有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反复出现,最后,是萧家后院的一把火,让一切嘈杂瞬间归于寂静。 蓦地,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正在舐着自己的小腿,意识逐渐清醒,疼痛也逐渐显现。 眉心狠狠皱了皱,温枳吃痛的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昏暗,耳畔是清晰的水声,伴随着阵阵水波涟漪,随风打在她的腿上。 好半晌,终于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温枳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水潭边上,应该是落下来的时候,被水浪推过来的。吃力的翻了个身,顾不得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仰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么高摔下来都没死,真是命大!” 头一撇,温枳赫然惊坐起来,发现边上还有一道身影,此刻也被浪推到了水潭边上,一动不动的。 落下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人抱住了自己? 难道是…… 温枳低头检查自身,除了一些皮外伤,以及膝盖上的旧伤,倒是没别的太大损伤,如此,她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那人走去。 波光粼粼,绽着幽幽寒光。 她吃力的将那人翻了身,借着微弱的水光,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脸,却是生生吓了一跳,“容、容九喑?” 怎么会是他? 下一刻,她慌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呼吸了?”温枳浑身剧颤,慌忙下水。 可她一介女流之辈,哪儿拽得动七尺男儿? 任凭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他拖上岸。 第17章 容九喑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急得温枳差点哭出来,“容九喑?你快醒醒,阿哥?” 任凭她叫唤,容九喑始终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容九喑?”温枳仰头望着上方,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根本不知道这悬崖有多高,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到他们? 无助与绝望,充斥着胸腔,惹得她止不住哭出声来,“阿哥?” 恍惚间,她想起四月说的,若是有人落水,只要心口还是暖的,那便把肚子里的水挤出来,兴许会有一条活路。 思及此处,温枳伸手摸进了容九喑的衣襟,将冰凉的掌心贴在了他的心口上。 好像还有一点温? “还有救!”温枳伸手去摁容九喑的肚子。 可习武之人,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她这点力气就跟挠痒痒似的,压根不管用,容九喑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温枳又想起了四月教的那一招,可、可……四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 罢了,救人要紧! 呼吸微促,温枳用力掰开了容九喑的嘴,鼓着腮帮子便覆上他的唇。 一下,两下,三下…… 容九喑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第24章 少废话,扶我! “阿哥?”温枳捧着容九喑的脸,“醒醒!” 虽说容九喑还没醒,但是身上似乎在回温,她当即伏在了他的胸口,只听得内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显然是活了过来。 “阿哥?”温枳又喊了两声。 想了想,她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泡在水里不是个办法。 思及此处,温枳旋即起身爬上了岸,得找点有用的东西,借助外力把人拉上去。 可她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些藤蔓,还有一些断落在地的树枝,想来若是把人放在树枝上,再用藤蔓拉上来,应该会省力一些吧? 然,等温枳赶回来,水潭边上已经没了容九喑的身影。 “人呢?”温枳愣住。 温枳慌忙踱下了水,难道是被水冲走了? 容九喑现下没有意识,若是滑入水中,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容九喑?容九喑你在哪?阿哥……”温枳哭着朝着水中央走去,伸出手不断的在水下摸索着,“人呢?人呢?” 早知道,她就不走开了。 “找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哭声戛然而止,温枳僵着身子,弯腰泡在水里,好半晌才机械般的转身看过来。 一道身影,就在岸边的树下站着。 温枳狠狠吸了吸鼻子,瞬时跑上了岸,冲进了容九喑怀里,“你吓死我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容九喑身形微怔,稍瞬便作势抱住了她,“是你自己蠢,这种地方也敢扔下我一个人?没良心的东西。” 后腰的灼烫,让温枳忽然回过神来,当下呼吸一窒。 她在干什么? 下一刻,她急急忙忙的退出他的怀抱,忙不迭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你没事吧?” “这么高跳下来,你说呢?”他阴阳怪气的问。 温枳喉间一紧,“阿哥为何会出现在悬崖上?” “嗤……”容九喑陡然弯下腰。 温枳急了,慌忙上前搀他坐下,“伤、伤着何处?” “全身都疼,内伤外伤。”容九喑将全身力量都压在了温枳身上,温热的呼吸,缭绕在她耳畔,“小阿枳,你这是要命啊!” 温枳:“……” 她哪儿知道,他也会跟着跳? 何况此事是突然事件,他忽然出现在那里,她还觉得可疑呢?除非,他也是冲着父亲手里,那什么东西来的! 但不管怎样,他救了她是事实。 “我方才经过那边的时候,瞧着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可以去里面避避风。”她小声说着,“我扶着阿哥过去,你、你还能走吗?” 现在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风一吹就冻得瑟瑟发抖,急需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你背我?”容九喑开口。 温枳哽住,她……没这个力气,“我背不动。” “那不是废话?”他起身,伸出一条胳膊。 温枳:“??” “还傻愣着干什么?扶着我!”容九喑没好声好气的呵斥。 温枳连连点头,“知道了!” 容九喑顺势将胳膊挂在了她肩头,低眉瞧着她纤薄瘦弱的肩膀,一条胳膊就足以压弯她的腰,他不动声色的将身子靠过去,鼻间满是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夹杂着湿了衣衫之后,清晰的体温传递。 “阿哥的身子好烫,莫不是起热了?”温枳焦灼的问,“你到底伤着何处了?”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满是嫌弃的低斥,“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第25章 毒舌崔爷 直到进了山洞,温枳才惊觉,容九喑伤得不轻,尤其是胳膊和后背位置,几乎是去了整层皮,许是掉下来的时候,被岩壁刮擦所致,入目皆是血肉模糊。 “看够没有?”容九喑瞧着她微红的眼,不由的眉心紧蹙,“我弄个火堆,你去给我弄点水回来,帮我把伤口清理一下。” 温枳连连点头,“我这就去,你在这里等我。” 语罢,她扶着膝盖起身,快速朝着外头而去。 第18章 容九喑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幽幽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上面的情况如何? 当然,崔堂没让容九喑失望。 冷箭过后,两个贼人被当场诛杀,一人逃离。 “追。”崔堂头一撇。 底下人会意,稍作停顿之后,便疾追而去。 “温老爷。”崔堂将摔在悬崖边的温临风搀起。 温临风拂开他,跌跌撞撞的朝着四月而去。 小丫头还伏在悬崖边,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来,一直保持着拉拽的姿势,整个人像是陷在了梦境里,怎么都不肯收手。 “四月?”温临风跌跪在地,“我的、我的……枳儿?” 四月哭着回过神,“老爷,我、我没抓住小姐,我没抓住她,我……老爷?老爷!” “温老爷?” 崔堂骇然,这老头可千万不要出事,要不然…… 走的时候,李常安凑过来低声问,“哥,这两个怎么弄?” 崔堂看一眼边上的萧长陵和丁舒真,顿时眸色一沉,“都给我带回去。” “是!” 温家。 崔堂带着人进来的时候,温家的护院和家奴都愣了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管家旋即上前。 崔堂也不多话,取出了一令牌,在管家跟前晃了一下,“看清楚了吗?” 管家面色瞬白,哆嗦着行礼,“官、官爷?” “马上去请大夫,温老爷晕了。”崔堂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前面领路。” 管家马上让人去请大夫,兀自带着崔堂进了主院。 温临风是气急攻心,一时半会醒不了。 “官爷!”四月扑通跪地,“救救我家小姐,她……” 崔堂一抬手,示意她禁声,“你哭哭啼啼也没用,我家爷也在底下,人都下去找了,我找谁说理去?没找到人之前,谁都不许走。这件事,总归是要有个交代的。” 说这话的时候,崔堂转头望着萧长陵和丁舒真。 丁舒真这会仿佛软脚虾一样,整个人都靠在萧长陵的怀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给个被子,都能抱着睡一觉。”崔堂冷飕飕的开口。 这话,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萧长陵面上挂不住,当即推开了丁舒真,“你们莫要胡言乱语,坏人名声。” 崔堂斜睨他一眼,“我有说错?一个小叔,一个寡妇,搂搂抱抱的,多少双眼睛瞧见了?不过也是,叔子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个被窝又怎么了?咱该理解。” 丁舒真不依,当即哭诉,“你们信口雌黄,污人清白,实在是太恶毒!” “敢问萧二公子,你怀里这位可是你新夫人?”崔堂问。 萧长陵:“……” “再问萧二公子,新夫人坠崖生死未卜,你为何抱着寡嫂不放?”崔堂又问。 萧长陵的一张脸,瞬时青白交加。 第26章 真他娘的苦 四月疯了似的冲上去,“你还我小姐……” “哎呦呦……”崔堂愕然,“拦住她!” 但,还是晚了一步。 四月再度一脚将萧长陵踹飞出去,要不是被人拦住,她抬起的第二脚就该对准丁舒真,只是可惜…… “你家老爷还没醒,悠着点!”崔堂摆摆手,“好歹是温家的姑爷,算你半个主子。” 丁舒真白了一张脸,哆嗦着去搀萧长陵,仿佛是真的吓到了,这会连哭都忘了,“二、二郎?” “四月你……”萧长陵被踹得不轻,这会靠坐在墙角,愣是爬不起来,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 这丫头一身蛮力,脚脚要命! “要是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你命!”四月目眦欲裂。 李常安从外面进来,伏在了崔堂的耳畔低语,“人跑了。” 闻言,崔堂挑眉。 跑了? 这可怎么跟爷交代? 崔堂挠挠额角,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落在了温临风身上,“看样子,只能等温老爷子醒了再说。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心内烦躁,崔堂瞧着窝在墙角,呻吟和呜咽的两人。 “把这两个弄出去,瞧着心烦。”崔堂一脸的不耐烦。 李常安行礼,“好嘞!” 拎起来,丢出去。 “我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尔敢这样对我,你……啊……” “二郎?” 李常安双手环胸,“萧家现如今是什么状况,自个心里没数?嚷嚷什么?带下去!” 只是,温临风一时半会的醒不了。 等待,终是焦灼的。 好在,天亮了。 ………… 瞧着外头的光亮一点点的渗进来,温枳欣喜,“天亮了。” 容九喑蜷缩在山洞一角,似乎没什么反应。 “阿哥?”温枳低唤。 容九喑一动不动。 “阿哥?”温枳小心翼翼的上前,只瞧着容九喑的面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好像…… 容九喑的额头滚烫,好似连意识都不太清醒。 温枳只轻轻的推了一下,他整个人便软哒哒的倒向她。 “容九喑?”温枳慌忙抱他在怀,只觉得他整个人烧得滚烫。 他的额,紧贴在她的脖颈处,灼得她一颗心砰砰乱跳,被烫得手足无措,一时间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外的,要什么没什么,若是真的出点什么事…… 第19章 她如何跟姨母,跟容家交代? “容九喑?”连喊两声,容九喑都没反应,温枳只能先放下他,再转身往外跑。 不多时,她才跑回来了,用大叶捧了一点水回来,袖子里还藏着一些草植。 撕了一块衣角浸湿,擦了擦容九喑的唇角,其后将湿布覆在容九喑的额头,再将草植塞进嘴里,皱着眉头用力咀嚼。 这草,真苦! 苦得她浑身汗毛直立,面目狰狞。 下一刻,她忙不迭掰开容九喑的嘴,将嘴里的药汁一点点的灌入他的口中,一点不剩。 苦涩的滋味,在容九喑的口腔里快速蔓延开来,狠狠冲击着他的五感…… 真特娘的苦! 第27章 往哪儿摸? 待用了药之后,温枳第一反应是捂着嘴跑出去,在洞外一阵干呕之后,急冲向了水潭边,快速用清水漱口,好半晌才算缓过劲来。 肚子里叽里咕噜的,从昨儿开始到现在,她是粒米未进,饿得胃都疼了,纵然自己不吃,容九喑受了伤也得吃点。 水里游的,她捞不着。 树上长的,她够不到。 地上跑的,她追不上。 温枳一头扎进草垛里,出来的时候顶着满头的杂草,望着兔子撒丫子逃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咬着牙继续往前追。 可她膝盖不好,别说是抓兔子,连跟毛都别想追上…… 蓦地,前面的兔子好似突然……不动了? 温枳一瘸一拐的上前,低眉瞧着脚下的兔子,轻轻用脚尖踢了一下。 没动? 弯腰。 不动。 抓着耳朵拎起。 温枳这才发现,这兔子不知道什么缘故,被一根不知道哪儿来的木刺,扎穿了喉咙,鲜血已然浸湿了肚皮,刺目的殷红,惊得她丢下兔子就跑。 脑子里,满满都是当年,容九喑徒手剥皮的画面…… 可没跑两步,她又停了下来。 容九喑还昏迷着,若不及时补充点吃食,万一有个好歹,那还得了? 温枳抖着手、别着头,将兔子往回拎。 不远处。 一女子怀中抱剑,转头瞧着略显狼狈的某人,“爷,小姑娘的胆子有点小啊!” 某人阴测测的转头,眸色冷冽。 “嘿,开玩笑,开玩笑。”女子赶紧赔笑,“这叫矜持!” 见着自家爷不说话,女子又道,“丁卯提前跑了,咱的人在追他,但又不敢真的动他,只能小心着去找,免得闹大了,惊动朝上那帮老王八蛋。” “还有便是,温临风手里那个东西是假的,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还是……” 说到这儿,她稍作停顿。 “温临风不会拿温枳的性命冒险。” 音落,人去无踪。 女子眉心微蹙,嫌弃的摇头。 温枳回去的时候,容九喑已经苏醒,这会就靠坐在石头边上,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兔子“吧嗒”落地,温枳呼吸一窒,“你、你醒了?” “小阿枳好本事,连兔子都能抓得住?”容九喑招手,“过来。” 温枳小心翼翼的往前凑,始终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阿哥,好点没有?” 容九喑瞧着她这副模样,全身上下都透着不爽,眸色锐利,“我好不好的,你不会自己看?” 温枳:“……” 他昏迷的时候,她尚且有胆子看,可现在他瞪着眼睛,她哪儿敢看? 怵他还来不及呢! “过来!”容九喑半眯起眸子。 温枳瞧着他唇角那一点艳绿,生怕他到时候秋后算账,又往前凑了凑,谁知腕上一紧,冷不丁被他拽得扑了过去。 一声吃痛的闷哼,容九喑的面色瞬时青了,低眉瞧着怀里这位,手忙脚乱爬起来的人,连嗓音都跟着变了,“往哪儿摸?” 温枳:“??” “真……要命。”他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她。 第28章 抱紧 温枳的脸,乍青乍白得厉害,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立在他跟前,呼吸都乱了节奏,“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拽我……” “我的错?”容九喑伸手。 温枳连忙摇头。 “扶我!”他眉心陡蹙。 她忙不迭弯腰,将他搀起,“如何?” “去检点干柴回来。”容九喑吩咐。 温枳愣了愣,“那你呢?” 听得这话,容九喑捡起了地上的兔子,幽幽转身看她,吐出两个字来,“剥……皮!” 温枳喉间一动,再没敢多问,赶紧去捡干柴。 容九喑的动作很快,等着温枳抱着一摞干柴回来,他已经将兔子洗剥干净,架在了火堆上,“添柴,加火。” “哦!”温枳蹲在他对面。 能不靠近,绝不靠近。 “有话就问。”容九喑早就瞧出来了,她在偷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枳小声问,“阿哥为何会出现在山顶?” 容九喑:“恰好路过。” 这话,谁信? 反正温枳不信。 “阿哥也是冲着,他们想要的东西来的吧?”她又不是傻子。 容九喑往火堆里添柴,不温不火的问了句,“什么东西?” 温枳还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是以他这么一问,她真的被问住了,好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第20章 如此,容九喑便已心中有数。 她,什么都不知道…… 吃饱喝足,已然是日上三竿,温枳搀着容九喑起身,开始寻找出去的路,这地方像个山谷,树木茂密,怪石嶙峋。 绕了一圈过后,温枳有些犯难了。 这地方似乎只有一条上去的路,但是……怎么爬上去呢? 仰头望着崖壁上方的山路,温枳眉心紧蹙,徒手是不可能上去的,一则她不会功夫,二则她腿上有伤,除非借助……伸手摸了摸悬在崖壁的藤蔓。 崖壁有青苔,纵然有藤蔓可以攀爬,可鞋底打滑,温枳根本上不去。 容九喑双手环胸,背靠着树干,瞧着她在那边扑腾。 爬两步,掉一步。 然后,落回地面。 容九喑揉了揉鼻尖,眉心微微拧起。 半晌过后,温枳终于死心,转头去看容九喑。 “阿哥,可以上去吧?”温枳开口。 容九喑瞧了一眼,这点距离,上去不难。 “阿哥必定有诸多事忙,想必不能在这里久留,不然……你先上去,然后通知我爹,让我爹派人来接我。”温枳低声试探。 她即便开口,也不是求他,瞧着怯懦,实则骨子里倔强得厉害。 “你就不怕你爹,被你那没心肝的夫君……”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阴测测的启唇,“给吃了?” 温枳:“……” “抱紧!”他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面色瞬时一凛,已然纵身而去。 温枳骇然心惊,只听得耳畔风声起,慌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事发突然,她是真的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身轻如燕,纵起几个落点,借着藤蔓之力,容九喑稳稳落在了山道上。 只瞧着怀里的人双目紧闭,双腿架在他的腰间,一双胳膊发了狠劲,死死箍着他的脖颈不放。 容九喑目光微沉,裹了裹后槽牙…… 第29章 容九,是狗! 半晌过后,温枳缓过神来,冷不丁呼吸一窒,旋即松开手脚,从容九喑的身上蹿了下来,一颗心砰砰乱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太、太突然了。”她往后退两步。 容九喑忽然欺身,快速将人抵在崖壁上。 凹凸不平的岩石,戳得温枳脊背生疼,更可怕的是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眼前人就同虎狼一般,侧过脸对着她脖颈。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 纤薄的肌肤,止不住颤抖,却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这里四处无人,万一他一时兴起,剥了她的皮…… “方才不是胆子大得很吗?抱着我不放。”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脖颈处,鼻间轻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利用完就丢,小阿枳可真是好得很!” 羽睫骤然扬起,温枳深吸一口气,“阿哥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哪儿、哪儿有丢不丢的事儿?阿哥莫要误会,只是男女有别,我、我已成婚……” “就那废物?”容九喑音色陡沉。 下一刻…… “啊……”温枳奋力的推开他。 锁骨上的剧痛,让她彻底白了一张脸,疼得死死捂住伤处,泪水都在眼眶里徘徊,疼啊,真疼,这厮是属狗的吗? 他居然,咬她? “呵!”容九喑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温枳捂着伤,红着眼跟上,纵然疼得厉害,她也不想被丢在这荒郊野外,万一窜出什么野狗野狼的,岂非性命难保? 只是,心里骂了一千一万遍,容九……是狗! ………… 温府。 有人快速跑进门,“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喊声从府门口,一路传到了主院。 温临风刚苏醒,身子虚弱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慌忙推开了手边的汤药,“快,快扶我……” “爹!”不等温临风起来,温枳已经一瘸一拐的跑进来,一下扑在了老父亲的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温临风颤抖着,抱着自家闺女,瞬时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快让爹看看,伤着哪儿了?大夫呢?大夫呢?” 四月端着药,在边上哭,听得这话,慌忙放下手中汤药,“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语罢,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爹,是容……容家阿哥把我带回来的。”温枳抹着泪说。 温临风愣住,“容九青?” “不是不是,是……”还不等温枳把话说清楚,容九喑已经踏进了房间。 触目那一瞬间,温临风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家闺女吞吞吐吐的。 温临风才刚刚苏醒,很多事情还来不及问,而当时在悬崖上天太黑,他是真的什么都没看清,也来不及多想,何况方才四月没来得及开口,没想到…… 容九喑一身暗色衣袍,面无表情的站住脚步。 屋子里原就有点昏暗,此番好似又莫名冷了几分。 温临风瞧着眼前的容九喑,记忆里的阴郁少年郎,终是长成了令人心颤的存在,容貌是一等一的好,连眼神……亦是说不上来的寒戾。 他往这屋内一站,仿佛所有的光亮都被阻挡在外,连带着屋子里的呼吸声,都跟着停了。 一个个的,大气不敢出。 饶是温临风久经商场,见过世面之人,也有些透不上气的感觉…… 第21章 “姨父。”容九喑行礼,音色低沉。 第30章 我终归是你夫君 “不必多礼。”温临风回过神来,转头便去看,站在一旁的温枳。 小姑娘原先最怕的,就是这位表兄,虽然不是亲表兄,但养在了容家,跟着容家姓,在外人眼里便算是亲的,只是…… “姨夫无恙,小阿枳也没事,自是最好不过。”容九喑瞧了一眼屋内,“你们好好休息,我这厢还有事,告辞!” 语罢,他转身就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欸?”温临风张了张嘴。 容九喑脚下微顿,但没有止步,而是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 下一刻,房门快速合上。 “看好院门,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容九喑吩咐。 这是,将他们都禁足了?! 温临风握住了女儿的手,“别怕,没事的。” 没事的…… 不过,四月带着大夫进来的时候,并未受到拦阻,只瞧着门口多了个面无表情的女无常。 容九喑去了厢房。 “此前,丁卯就住在这里。”崔堂推开了房门,“我们来的时候,这屋子里已经没人了,东西也一件不落,估计根本没打算久留。事发之后,第一时间跑了!” 容九喑进门,打量着屋内。 空空如也。 不过,还是有点发现的,比如说桌案上的笔墨纸砚。 瞧得出来,此前他在案头写过字,下笔挺重,以至于落下了点墨渍,印落在底下,隐约有些痕迹可寻。 容九喑默默的坐定,目光沉冷的盯着白纸上的墨渍,他到底写了什么? “爷,那两个……”崔堂凑上来。 容九喑皱了一下眉,“萧家的?” “嗯!”崔堂点头,“反正……挺上头。” 容九喑抬头望他。 “卑职的意思是,叔嫂关系……挺好。”崔堂干笑两声,“相亲相爱,你侬我侬的。” 容九喑将案头的白纸轻轻拿起,“很闲?” “是卑职多嘴!”崔堂赶紧行礼,“卑职该死!” 容九喑站起身来,“世有成人美之德,你偏只动嘴,是该死!” 语罢,他拂袖而去。 崔堂站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挠挠额角。 “哥,爷生气了?”李常安进门。 崔堂横了他一眼,隐约好似明白了些许。 外头。 萧长陵带着丁舒真,直闯主院。 温枳站在门前,瞧着萧长陵冲上来,下意识的别开了身子,避开了他的碰触。 “阿枳?”萧长陵落了空。 温枳面无表情的瞧着他,“我没死,让夫君失望了。” “阿枳何故这么说?”萧长陵急了,“我终归是你夫君,只会一心盼着你好。你落下悬崖生死未明,我亦是心焦难耐,恨不能以身相代。” 要不是门口小,影响四月的发挥,她是真的想再给他一脚,踹死这撒谎精。 “你的以身相代,就是在小姐有危险的时候,为了别的女人,险些将老爷推下悬崖?在小姐生死不明的时候,跟身后这位搂搂抱抱吗?”四月扯着嗓子喊,恨不能让全礼县的人都听到。 萧长陵面色陡沉,“放肆,你……阿枳,你别听她胡说,我……” “啪”的一声脆响,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温枳揉着手腕,不咸不淡的开口,“闭嘴!” 第31章 得到她 “你怎么能打人?”丁舒真顿时冲上来,怒目直视。 温枳捋起袖子,当即反手给了她一巴掌,“你们差点弄死我,我打你们一人一巴掌,算是轻的!” “啊……”丁舒真是毫无防备,登时被一巴掌打懵了,回过神来,当即哭出声来,“你、你竟打我,我再不济,你也得尊我一声大嫂,简直是毫无教养,目无尊长!” 萧长陵愤然挡在丁舒真跟前,“阿枳,你怎么可以……” “四月!”温枳厉喝。 四月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踹去。 叔嫂两个顿时咕噜噜的,抱团滚下了台阶,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哀嚎不休。 “温枳!”萧长陵疼得爬不起来,只觉得脊背火辣辣的,仿佛胳膊腿都断了,脑袋里嗡嗡的,真真是疼到了极点。 温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翻滚的二人,“这几个台阶,比起悬崖差远了!夫君不是说,要以身相代吗?怎么,这点疼就受不住?可见,你一直在骗我。” 萧长陵的责骂都到了嘴边,愣是她这番话,给打了回去。 “我若不是在乎夫君,就不会如此伤心失望。”温枳抽搭了两下,捻着帕子擦着眼角,“既然夫君不在乎我,又何必相看两相厌呢?倒不如,早点给别人腾位置,也免得耽误了夫君的幸福。” 萧长陵这下慌了,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后哭泣的丁舒真,“阿枳莫要这么说,你我是夫妻,我自然是与你两相欢,才会与你成亲,何来的不在乎?我心里唯有你,也只在乎你。” 温枳心头嗤笑,在乎她温家的银子吧?但面上,还得摆出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拿到和离书之前,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阿枳莫要说胡话。”萧长陵走上台阶,终是伸手将人抱住。 温枳伏在萧长陵的怀里,冷睨着爬起来的丁舒真,勾唇笑得嘲讽。 第22章 四目相对,丁舒真一双泪眼,难掩愤恨之色。 “二郎?”缓过神来,丁舒真哭声轻颤,“我好疼……” 这一次,萧长陵没有站她,“你先回厢房,我们夫妻有话要说。” 丁舒真愣住,哭声戛然而止。 “来人啊!”四月当即喊了一声,“送客人回厢房。” 丁舒真被人送出去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 温枳心里很清楚,萧长陵是为了什么? 若自己死了,那嫁妆的去留就成了问题,等着父亲悲痛完再想起来,萧家早就处理完了那些东西,萧长陵不亏。 现在自己没死,若真的伤了心,来日一毛不拔,别说是贴补萧家,没有银子打点,以他的能力……做不到官运亨通。 萧家瞧不上温家,却觊觎温家的银子,这便是最可笑的事情。 院墙外,有人站了站,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夜里。 温府还是静悄悄的,容九喑进了温临风的房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外头风凉,你身上还有伤,不宜站在风口上。”萧长陵将外衣覆在她肩头,“那些事,交给岳父大人和表兄处置便是,阿枳早点歇息吧!” 温枳眉心微蹙。 歇? 她绝对不会与他…… 但是明着来确实不行,萧家毕竟是将,军府,到时候纳妾无数,死活不愿放过她,她一介商贾之女,根本不可能拿到和离书。 “喝点水,定定神。”萧长陵给她倒水。 温枳端着杯盏浅呷,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阿枳?”萧长陵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成亲至今,你我一直琐事缠身,今日……” 温枳放下杯盏,“我身上有伤,诸多不便。” “阿枳,你我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本该是最亲密之人。”萧长陵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旁人算不得什么,你我理该同舟共济,有我萧长陵的来日,便有你的来日,夫荣妻贵。” 温枳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蹿上了小腹,紧接着便觉莫名燥热,奇怪的感觉,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想站起身,却是手脚乏力,一阵阵的打着寒颤,身上的汗毛登时根根立起。 这是…… 温枳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萧长陵,连成句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水……你、你……” “阿枳莫忧。”萧长陵弯腰将她抱起,轻轻的放在床榻上,顺势解开了她的腰带,吻上她的脖颈,“阿枳是我的妻,我一定会对你好的,阿枳,阿枳……” 外头,夜色浓重。 寒鸦骤起,振翅掠去…… 第32章 昨夜,成了? 晨光熹微。 瞧着睡在枕边的温枳,萧长陵又惊又喜,只是……目光及至温枳的锁骨处时,不由的眉心微蹙,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咬过她? “阿枳?”萧长陵低唤着。 温枳闭着眼,翻个身背对着他。 见状,萧长陵也不再多说,翻身下了床榻,只是脖子有点疼,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好像不太能记事,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太过的缘故? 待萧长陵离开,温枳吃力的坐起身来,冷不丁一个喷嚏,身上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姐?”四月端着脸盆进门,“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小姐让她去盯着老爷那边,没成想回来的时候,这边连院门都关了,等她爬墙进了门,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奇怪的声音,所以…… “没事。”温枳面无表情的穿上衣裳,“不必再提。” 四月悄摸着睨了一眼小姐锁骨上,结了疤的红痕,心里难受得要命,只怪自己没保护好小姐。 “小……” “哈欠!”又是一个喷嚏,温枳揉了揉眉心,“四月,去跟着萧长陵。” 四月急了,“可是小姐,您嗓音都是嗡嗡的,是不是受凉了,奴婢不放心您!” “你……哈、哈……哈欠!”温枳别开头,掩着唇又是一个喷嚏,“快去!” 四月撇撇嘴,只得快速转身离开。 温枳坐在梳妆镜前,瞧着面色苍白的自己,恨恨的咬紧牙根,“萧长陵!” 他们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无外乎是担心她跑了。 果不其然。 厢房那边,四月扒拉在墙头,瞧见了一大早匆匆见面的叔嫂二人。 “瞧着二郎这般春风得意的样子,想必昨夜是成了?”丁舒真笑靥温婉,只是面色分外苍白,露在外头的手背和其余肌肤,泛着刺目的红疤,好似昨儿滚台阶所留。 萧长陵躬身揖礼,“多谢嫂嫂教的法子。” “我只是不想让二郎和弟妹,因为我和珏儿的缘故,生出误会来。昨儿这么一闹,弟妹定是恨死我了,我这也是为了弥补你们,不得不出此下策。”说着,丁舒真红了眼眶,“我丧夫为寡,自知枕边无人知晓冷热的滋味,哪儿能让弟妹,也备尝这般苦楚。” 语罢,她捻着帕子拭泪,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嫂嫂莫要伤心,大哥虽然去了,可你还有我们,还有珏儿,我与阿枳必定会敬重嫂嫂,好生照顾你们母子。”萧长陵忙不迭宽慰。 丁舒真泪眼含笑,“多谢二郎,有你这句话,我纵然是死也放心了,有你和弟妹在,珏儿必定能得妥善照顾,只盼着二郎来日有了孩儿,莫要忘了珏儿。” 第23章 “那是大哥唯一的孩子,我自待珏儿如亲生。”萧长陵深吸一口气,“现如今我已圆房,想来与阿枳之间的隔阂,必会就此消除,只待来日温家助我一臂之力,定可让萧家重获新生。” 丁舒真缓步靠近他,冲他嫣然浅笑,“我相信二郎,如今你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弟妹必定会倾囊相助,哪个女子……不盼着夫君平步青云呢?” “是!”萧长陵点点头,掩不住眉眼间的欣喜之色。 一则是因为圆房,二则是因为……青云路。 四月咬着牙,暗啐了一句:狗男女! 刚愤愤的跳下墙,愣是被崔堂逮了个正着。 “妈呀!”四月一脚便踹了过去。 所幸崔堂闪得快,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小姑娘,“差点断子绝孙啊!” 四月:“……” 两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四月才嗫嚅,“谁让你走路没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姑娘,是你自个做贼,没留意身边的动静,还能怪我?”崔堂幽幽吐出一口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表姑娘身边的丫鬟,是个彪悍的婆娘,见谁不爽都给一脚,真是不好惹。 “这是自己家里,算什么贼?”四月反驳,“倒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崔堂这才想起什么,将手中的药包递过去,“药!” “什么药?”四月愣住。 崔堂皱眉,“治风寒的药,三贴药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给谁?” 四月蹙眉,自己没病没痛的,要什么风寒之药? “嗤……”崔堂将药包往她手里一塞,“给少东家的,拿着!” 四月:“??” “还愣着作甚,赶紧去煎药啊!”崔堂转身就走,“原来是个傻丫头,唉!” 四月:“……” 你全家都是傻子! 不过,她的确听到小姐打喷嚏,连嗓音都是嗡嗡的,确实像是染了风寒,只是……小姐这厢刚起床,表公子这边怎么就知道,小姐病了? 四月瞧着手中的药包,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蓦地,一道暗影从不远处掠过,四月当下正色。 什么东西? 第33章 爷的咳疾犯了? 拐个弯,前面是后花园,此前这里死过人,所以这些日子,谁都不敢靠近此处,四月进来的时候,也觉得脊背发凉。 蓦地,她眉心微凝。 地上有血迹,滴落型。 那说明,刚才的动物或者人……应该受了伤。 所幸如今天愈发亮堂,瞧得比较清楚,四月沿着地上的血迹,缓步朝着假山群走去,她惯小在温府长大,对这里熟悉至极,当然晓得这假山后面有个山洞,以前经常和小姐躲猫猫。 蓦地,她顿住脚步,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紧握着在手中。 小姐和老爷对她有大恩,不管是谁,都不能在温家作祟,否则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放过那人。 及近,四月快速举起了簪子,狠狠刺下去。 然而下一刻,她骇然瞪大眸子…… ………… 院中。 温枳正在用早饭,瞧着端了汤药回来的四月,不由的眉心微蹙,“这是什么?” “晨起的时候听小姐打喷嚏,连嗓音都变了,想必是身上有伤又受凉的缘故,便问府医要了几副汤药,小姐吃完饭便趁热喝罢。”四月忙将汤药搁在案头。 温枳的确身子不适,也没什么胃口,这汤药来得正及时。 “我让你跟着萧长陵,结果如何?”温枳问。 四月愣了片刻,“嗯?” “怎么失魂落魄的?”温枳皱眉,“听到了什么?” 提起这个,四月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狗……姑爷居然和那女人联手,给小姐下了药,为的就是与小姐圆房,把您拿捏得死死的,简直太可恶了!” 那女人还装得一脸良善,仿佛都是全心全意,为了萧家和萧长陵着想,好似占尽了道理。 明明,卑劣龌龊。 “我就知道,他们打的是这算盘。”温枳低咳两声,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快速在口腔里蔓延,让她差点呕出来。 好苦! 四月赶紧从怀里掏出果脯,塞进了温枳的嘴里。 苦涩滋味,当即缓解了不少。 “以后,奴婢绝对不会丢下您一个人。”四月满脸愧疚。 温枳笑着,“我没怪你,再给一个。” 酸酸甜甜的滋味,真当解苦。 “走!”吃完药,温枳便起身往外走。 四月急了,“小姐,这是要去哪?” “去看我爹啊!”温枳陡然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四月,“怎么觉得你这会怪怪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四月脱口而出。 温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月,小丫头跟着她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是最了解的。 蓦地,温枳眉心微蹙,瞧着四月鞋面上的艳色,“这是什么?” 像是,血? 四月:“……” 完了? “身上有一股子血腥味。”温枳凑近了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四月,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姐?你竟有事瞒着我?” 四月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小姐,不是奴婢要瞒着你,是老爷不让说。” 第24章 “我爹?”温枳不解,“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四月起身,凑到她耳畔低语,“方才在后花园,奴婢见到了那个姓丁的,但是被管家拦下来了,说是老爷要见他,还不让声张,免得被表公子知晓,更怕惊动县衙的人。” “我爹还护着他呢?”温枳不敢置信。 四月点点头,“人被管家带走了。” “走,去找我爹!”温枳低咳两声,疾步朝着门外走。 四月急了,“可是小姐,管家说老爷有吩咐,若是奴婢管不住嘴,就打断奴婢的腿。” “他打你,你不会跑?”温枳哼哼两声,“再说有我在,谁敢动你?” 四月挺直腰杆,“奴婢都听小姐的。” 还没踏入主院,二人便瞧见了站在回廊里的容九喑和崔堂。 “爷,那边。”崔堂努努嘴。 容九喑今儿的脸色不太好,他原就白,但今儿格外的白,瞧着像极了病美人,一双桃花眼就这么冷飕飕的斜睨着来人。 看得出来,小姑娘的气色也不太好,但胜在气势不弱…… “呵,窝里横。”容九喑满脸嫌弃。 许是站在了风口上的缘故,止不住低咳两声。 “看样子,去是去找温老爷的?”崔堂话音刚落,便瞧着自家爷,头也不回的走开。 李常安凑上来,“哥,我怎么听着……爷的咳疾犯了?是不是昨夜洗了冷水澡的缘故?” “许是吧?又或者是在崖下的时候冻着了?”崔堂皱了皱眉,“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大早,就让我去抓药。” 还顺便,给温少东家送去一份。 只是,爷的身子骨,惯来康健…… 第34章 昨夜的水,不够冷 温枳进了主院,县衙的人刚走,据说是来查察温枳失踪一事,她不知道父亲与县衙的人是如何交流的,倒是没来打扰她。 “爹?”温枳踏入房间。 温临风正与管家好似在说什么,见着温枳进来,二人旋即抬起头,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你先先去。”温临风冲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赶紧退出了房间。 “爹有事瞒着我?”温枳慢悠悠的坐下来。 温临风瞧了她一眼,“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左右而言他?”温枳轻嗤。 温临风叹口气,“丁卯的事情,你就别问了,也莫要插手,我知道四月这丫头靠不住,你定然是知道了,对吧?” 闻言,四月默默的捂住嘴,悄摸着退出了房间。 “爹,我是你女儿,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晓的?是福是祸,你我理该共担。”温枳给父亲倒了杯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爹以为呢?” 温临风重新审视着自家这闺女,嫁入萧家之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长陵又欺负你了?”温临风试探着问。 温枳凉飕飕瞥他一眼,不答。 “我收拾他去……”温临风旋即起身。 身后,温枳双手抱臂,一动不动。 半晌过后,温临风叹口气坐了回去,“人不是丁卯杀的,如你所料,的确是因为他才招惹了此番灾祸,但我已经安排他离开了,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温枳问,“这么多人觊觎?” 连容九喑都跑回来了,还死盯着温家不放…… “当年我从关外带回来的一块石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到前阵子遇见了丁卯,他提起了这东西,说是跟什么诅咒什么秘密有关。”温临风摇摇头,“爹年岁大了,不愿招惹麻烦,现在闹出这等事,还差点害了你,自然是不能再留。” 温枳心惊,“东西呢?” “交给了丁卯,由他带出关外,从此跟温家再无关系。”温临风轻飘飘的开口。 温枳沉默。 这话,该信吗? “怎么,你不信?”温临风当下举手发誓,“我发誓,若是今日对枳儿所言,有半句虚假,定叫我……” “行了!”温枳慌忙扣住他的手,“不消发誓。” 温临风松了口气,“枳儿,爹不会害你。” “我知道。”温枳点头,“对了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 “谁啊?”温临风一怔,俄而明白过来,“容家那小子?” 温枳盯着他。 “听过东辑事吗?”温临风问。 温枳面色瞬白。 “随侍帝王,手掌刑狱,握百官之事,窃天下之听。”提起这个,温临风面色凝重,全然没有方才的轻松,“我倒是真的没想着,这小子竟会进了那里,枳儿以后离他远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自父亲房内出来,温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枳?”萧长陵在院门外候着。 温枳一怔,“你怎么来了?” “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关于胭脂楼的事……” 还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温枳面色陡沉,“你怕是要我爹的命吧?这件事莫要再提,我自己会解决。” “那你答应过我的事呢?”萧长陵问。 温枳一口血卡在嗓子眼,“事儿都没办成,夫君便想要红利,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这不是在找解决的法子吗?岳父大人见多识广,想必也颇有人脉,可以帮着……” 第25章 “我答应你!”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温枳已经应下,“这件事不许在我爹面前提及。” 萧长陵握住她的手,“阿枳,你我已经是实至名归的夫妻,为何还要如此见外?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的。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东西,待吃过了午饭便出发回家。” 温枳陡然抽回手,“这么快?” “这边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理该早点回去。”萧长陵伸手,轻轻抚着她娇嫩的面颊,温声哄着,“何况秋试在即,为夫也该早日温习,来日求个功名,得以夫荣妻贵。” 温枳没吭声,按照规矩,她已出嫁,的确应该回萧家去。 可是…… “岳父大人有那么多人照顾,不会有事。”语罢,萧长陵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走吧!” 温枳挣扎着拂开了萧长陵的手,“夫君既已做好打算,那就去看看嫂嫂,让她也收拾一下,免得她到时候措手不及。” “阿枳所言极是。”萧长陵摩挲着指腹,纵然有了昨夜,可温枳的抗拒写满了全身,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如今连碰都不让碰,这让他有些不是滋味,“但……” 温枳推搡了他一下,“你快去,我也回去收拾。” “我……”不等萧长陵反应过来,温枳已经拾阶而下,大步离开。 温枳走得飞快,生怕被萧长陵追上。 谁知,刚拐个弯,骤然被人抵在了墙壁上,惊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嘘!”容九喑掐着她的腰,“不怕把那废物招来?” 温枳一颗心砰砰乱跳,到了嘴边的喊声,生生咽了回去,当即环顾四周,若是被人瞧见,那还得了? 所幸,周遭无人。 “阿、阿哥这是作甚?”温枳呼吸微促。 温热的指尖,轻轻挑开她的衣襟,瞧着锁骨上的齿痕,以指腹轻轻摩挲着,“连句谢谢都没有,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如小阿枳这般……没心肝的人。” “谢谢。”她别开头,不去看他阴冷的眸。 容九喑低声呵笑,“很勉强。” “那要我怎样?”温枳能清晰的感触到,锁骨处的温度在上升,“夜里悄悄的出现在别人的窗外,你敢说……没有企图?” 四月呢? “别找了,你的贴身丫鬟救不了你。”容九喑的指尖,轻捻着她的衣襟,“看样子,是昨夜的水不够冷,所以小阿枳还没清醒?” 温枳陡然抬头,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万一让人听到…… 第35章 寡妇面前秀恩爱 “怎么?怕了?”容九喑目光陡黯,“昨儿贴上来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怕?嗯?” 他尾音拖长,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带着淬了毒的狠戾,骨节分明的手业已欺上了她的脖颈。 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死这没心肝的女人…… 温枳咬着唇,别开头不去看他。 听得她呼吸沉重的样子,容九喑冷哼一声,旋即拂袖而去。 温枳心头一松,瞧着他头也不回的模样,脚下一软,当即瘫坐在墙角,伸手轻轻捂着锁骨处,仿佛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让人心有余悸。 “小姐?”四月终于冲了过来,慌忙将自家小姐搀起,“没事吧?” 要不是崔堂摁住了她,她早就冲过来了。 “没事。”温枳缓过神来,“回去吧!” “是!” 瞧着自家爷面色黑沉的样子,崔堂心里咯噔咯噔的,“爷,咱这是……” “回京。”容九喑出了温府,旋即翻身上马。 崔堂一愣,“那丁卯……” “温临风是生意人,你不会真以为,他这么蠢,还敢把人收在府内吧?”容九喑勒着马缰,“呵,早没影了!” 崔堂面色微恙,“卑职马上派人继续追。” 容九喑没吭声,只回头睨了一眼温府大门,继而高高扬起了马鞭。 小阿枳,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马声嘶鸣,一帮人策马而去…… 午饭后,温临风亲自送了温枳出门。 “若是……那就回来吧!”温临风握着女儿的手,低声交代,“莫要逞强。” 温枳眉眼含笑,“我是爹一手教出来的,不会让您失望。” “容家那小子……”温临风有些犹豫。 温枳抱了抱自家老父亲,“放心。” 只两个字,让温临风有所迟疑,略带不解的望着她。 “走了!”温枳抬步朝着马车而去。 萧长陵和丁舒真,早就等在了马车边上,温枳连道眼角余光都没给,快速钻进了马车里。 温临风站在府门口,瞧着马车快速离去,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老爷担心小姐?”管家低声问。 温临风摇头,“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知道她有多少手段。” “那老爷……”管家顿了顿。 温临风眯了眯眸子,“我只是怕她玩过火,最后把自个搭进去,为了这些个腌臜东西,不值得脏了她自己的手。” “这倒是。”管家点点头,“那边的人也撤了。” 温临风回过神来,“这段时间,就说我病着,谁来也不见。” “是!”管家紧随其后,“可是老爷,胭脂楼的事儿……” 温临风站在府门口,“我家这丫头会自己拿主意,犯得着我插手吗?” 第26章 “老奴明白!”管家颔首。 温府的大门,重重合上。 车队,快速行驶在回京的路上。 萧长陵好似开了窍一般,此番倒是挨着温枳坐着,将丁舒真晾在一边。 马车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抠地。 “大嫂因何来此?”这个问题,温枳早前就想问了,“又为何会落在那些人手里?” 闻言,丁舒真便往他们边上挪了些许,一副哀哀戚戚的委屈模样,“母亲摔伤了腿,我便连夜来给你们报信,当时天色已晚,二郎便安排我在客栈住下。” “也不知那些贼人是如何知晓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装进了麻袋里,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在悬崖边上了!” 语罢,丁舒真捻着帕子拭泪,“谁曾想,竟还连累了弟妹,还望弟妹大人大量,莫要再怨怪二郎。若非念着珏儿年幼,若是失去母亲无人照料,我定是要替你的。” 温枳勾唇,似笑非笑,“大嫂温婉贤良,阿枳定然会以大嫂为典范,好好跟您学着。” 丁舒真神情一怔,瞧着眼前的温枳,竟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弟妹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说这等见外之言。” “大嫂所言极是!”温枳转头,温情脉脉的瞧着萧长陵,与他十指紧握,“我既入了萧家,便是萧家的人,自然与夫君同心同德,还望夫君亦待我如是。” 萧长陵信誓旦旦,紧握着温枳的手,“阿枳放心,你是我唯一的妻,我自与你相携百年,不离不弃。” “好!”温枳轻轻伏在他怀里,抬眸睨了一眼丁舒真。 丁舒真脸上的笑,差点绷不住,慌忙别开眸子,生怕让温枳发现她的异样。 于寡妇面前秀恩爱,着实诛心…… 马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温枳坐在溪边,将双脚泡进了溪水里,沁凉的感觉,让她瞬时起来一层的鸡皮疙瘩,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小姐?”四月屁颠颠的跑过来,“他们进小树林了!” 温枳靠在石头上,若无事情的晃动双脚,“然后呢?” “要不要奴婢……”四月指了指。 温枳轻嗤,“你别吱声,悄悄的去看看,马车底下有什么?” “嗯?”四月一怔,当即转身朝着马车而去。 趁萧家的家奴没注意,当即蹲下来查看,只瞧着马车底部被人放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捻些许凑到鼻尖轻嗅,味道很淡,几乎嗅不出来。 “寻踪粉?”四月起身,慌忙朝着自家小姐奔去。 这是怎么回事? 第36章 狗男女?手动锁死! “小姐?”四月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紧张,“这儿不安全。” 有人,跟着他们。 “我知道。”温枳勾了勾唇角,瞧着葱白的脚丫子,“别担心,我只是离开温家之前,让管家帮忙送了个信而已。何况咱这人多,什么都不怕,但小树林里……可就得小心了。” 四月忽然咧嘴笑了,慢慢蹲下来,“小姐说的是,要不然……奴婢让人走远点?” “不用。”温枳摇头,“没这必要。” 四月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半晌过后,温枳打着哈欠起身,擦干净了脚丫子,穿好鞋袜朝着马车走去。 蓦地,小树林里忽然发出了尖叫声。 “怎么回事?”温枳顿时往四月身后缩。 四月是个懂事的,当即大声喊,“保护小姐,保护夫人,快!快!” 人在惊吓和懵逼的时候,最容易被人引导,是以谁也没想着往小树林里冲,一股脑全冲上来保护温枳,围拢在马车周遭。 “是不是遇见山贼了?”四月忙问。 温枳慌忙道,“那还得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然出事,那、那……” “小姐快上车,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四月应声吼到,“都把眼睛给我放亮点。” 于是乎,所有人全神贯注的盯着周遭,一个个手持钢刀,紧张到了极点。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温枳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掀开了车窗帘子,“夫君和大嫂呢?” 众人:“……” 小树林里,火把摇曳。 温枳带着人找了过来,远远便听得奇怪的声响,“夫君?大嫂?” 火光明灭,夜风呼啸。 众目睽睽之下,只瞧着不远处躺着两道身影。 只见着,萧长陵的外衫挂在灌木处,光着膀子躺在地上,身上只剩下一条中裤。 而丁舒真呢?发髻凌乱,同样的衣衫不整,身上只挂着一个肚兜,下面亦只剩下一条中裤,罗裙早已掀翻在地。 二人皆鼻青脸肿,陷入昏迷。 “小姐?”四月当即嚎出来,“他们、他们……” 傻子也看得出来,这里此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只不过算他们倒霉,恰在行事的时候被贼人撞见了,于是乎身上的金银首饰和值钱的随身之物,都被洗劫一空。 “岂有此理!”温枳抽抽两下,“亏我还担心他,没想到、没想到……” 萧家的奴才虽然也愤愤,叔嫂通,这等丢人现眼的腌臜事情,谁见着不恶心?可他们,毕竟吃着萧家的饭,事已至此只能先把人带回去。 “二少夫人,还是先救人要紧。”底下的奴才忙道。 第27章 温枳转身就走,“把他们抬到后面的马车,别让我看到他们,我嫌恶心。” “是是是!” 众人慌忙把人抬走。 丢人啊! 真丢人! 车队离去,有人自小树林里走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啧啧啧,真是个狠人。” 女子名节大如天,这下子……寡妇不像寡妇,叔子不像叔子,萧家算是彻底的名声扫地…… 因为车上有两个昏迷的人,所以车队马不停蹄的往前行,得尽快给他们找大夫,不是吗? “小姐?”四月有些兴奋,“到时候该如何?” 温枳伏在她耳畔低语,听得四月摩拳擦掌的。 “好!”四月连连点头。 温枳横了她一眼,“把脸上的笑收一收,太明显了。” “是!”四月揉着面颊,“奴婢这是太高兴了,没忍住。” 温枳靠在软榻上,优雅的揉着太阳穴,嗓音温柔,“他们自诩叔嫂情深,那我就让他们,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不管以前有没有,反正以后百口莫辩,谁也别想跑。” 萧长陵,丁舒真。 这是我送你们的大礼,可还满意? 天还没亮,城门外就传来了叫门声音,四月“啪啪啪”的敲城门,哭着喊着“救命”,惊了城门口的守军,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最后,由几个军士从偏门出,上前查看情况。 将,军府的马车自有标记,众军士掀开后面的马车帘子一看,顿时愣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四月身上。 “行至山道时,姑爷和大少夫人进了小树林,谁知道、谁知道遇见了贼人……”四月有些愤怒,又有些担心,抽抽搭搭的,“虽然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可人命关天,这是将,军府的马车,还望诸位能行个方便。” 毕竟是勋贵之家,军士跟守城的将,军请示了一番,便允了他们进去。 进了城之后,温枳也不急着回萧家,而是把这两人送去了医馆。 又是一顿用力的敲门声,四月将此前在城门口说过的话,重新对着医馆里的大夫说了一遍,然后便让人,把尚在昏迷的两人抬了下来。 抬下来的时候,萧长陵的身上盖着长衫,丁舒真的身上盖着薄被,底下全部保持原状,身上的斑驳清晰可见,未加半分遮掩。 “救人要紧啊大夫。”四月哽咽,“不管要多少银子,我家小姐都愿意,请大夫救我家姑爷。” 大夫瞧着这一幕,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直呼,“造孽啊!” 第37章 她故意的 温枳坐在医馆内,让其他人回萧家报信。 曾经,萧长陵一直指责她不懂事,苛待长嫂,以至于外头的人都觉得,她是个毒妇,后来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 那么这一次,她先发制人,让满城百姓都知道,她温枳嫁入了萧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样的做法,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占据了道德的至高峰,以后萧家的任何指责,都会变成令人恶心的笑话,纵然她发疯发狂,也会变成……萧家逼得! 萧姿冲进来的时候,脸色骇人,见着温枳坐在那里淡然饮茶,上前便举起了手,一巴掌便冲着温枳扇了过去,“贱人!” 四月眼疾手快,当即扣住了萧姿的手,“敢!” 写方子的大夫,捣药的伙计,抓药的药童,以及堂内看诊的病患,齐刷刷抬头看过来,各自倒吸一口冷气。 萧家的女子好生刁蛮,连嫂子都抬手就打? 简直,毫无教养! “萧姿,我是你二嫂。”温枳站起身来,“你怎么敢打我?” 萧姿狠狠甩开了四月的手,许是被众人的目光刺到,稍稍有所收敛,“我哥跟你回娘家,如今却躺在那里生死不明,你还有脸坐在这里喝茶?有你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吗?你怎么做人的妻子?” “你莫要忘了,大嫂也躺在里面。”温枳冷笑两声,“呵,你问我怎么有脸坐在这里喝茶?那我也想问问,分明是我与夫君回娘家,为何大嫂会一路追到我家门口?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哗然。 竟还有这样的事? 萧姿面色一紧,“那、那、那是因为……母亲摔伤了腿,大嫂急着去报信。” “怎么?萧家是没人吗?要让一个丧夫的妇人,舍下自己年幼的孩子,连夜跑到我母家报信?”温枳反唇相讥。 有人在笑,这等拙劣的借口,傻子才会相信。 “温枳,这大庭广众的,你还要不要脸?”萧姿面红耳赤的环顾四周,转而冲着身后的家奴厉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抬回去?” 家奴垂着头进了后堂,把尚在昏迷的二人抬了出来,逃似的把人送上了马车。 “母亲说了,让你赶紧回去。”临走前,萧姿狠狠剜了温枳一眼。 瞧着萧姿离去的背影,温枳含笑转身,“多谢大夫为我家夫君诊治。” 大夫满脸同情的望着她,“二少夫人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四月放下诊金,跟着温枳走出了门。 “叔嫂搅合在一起,简直恬不知耻,这二少夫人可真惨啊!” “没想到,萧家是龙潭虎穴啊!” “看那萧家姑娘,进了门就要吃人的样子,可见关起门来有多厉害。” 第28章 “这才刚成亲,唉,可惜了温家姑娘……” 温枳一路走,一路听得众人的窃窃私语,为前世的自己感到可悲,女人沉迷情爱,果然没什么好下场,所以算她活该。 将,军府大门紧闭。 显然,这是萧元氏要给她一个教训。 此番让萧家彻底颜面扫地,还爆出了叔嫂的丑闻,萧元氏自然不会放过她。 蓦地,门开了。 元氏身边的嬷嬷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扬的望着温枳,“夫人说了,二少夫人这般不懂礼数,实在是有辱门楣,想来是温家不曾教养得体的缘故,还请二少夫人在门口跪着,什么时候二公子醒了,你什么时候再进来。” 语罢,她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府门重重合上,将温枳与四月关在外头。 “简直是欺人太甚!”四月气得跳脚,要不是温枳摁住,只怕已经一脚踹向大门,“小姐在家里,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门外,看热闹的人越聚愈多。 萧家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敢这般蛮横对待温枳,让人叹为观止。 温枳抹着泪,瞧了一眼周遭众人,哭腔颤抖,“我知人心都是偏的,却没想到母亲的心、夫君的心,竟是偏至如此?我好不容易把夫君和大嫂救回来,倒成了我的错?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回来?” “小姐?”这一次,四月是真的伤心。 温枳哭着转身,四月旋即跟上。 至此,满上京的人都算是见识到了萧家的嘴脸,都在为温枳不值。 临风楼。 温枳坐在雅间里,陈叔赶紧沏了一杯茶,“小姐消消火,莫要伤心,萧家进不去有什么要紧的,咱可以进珍翠坊,万安客栈,温泉山庄,琉璃园,实在不行,画舫也成!” “陈叔?”温枳被他逗笑了,“我没什么伤心,不过是做给他们看呢!” 陈叔看了四月一眼,四月点头如捣蒜。 “真不难过?”陈叔反复确认。 温枳颔首,“一个萧家罢了,还不如爹给的庄子大,我又不是皮痒了,非得进去找不痛快。现如今人人都知道,我被萧家赶出来了,这不正好……能躲一躲。” “躲什么?”陈叔不解。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秋试前后,萧家需要银子打点,疏通朝堂上下,这可是一笔大钱,这冤大头谁爱当谁去当,反正我温家的银子就算是舍了乞丐,也不会花在他们身上。” “小姐所言极是!”陈叔愤愤不平,“欺人太甚了!” 温枳问,“胭脂楼的事情怎么样了?” “给了点银子疏通,说是今夜可以见一面。”陈叔忙道,“小姐……” “好!” 第38章 温枳:呸! 当天夜里,温枳就去了府衙大牢。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以及时不时传出来的鞭笞声,哀嚎声,以及一些类似于病痛的呻吟,冷风穿堂而过,让人不寒而栗。 “这边!”狱卒在前面领路。 不多时,停在了一间牢房外头。 “有话快说,时间不多。”狱卒不耐烦的丢下一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黑漆漆的墙角,有人影蜷在干草之上,瞧不清楚容脸,但可以瞧见他素白的囚服上,血色浸染。 “刘叔?”温枳低唤。 人影动了一下,俄而好似不敢置信,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小、小姐?” “刘叔,是我!”温枳紧抓着木栅栏,“你可还撑得住?” 刘元没想到,温枳会进来看他,委实是又惊又喜又委屈,“小姐,我冤枉啊,冤枉啊……” 他上了年纪,又加上受伤,此番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是连滚带爬的,匍匐到了牢门处,老泪纵横的抓着牢门栅栏,“我没有杀人,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进的胭脂楼,我委实不清楚啊!” “那天晚上,你没听到什么动静吗?”温枳询问。 刘元有个习惯,清算账目的那几天,会一直住在胭脂楼里,所以若有动静,他理该能听到才是。 “如果非要说异常,那天夜里倒是有点奇怪,后巷子里惯有狗叫,那天夜里好像狗都不见了,一声都没听见,格外的安静。”刘元细想着,“这事我跟官爷都说了,但他们说,这是杀人又不是杀狗,跟狗没关系。” 温枳凝眉,“还有其他的异常吗?” “没有。”刘元摇头,“官爷说,厨房里的剥皮刀就是杀人的凶器,可往日里都是夫人给送饭,这厨房里的东西,素来是厨娘在用,我哪儿知道这刀是什么时候丢的?” 陈叔上前解释,“厨娘已经被放回来了,那几日家中老人病了,她告假回了老家,所以胭脂楼没有开火做饭,是以这事……” 只能落在刘元头上。 “伙计和工人呢?”温枳又问。 陈叔摇头,“伙计和工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都没进过厨房,现在唯一落单的就是刘掌柜。” “小姐啊,我现在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冤枉啊!”刘元涕泪横流,“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都这把年纪了,杀人作甚啊?” 一切证据都对刘元不利,如果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人皮鼓会出现在胭脂楼,那么……抓不住凶手的情况下,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之人。 第29章 不管是不是他,进了这府衙大牢,都得剥一层皮。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狱卒折返回来,“走吧走吧!” 温枳凝眉,“刘叔,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刘元流着泪,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兴许还有希望吧?! 出了府衙大门,站在后巷的马车边上,温枳心里不是滋味。 “小姐莫要着急,我相信刘掌柜肯定没有杀人。”陈叔低声安慰,“他一个瘸子,走路都不利索,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何况,谁家姑娘大半夜的跑胭脂楼?这定然是在别处被杀,最后做成了皮鼓,才丢到胭脂楼里的。” 温枳也是这样想的,但是…… “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可一时半会的说不上来,哪不对?”温枳眉心紧蹙,“明日,去一趟胭脂楼!” 陈叔颔首,扶着温枳上了马车,“我先送你们回去。” 回到临风楼,温枳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美人皮的事儿,是近半年发生的,前世胭脂楼落在了萧姿的手里,她便将里面的人全部换了一遍,刘掌柜被逼着离开,所以就没有这档子事。 那么现在出了这些事,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命数的缘故,所以将一些无辜之人,都牵扯在漩涡之中? 温枳叹气,该死的萧长陵,该死的丁舒真,该死的萧家…… 翌日晨起。 温枳盯着一双熊猫眼起床,吃过早饭便去了胭脂楼。 因为出事,胭脂楼已经被贴了封条,谁都进不去。 不过…… 门进不去,还有墙! “的确少了一把剥皮刀。”温枳瞧着刀架上的空位置,其后查看了后窗的位置,“也没见着有什么脚印之类的。” 陈叔点头,“该检查的都检查过,衙役都搜过了,所以咱们……大概是找不到线索的。” 闻言,四月很是失落,“那就是说,刘掌柜死定了?” “不好说。”陈叔摇头,“人皮鼓是在刘元的隔壁房间找到的,因为挨着近,所以也成了府衙抓人的缘由之一。” 推开隔壁的房间,陈叔带着温枳走进去。 一进去,温枳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纵然时隔多日,依旧令人闻之作呕。 “我打听过,据当时在场的衙役说,人皮鼓就摆在桌子上,边上还放着一把剥皮刀,桌布上有血,但也仅限于桌布。屋子里很干净,地面上连半点血迹都没有!”陈叔环顾四周,“而摆在这个房间里的,刘元的衣服和鞋子……都沾了血。” 四月嘟哝着,“哪个傻子杀了人,会把血衣和凶器,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家里?” “刘掌柜咯。”温枳叹气。 明摆着是栽赃陷害,但没有证据就得背上人命。 洗不清嫌疑,你就是凶手。 除非凶手再次犯案…… 刚翻墙而出,温枳忽然吓一哆嗦,一颗心差点蹦出嗓子眼。 只瞧着一人斜倚着后门,一双大长腿百无聊赖的交叠着,双手环胸,吊梢桃花眼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嘴角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一根草。 全然一副混不吝,吊儿郎当的混账模样…… 见着温枳吓一跳,混不吝还不忘嘲笑两声,“哟,这就吓着了?啧啧啧……没出息!” 温枳:“呸!” 第39章 狗贼 “昨天一夜未归,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萧长赢勾了勾唇角,温吞的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的瞧着她,“他们还在等着你磕头认错呢!” 温枳白了他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找什么呢?”萧长赢偏头看她。 小姑娘压根没理他,在巷子里慢悠悠的走着,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左右两侧,似乎是在找寻什么? “我帮你一起找?”萧长赢跟在后面。 四月当即上前,拦住了萧长赢,在她看来,从将,军府萧家出来的,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岂敢让他们再靠近自家小姐。 “离小姐远点!”四月插着腰。 萧长赢啐一口,将草根吐在地上,极为不悦的摆摆手,“闪开。” “你们都不是好人。”四月只听自家小姐的。 萧长赢挑了一下眉,“萧家开始追查,小树林里的事儿。” “呵!”温枳顿住脚步,“自作孽不可活,查清楚更好,也叫世人看看,萧家闹的这一出男盗女娼,到底是怎样个精彩?” 萧长赢目光深邃的盯着她的背影,“在找狗?” 眉睫陡然扬起,温枳快速转身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 刘掌柜还在大牢里,他说的那些话都仅限于府衙中人知晓,萧长赢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难道说,他跟这事有关? “小姐?”四月上前,“别听他胡咧咧,上京人人皆知,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会跟着您,十有八九是想拖延时间,让萧家的人过来抓咱跪祠堂呢!” 萧长赢以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一脸“腮帮子疼”的表情,“跪祠堂?他们也配?” “你到底想干什么?”温枳问。 萧长赢忽然间,换了一副委屈的容脸,“姐姐就这样看我的?真伤人啊!” “少废话。”温枳可不吃他这一套,“有事说事。” 萧家的人没心肝,她早就见识过了,吃一堑长一智,若现在还拎不清,真是死也活该! 第30章 “我帮姐姐,姐姐也帮我。”萧长赢一伸手,拂得四月一踉跄。 四月:“??” 好大的力气!! “帮你什么?”温枳瞧着及至跟前的萧长赢,此番倒是有种在商言商的感觉,“和我交易?” 萧长赢弯腰凑近她,幽深的眸子,落着她一人身影,“我助你解决此事,你助我夺得萧家的主位,如此一来,你好我也好,这个买卖……姐姐不亏。” 诚然。 如果萧长赢得了萧家的主位,那长房便什么都没了,萧长赢和萧姿乃至于丁舒真,都只能跟着滚蛋! “他们这么欺负你,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不如姐姐让我帮你啊!”他伏在她耳畔低笑,“我们联手,把他们丢出去,好不好?” 温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温热的呼吸,招得她分外不舒服,“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作甚?” “隔墙有耳,悄悄话……自然是要悄悄说。”萧长赢直起身,理直气壮的回答,“莫不是,姐姐对我存了别的心思?嗯?” 温枳:“……” 先撩者贱!! “狗。”温枳盯着他的眼。 萧长赢的眉心皱了皱,这话听着怎么像骂人的? 不过…… “跟我来。”萧长赢走在前面。 温枳跟在后面。 “小姐,不能相信她。”四月叮嘱,“他力气大得很,搞不好会功夫。” 温枳一愣,“真的?” “嗯。”四月连连点头,“改天,奴婢试试他。” 温枳没吭声,若有所思的瞧着前方的萧长赢,这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推开一道木门,萧长赢走了进去。 四月和陈叔对视一眼,小心的护着温枳进入。 简易的小四合院,瞧着没什么特殊的,但是角落里的一个简易小棚引起了温枳的好主意,这像是一个狗窝吧? 眉心陡蹙,温枳抬眸望着萧长赢,“狗?” “姐姐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我?”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听着像是骂人的。” 温枳翻个白眼,“莫要自行代入,毕竟人和畜生还是有区别的。” 萧长赢双手环胸,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哟,是公子来了?”一中年男人从内里出来,“我还以为又来偷狗贼了呢!” 萧长赢指了指温枳,“把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 “好!”男人点点头,“我这养了三条狗,就是胭脂楼出事的前一天,有一只瘸着腿回来,嘴里满是血,我当时吓了一跳,害怕自家狗在外头咬人了。可没成想,这狗当场就倒地吐白沫了,然后就死了,我怕它这是吃了不该吃的,被药死了!” 说到这儿,男人有点咬牙切齿,“后来到了夜里,那两条狗竟都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一直没找到。有人说,看到一辆马车经过,抓了一只狗就跑了,给我气得……胭脂楼出事之后,我这心里有点打鼓,第二天又去找,居然在城隍庙的后山那边,找到了狗的尸体。该死的狗贼!” 城隍庙? 后山? “此处距离城隍庙有一段距离。”陈叔解释,“这偷狗的贼,怎么会把狗丢那里呢?” 温枳回过神,“那狗……” “被拧断了脖子而死。”男人回答,“尸身完好。” 羽睫骤然扬起,温枳心头咯噔一声。 偷狗贼往往是为了吃肉才偷,这…… 第40章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男人该说的都说了,温枳沉着脸走出了院子,在巷道内站了很久。 须臾,她转身就走。 萧长赢知道,她要去哪。 城隍庙。 后山这边很少有人过来,来的都是一些私会的男女,毕竟这儿林木繁茂,有利于躲闪。 方才,男人给了一个具体的位置。 现如今,温枳就站在这个位置上。 狗被就地掩埋,痕迹也被藏于黄土之下,但一只死狗不可能自己飞过来。 三只狗,一只被抓,两只跟着跑,街头的其他狗也跟着跑,最后有一只狗血淋淋的回来…… “那狗,是不是咬了他?”温枳自言自语。 四月环顾四周,“若是如此,那应该身上有伤,可回去的那只狗是中毒而死。” “附近走走!”温枳瞧了陈叔一眼,“看看能不能从偷狗人身上下手?” 陈叔颔首。 萧长赢靠在树干上,瞧着他们三个在林子里转悠,浅浅的勾起唇角,若是痕迹这么容易找到,这凶手早就被抓住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狗是死了,但是偷狗贼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唯有城隍庙里的庙祝提了一句,之前听到后山有狗叫,还以为又是野狗打架。 但城隍庙后山有野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是以死一两只狗的,谁都不会在意…… “四月!”温枳忽然喊了声。 萧长赢陡然站直了身子,率先走了过去。 没想到,还真的让她发现了异常。 一道划痕,砍在树干上,看力道应该是从上至下,且夹杂着血色。 这血,应该是杀狗时留下的。 “小姐!”陈叔高声喊。 温枳当即抬头,拎着裙摆便跑了过去。 在一个石缝里,挨挨挤挤的丢着一堆狗的尸体,血色模糊,若不是苍蝇在上面徘徊,这么狭小的缝隙,根本发现不了底下的东西。 第31章 “都在这儿呢!”陈叔面色凝重。 狗,都死了。 但跟狗主人说的,被掐死的不同,这里的狗全部是被砍死的,伤口很深,深可见骨,有些甚至于一刀就开膛破肚,估计这些狗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已经毙命当场。 不过,也有几只狗有些异常。 嘴角有过涎沫沾染的痕迹,应该是狗主人说的,中毒所致? “能不能……带回去?”温枳皱眉,捻着帕子掩着口鼻。 这个天气,经过了这几天,狗的尸身早已腐败,从地缝里拉出来,就已经恶臭难当,让人难以忍受。 “小姐放心,这里交给我。”陈叔忙道。 温枳点点头,“那就劳烦陈叔了。” 这些狗的身上,兴许有他们想要的线索。 狗是被砍死的,但不是在这里被砍死的,温枳带着四月又在附近走了走,在后面那个矮坡下面,才找到了想要的痕迹。 血。 “这边有路。”四月道,“小姐,会不会是在这里跑的?” 边上就是一条小道,刚好够一辆马车同行,此处林荫茂密,倒是极好的遮蔽之处。 因着林荫遮蔽的缘故,鲜血倒是能瞧得明白,但是隔了这么多天,血色已暗,若不是细看,根本瞧不出来,加上下雨的话……很快就能将一切冲刷干净。 “杀狗,杀人,嫁祸胭脂楼?”温枳想着,“是冲着刘掌柜去的?还是冲着温家来的?” 这般筹谋,自然非同小可。 “不管是冲着谁来的,除非他尽快行动,再出手杀人,否则的话,大牢里的刘掌柜可就要倒霉了!”萧长赢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笑得,很欠揍! “无需你提醒,我心中有数。”温枳转身就走。 萧长赢漫不经心的跟在后面,“也许,还有一条捷径。” 温枳顿住脚步。 “我可是听说了,温家有一位客人,身份尊贵,若是求他的话……” 不等萧长赢把话说完,温枳狠狠剜了他一眼,“再废话,我就成全你。” 萧长赢:“??” “送你进宫当太监。”温枳哼哼两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长赢身子一紧,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41章 她曾,有过一个孩子 回到马车边上,车夫快速放下了杌子,“小姐。” 温枳刚要跨上去,忽然被撞得一个踉跄,若不是四月眼疾手快,怕是要摔一跟头。 “你……”温枳正欲发难,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一个小人儿扑在他的脚下,许是摔得疼了,这会正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她。 “这哪儿来的孩子?”四月皱眉,“怎么横冲直撞的?” 温枳当即蹲下来,“摔着哪儿了?” 小姑娘伸出手来,稚嫩的掌心擦破了皮,这会泛着血珠子,瞧着可怜兮兮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还真是个小可怜。”温枳取出帕子,小心的为她包扎掌心里的伤口,“走路不要这么横冲直撞的,今儿撞着我也就罢了,若是改日在街上,撞上了马车什么的,那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约莫四五岁,说话都是奶声奶气的,“姐姐……”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一妇人着急忙慌的冲出来,“是我一眼没看住,她……” 温枳报之一笑,扶起了孩子,“我倒是没什么,她的手受了伤。” 帕子,是上好的真丝。 妇人面色微恙,赶紧伸手几欲解下还给温枳。 “哎!”温枳制止,“孩子伤着呢,别解开。” 妇人有些心惊,“太贵重了,咱……” “不要你银子。”温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以后看好孩子,千万不要让她再乱跑,万一撞着别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妇人抱着孩子连连弯腰,“小乖,快谢过贵人。” 小姑娘破涕为笑,奶呼呼的叫着,“姐姐……” 不远处,男人疾步跑过来,容色焦灼,“你们怎么在这儿?” 正要说点什么,却见着后面似有两人跟着。 一家三口旋即紧张起来,夫妻二人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面色泛着瘆人的青白色。 温枳上前一步,却被四月拽住,“小姐?” “你们先走吧!”温枳开口。 一家三口旋即愣了愣。 “看好孩子。”温枳冲着马车后的护院使了个眼色。 两护院旋即上前,站在了温枳的左右两侧。 见状,一家三口就差给温枳跪下来了,“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快走!”温枳负手而立。 脚步声渐行渐远,温枳就站在那里,瞧着不敢轻举妄动的两个人,她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恩怨,只是……舍不得那孩子受伤。 看到这孩子,她就想起了…… 算了。 不想了。 估摸着一家三口走远了,两人察觉占不到便宜,便转身离去,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姐不怕惹上麻烦吗?”四月不解。 温枳敛眸,“稚子无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远处,萧长赢双手环胸,算是看了一出热闹,“倒是没瞧出来,姐姐还有这样的古道热肠?” 第32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温枳白了他一眼。 马车在街头停下,温枳抬步朝着临风楼走去。 萧长赢缓步跟在其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老跟着我作甚?”温枳回头看他,眉心紧蹙。 萧长赢阴阳怪气的叹气,“姐姐连陌生人都救,为何不救我呢?” 温枳觉得自己的拳头,瞬间石更了! “回你的萧家去。”温枳没好声好气的冷喝,“别再跟着我了。” 萧长赢挑眉,“过河拆桥啊?” “我……” 温枳还没来得及开口,面色忽然变了变,眼神里透着几分疑惑不解。 萧长赢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继而转过身去。 只瞧着有一人,面色惨白的盯着萧长赢,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张着嘴好半晌喊不出声儿来。 温枳与四月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活见鬼了? 下一刻,男人骤然失声尖叫,“鬼啊……有鬼,有鬼,有鬼……鬼啊……” 话音断断续续,人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开,仿佛是疯了一般,边跑边喊,冲进人群里,撞开了路人,逃也似的跑了,边跑边回头,越回头越惊恐。 温枳:“……” 四月:“……” 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长赢的身上,然后以审视的姿态,将他从头到脚,好好的打量了一番。 “我有影子。”萧长赢站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脚下,“真是疯了!” 温枳低眉,瞧着萧长赢的影子。 的确,他有影子。 可刚才那人,浮在脸上的恐惧,亦不是假的。 “他脑子有病,你们不会真的相信,我是鬼吧?”萧长赢冷蔑的扯了扯唇角,当即啐了一口,然后拂袖而去,“真是倒了血霉,碰见这么个疯子!” 瞧着萧长赢离去的背影,四月又看了看那影子,“小姐,影子总不会是假的吧?” 温枳没吭声。 影子不是假的,人也是活的,但为什么会被人当成鬼呢?瞧着那人的一身打扮,像是混迹街头的混子,难道说……真的脑子有问题? 回过神来,温枳抬步进了临风楼,萧长赢的事儿与她没关系,她懒得细究,只想尽快救出刘掌柜,解封胭脂楼。 第42章 这个家,没她得散 见着自家小姐回来,伙计赶紧上前,“小姐,萧家的人满街上问人呢!” “问什么人?”四月不解。 伙计解释,“找咱小姐呗!” “让他们找去!”四月满脸嫌弃,“之前让小姐跪门外,这回就算是八抬大轿来了,咱也不回去受这份窝囊气!” 伙计连连点头,“是!” 敢欺负他们的少东家,急死丫的! 以前爱答不理,现在高攀不起。 将,军府。 他们这会是真的急了,毕竟百花宴要开始了,可萧姿想要的那副头面,却是连个影子都还没捞着,能不着急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居然、居然……”萧元氏也没料到,温枳居然不服管束,没有老老实实的跪在府门外,这下倒好,上哪儿找这么有钱的冤大头? 萧姿扯着母亲的袖子,“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把人找回来,让她出银子给我买行头,要不然这百花宴上,丢的是咱将,军府的脸。” “这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谁知道这小贱人躲在哪儿?”萧元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身为长房夫人,如今连个儿媳妇都治不住,不得让府中上下,都笑掉大牙? 一想起自己的脸面,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娘?”萧长陵一瘸一拐的进门,面上的淤青已然变成了黑紫色,瞧着分外滑稽。 见着萧长陵这般容色,萧元氏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别开头狠狠闭了闭眼,“真是家门不幸!” “哥?”萧姿诸多埋怨,“你说吧,这事要如何处置?” 萧长陵给母亲行了礼,继而瞥了萧姿一眼,“这事你自己解决,我得去找阿枳解释,要不然……” “现在上哪儿去找人?”萧姿问,“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萧长陵仿佛有些愠色,“谁让你们把她关门外的?我被贼人偷袭,与阿枳有什么关系,你们拿她出气作甚?虽然她做法不对,但她终是救了我,你们太过分了!” “我们过分?”萧姿以手自指,“娘,你听到兄长说什么了吗?说我们过分?他跟大嫂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闭嘴!”这话还没说完,萧元氏已经厉声呵斥,“一个姑娘家,岂可口无遮拦,这种事情,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萧姿面色讪然,自知不该如此张扬此事,嗫嚅着转移话茬,“要说把人气走,都是兄长自己的缘故,关我与母亲什么事?” “我与大嫂什么事都没有。”萧长陵急得面红耳赤,“彼时,是大嫂说想去方便一下,但林子里太黑,她心生胆怯,所以让我远远的站着而已。” 萧姿哂笑,“她怎么不找护院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萧长陵起身,“那是大嫂,是我们自家人,护院毕竟是外人,若是起了什么歪心思,那还得了?” 第33章 萧姿可不管这些,“我不管你们那些事,反正百花宴的事儿,你身为兄长,就得给我想办法。” 可萧长陵哪儿有银子,给她凑一副头面。 恰,丁舒真进了门。 一进门,丁舒真就跪在了地上,面上那道细细的划痕还在,抬眸便是泪落,何其楚楚可怜,“母亲,我冤枉啊!” “冤不冤的,有什么要紧的?”萧元氏只觉得头晕目眩,没一个让她省心的,“外头的流言蜚语,已经容不得你解释了。” 丁舒真泪如雨下,砰砰砰的磕头,“是儿媳不好,给萧家抹黑,让将,军府丢了颜面,儿媳该死,母亲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怪儿媳胆小怕事,若是当时让弟妹来陪着,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言外之意,是温枳不愿陪她,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祸事。 这事,怪温枳。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萧元氏其实对丁舒真并不满意,但相较于温枳这商女身份,丁舒真的父亲,好歹是个七品知县,又为长房生了长孙,所以往日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萧元氏的不满,已然写在了脸上。 长子已死,萧元氏所有的希望都在萧长陵身上,现如今这么一闹,萧长陵的前程怕是都要毁在这上面,到时候二房和三房…… “娘?”萧姿忽然想起了什么,掩不住唇角的兴奋,“我若是没记错,大嫂有一副芙蓉点翠的头面?” 丁舒真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是,我见过一次。”萧元氏当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丁舒真连哭都顾不上了,“娘,那是夫君在世时,唯一送我的东西。” “都是自家的东西,什么你啊我啊的?”萧姿撇撇嘴,“何况我这是要进宫,若是得贵人青眼,到时候飞上枝头,那就是整个将,军府的荣耀,别说是一副头面,纵然是十副八副的,也不在话下。” 这套说辞,原是用在温枳身上,现如今转嫁于丁舒真。 “可是……”丁舒真是真的急了,她太清楚萧姿的性子,东西到了萧姿手里,断然没有再送回来的道理。 那副点翠头面,是她最值钱的东西,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戴,怎么舍得让萧姿占了去…… “二郎?”丁舒真啜泣,“你也知道,那是你兄长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我……” 萧长陵瞧了瞧母亲,又看了看萧姿,终是抬眸望着丁舒真。 丁舒真大喜。 谁知…… 第43章 此刻的他,不太一样 萧长陵揖礼,“小妹的前程,就有劳大嫂费心了。” 看,礼数周全,合情合理。 丁舒真愣在当场,读书人诛心的时候,用嘴不用刀,但字字见血。 “那我待会就跟大嫂去取。”萧姿当即笑了。 萧元氏摸着女儿的手,“百花宴上,可得醒着神,别让母亲和二哥失望,快去谢过你大嫂。” “多谢大嫂!”萧姿得了好处,赶紧来致谢。 纵然丁舒真已经将“拒绝”写在了脸上,可这屋子里的三人压根没把她的反对当回事,她的东西……如今成了萧姿的。 丁舒真欲哭无泪,若是温枳没跑,这火必定是落不到自己头上,现如今…… 不给,萧元氏和萧姿必定视她为眼中钉,来日不会有好日子过,且萧长陵都这么说了,再不应允,如何维持自己这副凄楚可怜的人设? “果真是好看。”萧姿心满意足的瞧着首饰盒,“多谢大嫂。” 丁舒真面色惨白,“惟愿小妹能飞上枝头,来日可莫要忘了我。” “大嫂放心,我若有来日,必定不会亏待你。”萧姿“啪”的一声,将盒子盖上,美滋滋的转身离开。 温枳,纵然没有你,我也有退路。 萧姿抱紧怀中的首饰盒,这一次的百花宴,她一定要得贵人亲眼,一定要飞上枝头…… 不过,她也想知道温枳去哪了? 萧家的人,找遍了每条街,也没找到温枳,对于温家的产业分布,他们亦不熟悉,也不晓得究竟哪家店是温家的? 找了一天,萧家的人都没找到温枳。 萧元氏的脸色自不必说,萧长陵亦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听说……有人看到二房那位,和二少夫人在一起。”找寻的家丁,小心翼翼的开口。 萧长陵当即起身,“萧长赢?” “是!”家丁俯首,“不知道,是不是他把二少夫人藏起来了?” 闻言,萧长陵丢了筷子,拂袖而去,“我自己去找。” 往日里,温枳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离开太久。 但是这一次,萧长陵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伤了她的心,若是温枳不回来了,那来日……何况,这里面掺合了萧长赢,那这事就没这么简单了。 萧长陵忽然闯进来的时候,萧长赢正站在后窗位置。 见着来人,不由的眸子微眯,将窗户轻轻合上,吊儿郎当的靠在了窗棱上,双手环胸,望着眼前人,“二哥来我这儿干什么?这可不是小树林,没有你要找的人。”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萧长陵的火气便蹭的上来,当即朝着萧长赢冲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襟,“你给我闭嘴!” “闭我这一张嘴可没用,上京街头那么多张嘴……二哥闭得过来吗?”萧长赢笑得贱贱的,“要不然,二哥意思意思,我保管拿你钱财,与你消灾啊!” 第34章 萧长陵的脸色,已呈猪肝色,“阿枳在哪?” “哦……”萧长赢恍若醍醐灌顶,“原来二哥没银子,急着找庄家呢?” 萧长陵是个读书人,纵然是发了狠,也没那个气势,相比起高他半个头的萧长赢,更是弱得一比,被萧长赢扣住手腕的瞬间,登时龇牙咧嘴的弯下了腰。 “二哥,说话就说话,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了。”萧长赢轻飘飘的捏着他的手腕,唇角依旧带着笑,可墨色的瞳仁里却没有半点温度,“这双手还得用来科考,若是现在就废了……” 萧长陵额角的冷汗,瞬时下来,“放手!” “呵!废物。”萧长赢冷不丁松手。 萧长陵没站稳,登时失去重心,身子后仰跌坐在地,“萧长赢!” “萧长陵,我喊你一声二哥,你才有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萧长赢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宛若天生的上位者,负手而立,周身散着不怒自威的威压,“若你再冥顽不灵,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萧长陵心头一颤,捂着剧痛发麻的手腕,不敢置信的仰望着萧长赢。 此刻的萧长赢,好似、好似…… 与往常不同。 “还不滚?”萧长赢似乎没了兴致,不想再跟萧长陵多说废话,面上已有清晰的不耐烦之色。 萧长陵从地上爬起来,“阿枳在哪?” 萧长赢:还问? “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萧长陵不罢休,“你别忘了,她是你二嫂,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觊觎嫂子,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萧长赢眼角眉梢微挑,“哦……原来二哥也知道,会被天下人嗤笑啊?” 萧长陵面色瞬白,唇瓣哆嗦了半天,再没憋出半个字。 “萧长陵。”萧长赢捋着袖口褶子,勾唇笑得邪肆,“这可都是……跟你学的!” 第44章 他在等她 萧长陵是被萧长赢赶出去的,房门合上的瞬间,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好半晌才恨恨的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离开。 但读书人到底是读书人,用的便是这颗脑袋,不瞬便好似想到了什么,目光狐疑的回头望去。 萧长赢是什么人? 上京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因为随了柳姨娘的容貌,生得一副好皮囊,是以身边萦绕着不少莺莺燕燕的,经常出入风月之地,惹出不少事情。 但是最近,好像没见着萧长赢惹祸? 萧长陵在原地站了站,回想着这段时间,萧长赢的一举一动,虽然依旧吊儿郎当,但与往日里的混不吝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仿佛……有点脑子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可萧长赢却纠缠着温枳不放…… “难道说,这小子受了什么高人指点?”萧长陵沉着脸往回走。 回到自己的院中,瞧着屋内黑漆漆的,便觉得唇角的伤处,又开始阵阵抽痛,明明成了亲,可现在却是孤家寡人一个,有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公子怎么不进去?”亲随低声问。 萧长陵站在原地,“万里,你说我真的错了吗?” 将,军府虽然没落了,但规矩依旧森严,作为奴才的万里,哪儿敢置喙主子们的事情,“奴才……” “照实说。”萧长陵缓步朝着门内走去。 万里低声道,“奴才是觉得,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若是没有旁人掺合的话,少夫人应该会很快回来吧?” 旁人掺合? 这四个字用得极好。 萧长陵推开房门,这是他的新房,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之前,从成亲到现在,他与温枳似乎还没在这屋子里,同床共枕的做过真正的夫妻。 成事的那天,还是在温家…… 这么一想,愧疚漫上面颊,萧长陵点燃了灯盏,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瞧着周遭颜色鲜亮的大红喜字,自嘲般扯了扯唇角,“阿枳,你怎么就……半点都不能体谅我呢?” 万里在边上抬了一下眸,默不作声的守在边上。 自家公子与少夫人之间的事儿,万里都看得清楚,虽然在情感上,他应该站自家公子这边,但在理智上,他觉得公子拎不清,放着璞玉不要,去沾后院的粪球球。 寡妇门前是非多,谁都看得明白,偏偏公子还对寡嫂有求必应…… “走吧!”萧长陵坐不住了。 万里一怔,“公子去书房?” “今日不读书。”萧长陵往外走,“找阿枳去。” 万里赶紧提上灯笼,公子总算是想明白了。 可上京那么大,上哪儿找人? 黑灯瞎火的,找个鬼啊? “公子,上哪儿找?”万里紧随其后。 萧长陵找了两条街,问过一些铺子里的人,都说没瞧见过温枳,是以找到最后,他也有些气馁了,萧家派出这么多人,都没能找到,自己单枪匹马的,又怎么可能…… 蓦地,萧长陵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朝前走去。 胭脂楼后巷,萧长陵默默的坐在了台阶上,“我便在这里等着。” 万里:“……” 得,今晚没得睡了…… 不得不说,萧长陵是有点了解温枳的。 胭脂楼出事,温枳一心要救刘掌柜,虽然尸体在城外,可这人皮鼓却是在胭脂楼找到的,以她那较真的性子,肯定会回来这里。 第35章 如萧长陵所言,温枳昨儿在城外绕了一圈,后来陈叔带了消息回来,是以今日一早,她有个疑虑需要得到确定,便打算再去胭脂楼查察。 马车停在巷子外头的僻静处,这个时辰人少,想必不会有人留意太多。 “小姐,昨儿不是来过了吗?”四月不解,小心出搀着温枳下了马车。 温枳深吸一口气,“我昨夜想了很久,心里有个怀疑,所以再来看看。” 转个弯,乍见着不远处,坐在墙角打瞌睡的万里,温枳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往后退,面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萧长陵?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等了一夜的萧长陵,疲惫的睁开眼,揉着坐得生疼的屁股,缓缓站起身来,边走边观望着周遭。 蓦地,萧长陵心神一震,那边好像……有动静? 难道温枳真的来了? 思及此处,萧长陵当即彻底清醒,疾步朝着巷子外头追去。 “小姐,快走!”四月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出声音。 温枳一颗心砰砰乱跳,提着裙摆,转身就想跑。 可身后,脚步声已响起…… 完了! 第45章 赠她一枝春 萧长陵走出了巷子,却什么都没瞧见,只看到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不由的心头大喜,“阿枳?” “哎哎哎,你作甚呢?”车夫急了。 萧长陵已经掀开了车门帘子,内里空空如也,哪儿有什么温枳。 “你干什么?”车夫冷着脸呵斥。 陈叔说了,只认小姐,其他的阿猫阿狗一概不必客气。 是以,纵然知道这是自家姑爷,车夫也不客气,反正萧长陵不认识自己,没必要自我暴露,坏了小姐的好事。 “抱歉,抱歉。”萧长陵赶紧赔礼。 走出巷子张望,萧长陵神情微怔,没人? 可方才,他真的听到了动静。 一墙之隔,温枳屏住呼吸,瞧着近在咫尺,压着自己不放的容九喑,娇眉紧蹙。 “嘘!”容九喑将她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不想被他发现,就别动!” 温枳:“……” 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外头,有脚步声响起。 温枳侧耳听着,不敢吭声。 “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小阿枳可就要被抓住了!”他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颚,“不谢谢我吗?” 温枳抬眸看他,“阿哥的伤,好全了?” “这算是关心我?”容九喑问。 若是他没这样抵着她不放,那便算是关心。 但现在…… “阿哥能不能放开我?”温枳挣扎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阿哥……” 他的指腹,隔着衣物落在她的锁骨处。 “好了伤疤,忘了疼?”容九喑幽邃的眸,不辨情愫,嗓音里带了几分冷冽,“需要我再提醒一下?” 温枳慌忙揪住了自己的衣襟,极是防备的盯着他,“不必。” “小姑娘家家的,对待外男是该矜持一点。”容九喑的指尖,轻勾着她一缕青丝,肆无忌惮的缠绕在手指上,任意把玩,“但阿哥不是外人,所以小阿枳不必如此防备,阿哥……又不会吃了你。” 温枳有些吃痛,死盯着他手指上的发。 容九喑一大早出现在这里,难道……也和萧长陵一般,在此处守株待她? 但也亏得容九喑的及时出现,第一时间抱着她蹿过墙头,落进了别人家的院子,要不然,一准被萧长陵逮个正着。 外头没动静,想来四月没被抓住,毕竟这丫头是个聪明的。 的确,四月当时也跟着跳了墙,不过,跳到了隔壁,这会正趴在墙壁上,听着邻边的动静,没敢贸贸然过去。 表公子和萧长陵不一样,萧长陵是个读书人,废物点心一个,但……表公子真的会杀人! “阿哥,疼……”温枳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捋开了那一缕青丝。 突如其来的示弱,让容九喑神情稍滞,继而唇角轻勾,伸手拂过她的发髻。 温枳一怔,当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拔下一枚簪子。 明晃晃的金簪,顶端刻着精致的缠枝桃花,半开半绽,缕以金丝银线,着各色宝石点缀,流苏轻垂随风摇,既贵重又不失清雅高洁之意。 “好看吧?”容九喑瞧着她愣怔的表情,接过她手中的金簪,仔细的簪在她发髻上,“不许摘下来,听明白了吗?” 他仔细的端详着,簪入发髻的娇俏姑娘,人比花娇,更比金贵。 极好! “此簪名唤一枝春。”容九喑淡然开口,“最适合小阿枳。” 赠尔一枝春,明艳天下知。 “如此贵重,我怕是受不起。”温枳弄不清楚,容九喑的意图,哪儿敢贸贸然收她的东西,何况他现在的身份,让她有些忌惮,“阿哥这样的好东西,理该留给好姑娘。” 容九喑瞧着她纤细的脖子,只觉得手痒,真想就这么捏断罢了! “阿枳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才算得上是……好姑娘?”他尾音拖长,眼神冰冷,“嗯?” 温枳呼吸一窒,默默的往后退两步,只抬眸盯着他,没敢吭声。 瞧着二人逐渐拉开的距离,容九喑的面上,已经写满了“吃人”二字,该死的东西,真是个没心肝的。 第36章 下一刻,容九喑纵身一跃,消失在墙头。 温枳顿时松了口气,身子脱力的靠在墙壁上,方才她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开口求他帮忙救刘掌柜,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一旦牵扯不清,就真的……罢了,胭脂楼的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暂且不必去求容九喑,还是自己先试着解决吧! “小姐?”四月从墙头落下,“没事吧?” 温枳摇摇头,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想要拔下来,可想起容九喑那些话,想起他那张臭脸,不由的指尖一颤……缩回了手。 “表公子送的?”四月没见过这簪子,“很衬小姐。” 怪好看的! 温枳抬眸看她。 “嘿,小姐什么没见过,不稀罕!”四月急忙改口,嘿嘿笑着。 温枳指了指前面,“快走。” 萧长陵还守在胭脂楼后门,此地不宜久留。 “还好咱跑得快,要不然就被抓住了!”四月至今心有余悸,“看样子,萧家的人是非要抓着您不可,这段时间,小姐千万不要再露面了。” 温枳点头。 想抓她,没那么容易…… 第46章 死在荒郊野外 坐在马车里,温枳的心绪总算稍稍平复下来。 现如今萧长陵满城找她,她今日还是出城避一避再说。再说,前两日,府衙的人还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搜寻,今日一早已经全部撤了。 恰,陈叔在城外往回赶。 马车当即停下,车夫喊了声,“陈掌柜。” “陈叔?”温枳陡然探出头。 车夫左等右等不见人,当时就让人回临风楼送了个信,这不,陈叔才着急忙慌的往回赶。 小溪边,马车停下。 “小姐没事吧?”陈叔忙打量着自家小姐,“他找到你了?” 车夫说,萧长陵找上了胭脂楼,小姐有危险。 如今瞧着,好像没什么大碍? “没,还好我躲得快。”温枳摇头,“他在胭脂楼后门等着,我干脆就出城找你来了。” 陈叔如释重负,“那就好。” “可惜,不能去胭脂楼看看,是否有别的刀具失踪?”温枳叹口气。 陈叔在溪边洗了洗手,神情凝重的蹲在那里,“我请朋友验看了这么条狗的尸体,伤口很深,可见对方力道很重,下手毒辣。从伤口来看,皆为利器之伤,昨天夜里他没来得及查验是什么利器,晨起刚给我递了消息,不是剥皮刀,那玩意没这么大的力道,而是肉斧。” “肉斧?”温枳羽睫微颤。 那东西的分量不轻,所以对方的力道才会这么重。 “是。”陈叔点点头,“肉斧本身的分量就不轻,所以用它的人,得有足够的力气,不是屠夫就是莽夫,寻常江湖人一般来说,都是随身带着刀剑之类,甚少有人动斧,还是肉斧。” 温枳想了想,“屠夫?” “是!”陈叔想了想,“没有证据,仅仅只是猜测,何况尸体在府衙的停尸房,咱也没见着,只能靠这几只狗的尸体来推测。” 温枳缓步朝着马车而去,“先去那一圈转转吧!” “好!”陈叔翻身上马。 事发的地方在一个小镇外头的荒地上,之前衙役一直守着,并且询问了附近的百姓,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只能无奈的把人撤回去。 “当时尸体就被丢在这里,血淋淋的。”陈叔踱过荒草,站在了事发的地方。 肉眼可见,被压弯的草植正在逐渐恢复,重新生长起来,但面上还是有不少发黑的血迹残留,足见当时的惨烈。 “附近这一带只有一个杀猪的,年过四旬,为人还算和善,之前府衙的人也调查过他,当天夜里他正在与人喝酒,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为他作证。”陈叔解释。 温枳深吸一口气,“这里那么多的血,但边上却是干净的,只有踩踏的痕迹。” “是不是在这儿杀的人?”四月问。 陈叔抬眸,“这条路直通城内,但是因为偏僻,所以来往的马车和人并不多,尤其是夜里城门一关,这条道上便不会有人行走,加上荒草漫长,在这里行凶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觉得是在这里杀的人吗?”温枳环顾四周。 陈叔不敢肯定。 “我倒是觉得,这里可能不是行凶之处,或许还有别的地方。”温枳抬步往边上走去,“陈叔,这地方你熟吗?” 陈叔点头,“还算较熟,加上昨夜已经提前绕过一圈,所以能认路。” “好!”温枳走出了荒草堆,“前面带路,我们走走。” 陈叔赶紧上前,带着温枳和四月在镇子外头走了一圈,其后又带着她进了镇子。 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为临近上京,所以还算富庶,偶尔有几个城内的官吏在这儿置办家业,闲暇时来这儿小住,算是散心。 毕竟,周遭山清水秀的,的确适合休养。 “前面那户人家,便是屠户。”陈叔指了指。 顺着陈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温枳瞧见了小小的四合院,外墙较高,瞧着与寻常的院落没什么区别,门前两个大狮子,镇宅辟邪。 “他们家还有什么人?”温枳随口问。 陈叔边走边解释,“屠夫是个鳏夫,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到了外州,一年到头回不来一趟,所以他跟儿子住在一起,这儿子好像是脑子有点问题,据说是小时候高烧,所以烧坏了脑子。” 第37章 “哦。”温枳点点头,“然后呢?” 陈叔叹口气,“然后屋子里外都翻了遍,也没有什么异常,剥皮刀是胭脂楼的。” “那个……胭脂?”温枳开口。 陈叔摇摇头,“一个月之前的物件,卖出去那么多,名录上都有,挨个去找人也是府衙的事儿,咱人手不够,也不可能轻易插手此事,免得教府衙的人误会,以为咱真的跟这件事有关系。” “是这个理儿。”温枳从怀中掏出一盒胭脂。 陈叔愣住,“这是……” “一个月前的,昨儿去胭脂楼的时候,顺手拿的。”温枳嗅了嗅,“胭脂楼出的胭脂,都会留下一部分保存,以便于来日的新品,能异于旧物,不至于重复,丢了口碑。” 陈叔瞧着她手里的胭脂,“小姐拿这个出来作甚?”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杀了人,还把这个东西遗落在尸体旁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温枳指尖沾了点胭脂,在自己的手背上捻了些许,然后凑到鼻尖轻嗅。 这批胭脂,是她亲自调配的,味道是淡淡的桃香味,很是好闻…… 第47章 漂亮的小媳妇 “还挺好闻的。”四月凑上去嗅了嗅。 温枳合上了盖子,收入袖中,“那是自然,我亲自选的。” 在屠夫家门口张望了两眼,三人倒也没有敲门进去,毕竟这贸贸然的进去,委实不合礼数,也容易惹人怀疑。 “你们干什么?”身后一声响。 惊得三人纷纷回头,睁眼望去,竟是肩头扛着半头生猪的屠户,虽说长得不高,但是五大三粗的,像极了门前蹲着的石狮,略显滚圆。 此刻,屠户正极是不悦的盯着眼前的三人,“你们在我家门口看什么?” “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从这儿路过都不行?”四月先声夺人,“什么人啊,这么蛮横不讲理,这么凶作甚?” 有时候,谁嗓门大谁有理,气势上不输便算是赢了。 屠夫被四月一通怼,不由的眉心一皱,但想着大路朝天,大家都可以走,便也没有过多计较,抬步就朝着家门口走去。 还没进门,内里骤然冲出个人来。 “爹,爹,你回来了,我都饿了!”七尺男儿,人高马大,话语里却带着几分清晰的童趣,“爹。” 屠户叹口气,“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就知道吃。” 闻言,男人将目光落在温枳等三人的身上,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愚蠢,“他们是谁?” “谁知道呢?路人。”屠户扛着猪进了门。 可这男人却没有直接跟进去,而是缓步朝着温枳走去,惊得四月和陈叔当即提高了警惕,一左一右的护着自家小姐。 “你干什么?”陈叔冷声呵斥。 这傻大个嘿嘿的笑着,“这姐姐好漂亮,要给我当媳妇。” “胡言乱语什么?”四月冷着脸,以自身挡在了温枳跟前,“再乱说话,撕烂你的嘴。” 温枳被这傻大个瞧得浑身发毛,转身就走,“我们走!” “小媳妇,漂亮的小媳妇……”傻大个在后面拍手,“好看的小媳妇,爹,我要娶媳妇咯,我要娶媳妇咯,爹……” 喊声从门外,传到了院内。 不多时,内里传出了屠户的呵斥声,“犯什么傻?女人都是贱人都是祸水,娶什么媳妇?把你害成这样还不够?再嚷嚷就揍你!吃饭!”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吃饭,我一定乖乖吃饭……” “唉……” 三人其实没有走远,绕了一圈在外墙下站着,听得这话,不由的无奈摇头。 一个鳏夫屠户,带着痴傻儿子,倒也可怜。 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陈叔带着温枳绕了一圈之后,倒也没看出来什么异常,晌午是在镇上吃的一碗面。 镇上的百姓也在议论着,此前的那件案子,一个两个都是心慌慌,毕竟案子还没破,就意味着凶手没抓住,万一再跑出来行凶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这凶手到底躲在哪儿,是以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第二个受害者? 何况,这也不是第二个受害者了,此前已经有两个,若是…… “听说还是没查出来?”边上的男子询问。 长衫老者点点头,“难啊!” “这要是一直抓不住,还得死多少人?杀人手法这般狠辣,可真是吓人。”男子直摇头,默默的往嘴里塞一颗酱花生。 长衫老者呷一口杯中酒,“不好说,这凶手太过狡猾,对附近的地势似乎很是熟悉,府衙的人在这里找了几天也没找出痕迹,十有八九是没戏了。” “没找到痕迹,是不是意味着,人已经不在咱们这儿了?”谁人家中无亲眷,怕自己出事,也怕家里人出事,都提着心呢! 长衫老者笑道,“你没发现,死的都是女子吗?放心,轮不到你头上。” 男人一愣,转而若有所思的想想,“好像是……” 死的都是女子,好像……真的没有男子。 “可能这凶手,对男人不感兴趣。”长衫老者又喝了口酒,“唉,但愿官府能早日抓住凶手,也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啊!” 男人顺势点头,“前两日官府还来问,有没有瞧见什么外乡人来过?咱这是进城的必经之地,如今正逢着赶考,外乡人多了去,这怎么回答?” 第38章 “外乡人倒是不稀奇,那天……我倒是看见了一个人。”长衫老者眉心微蹙,“那二傻子被镇子里的孩子,拿石头砸,还记得吧?” 男人一怔,“我当时也瞧见了,怎么了?” “我看见那二傻子跑出去了,第二天一早才回来的。”长衫老者回忆着,“身上满是泥,裤管上好像还有血?不过这小子经常发疯,茹毛饮血的,谁知道又偷谁家的鸡鸭吃了?” 男人满脸鄙夷,“这傻子……” “没娘的傻子,倒也可怜。”长衫老者直摇头,幽然一声轻叹。 温枳敛眸,与四月、陈叔互相对视一眼,那傻子他们也是见过的,人高马大,但若说做出这等精密杀人的勾当,还真是欠缺了点脑子。 “当时不是说,有人从马车里把狗拽走了吗?”陈叔道,“我这就在镇子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沾血的马车?车轱辘肯定洗不干净的,必定会有蛛丝马迹。” 镇子虽然不小,但马车却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所以找起来也没那么难。 “那我与四月,去前面的茶棚等你。”温枳起身。 陈叔点头,四月便放了饭钱,跟着自家小姐朝着镇子口走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四月便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望去。 “怎么了?”温枳问。 四月摇摇头,“没什么。” 但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人跟着似的,可回头,却什么都没瞧见。 难道是自己想太多,所以疑心生暗鬼? 远远的,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二人的背影…… 第48章 他的身世 茶棚里,人来人往的。 镇子口的十字路,赶考的人也是从这儿过,是以往来不少考生和过路客商,等着城门关闭之前,赶紧进城去。 温枳和四月坐在那里,要了一壶茶,几碟小菜,便坐在那里与茶棚的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瞧着像是谁家的千金小姐。”老板娘给温枳添茶。 温枳眉眼温和,“不过是家里有几个银子罢了,商户也是吃的辛苦饭,如您这般,每日忙碌着,也是为了碎银几两。” “是!”老板娘笑着擦着边上的桌子,“咱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家里男人生病,孩子还小,不出来赚点银子,怕是全家老小都得饿死。虽然赚得不多,但至少有口饭吃!” 薄利,多销。 生意不忙的时候,老板娘便坐了下来,由着伙计打理周遭,“姑娘,你这是在等人?” “嗯,等我家叔叔过来。”温枳回答,“老板娘,这儿就你们两个?” 老板娘点头,“是啊!” “不害怕吗?”温枳低声问。 老板娘先是一愣,然后便明白了这意思,“这不是,没办法吗?怕是真的怕,谁不怕死?这拖家带口的,伤不起啊!” “凶手还没抓住,您得小心。”温枳善意的提醒,“事儿就出在那头,如今连府衙都没办法,还不知道是不是镇子里的人呢!” 老板娘面色稍变,“这倒是,这倒是!” 下一刻,老板娘忽然尖叫起来,“哎哎哎,你个二傻子,跑这儿玩什么呢?去去去,回头吓着我的客人,走边上去!” 温枳与四月当即抬头。 只瞧着屠户家的傻大个,顶着满头的杂草,叼着一块肉骨头,蹲在草丛里嘿嘿笑着,听得老板娘的呼喊,他笑得愈发痴傻大声。 “漂亮的小媳妇,我的小媳妇……” 老板娘挥着扫把,“去去去,一边去,见谁都喊小媳妇,就你这样的,谁家好姑娘愿意进你家?快走快走,别在这里做白日梦。” 见着老板娘动手,伙计自然也不含糊,赶紧上前驱赶这大傻子。 “真是烦人,好事没他,捣乱倒是积极得很,一天不知道要赶多少次?”老板娘无奈的叹口气。 温枳问,“他是天生的傻子?” 之前听人说,他也可怜,那…… “那倒不是。”老板娘摇头,“他是小时候受了伤之后,夜里起了高热,没能及时救治,所以烧坏了脑子,才会变成这样的。” 温枳点点头,“原来如此。” “没办法,各人有各人的命,这命数是天注定。”老板娘摇头,“谁让他有个不靠谱的娘亲呢?” 四月诧异,“那他现在这样,他的娘亲不管他吗?” “管?上那儿管呢?”老板娘笑着打趣,“不知道跟哪个野汉子跑了,丢下一双儿女,早就没影了。” 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跑了?” “嗯,跑了。”老板娘叹口气,“那女人是个不安分的,跑了也好,只是祸害了自家孩子,着实是不该啊!所幸,这磕磕碰碰的也长大了,只是来日他爹一走,怕是又没人能照顾他了。” 语罢,老板娘起身去招呼客人。 温枳和四月默默的吃了一口酱肉,着实有些同情这二傻子。 然,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哪儿同情得过来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人的命天注定。 蓦地,温枳神情一顿,“唉?” “怎么了?”四月忙问。 温枳摸着自己的耳垂,“我耳坠呢?” 耳坠,少了一只。 也不知道丢哪儿了? “奴婢这就去找。”四月慌忙起身,“小姐您在这儿等着,千万别走开。” 第39章 那可是她及笄之年,父亲送的及笄之礼,丢不得! “我与你一起去找。”温枳赶紧跟上。 两个人沿着回镇子的小路,一人左一人右,四月在前,温枳在后,仔细的查找着。 “四月,看仔细了,边上的草丛也找一找,今日风大,说不定是滚下去。那是爹赠我的及笄之礼,定要找回来。”温枳叮嘱。 四月猫着腰,仔细的查看着脚下,“知道了,小姐。” 只是,走着走着,四月忽然直起身,身后怎么没动静了呢? 下一刻,她慌忙转身。 身后小道上,早已没了温枳的身影,风吹着两侧的蔓草肆意摇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小姐?”四月骇然,脸色已然全变了,“小姐?” 天哪,她家小姐呢?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不可能啊,若有动静,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难道是,钻进了蔓草丛中? “小姐?”四月拨开蔓草,焦急的大声喊,“小姐,你在哪?应个声啊!小姐!” 第49章 媳妇香香的 到处都没人,四月几乎把这一带都找遍了,没有见着温枳半点踪影,这下她是真的慌了神,眼见着天色已暗,若是再找不到小姐,入夜之后怕是要出大事。 四月转身跑向茶棚,给老板娘递了银子,让伙计跑腿去了外头的马车那边,着车夫来一起找,其后又让老板娘回镇子里一起找人,帮忙寻找温枳的下落。 钱不是问题,只要小姐能平安,再多的银子都舍得! 可是,眼见着天都黑了,还没见着自家小姐的踪迹,四月面色发白,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想起荒草堆里的血迹,想起胭脂楼的皮鼓…… 四月,快疯了。 陈叔也快疯了,几近咬牙切齿,“你怎么不看着点呢?小姐若是无恙也就罢了,若是有事……谁也别想活!找,都给我找!”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小姐! 小姐,绝不能出事! 可是,小姐在哪呢? “这人肯定是镇子里的人,对附近一带很熟悉。”陈叔面色铁青。 他让车夫离开去城内叫人,把铺子里的那些伙计啊,帮工,能派出来的人手,全部都找出来,愿意帮忙的都给银子,若是能找到小姐,重重有赏。 火光摇曳,有人高声喊着,有人穿梭在蔓草丛中,有人满镇子挨家挨户的找人…… 能用的法子,悉数用上。 外头,闹得这么凶残。 温枳却是在羸弱的光亮中,吃痛的醒来。 整个人如同腊肉一般,被悬挂起来,手腕上的绳索勒得她生疼,双臂被拉伸悬挂,所幸脚底下踩着凳子,要不然整个悬空,真的无法想象。 这是什么地方? “谁?”温枳狠狠皱眉。 怎么又被绑起来了? 这才几天,都第二次了! 第二次了! 温枳呼吸微促,仔细的环顾四周,这一次不是地下室,好像是柴房? 周围垒砌着高高的柴片,被叠放得很是整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入目所见,一盏豆灯摆在那小方桌上,角落里的草垛上还铺着一层粗布,边上堆着一张破棉被。 看样子,是有人住在这里? 温枳被挂得没了气力,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凳子掀翻,她就真的要吃苦头了,嘴巴被布条勒着,她止不住咽了咽涎沫,想喊出声来,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呜呜呜……” 温枳喉间滚动,被挂在房梁下的滋味,可真难受,尤其是脚下的凳子因为地面不平,而止不住摇晃,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蓦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有人快速走了进来,然后又重重的合上了房门。 温枳心头一紧,睁大眸子,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人,一颗心砰砰乱跳,居然是…… 屠户?! 瞧着他手里的刀,温枳顿时呼吸一窒。 完了! “呵!”屠户绕着温枳走了一圈,“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贱人一个?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两个的,都只会骗人。” 温枳连忙摇头,发髻上的金簪发出清脆的声响,于这样寂静之处,格外刺耳。 见状,屠户快速取下她发髻上的簪子,真真是眼前一亮,“倒是挺值钱,也不亏。” “你、放我……”温枳嘴巴被勒着,根本闭不上,说话都是大舌头的,“我、我给你银只……” 屠户冷笑两声,将簪子搁在边上,像是打量生猪肉一般,上下打量着温枳,“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放了你?进了屠宰处,可就没有放出去的道理。” “小媳妇,小媳妇……”二傻子忽然从外头冲进来,眼巴巴的凑到了温枳跟前,“好香,爹,好香,小媳妇好香……” 屠户眉心陡蹙,“关门。” “哦!”傻子忙不迭关上房门,继而又回来,“爹,关好了。” 温枳瞧着屠户放下了手中的刀子,不由的呼吸稍缓,看样子这些死去的女子,都是这对父子的杰作?!他们,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都是你们?”温枳努力的发声。 屠户冷笑,“你都被挂在这里了,还需要多问吗?” “为什么……是我?”这是温枳不明白的地方。 第40章 屠户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是我儿子挑中的。” “好香……”二傻子凑在温枳的身上,可劲的嗅着,“爹,是香香的。” 温枳:“??” 脑子里,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盒胭脂? 这傻子是闻到了胭脂的香味,所以才会选定她?? 为什么? 这胭脂香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香吗?”屠户冷笑,“那就先让你玩会,可好?” 傻子连连点头,快速拍手称好,“嗯嗯嗯,玩,玩会……” 温枳面色瞬白:“呜呜呜……” 四月? 陈叔! 第50章 带刺的玫瑰 柴房的房门合上,屋内传来傻子嘿嘿的笑声,好似还挺快乐的。 屠户在外头候着,坐在院中磨刀,磨刀石与利刃接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来来回回,将那肉斧磨得极为锋利,刃口泛着锃亮的寒光。 外头,一下又一下的磨刀声。 柴房内,有低哑的呜咽声,伴随着柴片倒塌的声响,噼里啪啦的。 许是早就习惯了这冬季,屠户并没有起身,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继续磨刀,等着里面的动静结束了,再进去不迟。 外头,有火光亮起。 人声鼎沸,似乎开始热闹起来了。 这是出乎屠户意料的,毕竟此前都没有过这样的场景,着实没想到,今日这姑娘竟有如此来头,以至于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在帮着找? 温家多的是银子,最不缺的也是银子。 只要能找到小姐,多少银子都是值得…… “开门!”陈叔领着人在外头敲门。 屠户当即走到房门口,“儿子,把人藏好了。” 语罢,疾步朝着院门外走去。 屠户提着斧子打开了院门,冷眼睨着门外的火光,以及面色冷戾的陈叔,“干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撒野?” 瞧着他手里的斧子,所有人都心里发怵,谁不知道屠户力气大,方圆百里,属他杀猪最干净利落,哪儿敢随便上前。 “找人!”陈叔沉着脸。 屠户站在门口,“找人就去别地找,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再敢胡言乱语,仔细我跟你们不客气。哼!” 说着,他作势要关门。 还不等陈叔出手,四月一脚就踹开了几欲关上的院门,“有没有的,找一找就知道,若是找不到便罢了,若是我家小姐在你这里,绝不与你罢休。” “我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屠户一脸的杀气腾腾,握紧了手中的斧子,“再敢咄咄逼人,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他晃了晃手中的斧子,显然不只是回怼四月,而是真的……会还手! “你说没有就没有?搜了才知道。”四月抬步就想往里走。 下一刻,屠户突然出手,一斧子劈过来,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小心!”陈叔当即扣住四月,快速将她拽离原地,抬脚便踢在了斧面上,将斧子踢开,免四月血溅。 四月目光陡沉,“敢动手?小姐肯定在里面,你这是做贼心虚!陈叔,你带着人进去搜,我便在这里拦着他。” “谁都不许进去!”屠户这会是杠上了。 门口,百姓议论纷纷,大家都在帮忙找人,虽然是为了银子,但也是因为心里存善,谁也不想看到之前的事情,再度发生。 终究,是一条人命! 匕首陡从袖中落出,握于陈叔手中,既然说不通,那就只好来硬的,谁都不能动小姐,否则的话…… “陈叔……” 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颤抖的哭腔。 院中的灯笼被风吹得肆意摇晃,落着斑驳的剪影,粉嫩的罗裙染上了刺眼的血色,娇俏的人儿,满脸是泪的站在檐下,手中握着染血的匕首。 犹如去了半条命,风吹着纤瘦的身影,像是纸片人一般,随时都能就此散去。 “天哪!” “血……” “原来真的在这里!” 众人旋即喊出声来,一个个瞪大眸子,亲眼瞧着温枳浑身是血的,站在屠户家的院子里,已经很说明问题,算是铁证如山。 屠户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温枳。 这血,是她的? 还是…… “小姐!” “小姐!” 陈叔和四月当即喊出声来,快速往内冲。 事已至此,屠户也顾不得其他,发了疯似的往后院跑去。 推开柴房的门,浓郁的血腥味,瞬时迎面而来,冲击着人的五感,让屠户当即变了脸色,豆灯已熄,内里黑漆漆的,压根瞧不清楚状况。 “儿子?儿子!”屠户连喊两声,却都没能收到傻子的回应,当下慌了神。 人呢? 他儿子呢? 蓦地,他眉心陡蹙,只瞧着干草堆上,似乎有一道黑影。 外头的人也冲了过来,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也有人举着火把进了屋,乍见这地上的血迹,愣是没敢再往里面多走两步,只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去。 干草堆的被褥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脖颈上的血窟窿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不知死活。 房梁底下还悬着一根绳子,地上丢着一圈被割断的绳索,傻子都该明白,这里此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再看傻子这般,每个人心里宛若明镜。 第41章 “没想到,是他们爷俩?” “造孽啊!” “杀了这么多人,血债血偿,一命偿一命!” “对,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把他们送官府!” 谁知下一刻,屠户忽然目色猩红的回头,“你们害死了我儿子,都该死,都该死!” 刹那间,斧子高高举起。 众人尖叫,满院子喊声刺耳。 “杀人了!杀人了!” “救命啊……” 满院子的尖叫声,还有纷乱的脚步声,惊得整个镇子都震动,场面瞬时乱做一团。 蓦地,外头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温枳平静的抬眸,一滴泪刚好滑入唇角…… 第51章 小阿枳不乖 院子里,已有人受伤,鲜血飞溅。 其后所有人拿起了手边能用的的,或是凳子,或是木板,或是耙子、锄头之类的,满院子的噼里啪啦声响,几乎是乱成一团。 大批的军士包围了院子,其后便有军士和衙役蜂拥而入。见着被百姓围拢的屠户,军士和衙役快速冲了上去,毫不犹豫的将人制服。 温枳站在那里,手中的匕首已经被陈叔夺下,这会她面色苍白,浑身战栗的站在那里,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放开我,放开我!”屠户目光猩红,满身是血。 捕头进门,是熟人。 “温少东家,我们见过的。” 温枳点点头,“高捕头。” “是!”高旭拱手,“衙门接到了消息,幸好,赶得及。温少东家,烦劳跟我们回一趟府衙,这里的事情总归要有交代。” 陈叔和四月刚要上前,却被高旭拦住,“两位止步。” “我总归要跟着小姐的。”四月忙道。 高旭摇头,“无关人员,不许掺合。” “小姐……”四月急了。 温枳摇头,“不妨事,去府衙外头等我,我很快会出来的。” 四月和陈叔面面相觑,只能如此。 “头,这人还活着!”柴房内,衙役快速跑出来。 高旭眉心陡蹙,“马上包扎伤口,快点带回去。” “是!” 高旭扫一眼,周遭又不少百姓受伤,当即留了几个人,将百姓送到医馆去,“其他人,搜索整个宅院,掘地三尺,不可放过一丝一毫。” “是!” 这宅子,瞧着有点阴森森的,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高旭转身朝着外头走去,疾步赶上了温枳,“温少东家,这边请!” 马车,早已备好。 温枳眉心微凝,瞧着府衙准备的马车。 马车? “请!”高旭站在马车边上。 火光摇曳,温枳提着裙摆上了马车,进去之前看了一眼四月和陈叔,示意他们放心。 “陈叔?”四月担虑。 陈叔摇摇头,“不打紧,我们跟着便是。” 那便,跟着吧! 温枳刚上车,冷不丁身形一僵,下意识的想转身,却听得身后传来低幽的声响。 “哪只脚迈出去,就剁那只脚。” 温枳:“……” 车窗外头的火光,从窗户的缝隙漏进来,车内仍是昏暗。 “过来!” 温枳喉间滚动,艰难的迈开步子,缓缓挪了过去坐下,“阿哥?” “还以为小阿枳是个胆小怕事的,没想到连血都敢沾。”容九喑低哑的嗓音,萦绕在她耳畔,仿佛带着钩子,剜着人心,“看样子,小阿枳只是怕我……而已!” 音落,温热的体温骤然袭来,双臂抵在温枳的身侧,将她困在了怀抱之内,却又没有触及到了她,但姿态却是极为暧昧。 “不是的!”温枳慌忙摇头,伸手想推开他,可一想到自己手上的血,一双手便僵在了半空。 她略有些失神,直愣愣的瞧着染血的手,上面的黏腻感觉,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一刻,容九喑扣住了她的手,默默的摁在了自己的胸口,“怎么,现在才知道怕?嗯?” “我、我……”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抱起,“啊……” “嘘!” 温枳当下禁声。 “小阿枳不想被人看见,车里的动静吧?”他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俯首在她耳畔低语,“要是被人瞧见,小阿枳可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温枳蜷起身子,由着他自身后圈着她的腰肢,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脖颈处。 “好香。” 温枳:“……” “利用胭脂香味,把人引出来,真是个不怕死的!”搁在她腰间的胳膊,徐徐上移,其后将指尖摁在了她的锁骨处,“看样子,之前给的教训还不够!” 温枳陡然握住了他的手,“阿哥,不要!” “对着那傻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娇羞害怕吗?”他尾音拖长,愈发将她抱紧,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过,小阿枳穿得这样粉嫩的颜色,倒是真的好看。” 羽睫骤然扬起,温枳深吸一口气,“阿哥一直都在?” “谁让小阿枳不乖,不让做偏要做?”他嗓音里带着冰凉的笑意,“拿自己当饵,送入虎狼窝,连鼻尖都哭红了。” 第42章 温枳不吭声。 下一刻,发髻陡然一紧。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否则,后果自负。”他扶着簪子,入了她的发髻,将“一枝春”重新簪在她的发髻上,“懂?” 温枳乖顺的点头,“懂。” 流苏轻摇,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于这样黝黑而寂静的马车内,显得分外悦耳。 容九喑表示:很满意! 第52章 她,应该看到了 马车在府衙内院停下,容九喑终是松了手。 温枳第一时间起身,呼吸微促的站在那里,“那我就先走了。” 走了两步,未见他反应。 温枳又徐徐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的瞧着他。 容九喑不吭声,只是半倚着软榻盯着她。 温枳眉一皱,心一紧。 气氛,凝滞。 车外的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吭声。 半晌过后,温枳终是开了口。 “阿哥?” 容九喑好似醒过神来,“去吧!” 温枳:“……” 下了马车,温枳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瞬,车边的所有人都撤得干干净净,崔堂这才从暗处走出。 “爷?” 容九喑不温不火的下了马车,“叶子呢?” “在!” 一声落,暗影婆娑,如鬼魅一般飘到了容九喑的跟前,毕恭毕敬的跪地。 “做得很好。”容九喑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继续看着。” 叶子颔首,“是!” “爷,此事咱不管了?”崔堂问。 容九喑转身朝着偏门走去,“小妮子翅膀硬了,何须我来插手?” 崔堂脚步一顿,继而回头看了一眼。 翅膀硬了…… 四月和陈叔守着府衙外头,焦灼的等待着内里的消息,按理说自家小姐是受害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是,高旭搜查柴房得出来的结果,似乎不是这样。 柴房里虽然有打斗的痕迹,血色弥漫,瞧着当时应该很激烈,但是……所有的痕迹都有些过于刻意,仿佛只是一人的推搡,而不是两人的争斗。 且,傻子的伤口很奇怪,身上的伤的确是匕首所致,但是脖颈上的伤,并不像是匕首所为,应该是另有锐器,而这锐器大概还在温枳身上。 房内。 温枳还穿着那一身血衣,小脸煞白,瞧着有些神情呆滞,仿佛惊吓过度,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抬头看人的时候,亦是眸不聚光,分外楚楚。 “温少东家不要紧张。”来的还是高旭,毕竟这件事是他负责,“我来是想弄清楚,那个柴房里的人,是如何受伤的?” 温枳紧张的看着他,“我、我杀人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旭忙道,“我只是想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恶人自有恶报,此事你莫要有太大的心里压力,只管照实说。” 对方是穷凶极恶的凶徒,温枳是个弱女子,即便在挣扎的过程中,真的出手杀人,那也是情有可原,实乃为了自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温枳战战兢兢的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戒指,放在了桌案上,“他脖子上的伤,就是我这枚戒指所致。” 戒指有暗扣,内里藏了锋利的刀片。 “当时我被挂在房梁下,他要对我、对我……”温枳红了眼眶,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哭腔浓重,“他把我放下来了,把我压在那里,我、我就用戒指里刀片,刺向了他的脖子,血……血就喷了出来,我、我当时……” 温枳泪如雨下,“我不是有意要杀人的,是他们、是他们要杀了我,我……我……” “别紧张,没事了,没事了!”高旭忙安抚,给她倒了杯水,“只是这枚戒指,我得带走。” 温枳点点头,“嗯!” “这一次,多亏了温少东家,要不然……咱未必能抓住这两个穷凶极恶之人,还不知要祸害多少无辜的女子。”高旭起身,毕恭毕敬的揖礼,“温少东家受惊了,你先休息一下,我这就让你的婢女进来。” 温枳泣不成声。 “只是,要劳烦温少东家,在府衙内久留两日,有些事情可能还需要你来核实。”高旭解释。 温枳哭着问,“能不能,不要透露我在府衙之事,萧家那边……” 说到这儿,她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沾了泪水珠儿,瞧着分外娇弱可怜。 萧家是如何对待温枳的,上京谁人不知道,这萧长陵与寡嫂做出这样的事情,满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即便如此,萧家还要让温枳跪在府门外头认错,可想而知她在萧家的处境。 若是萧家知道,她如今进了府衙,不定还得如何刁难呢? “温少东家放心,我敢保证,府衙上下绝对不会往外多说半句。”高旭示意她放心,“何况现下是夜里,暂时不会知道的。” 温枳起身行礼,“多谢高捕头。” “温少东家稍待。”高旭当即出门。 不多时,四月便冲了进来,“小姐?” “我没事。”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默默拭去面上的泪痕,倒是可惜了那枚戒指。 四月上下检查着,确定温枳身上的血,都不是她自个的,这才放心的大喘气,“吓死奴婢了,看到您这一身的血,还以为……” 第43章 “我怎么会让自己受伤呢?”温枳坐定,兀自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勾着金簪流苏,“为了这么个东西,让爹为我伤心难过,他们也配?” 哼! “可是,真的吓死奴婢了!”四月满脸委屈。 温枳拽着她坐下来,“放心吧,我没事!陈叔呢?” “奴婢让陈叔先回去,该给银子就给银子,该安抚就安抚,最要紧的是按照您的吩咐,避免让萧家的人,知道你在哪。”四月忙回答。 温枳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握着手中杯盏,“她,应该看到了……” “小姐,您说的是谁?” 第53章 他,出现了 温枳没有多说什么,暂时在府衙里留了下来,这样也好,至少不会有外人打扰,任凭萧长陵在外头兜圈,也不可能找到她。 事实,诚然如此。 街上如今都在说,胭脂楼的案子破了。 萧长陵站在街头发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着衙役过来,拆去了胭脂楼的封条,他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已经尘埃落定了! “官爷,这是怎么回事?”萧长陵忙拦住拆封条的衙役,“不是说这刘掌柜的跟杀人的案子有关系吗?这是怎么了?” 衙役瞧了他一眼,“破案了,这件事跟胭脂楼没关系,当然是要拆封条,不日就会把人放回来。” “是谁杀的?”萧长陵追问。 衙役没有回答,知府大人还没有公开审问,自然不能说太多,当下转身离开。 萧长陵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公子,封条拆了,那就意味着胭脂楼的事情尘埃落定,少夫人怕是不会再过来了,您还是别等了!”万里在旁规劝。 萧长陵又岂会不知,胭脂楼的事情解决了,当中没有自己一分功劳,也就意味着之前跟温枳的约定……不可能兑现了。 说好的给他几成红利,现在都成了空口白牙,他终是没能赶上,一分钱也捞不着。 “怎么会这么快呢?”萧长陵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居然就破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这件事会持续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到他金榜题名之后,毕竟这件案子不是近期才发生,而是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而府衙的人一直没找到线索,所以……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什么叫鸡飞蛋打,现在便是! “先回去罢!”萧长陵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途径临风楼门前,只瞧着门口围着不少人,凑近了瞧着,只瞧着一乞丐晕倒在门前,百姓都围拢在周遭议论纷纷的,但没人敢轻易施以援手,谁知道这人是死是活呢? 万一担上个杀人的罪名,那还得了? 萧长陵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旁人死活……与他何干呢? “陈叔?”掌柜的进门。 陈叔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去府衙,给小姐送过去,听得掌柜来报,不由的心头一紧,“小姐此前叮嘱过,若是乞丐……我先去看看!” “是!”掌柜颔首。 乞丐是饿晕的,倒是没死。 “抬进去,请大夫。”陈叔吩咐。 乞丐被抬了进去,不时便有大夫着急忙慌的进来。 房内。 乞丐躺在那里,气息微弱,面如死灰色。 “大夫,如何?”陈叔忙问。 大夫忙道,“没什么大碍,就是饿晕了,老夫给开两副药调理调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便没什么大碍了。归根究底,就是身子太虚弱了而已!” “多谢大夫!”陈叔连声道谢,边上的伙计便将大夫送了出去。 小姐是如何知道,来日能逢着一个乞丐的? 这是陈叔最不明白的地府! 不过,既然是小姐吩咐过,临风楼不缺这一双筷子,那便把人留下,免得没法跟小姐交代。 “瞧着,不像是要饭的。”掌柜检查了一番,“食指上有茧子,但掌心里却是干净得很,没有老茧也没有伤口。十指纤纤,倒像是个读书人!” 毕竟是做生意的,什么人没见过,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陈叔上前,仔细的翻了翻男人的身子,“像是个书生,十有八九是路上遇见打劫的,所以才会孑然一身的跑到这儿来。” 十年寒窗,哪个不想功成名就? 即便是路上再难,也想跑这上京来搏一搏,不枉费这一肚子苦读的诗书。 “好好照看着。”陈叔拢了拢手中的包袱,“我去一趟府衙就回来,他若是醒了,就好吃好喝的待着,让他先住下来再说。” 掌柜颔首,“你放心便是。” “嗯!”陈叔提着包袱,转身就走。 府衙内。 陈叔将包袱放下,“这些都是小姐日常所用之物,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所以先带来用着,若是有什么缺的,小姐只管吩咐,我再去拿。” “不必。”温枳摇头,“我不会在这里久留,等那边审讯完了,我这厢再补充一番,便算是完事。胭脂楼那边如何?刘掌柜呢?” 陈叔忙道,“小姐莫忧,胭脂楼已经解封,刘掌柜这边很快就能出来,我会去接人的。” “那我就放心了。”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陈叔又道,“今日在临风楼门前,捡着一个乞丐,按照小姐的吩咐,抬进去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只是人太虚弱,我出来的时候,人尚在昏迷之中。小姐,这乞丐是什么来头?” 第44章 “真的出现了?”温枳愣了愣。 陈叔诧异,“不是小姐吩咐的吗?” “我只是、只是有一天夜里,忽然佛祖显灵,说是此人能庇我来日一劫,没成想真的……成真了?”温枳随便扯了个缘由。 陈叔一听这话,与四月对视一眼。 若是旁人说的,他们必定不信,但小姐开了口…… “既是避劫,必得好好照顾,回头还得去庙里还个愿。”陈叔最是紧张自家小姐,“多谢佛祖提醒。” 温枳点点头,报之一笑。 外头,高旭轻叩房门。 “温少东家,我可以进来吗?” 第54章 她做到了 “请进。”温枳开口。 陈叔和四月当即站在了边上,瞧着高旭踏入房间。 “温少东家。”高旭瞧了一眼桌案上,便晓得是家里送东西来了,“昨夜大人连夜提审了,是以今儿下令,解封了胭脂楼,释放刘掌柜。” 一听这话,温枳旋即起身,“刘掌柜没事了?” “不过,在此之前,大人要见你。”高旭说,“烦劳温少东家跟咱走一趟。” 陈叔当即急了,“这件事,我家小姐也是受害者,怎么就……” “别紧张。”高旭忙解释,“只是问两句话而已,不会伤害温少东家。” 温枳点头,“那容我换身衣裳,洗漱过后再过去。” “好!”高旭颔首,快速退出了房间。 待人走后,温枳瞧了一眼陈叔,“陈叔莫要紧张,去大牢那边等着刘掌柜,我们一起回去。” “好!”陈叔点点头。 四月赶紧去打了热水,准备为自家小姐洗漱。 半晌过后,温枳神清气爽的出门。 知府大人在书房等着。 温枳进去之后,毕恭毕敬的行礼,“民女叩见知府大人。” “温少东家不必客气。”知府姓钟,名光岳,瞧着与温临风年岁相仿,虽然略有威压,但关起门来还算温和,见着温枳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杆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温枳回礼,坐定,“知府大人是有什么话,要再问问我吗?” “奔府只有两个问题。”钟光岳开口,“希望温少东家能如实回答。” 温枳俯首。 “第一,屠夫父子为何会盯上你?第二,那枚戒指是早有准备吗?”钟光岳这两个问题,算是分外毒辣,几乎是一针见血。 温枳也不含糊,毕恭毕敬的回答,“第一个问题,因为刘掌柜被抓,是因为那盒胭脂,所以后来我身上就一直带着同样的胭脂,但我并不知道,这可能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那傻子抓住我之后,一直喊着香香的,我便晓得这胭脂的气味,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所以我来之前,将胭脂的香料调配都写了出来,大人请看。” 说着,温枳从袖中取出了方子,上前递给了钟光岳。 钟光岳没想到,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如此缜密,好似早就猜到了他要问什么,竟是连胭脂香料的方子都早早备下。 但,他挑不出她任何的错漏,此方子也有助于破出真相。 “第二个问题。”温枳又道,“戒指不只一枚,我爹就我一个女儿,凡事都往坏处想,是以诸多准备都只是为了防身而已。出门的时候,我都会小心带一枚戒指在身边,以防万一。大人若是不信,可回温府去问,也可以询问我身边的人。” 钟光岳瞧着手中的方子,从这方子上就能看出来,小姑娘想得很周全,所以她敢这么说,就不怕他派人去询问,是以没必要追根究底。 “大人?”温枳深吸一口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钟光岳忽然笑出声来,“温少东家做事周到,为人仔细,本府没什么可问了,只是那枚戒指作为证供,怕是不能再归还你。” “但凭大人做主,只要能将贼人绳之于法,一枚戒指又算得了什么?”温枳行礼。 钟光岳颔首,“温少东家明事理,本府甚是欣慰,好了,没什么事了,可去把胭脂楼的刘掌柜接触来了。此番,多谢温少东家。” “民女能为大人尽绵薄之力,为上京附近的百姓做点事,是民女的福分,不敢承谢!”温枳依旧恭敬,其后便退出了书房。 钟光岳缓步走到了门口,瞧着温枳离去的背影,不由的有些感慨,“年纪轻轻就这般老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跳进萧家火坑的人啊?” “大人?”高旭在旁开口,“她终是女子,免不得……嘿嘿!” 钟光岳挑了一下眉,“是个好姑娘,真是可惜!” 不过,他也相信。 聪明的好姑娘,定有自保之能,也有及时止损之力。 只是,时机问题。 大牢那边。 刘元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不见天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纵然身上带着伤,可到底还是能活下来了,终于重见天日。 “刘掌柜?”陈叔率先迎上去,快速搀住了他,“可算是出来了,此番多亏得小姐,以身犯险,引出了凶手,这才让你走出了大牢。” 听得这话,刘元迟滞的面上,陡然浮现激颤,扑通就跪在了温枳跟前,顿时涕泪纵横,“多谢小姐救命之人!” “刘掌柜,使不得使不得!”温枳慌忙把人搀起来,“当年我这条命,是你用腿换的,如今只是投桃报李,回报你昔年的救命之恩,何况我是晚辈,你这一跪不是折我寿吗?” 第45章 说着,温枳笑了笑,“没事了,没事了!” “好了好了,这是好事,不要弄得哭哭啼啼的。”陈叔忙道,“先回临风楼吧!” 刘元连连点头,“好,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众人从偏门出,上了马车之后便离开了府衙,其后绕道临风楼的后巷,从小门进去。 掌柜和伙计早就备下了柚子叶和火盆,在小门等着刘元。 “跨过火盆,去去晦气。”掌柜手中的柚子叶沾水,甩在刘元身上,“此后大吉大利!” 刘元感激至极,回头去看自家小姐,更是泪流满面,此番大难不死,是小姐用自身为饵,才引得凶手再度出现,才有了自己的今日。 “小姐……” 温枳笑了笑,“家里那边你且放心,咱们没说漏嘴,只说是胭脂楼近日繁忙,你实在没空回去。现在,你先去房间好好洗漱,沐浴更衣,然后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再回家去,才不会惹老夫人怀疑。” “多谢小姐!”刘元抹着泪,跟在伙计身后离开。 温枳如释重负,保住了胭脂楼,没让萧长陵沾着便宜,又保住了刘掌柜,着实是累得慌…… 好累啊! “小姐?” “小姐!” 第55章 白捡一书生 所幸,温枳没什么大碍。 只是最近神经紧绷,一下子放松下来,当时就厥过去了。 “让小姐好好休息。”陈叔叮嘱四月,“看着点。” 四月点头,“我会守着的,陈叔你去忙吧,这两日事情太多,可莫要再让小姐分心了。” “好!”陈叔颔首,临出去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瞧着床榻上的温枳,想着得去找老朋友弄点药,给小姐补一补。 这般虚弱,可不是什么好事! 温枳昏昏沉沉的睡着,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的最后是鲜血,大雨瓢泼之中,有人提着刀杀进了萧家,刹那间,鲜血遍地。 那人瞧不清楚容脸,抱着她的尸身,踏着萧家众人的尸骸与鲜血,一步步走出了大门…… “呼!”温枳陡然睁开眼。 什么动静? “小姐,您醒了?”四月忙不迭把人搀坐起来,“觉得如何?” 说着,四月赶紧去端水。 “方才,什么动静?”温枳是被“砰”的一声响吵醒的。 四月端着杯盏回来,“好像是隔壁,大概是凳子倒下的声音。” “哦!”温枳点头,抿一口谁,算是彻底清醒了。 只是,梦里的那人是谁? 还是说,仅仅只是个梦而已? 又是一声响,来自于隔壁房间。 “奴婢去看看!”四月忙不迭起身,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临风楼是酒楼,不是客栈,要么是客人闹事,要么是…… 不多时,四月回来。 “小姐,奴婢问过了,隔壁住着那位。”四月意有所指。 温枳先是一愣,俄而明白了,“那个乞丐?” “是!”四月颔首,“人已经醒了,想起身离开,奈何走两步摔一跤,这不……噼里啪啦的一阵。不过,伙计已经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温枳点点头,掀开被褥下了床榻,顿时一阵眩晕。 “小姐?”四月急了,“大夫说了,您这段时间绷得太紧,把自己逼得厉害,所以身子虚弱,得好好养着,可不敢再乱来。” 温枳坐在床边,幽然轻叹。 身子要紧,其他的……先放一放。 “说说那乞丐的事儿。”温枳开口。 四月解释,“伙计说,他叫洛时节,林州人士,是来上京赶考的,路上遇见了山匪,被洗劫一空,若是回家必定耽误了秋试,所以便一路乞讨进了上京。谁知这几日没什么果腹,就晕倒在了临风楼门前,所幸被咱们救回来。” “洛时节?”温枳深吸一口气,“落花时节又逢君?倒是个好名字。” 但愿这一次,命运的转轮不会出差错,能让这位落魄的书生郎,一举夺魁,有这一份救命之恩在,来日若是…… 温枳目光沉沉,真该去佛寺里还个愿了。 如温枳所料,洛时节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真是千恩万谢,只听说是少东家救了自己,不知这位少东家姓甚名谁,但这份恩情势必是要还的。 救命之恩,大过于天。 温枳不仅让他在临风楼的客房里住下,还让他偶尔帮工,在临风楼里干活赚银子,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连带着一些书册和笔墨纸砚,都是掌柜推送。 于是乎,洛时节白日里帮工,夜里便挑灯夜读,攒下来的银子则去书斋买书,算是暂时在上京稳定了下来。 “瞧着还不错。”掌柜的私底下开口,“白白净净一书生,干活也是卖力。” 温枳点头,“多看着点,多照顾点,别的什么都不必说。” “是!”掌柜颔首。 温枳领着四月上了马车。 马车,在布庄停下。 二人刚进去没多久,还没跟丽娘说上两句,便听得外头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小姐稍待,我去看看!”丽娘起身。 温枳颔首,在布帘后面站了站,当即皱起了眉头。 “小姐,怎么是她呀?”四月噘着嘴,满脸的愤愤,“真是阴魂不散!” 第46章 温枳低笑,“冤家路窄。” 第56章 我要她,惊艳全场 因着百花宴的事情,这段时间布庄的生意不错,成衣和布匹皆是如此,尤其是这几日,又刚到了一匹新料子,做出的成衣挂在布庄内,分外夺目。 不论是质感还是色泽,甚至于款式,都是一眼吸睛的那种,让人瞧着格外欢喜。 “这是我先看中的。”萧姿惯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虽然将,军府没落了,但头衔还在,根基还在,而她又是正房嫡出,自诩不输给其他女子。 纵然是户部尚书家又如何? 若无自己的父兄在边关拼死,何来他们的荣华富贵? “这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吗?”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出的姑娘——殷茵,“萧姿,做人不要太蛮横,得讲个先来后到,讲个道理。” 的确,是殷茵先来的,只是她当时没下定决心,而是打算在布庄内再绕一圈,谁知便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萧姿便让人将成衣取了下来。 说起来,二人都有道理。 丽娘上前规劝,“两位姑娘,咱这布庄里还有的是好料子,要不然看看别的?这成衣就一套,用的是上好的缎子,苏绣为上,绣的是并蒂莲花,这上京内独此一份,是以……实在是没有两件,要不然两位……” “是我先看中的,那便是我的!”萧姿昂着下巴,“归我。” 殷茵冷笑,“是我先来的,归我!” 一人扯一边,谁也不放手,仿佛是真的较上劲来,两个人谁也不肯定放手,你一来,我一往,四目相对,皆难掩面上的愤怒之色,愈发下了死手。 “哎哎哎……”丽娘急了,“两位两位,这……” 话还没说完,骤听得“撕拉”一声响,室内万籁俱寂。 门帘后,温枳勾唇冷笑。 “小姐?”四月皱眉。 温枳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后堂,不再去看这样幼稚的闹剧,“我若是没记错,这两日似乎刚来了一批流萤纱?” “是!”四月点点头,“这账册的入货清单上写着呢!” 温枳幽然吐出一口气,“百花宴就这两日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的?”四月不解。 温枳眸光微沉,“你去找春娘,我这厢有事。” “是!”四月疾步离开。 前面还在闹腾,温枳淡然自若的饮茶,撕破了衣裳,总归是要有人买单的,再不济那也是一人一半,尚书府是不屑要这破衣裳的,而萧家早已是空壳子,给了银子……自是要受这衣裳的。 可破衣裳如同烫手的山芋,到了手里岂非让人笑话? 缝缝补补的,又不好穿出去…… 果然。 不多时,丽娘转回,无奈的叹口气,“这萧家的姑娘,可真是难缠得很,殷家姑娘放弃了衣裳,抱了新料子回去,可萧家这位,却是要让咱分文不取,将衣裳恢复原样。” “花一半的银子,不亏。”温枳放下手中杯盏。 丽娘点头,“虽然咱也不亏,但是……” “萧姿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回头告诉别人,咱布庄卖破衣服,免不得会影响声誉。”温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咱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这种难缠之人,有好全得占,不然就死皮赖脸。” 丽娘坐定,“小姐似乎……另有主意?” 说话间,四月已经将春娘找来。 “小姐!”春娘行礼。 春娘是苏州来的,一手好绣工,布庄里一些绣品,都是出自春娘之手。 “怎么了?”丽娘不解。 温枳笑了笑,“不是要补破衣服吗?” 丽娘顿了顿,“是啊!” “我有个主意。”温枳含笑望着二人,“让咱布庄的生意,好上加好,也让某些人出出风头,更得意忘形一些。丽娘,去把衣服取过来,顺带把新进的流萤纱也取过来。” 丽娘不疑有他,“是!” 衣服是破了,单纯的缝缝补补是不好看,但若是添上点东西呢? 比如说,流萤纱为配,加上春娘的手艺,如同盛放在衣服上的鲜花,白日里倒是没什么惊奇,到了夜里则会一鸣惊人,惊艳众人。 “小姐,您这样帮着她作甚?”四月有些愤愤,“她不是个好人,往日里这样欺负您!” 春娘一针扎在了指尖上,顿时冒出血珠子,“她欺负小姐?” “不打紧。”温枳忙不迭捻着她的指尖,以帕子摁着她的伤处,“小心点,你这手可金贵着呢!” 丽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那小蹄子瞧着就厉害,还以为只对外人,没成想对自家人也这样刻薄?” “可不是嘛!”四月将此前事情,一一详说,“占小姐的便宜,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所幸没让她知晓,这布庄也是小姐的嫁妆之一。” 丽娘是瞧着温枳长大的,脸色黑得能吃人。 “如此,小姐还让她出风头作甚?”春娘满脸不悦。 当年要不是小姐,春娘早就死在了路边,是小姐让她有栖身之地,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助她跳出火坑,她哪能看着小姐受人欺负? “站得高,摔得狠。”温枳淡淡的开口。 二人对视一眼,旋即了悟。 “如小姐所愿,让她惊艳全场。”春娘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 第47章 想当年她可是苏州数一数二的绣娘,若不是…… “多谢春娘。”温枳笑靥温柔。 春娘回之一笑,只要能让小姐高兴,什么都值得。 第57章 你就一残废 布庄里吃了亏,萧姿憋着一股子气回到萧家,见着垂头丧气的萧长陵,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 “二哥这是还没找到人呢?呵,一个成了婚的妇人,整日不归,我瞧着十有八九是外面有人了,二哥可得小心,说不定哪天她就大着肚子回来了。”要不怎么说,萧姿嘴不饶人? 一针见血,一刀子戳心窝。 “混账,这话是你能说的?”萧长陵遍寻温枳不着,心里正窝着火,若不是顾念亲情,此刻定是要一巴掌上去,“我是你兄长,阿枳是你二嫂,如此目无尊长,你这是要反了天吗?” 这还没入宫呢,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要是真的被选为三皇妃,还不对鼻孔看人? “我有说错吗?”萧姿气焰稍减,“要不是她跑了,何至于如此拮据。” 萧长陵听得这话,便明白了她的怨气出自何处,“你要的头面,大嫂已经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呵。”萧姿想起布庄里的一幕,真是心都在滴血,原打算在进宫前,再给自己弄一身,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是气死人了。 母亲就给了这点银子,现如今衣服衣服没捞着,还憋了一肚子火气,只怪这温枳……跑什么?嫁入了萧家,就不能忍耐一些,为萧家做点贡献? “果然是小门小户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萧姿一跺脚,转身就走。 萧长陵沉着脸,气不打一处来。 “公子,还找吗?”万里低声问。 萧长陵犹豫了,找了这两天都没有温枳的下落,说明了一个问题。 她,在躲着他。 上京那么大,要找一个人不容易,何况是有心躲着他。 这一次,大概是真的伤到了她…… “算了!”萧长陵垂下眼帘,“等她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万里垂眸不敢言语。 “怕是……消不了。”萧长赢双手环胸,背靠着墙壁站着,“面对着一个在生死关头,放弃自己的男人,她怕是早就伤了心,对你死了心。以前追着你跑,现在你却连找都找不到,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萧长陵冷眼睨着他,“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用得着你来管?” “我当然不需要管,只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不珍惜的总有人会珍惜,你放弃的……会变成他人的掌心宝,成为你高攀不起的存在。”萧长赢坏坏的大笑两声,“这说法,二哥是不是觉得,特别刺激?” 萧长陵:“……” 好半晌,萧长陵才吐出一句,“你有病!” “是啊,上京谁不知道,我萧长赢就是个疯子?”萧长赢站直了身子,眸光带着清晰的挑衅,“二哥若是得空,多照顾着点大嫂,至于姐姐嘛……有的是人代你照顾。” 语罢,萧长赢放声大笑,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萧长赢!”萧长陵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萧长赢顿住脚步,无所谓的回头看他,“你不但眼神不好,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啧啧啧,难怪姐姐要跑,换做是我,也不要……你这残废!” “你说谁残废?”萧长陵怒喝。 可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萧长赢是混子,若是真的动手,输赢根本不必多说。 “谁答应,就说谁咯!”萧长赢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府门。 唯留下气急败坏的萧长陵,在原地哼哧哼哧的,胸口起伏得厉害。 待自己功成名就,定要将二房赶出去,让萧长赢在外面自生自灭…… 只是,不是现在。 现如今,萧家还有个老祖宗在上面,萧家的大权落谁手,老祖宗还没决定,只能先僵持着,等着看哪一房先出人头地。 “公子息怒,现如今还是找到少夫人要紧。”万里急忙打圆场。 萧长陵拂袖而去,气煞人也!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派人跟紧萧长赢!” 这厮肯定跟温枳有所联系,说不定就是他把人藏起来了…… “是!” 出了萧家的大门,萧长赢便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不过他也不着急,领着后面的尾巴,若无其事的在城内瞎晃悠,体力之好,让身后尾巴都倍感吃力。 临了的,萧长赢拐进了一家赌坊,底下人便在外头跟着,没敢再继续跟进去。 只是,眼见着天都要黑了,也没见着萧长赢出来,底下人心慌,赶紧进去查找,哪儿还有萧长赢的踪影,这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呵,想跟着他,也得有这个本事! 这小子,早就进了临风楼。 此刻,就坐在茶楼内,美滋滋的喝着茶,听着先生唾沫横飞的说着书,顺手剥着边上的酱花生。 但剥好之后,他倒是不吃,只是放在一碟子里。 不多时,一碟子的花生仁,齐齐整整的摆在上头。 萧长赢招招手。 伙计赶紧上前,“爷,有什么吩咐?” “把这碟子,送上面那雅间里去。”萧长赢指了指案头的碟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捻着帕子轻轻擦拭指尖的污渍,“小心点,别打翻了。” 第48章 伙计愣住,“爷……” “要不然,我自个上去?”萧长赢将赏钱搁在桌案上。 伙计行礼,受了赏银便端起了碟子,蹭蹭蹭的跑上楼…… 第58章 萧家有个秘密 “小姐?”伙计将一碟花生仁搁在了桌案上,继而又将赏银放下,面色有些讪讪的,“楼下那位,说是送上来的。” 四月出去探头一看,当即往回跑,“小姐,是萧三公子。” 萧长赢! 温枳眉心微蹙,“他如何知道,我今日在此?” “许是有他自个的本事,毕竟是混迹街头的。”四月开口。 瞧着满碟子的花生仁,温枳示意伙计收了赏银,“你先下去吧!” “是!”伙计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四月有些犹豫,“小姐,他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上来吧!”温枳叹口气,“敲门敲得这么明显,还有什么可说的?” 四月颔首。 不多时,便领着萧长赢进了门。 “姐姐原来躲在这里呢?”萧长赢明知故问,毫不客气的坐在温枳对面,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桌案上,身子前倾的靠近她,“让我一通好找。” 温枳抬头看他,“本事不小,何必如此谦虚?” “在姐姐面前,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太过招摇,免得姐姐……不喜欢。”他侧靠在窗棱位置,单手抵在桌案上,托着半张脸斜睨着她,“姐姐好自在,可知萧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温枳喝着茶,“与我何干?” “这话说得……正合我意。”萧长赢睨一眼碟子里的花生仁,“不喜欢吃花生仁?” 温枳抬眸看他,又看了一眼边上的花生壳儿,倒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喜欢他剥的,毕竟不生不熟的,真的没这必要。 “我们是联盟。”萧长赢提醒她,“咱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姐姐为何对我如此冷漠,如此防备呢?”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不应该吗?” “啧啧啧!”萧长赢摇摇头,目光落在四月身上。 四月:“??” “萧家有个秘密,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趣知道?”萧长赢幽幽启唇。 温枳眉心微蹙,转而冲着四月使了个眼色。 “小姐?”四月担虑。 但,终是走了出去。 房门合上的瞬间,温枳冷眼睨着萧长赢,“现在可以说了?” “姐姐是不是得,拿什么来换?”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占我便宜吧?” 温枳:“……” 他捻着花生仁,递到了她的嘴边。 温枳犹豫了一下,终是默默张了嘴。 指腹的温热,轻触她柔软的唇,温热的呼吸便落在他的手指上,花生仁就这么轻飘飘的落进了她的口中,然后她便合上了嘴,慢慢悠悠的咀嚼着。 一双美眸,平淡无温的盯着他。 须臾,她问,“满意了?” “如此防备,姐姐可真会伤人心啊!”萧长赢叹口气,“说好的你我互相联手,怎么就不作数了呢?” 温枳白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无病呻吟,我把你从窗口丢出去。萧长赢,我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吃你哄人的这一套。” 上辈子被萧长陵哄得够够的,连命都哄掉了,这辈子,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这张嘴。 “知道为什么,萧家没了老的和长的,为什么皇帝还会给予照顾?”萧长赢意味深长的开口。 温枳眉心微蹙,“你不说,我如何知晓?我来萧家,不过数日,你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说罢!门在那边,三公子请自便。” “真的不想知道?”萧长赢忽然凑近了她。 陡然间的呼吸喷薄,惊得温枳登时身子一颤,下意识的身子后仰,极力避开与他的碰触,低眉瞧着整个人都伏在桌案上,仰头望着她的少年郎,一颗心砰砰乱跳,被他吓得不轻。 “说话就说话,作甚凑得这么近?”温枳面色铁青,“好好坐着说话。” 萧长赢捻了一枚花生仁塞进嘴里,眸中满是邪魅之色,充斥着明亮的欲,望,“可是,见着姐姐,我就像是没了骨头,怕是没办法坐着好好说话,不如就这样趴着罢!” “你……”温枳喉间滚动,默默的别开头,不去看他那双满是邪气的眸,“再这样,就滚出去。” 萧长赢嚼着嘴里的花生仁,仿佛极为满意,温枳这般神色,“萧家的人,手心里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连皇帝都颇为忌惮,所以即便萧家做出点什么事,皇帝也不会下死手。” “什么?”温枳诧异,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秘密,这般要紧,连帝王都忌讳?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她一连串问题,却只换来萧长赢意味深长的笑,不由的心头一颤,讪然闭了嘴…… 第59章 白色覆尸布下的人 “你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想利用我去探萧长陵和萧元氏的口风?”温枳当即反应过来,忽然间勾唇笑了,眸中透着几分嘲讽之色,“萧长赢,你自己心里都没把握的事情,跑我这儿显眼呢?” 萧长赢笑得坏坏的,一双桃花眼,眼尾轻挑,温吞的靠了回去,“哎呦,都被姐姐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没什么事儿,能诓得了姐姐了……” 第49章 “萧长赢,你揣着什么坏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温枳有点兴致缺缺,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这件事我会放心里,你可以走了!” 萧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姐可真是无情啊,用过就丢,半点犹豫的机会都不给。”萧长赢扶着桌案,慢慢悠悠的起身,低眉看向温枳的时候,目光平静至极,“既然姐姐不愿见到我,那我只好……先回去了!不过,善意提醒,我那好二哥派人跟着我,想就此找到你的下落。” 羽睫骤然扬起,温枳的眉心狠狠皱了皱。 萧长陵,知道了她的下落? “不过,我把人甩了。”见着她一惊一乍的表情,萧长赢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是满意,“姐姐放心,我是不会让他找到你的,在你……主动回去之前。” 温枳:“……” 真是个疯子! 语罢,萧长赢笑盈盈的走出了房间。 四月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止不住皱起眉头,转而快速进门,“小姐?” “这小子虽然油腔滑调,但有些话……”温枳顿了顿,“空穴来风,不是没有原因的。” 四月不解,“他说了什么?” “萧家的秘密。”温枳目光平静。 这个秘密,关系到帝王与皇室,只是不知道掌握在谁的手里?萧长赢与自己合作,十有八九也是冲着这个秘密去的…… 所幸,萧长陵的人没找来,温枳暂时还是安全的。 翌日晨起,布庄那边来了消息。 萧姿趾高气扬的去找丽娘,要取回那件破衣裳。 按照早前说好的,丽娘将衣裳搁在了精致的盒子里,递给了萧姿,据说萧姿当时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那样的好东西,就这样给了她,委实是可惜。”四月小声嘀咕,“春娘的手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就这般……” 温枳听得小妮子的嘟囔,止不住笑了,“好了,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应得与不应得之分,应得之物理直气壮,天命授之。不应得的东西,就算到了你的手里,你也会失去,并且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倒是!”四月点点头,“奴婢希望,她真的能付出代价。” 温枳幽然吐出一口气,“会的。” 若是苍天忘了她这号人,温枳也会加以提醒。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萧姿自鸣得意,用半数的银子,换得一身新罗裙不说,竟还是这样的惊艳无比,让人瞧着就激动不已,好料子好款式好颜色。 “小姐,这可真是赚到了。”连边上的丫鬟落雪,也是止不住的感慨,“这衣裳可真好看,今夜的百花宴上,定然能让小姐大放异彩。” 萧姿只要一想起,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便是喜不自禁。 “小妹如此高兴,可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丁舒真站在回廊里。 萧姿笑容一滞,旋即又笑得合不拢嘴,“没什么,一想起今夜的百花宴,便觉得心中痛快,嫂嫂放心,来日若有我的好,自然少不了你的。” “那我就先行谢过小妹了。”丁舒真一想起自己的那套头面,只觉得心血在滴。 萧姿上前两步,阴阳怪气的笑着,“仔细看看嫂嫂的容貌,真真是一等一的好,这般我见犹怜,哪个男儿见着不心动?可惜,嫂嫂是我嫂嫂,再心生不甘,也终是为人妇、为人母,不像我云英未嫁,年轻貌美,大好机会。” 这不就是扎心的刀吗? 丁舒真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吐不出,眼角都微微泛红。 “嫂嫂还是离二哥远一点吧!”萧姿凑近了她的耳畔低语,“那女人一直不回来,咱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嫂嫂觉得呢?” 若是真的能飞上枝头,少不了打点,光凭丁舒真这一副头面,能有什么用? 萧姿想了想,还是得温家的家财支撑,还是需要温枳的补贴。 可温枳不回来,萧家什么都捞不到…… “小妹,你这话……” 不等丁舒真把话说完,萧姿已经抬步离开,“我可不是二哥,会听你叽叽歪歪的哭诉,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不必与我言说。” 目送萧姿离去的背影,丁舒真袖中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微起。 “呵!”丁舒真狠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原先的凄楚温婉之色。 要知道,今晚的百花宴,必定是上京贵女云集,这三皇妃的名头能不能落在萧姿头上,还不一定呢! 因着夜里就是百花宴,街上人头攒动,都在说哪家的姑娘,今晚能拔得百花头筹? 温枳在马车边上站着,对这些委实不感兴趣。 然下一刻,街头出现了一阵骚动,只见着衙役抬着一副担架从巷子里出来,风吹着白色的尸布晃了一下,温枳骇然僵在当场。 那是…… 第60章 听一个故事 “小姐,怎么了?”四月正掀开了车门帘子,“不上车吗?” 温枳宛若一盆冷水头从浇下,浑身冰凉,她站在原地,面色泛着瘆人的白,掩在袖中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这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小姐?”四月又喊了一声。 温枳目光有些迟滞的回头看她,“你方才、方才瞧见了没有?” “什么东西?”四月没明白。 第50章 温枳喉间滚动,“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人……” 四月皱眉,顺着百姓的目光所及,是衙役抬走的白色担架,但瞧不见白布下的尸体,自然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 “那个人,我见过的。”冷风拂过,温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慌忙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寒意彻骨,那人不就是当日在街上,指着萧长赢喊着“见鬼”的人吗? “四月?”温枳忽然又探出头来。 四月应声,“小姐?” “你去问问,是怎么死的?”温枳忙道,“别让人发现了。” 四月点头。 这是小事,问问边上的百姓就知道了,看热闹的围着一群人,只要听一两耳朵便是。 稍瞬,四月转回。 “小姐?”四月忙道,“奴婢问清楚了,说是一帮混子持械斗殴,所以打死了一个,便是抬走的那个人,府衙的人来查看过,没有别的异常,参与打架的都被抓起来了。” 温枳蹙眉,“真的是这样?” “嗯!”四月点点头。 温枳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四月不解。 温枳摇摇头,并没有多言。 回到临风楼。 没成想,高捕头早已在后院等着。 “我悄悄来的,没让萧家的人发现。”高旭开口便道,第一时间解除了温枳的疑虑。 温枳行礼,“多谢高捕头,那您此番……” “案子有了进展,到底是温少东家参与过,且给你个说法,让你知晓此事到底是因何缘故?”高旭坦明来意。 温枳转身,“这边请。” 后院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房再说。 高旭坐定,掌柜快速奉茶,其后便退了下去,让人守在门口,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凶手抓住之后,咱们的人搜查了整个院子,在后院里又挖出两副尸骨。”高旭叹口气。 温枳愕然,“还有两个?” 可是,没人报失踪啊! “经过询问周遭邻居,再三辨认,是屠户的发妻赵氏,还有他们的女儿。”高旭呷一口茶,面色凝重,如果不是因为温枳,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发妻和亲生女儿都杀,何况是他人。 “不是说发妻跑了,女儿嫁人了吗?”温枳属实没想到,后续结果,会这般出人意料。 高旭放下杯盏,幽然叹息,“谁能想到?没跑,也没嫁人,而是都被杀了,埋在后院的菜地里。说起来也真是个狠人,自家人都不放过。” “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温枳面色微白。 高旭解释,“据屠户自己说,发妻赵氏是个不安分的,与人苟合,结果被小儿子撞见,无意中推搡了孩子一把,竟是将孩子摔成了重伤。她怕屠户知晓,便与人商量着私奔,临走前还叮嘱了大女儿,弟弟睡着了,不要进去吵醒他。” “之前茶棚的老板娘说,傻子是因为受了伤,起了高热,得不到及时诊治,才会变成傻子的。”温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高旭颔首,“等着屠户卖完了生猪回家,儿子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当时就叫了大夫,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孩子因为重伤加上高热,已然坏了脑子。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赵氏跟人跑得没影了,都在骂着她。” “谁曾想后来的某一天,赵氏又回来了,许是在外面躲了一阵,银子花得差不多了,便想着趁屠户白日里做生意去了,回家偷点银子,哪知运气不好,恰屠户回家拿东西,刚好把人堵在了屋内。” “新仇旧恨,加上儿子便得痴痴傻傻,屠户真是恨上心头,问那赵氏到底是要走还是留,赵氏却不由分说的拿凳子砸了他,于是乎屠户便举起了刀,当时就把人给杀了。” 温枳敛眸,“如此说来,也是活该。” “只是,他杀人的时候被一双儿女看见了,然后……”高旭长叹,“儿女心中落下了阴影,以至于长大后,女儿一门心思想离开家,虽然不敢对外说,父亲杀了母亲,但她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某天夜里,女儿打算和同乡的男子,一起逃出家,谁曾想被父亲发现……” 说到这儿,高旭没有继续往下说。 尸体都在后院里埋着,可想而知最终的结果。 温枳沉默了片刻,须臾抬头望他,“那个胭脂香味,跟赵氏有关吧?” “嗯!”高旭点点头,“那个香味,是赵氏生前最喜欢的,跟胭脂楼那盒胭脂的香味,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有点相似,所以带有这样香味的女子,就成了他们爷俩的目标。”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所幸被擒,不然……会有更多无辜的女子惨死。” 原该同情,谁知最后变成屠戮,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傻子还没死,等着所有证据收集完毕,知府大人会当堂宣判,到时候递呈刑部落案,这件事便算是告一段落。”高旭起身揖礼,“知府大人让我过来说一声,幸赖温少东家,让无辜之人幸免于难。” 温枳赶紧回礼,“大人客气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实在算不得功劳。” “温少东家大义,在下佩服!”高旭笑了笑,“我还有事,告辞了!” 温枳颔首,“不送。” 等着高旭离开,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以为高旭又找到了什么证据,所幸…… 第51章 “小姐?”四月进门,“高捕头走了。” 故事的结尾让人可恨可恼,亦万分唏嘘,但……终是现实。 “我累了,你下去吧。”温枳躺在了床榻上,“歇会。” “是!” 房门合上,温枳翻身背对着外头,疲惫的合上眼眸。 下一刻,床褥微微下陷,身后陡然一暖。 羽睫,骇然扬起。 温枳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僵在那里不敢动,她已然感觉到,来自于某人的、熟悉的温度,以及令人心颤的满室威压…… 第61章 崔堂来接人 “那故事,小阿枳听得可好?”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耳畔,某人侧躺在床畔,一条胳膊支棱着,另一手则轻飘飘的搭在温枳的腰间。 言语间,满是戏谑之意。 温枳徐徐翻过身来,平躺在床榻上,瞧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之人,快速坐起身来,“阿哥,男女授受不亲,这是我的床。” “小时候,是谁……” 还不等容九喑把话说完,温枳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幼时不懂事,现如今长大了,自是不一样的。” 下一刻,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捂着他的嘴,温枳如同烫了手一般,快速缩回。 “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嗫嚅,如同幼时做错事一般,别开头不去看他。 容九喑温吞的坐起身,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幼时不懂事,长大了不一样,还以为小阿枳与我,会一直如幼时般亲近,没成想姑娘大了,终是有了自己的心思。” “阿哥,我成亲了。”温枳小声提醒。 容九喑的眸色陡然冷了半分,看她的眼神透着锐利,“是吗?可阿哥没喝到喜酒,怎么能算呢?” 温枳:“……”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温枳的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容九喑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就在温枳想着,怎么才能破除尴尬,让容九喑尽早离开,他却好似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音色微冷的率先开口,“准备一下,天黑之前会有马车停在后巷来接你。” “去哪?”温枳脱口而出。 容九喑起身,负手立在床边,目光幽幽的盯着她,“卖了你。” 温枳:“……” 瞧着她微白的小脸,容九喑忽然笑了一下,唇角勾着上扬的弧度,好似心情不错,“不好意思,吓着小阿枳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会习惯的。” 语罢,他转身朝着窗口而去。 “好歹也是宫里办差的,阿哥这爬窗户的毛病,怕是得改一改了,否则让人知道,怕是……”温枳壮着胆子,音色低颤的开口。 容九喑站在窗口,回头望她,“放心,我不会挑阿枳沐浴更衣的时候进来。” 温枳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 他唇角一勾,身形一晃便已经消失在窗口。 “臭不要脸。”她气愤得低骂,狠狠的将枕头摔在地上。 只是,马车来接人? 这是想作甚? 想带她去哪? 若是不去,会如何? 温枳幽然长叹,不去的话,他会剥了她的皮吧? 何况,现在装病,怕是也来不及了,毕竟太过明显刻意…… 傍晚时分。 马车真的来了,就停在后巷,是崔堂亲自来接人。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四月愤愤,插着腰不肯让。 崔堂怀中抱剑,“爷说了,只要温少东家一人,你算是多余的。” “我……”四月咬着牙,“不成,小姐去哪,我就在哪,谁也不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将小姐带走,我得跟着!” 纵然是表公子的吩咐,也不成! “你是不要命了吗?”崔堂眉心一皱。 四月梗着脖子,“来来来,往这儿下刀子,纵然是死,也不能让你们就这样把小姐带走。” “四月!”温枳开口,“没事的。” 容九喑还真能活剥了她不成? 这天底下,就没有比萧家更可怕,更恶心的地方。 “可是小姐……”四月眉心紧蹙。 温枳上了马车,“安心等我回来。” 四月黑着一张脸,目送马车离去的背影,若不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她是真的想追上去,看看表公子到底把小姐带哪去了? “放心吧!”陈叔上前,“表公子不会拿小姐怎样。” 四月转头,“陈叔,你对表公子未免太放心了点。” “悬崖都跳了,还能在这会把人活吞了不成?”陈叔摇摇头,“我瞧着那方向,别是……要带着小姐进宫吧?” 四月唇角直抽抽,“进宫?选妃吗?” 陈叔当即剜了她一眼,“乌鸦嘴,闭上!” “哦!”四月快速捂嘴。 第62章 阿哥带你去看戏 温枳下马车的时候,天色已暗,她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牢牢的跟在崔堂身后,生怕走错路,到时候真的要陷在这里。 四周围墙耸立,脚下青石板叮咚。 “崔大人?”温枳低声开口,“这是皇宫?” 瞧着偌大的宫道,高耸的围墙,谁家庭院这般恢弘? 唯有皇宫。 “知道就好!”崔堂报之一笑,“温少东家可得跟紧点,万一走丢了……不好找。” 第52章 温枳:“……” 这容九喑是脑子不好使吗? 带她来皇宫作甚? 当然,她心知不是来参加百花宴的,一则她已经嫁为人妇,二则又不是京都贵女出身,商贾之女是没资格入宫的,更何况是选皇子妃。 那么,容九喑到底要作甚? “阿哥让我进宫作甚?”温枳开口。 崔堂笑而不语,爷没交代要说实话,所以他哪儿敢多说,万一说错了话,爷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 偏殿。 门口的守卫一个个锦衣在身,腰间佩刀,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立在那里,目不斜视,有种令人发怵的森冷之感。 温枳小心翼翼的进了门,殿内空无一人,两排烛架将内里照得恍如白昼。 狐皮软榻摆在显眼的位置,周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滋味。 紫檀小桌,青瓷花瓶,上好的梨花木,上等的月影纱,旁边的木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珍奇宝器,连脚下的地毯都是番邦进贡的好东西。 温枳站在殿内,神情有些恍惚,于这样陌生而华丽的地方,心里的不安正在快速弥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外头,骤然响起几声响。 “爷!” 温枳快速转身,只瞧着一身锦衣华服的容九喑,从暗处走到了光亮,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颀长的身影合着周遭的光亮,让他整个人都呈现熠熠生辉之态。 光亮处,唯他最亮。 “发什么愣?”容九喑开口,“喜欢阿哥这样的?” 温枳陡然回过神,不由皱起了眉头,“阿哥把我带进来作甚?这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万一被人发现,我怕是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知道非同小可,那就跟紧我。”容九喑弯腰凑近了她,“阿哥带你转转。” 温枳:“??” 皇宫又不是大街,还能随便转? 他怕是嫌她命长,想让她再死一回吧! “换上!”容九喑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一身衣裳。 语罢,他转身出门。 温枳:“……” 这一身锦衣很是契合她的身段,仿佛是量身定做一般,甚至于连胸前的硬板都做得极好,将女性特征遮掩得严严实实。 温枳本就身材高挑,锦衣在身,束发于后,活脱脱一俊俏少年郎,好一副唇红齿白的娇嫩模样…… 好半晌,温枳才扭捏的走到门口。 容九喑听得脚步声,徐徐转身,便瞧着少年郎略带娇羞的模样,止不住唇角上扬,眼见着心情大好,“这样很好!” “会不会被看出来?”温枳不自信。 容九喑负手而立,“我说不会就不会,只要你跟着我别走丢。” 语罢,他眸光晦暗不明的盯着她。 “阿枳,会跟着我吧?” 温枳点点头,“会!”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容九喑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就跟上。” “是!”温枳旋即跟上。 崔堂在后面笑了笑,旋即同步上前。 偌大的皇宫,有着数不清的新鲜玩意。 起先的时候,有宫女和太监经过,温枳便下意识的紧张,身子绷紧,到了后来,她便逐渐适应了,慢慢的放松下来,开始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周遭景致。 这是皇宫,是天子住的地方,是天底下最富贵之处,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进来的。 所有人途径容九喑身侧时,纷纷行礼,或大老远就跑开,仿佛他是吃人的洪水猛兽,不敢轻易靠近。 宫灯摇晃,光影斑驳。 长长的回廊里,一群人以容九喑为首,崔堂和温枳为侧,后有锦衣随行,慢慢悠悠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晚风轻拂,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百花清香。 温枳环顾四周,终是将目光落在容九喑背影上,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宫,为何要进宫?还有便是,怎样坐到今日的位置? 脑子里,满是疑问。 但她也知道,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她不敢问…… 蓦地,前面忽然止步。 温枳一时恍神,差点撞上去,所幸被崔堂一把拽住。 下一刻,冷冽的目光狠狠掠过。 惊得崔堂慌忙松手,赶紧躬身行礼,“卑职该死!” 温枳:“……” 回过神来,温枳亦赶紧躬身,“是我走神了。” “看到什么好东西了?”容九喑冷飕飕的问。 温枳慌忙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这到处都是新鲜,免不得有些……走神。” “在宫里,得跟着主子走。”容九喑直勾勾的盯着她,“你如今的主子,是我。” 温枳眉心微凝。 “你得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留心我的所有。”容九喑尾音拖长,“懂?” 温枳喉间滚动,小心的点头,“懂!” 闻言,他伸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她骤然汗毛直立,慌忙撤回手,藏于身后。 容九喑勾唇嗤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温枳问。 “看戏的好地方。” “……” 第63章 百花宴 高台雅阁,拾阶而上。 温枳抬头望去,只见匾额上头写着“清风明月”四个字,,周遭亭台错落,白日里应能登高远眺,但是夜里却有种阴森的感觉。 第53章 林木围绕,风声呼啸。 “这里……”温枳有些犹豫。 容九喑已经进了门。 “走吧!”这会,崔堂可不敢再碰她。 温枳点头,紧跟在容九喑的身后,登上了二楼。 回廊宽敞,搁着一副软椅。 容九喑双手抵在栏杆处,抬眸远眺,“看见灯火阑珊处了吗?” “看见了。”温枳如实回答。 容九喑转头望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距离不远也不近,能听到丝竹管弦之音,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这个位置能瞧见那边的动静,但那边估计瞧不见这边都是什么人? 毕竟,满宫里都是灯火辉煌,谁会在意站在光亮下的人? “不知道。”温枳是头一遭进宫,哪儿分得清什么地方? 只是,瞧着那台子和忙碌的奴才,正在搬挪着席子,隐约能猜到,那可能就是举行百花宴之处。 “御花园。”容九喑回答。 温枳愣怔,“那便是御花园?” 灯火通明,花灯璀璨。 假山重叠,芙蕖纵横。 亭台楼阁,九曲廊桥。 放眼望去,奢靡繁华。 奴才们都在忙碌着,为高高在上的贵人准备吃喝,不敢有丝毫懈怠,场面何其壮阔,周遭清场,只有被挑选的人,才配进来伺候。 “富贵真好。”温枳低声说。 容九喑勾唇,口吻里却带着几分耐人寻味,“天家富贵。” 温枳站在他身侧,放眼望着御花园里的繁忙景象。 天色早已彻底暗下来,诸多贵女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宫。 因为皇后娘娘病了,所以此番百花宴,是贵妃娘娘——薛彩贞主持,今年的百花宴与往年不同的是,皇帝与贵妃有心要为三皇子选妃。 三皇子——隋怀睿,虽然府中有了一位侧妃和几个侍妾,但始终没有立妃,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正好让帝王帮着掌掌眼。 世人皆知,贵妃盛宠,三皇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极有机会被立为太子。 当然,当今皇后长孙氏也孕有一儿一女,那才是真正的嫡公主和嫡皇子。 众人以为这太子之位,不是三皇子就该是嫡出的五皇子,然贵妃的三皇子年纪稍长,更为沉稳,比起稚气未脱的五皇子,更适合当太子。 萧姿找到了自己的席位,瞧了一眼对面的殷茵等人,当下低哼了一声,拢了拢发髻上的点翠步摇,满面骄傲不可攀。 不得不说,今日的萧姿真真是出尽了风头。 她踏入御花园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倒不是长得有多惊艳,而是这一身的行头,让人挪不开视线。 点翠倒也罢了,贵女之中不乏贵重头面。 但这一身的罗裙,却是耀眼夺目,灯火之下,原本破碎的地方被春娘绣上精致的连枝牡丹,许以流萤纱为辅,行动处如流萤相随,点点萤光惊艳无双。 流萤牡丹,泼天富贵。 既灵动又华贵,绝世无双。 殷茵是真的没想到,这身眼熟的罗裙,竟是当日自己撕破的那一身?明明都破了,被撕得快成两片,没想到修复之后,如此惊艳无双。 拂袖落座,萧姿摆足了架子,一脸不屑的睨着气鼓鼓的殷茵。 “有什么可得意的?”殷茵冷笑两声,“一身破衣裳,也好意思往外穿?”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目光,却时不时的落在了萧姿身上,何其艳羡,何其嫉妒…… “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萧姿眉眼含笑,好生得意。 太监一声高唱: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所有的声音,瞬时消失。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一个个极尽温柔恭顺之态,将女儿家最温婉得体的一面,尽展帝王与贵妃跟前。 “恭迎皇上,恭迎贵妃娘娘。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帝王坐定,一身威严,扫一眼底下众人。 贵妃雍容华贵,坐在皇帝身边,极尽端庄之能。 “平身,入座。”帝王抬手。 众人行礼,入座。 放眼望去,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或貌美如花,或气质优雅,或眉眼含笑,或温婉如玉…… 薛彩贞想起了自己当年入宫的时候,好似也带着这般娇羞,心里悬着几分胆怯,可后来得了帝王恩宠,她便逐渐忘了,自己还有那样稚嫩的时候。 往事,不可追! “皇上?”薛彩贞笑盈盈的给帝王斟酒,“臣妾觉得,这一个个都是极好的,您觉得呢?” 帝王威严不减,面上没有任何的笑意,扫一眼在座的众人,淡淡的回了一句,“贵妃瞧着好,那便是真的好,朕只是来给贵妃撑撑场子而已。” 御书房里公务繁忙,哪儿有空在这里,挂心什么儿女情长? 见状,薛彩贞含笑坐直了身子,“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皇上与本宫虽然为上座,但诸位可随意,不必如此拘谨。” 众人旋即应声,“谢皇上,谢贵妃娘娘。” 百花宴的第一道,便是奉香囊。 且看谁做的香囊最合贵妃心意,便有机会在御前展示才艺,才有可能飞上枝头…… “会做香囊吗?”容九喑忽然问。 温枳一怔,“会……一点。” 第54章 “会一点是什么意思?”容九喑皱眉。 温枳抿唇。 第64章 心里的人选 在温家的时候,温枳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儿会这些针线活,后来嫁到了萧家,为了萧长陵,她洗手羹汤,针织女红,什么都试着去做。 这些东西,她多少会一点,但……不想再做。 呵,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 瞧着她这副犹豫的样子,容九喑裹了裹后槽牙,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远处的御花园里,丝竹声声。 此番,好似有贵女正在表演琴技。 琴声袅袅,绕梁不绝。 只是,瞧不清楚是谁? 但温枳一眼就认出,萧姿的位置,那一身的好行头,还是她特意吩咐春娘和丽娘整理的,眼下流光溢彩,着实引人注目。 如此这般,自然也惹来了贵妃薛彩贞的注意。 “萧家的?”薛彩贞一怔。 贴身大宫女——如春,毕恭毕敬的点头,“是!” 这般耀眼夺目,心思昭然若揭。 瞧了一眼手上的香囊,薛彩贞眯了眯眸子,复而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殷茵,眸光微沉了些许。 帝王斜睨一眼身边的贵妃,似有所悟,但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缓缓起身,“贵妃好生操持,朕还有政务处置。” “恭送皇上!”薛彩贞回过神,赶紧行礼,心里却很清楚,皇帝这是将选择的权力,丢回给她,并不想插手三皇子妃的事情。 众人纷纷行礼。 皇帝一走,压抑的气氛自然就减轻了不少。 帝王威压,不是说着玩的。 殷茵松了口气,萧姿也是如释重负。 接下来,便是表演才艺。 一个琴,一个筝。 相得益彰,难分伯仲。 萧姿早早就做好了入宫的准备,虽然嘴上放刁,但手上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一手古筝,技艺非凡,加之今日的行头,自然是力压群芳。 但,贵妃的眼神却愈发沉冷。 花开牡丹,泼天富贵。 萧家女儿,好大的胆。 然,萧姿的表现可圈可点,而且对于萧家的态度,帝王甚是有所保留,所以薛彩贞也没敢下死手,只是这心里头不是太舒坦。 好在,能当上贵妃的人,神情收放自如,不会在众人面前轻易展露,真实的神色,她也不明着挑,毕竟皇子是皇子,不是帝王,若是真的选妃……岂非僭越? 该懂的规矩,还是要懂。 酒过半巡,薛彩贞以更衣为名走开,将场子交给众人,吩咐手底下的人,在边上观察着,仔细留心,毕竟这种事还得自己费心。 但,她自个心里有个底儿。 比如说,自己娘家的外甥女,户部尚书府的嫡女——殷茵。 荷花池边。 水榭楼台。 薛彩贞瞧着款步上前的殷茵,眉眼间旋即扬起一抹温柔,“茵茵,过来。” “礼不可废。”殷茵行礼,“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薛彩贞与殷茵的生母薛彩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长姐入了皇宫成贵妃,二姑娘则嫁给了户部尚书,成了尚书夫人。 一门书香,簪缨世家。 “好了好了!”薛彩贞招招手,“过来。” 殷茵这才起身,笑盈盈的上前,“姨母。” “大姑娘了,愈发懂得礼数,这是好事。”薛彩贞其实心里早有人选,奈何自家那小子,却是别有心思,没办法,薛彩贞才走走过场,来了这么一场百花宴选皇妃之说。 殷茵端庄温婉,“姨母这般夸赞,茵茵都不知该如何言说了。” “姨母,最喜欢茵茵了。”薛彩贞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对了,听说昨儿个你和萧家那个闹别扭了?” 说起这个,殷茵便有话说了,“那一身衣裳,费了我半数银子,谁知倒是便宜了她,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竟是将这一身的破衣裳,恢复如初不算,还弄出这么多的花样,着实惹人惊奇。” “那一身……破衣裳?”薛彩贞愣了愣。 殷茵点头,“是,都撕破了,谁知竟也成了这般惊艳,真是让人生气。” “那料子流光溢彩的,倒是格外精致。”薛彩贞笑了笑。 殷茵当即了悟,“改明儿,茵茵去找布庄拿几匹好料子,姨母的料子都是皇上赏的,各种名绸缎子,但那些民间的小玩意,却可以偶尔逗个趣,姨母觉得如何?” “你这丫头,打小就机灵。”薛彩贞满意至极,“不过,这一身的牡丹花开,惹眼过头了。” 殷茵点头,“恨不能将这天家富贵都穿在身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凑过来!”薛彩贞伏在她耳畔低语两句。 殷茵愣了愣,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没明白?” 殷茵犹豫着点点头,“明白。” 第65章 她被抓住,算谁的? 趁着贵妃离席的期间,萧姿趾高气扬的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圈,今儿这一身的好行头,着实亮眼,若不好好出这风头,如何对得起这段时间的绞尽脑汁。 “小姐,殷家那位好像不见了?”婢女——落雪,低声提醒。 萧姿这才发现,的确没见着殷茵的踪迹。 “她是贵妃娘娘的外甥女,您说,会不会……”落雪犹豫着。 第55章 萧姿冷笑两声,“若是水到渠成,何至于闹这么一出,究其原因,是有人不愿意。要么是三皇子不喜,要么是皇上不高兴,所以这殷茵要做皇子妃,真的需要点本事!” “小姐,如此说来,贵妃娘娘其实做不了主。”落雪笑道,“若是三皇子喜欢您,那贵妃娘娘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但前提是,得先见着三皇子才行,要不然,什么都是空口白牙。 “走!”萧姿转身离开。 贵妃不在,这席间亦是索然无味,还不如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就能遇见意想不到的人,逢着意想不到的事儿。 九曲桥边,萧姿还真的瞧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比如说,三皇子——隋怀睿。 只不过能看到的只是个背影,因为是夜里,视线模糊,又加上隔了一段距离,所以只能依稀看到,隋怀睿好似抱着一个女子,有哭声也有笑声,约莫是哄着她。 萧姿眉心紧蹙,那到底是什么人? 可惜,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多时,那二人便快速离开。 萧姿倒是想追,奈何还拐个弯,这二人便没影了,等着她想继续找寻,身后猛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作甚?” 萧姿陡然转身,瞧着警惕的殷茵,不由的眉心一皱,“你能在这,我为何不能?” 难道说,殷茵也瞧见了三皇子与那女子? “呵,我入宫的次数,远胜过你,哪儿没去过?倒是你,横冲直撞的,也不怕惊扰了贵人,到时候受宫规处置?”殷茵冷笑两声,“萧姿,这可不是市井街头,容不得你造次。” 萧姿双手环胸,勾唇笑得轻蔑,“说得好像自个家似的?容不得我造次,难道就允你造次?尚书府又如何,终究也只是个外臣,你这厢还没当皇子妃呢,摆什么破架子?” “你!”殷茵愤然,“我好言相劝,你不听就算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萧姿才不吃这一套,如果不是殷茵拦着自己,估计她这会已经追上了三皇子,看清楚了三皇子怀里的女子是谁。 呵,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说得真好听,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过是瞧着今儿夜里我出了风头,你心里不痛快罢了!”萧姿站在荷池边上,得意洋洋的睨着殷茵,“可惜啊,你再怎么不痛快也没用,毕竟已经错过了。” 殷茵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徐徐走近了萧姿,压低声音开口,“你方才在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萧姿眉心微蹙。 殷茵的丫鬟——红缨,恰当时机的上前,挡住了落雪。 忽然间,萧姿失声尖叫,身子骇然失重。 哗然巨响过后,惊动了所有人。 “救、救命……我、我不会水……”萧姿在水中沉浮。 落雪大声尖叫,“救命啊,小姐,快救我家小姐,小姐落水了,救命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往这边聚拢。 最快抵达的是边上的侍卫,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水里,快速就把人捞了起来,只是这么一来,这一身轻衫薄缕,紧贴在身上,将这曼妙的身段勾勒得清晰无比。 这喧闹的场景,自然是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落水了?”温枳诧异。 容九喑低笑两声,“若是在宫外,可瞧不见这样的热闹?” “那倒是!”温枳点头。 下一刻,他伏在她耳畔低语,“那小阿枳,要如何感谢我呢?” 温枳:“……” 热闹是主动送上门的,又不是他安排的,谢他作甚? 当然,这是心里话,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阿哥不觉得,现在谢你……为时过早?”温枳退后一步。 容九喑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小妮子倒是学会了缓兵之计? “是吗?”容九喑睨了一眼御花园的位置,“这样好看的热闹,不如凑近点看?” 温枳眉心陡蹙,现如今自己是女扮男装,若是让人瞧出来,那还了得? “不去!”她摇头。 然,容九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扯着她往楼下去,“所谓热闹,重在参与。” 温枳:“!!” 若是被发现了,算谁的? 她会不会,掉脑袋? “我不去!” “不得不去!” 第66章 宫里的手段 九曲桥边,众人围拢上来。 萧姿狼狈到了极点,喝了一肚子的泥浆水,发髻东倒西歪,头面纷纷落地,身上引以为傲的罗裙,此刻也是凌乱不堪。 “贵妃娘娘到!三皇子到!” 人群中纷纷让开一条道,紧接着便是薛彩贞从后面走出来,身后跟着丰神俊朗的三皇子。 乍一眼这样的局面,薛彩贞当下黑了脸,“到底怎么回事?” “是她,是她把我推下去的。”萧姿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哭着爬起来,跪在了贵妃跟前,“请贵妃娘娘为臣女做主。” 说到情深处,萧姿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众目睽睽之下,薛彩贞深吸一口气,“此事,本宫自要做主,来人,先带着萧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如此这般,不成体统。” 萧姿原想多说两句,可冷风一吹便浑身颤抖,再加上衣衫单薄而透,再耽搁下去,怕是真的要让所有人都看遍了。 第56章 偏殿内,衣裳早已备下。 两个嬷嬷如同黑面神一般站在那里,就盯着萧姿换衣裳,其后也不容她收拾,领着她去了御花园的亭子。 贵妃薛彩贞,就在那里等着,对面坐着隋怀睿。 殷茵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冷眼瞧着面上带泪的萧姿。 “请贵妃娘娘做主。”眼见着三皇子都在场,萧姿自然不能声嘶力竭,得摆出柔弱不能自理之态,哭得也是梨花带雨,娇柔万千,“是她……” 薛彩贞抬眸,“茵茵,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贵妃娘娘,能否屏退周遭?”殷茵行礼,“臣女有话要说。” 薛彩贞点头,“如春,让他们都下去。” “是!”大宫女如春领命,手一挥,底下人悉数退下。 萧姿愣了愣,没明白殷茵想说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安,隐约好似,自己被人算计了,可思来想去,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能被人算计的? “好了,说吧!”薛彩贞端着杯盏浅呷。 殷茵跪地行礼,“贵妃娘娘容禀,实在是这萧家姑娘胡言乱语,臣女瞧不过去了,所以才会如此,否则的话,任由她肆意妄为,还不知要如何败坏三皇子的名声。” 听得这话,隋怀睿当即抬头,“我的名声?” “是!”殷茵不卑不亢的回答,“她说瞧见了三皇子与一女子于宫中私会,所以想追过去看看,被臣女当下拦住。” 萧姿面色煞白,脑瓜子嗡的一声炸开。 “放肆!”隋怀睿拍案而起,“我什么时候与人私会?” 殷茵磕头,“正是因为臣女相信,三皇子的为人,所以不满萧姿胡言乱语,便出手制止,谁知争执之中,失手将她推下了水。臣女有罪,请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治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萧姿舌头打结,愣是百口莫辩。 殷茵抬头,“你敢说,你没瞧见什么?没打算去追三皇子?” “我只是看到两个人影,不,我什么都没瞧见。”萧姿慌了神,“不是,我、我没说过这话,我不是,我没有……贵妃娘娘明察,三皇子明鉴啊!臣女冤枉,臣女冤枉!” 薛彩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造谣生事,污蔑皇子,萧姿,你可知该当何罪?” “臣女不敢,臣女冤枉,这话臣女没说过!”萧姿连连磕头,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殷茵冷笑,“那不如问问她身边的丫鬟吧,主子能瞧见的,丫鬟肯定也能瞧见,严刑之下必定吐实。” 一听这话,跪在后面的落雪,面色瞬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贵妃娘娘明鉴!三皇子明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谁不知道这宫里的暴室,会让人生不如死,进去之后,不死也会扒一层皮。 “简直荒谬!”隋怀睿起身,冲着贵妃行礼,“母妃,儿臣才刚刚到此,何曾与什么女子私会?这女子心术不正,满嘴荒唐,实在是令人不齿。但女娘之间的事情,儿臣不便插手,还望母妃做主处置。” 薛彩贞点点头,算是安抚,“所幸茵茵及时制止了此事外传,未有流言蜚语在外,念她年纪小不懂事,又是将,军府的嫡女,父兄为国捐躯,不可苛待。现下也喝了一肚子水,权当是教训,赶出宫去便是。吾儿意下如何?” “母后仁慈,儿臣没有异议。”隋怀睿冷冷的睨了萧姿一眼,满是厌恶。 萧姿瘫跪在地,满脸是泪,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了,送她出宫!”薛彩贞摆摆手,“茵茵,你起来吧!” 萧姿是被人拖出御花园的,浑身冰凉,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被人丢在了马车边上,她还没能回过神来,犹如鬼门关走了一圈。 “多亏了茵茵。”薛彩贞握住殷茵的手,转头望着隋怀睿,“当机立断,处事干脆,这样的好姑娘,于吾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当然,还有更好的法子,这次的确是有些冲动了!” 殷茵也不解释,毕恭毕敬的行礼,“只要一想到,有人会危及贵妃娘娘和三皇子的安危,茵茵便也顾不得自身了。到底是鲁莽了,还望娘娘恕罪!” “无妨,来日有的是机会,姨母会好好教你的。”薛彩贞笑了笑。 隋怀睿站在边上,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不远处,容九喑转头望着温枳,“你猜,他们在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温枳如实回答。 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 她又不是蛔虫,扭两下就知道人家肚子里的小九九…… “贵妃好手段,萧家吃了大亏!”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勾唇,“扒了衣裳丢出去,这脸丢大发了,别说是三皇子,怕是以后所有的皇子,都不敢迎她入门。” 皇家这道门,算是彻底对萧家关闭。 温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般手段,好生厉害! 第67章 容九喑,你不过是一条狗 “怕了?”容九喑眼角眉梢微挑。 温枳敛了面上神色,“我又不入宫,有什么可怕的?” 怕,也就是这么一回。 等出了宫,便再也不来了。 “走吧!”容九喑抬步。 温枳急了,慌忙扯住他的袖口,“作甚?” 第57章 热闹都散了,还往前走,这不是自己送人头吗? “看完了热闹,看门道。”容九喑瞧了一眼袖口的手,“小阿枳若是不在意,我也不介意,就这样带着你上去。” 温枳当即缩手,若是让人瞧见,还以为她与他有什么事呢! 撇开性别不谈的拉拉扯扯,都像耍流氓。 “给贵妃娘娘请安,三皇子殿下。”容九喑行礼。 薛彩贞旋即笑了,“是容卿,你怎么过来了?” “听得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竟是凑了一场热闹。方才被拖走的,似乎是萧家的那位姑娘?”容九喑明知故问,目光在母子二人的身上逡巡。 隋怀睿轻呵,“为人不正,妄图走歪门邪道,自然是要送回将,军府,好生管教的。容九喑,你不会连女娘家的事儿都要插手吧?” “臣不敢!”容九喑行礼,“臣只是路过而已,请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放心便是。” 薛彩贞轻笑两声,“容卿最懂进退,甚得本宫之心。” “多谢娘娘夸赞。”容九喑微微抬眸,“方才过来的时候,听皇上跟前的魏公公说,皇上头疼的旧疾又犯了,可又不愿传太医呢!” 闻言,薛彩贞旋即起身,“是吗?本宫这就去看看,亏得容卿心细。” 容九喑含笑揖礼,目送贵妃离去的背影。 一旁的殷茵面色泛白,尤其是对上容九喑那双似笑非笑的眸,更是腿肚子打颤,谁人不知眼前这位容大人,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惹上他,绝没好处。 殷茵冲着隋怀睿行礼,慌忙退下。 “殿下瞧着,这殷姑娘如何?”容九喑似笑非笑。 隋怀睿负手而立,眉眼间凝着冷色,最是瞧不上这帮,在父皇跟前摇尾乞怜的哈巴狗,“这事,轮不到你过问,容九喑,莫要僭越。” “是!”容九喑颔首,“亏得殿下提醒,臣定当谨记。” 隋怀睿抬步离开,“不过是父皇跟前的一条狗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哼!” 容九喑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温枳却变了脸色,纵然是寻常人相处,也没有这般羞辱的,实在是……言语恶毒。 下一刻,隋怀睿忽然眼神一撇,扫一眼这帮人,目光落在了温枳的身上。 “生面孔?” 温枳心头一紧,当即俯首行礼。 “这宫里来来往往的,哪没有生面孔?”容九喑转头望着温枳,“殿下要不要看看,宫中名册,看看近段时间,进了多少生人?” 隋怀睿冷哼两声,打量着眼前的温枳,“是吗?” “殿下以为呢?”容九喑不以为意。 可温枳却是掌心潮湿,脊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但她到底理智尚存,努力平复心绪,稳住自己的呼吸,免得让三皇子看出端倪。 这要是被揪出来,发现她男扮女装,怕是……性命不保! “呵!”隋怀睿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九喑仍是站在那里,偏头望着保持着躬身行礼姿态的温枳,“怕吗?” 温枳答不出来,但微颤的手,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波动。 怕! 怕死! 谁不怕死? “怕就对了!”容九喑温热的掌心,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的摁下了她的手。 温枳呼吸微促的站直了身子,“阿哥是故意的?” 故意带她来溜一圈,让她害怕? “练练胆子而已,小阿枳不会这么玩不起吧?”容九喑轻笑两声,“三皇子是贵妃所生,现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阿枳可看明白了什么?” 温枳抬眸看他,不明所以。 “帝王恩宠,权力。”容九喑把玩着亭子里的杯盏,周遭无一人敢轻易靠近这亭子,贵女们和宫人们,更是远远的就避开。 温枳不吭声。 “贵妃得帝王恩宠,三皇子才能拥有权力。”容九喑勾唇,“才能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包括我。” 温枳蹙眉,“你不生气吗?” 三皇子,这样骂他。 “权力是个好东西,别人有,倒不如自己有。”容九喑意味深长的盯着她,“阿枳,听懂了吗?” 温枳定定的回望着他,这话倒是颇有意思。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 权力! 第68章 事关姑娘家的名节 追求权力,是这四方城内人人都为之疯狂的过程,都想凌驾于众人之上,都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温枳好似头一次了解到,更深处的容九喑。 “三皇子对阿哥,似乎颇有成见?”温枳低声开口。 容九喑却丝毫不在意,“阿枳是在心疼我吗?” 温枳:“……” 当她没说。 “既然身处宫闱,就该习惯。”容九喑缓步往前走。 温枳旋即跟上。 偌大的皇宫,夜里灯火如昼,却处处都是危险,稍有不慎便是身首异处。 “走吧,送你出宫。” 闻言,温枳心头一松,终于可以出宫了。 直到上了马车,温枳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过宫门的时候,马车停顿了一下,侍卫撩开车门,乍见着内里坐着容九喑,当下毕恭毕敬的行礼,不敢怠慢,快速让行。 第58章 马车,扬长而去。 不远处,隋怀睿眉心微蹙。 今夜风大,撩了车窗帘子,他恍惚瞧见马车里似乎还坐着一人,只是一闪即逝的,瞧得倒不是很清楚,但隐约觉得那轮廓好像是……之前那个锦衣? “殿下,您看什么呢?”刘贵在旁低声问。 隋怀睿回过神来,缓步登上了马车,“去问一问,方才与容九喑同车而行的人是谁?” “是!”刘贵行礼。 想必,是三皇子发现了什么异常吧! 只不过,宫门口的守卫也不认识温枳,且车内漆黑,谁敢真的抬头去看容九喑身边的人,容九喑是谁,那是能随便直视的? 岂非活腻了?! 是以,刘贵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马车出了宫,停在了临风楼的后巷。 温枳快速下了马车,还没等她开口,马车已经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车内的容九喑,连半句话都没有。 “小姐?”四月快速冲出来,“可算回来了,奴婢在这儿等一晚上了。” 温枳深吸一口气,“先进去再说。” 这一身的衣裳,可不适合站在外面说话,若是让人瞧见了,她入宫的事儿必定瞒不住。 “是!” 进去之前,温枳又回头看了一眼。 容九喑这着急忙慌的,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罢了,与她何干?! 这宫里的尔虞我诈,不是她一介小女子可以置喙的,那样的地方,还是少进去为好…… 马车,重回皇宫。 “其实爷不必如此费心,亲自把人送回去的。”崔堂在边上行礼。 容九喑缓步下了马车,“今日宫里人多,若有人拦车,你们未必拦得住!” 今夜入宫的贵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连三皇子都还没出宫呢,他哪儿敢让底下人送温枳出去,万一半道上拦人,后果不堪设想。 还没走到长秋宫,便瞧见一堆人从内里出来,看样子是没落好。 “爷?”崔堂犹豫,“是贵妃。” 容九喑不温不火的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贵妃娘娘。” “是容卿啊!”薛彩贞虽然在笑,但瞧得出来,心情不大好。 可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谁在帝王跟前得宠,谁就是人上人。 “是!”容九喑直起身,“娘娘这是……” 吃瘪了! “皇上身子不适,太医说要静养,本宫便没敢在里面搅扰了皇上。”话是这么说,可真实原因,各自心里都清楚,“容卿这是要去见皇上吗?” 容九喑揖礼,“是!” 想了想,薛彩贞看了一眼身后。 婢女如春手一挥,跟随的奴才快速退避三舍,纷纷转过身去。 “有一桩小事,原不该麻烦容卿,但转念一想,这事也就是容卿最合适,毕竟……事关姑娘家的名节,交付于旁人总归不妥当。”薛彩贞皮笑肉不笑。 崔堂在边上听得有些心惊肉跳,不知道这位贵妃娘娘,又揣着什么坏水? “不知贵妃娘娘要让臣办什么事?”容九喑面不改色,依旧保持微笑。 薛彩贞伸手,如春便将一个包袱递了上来,“萧家姑娘虽然有错,但本宫不会真的与一个小姑娘计较,走的时候换下一身衣裳,想让容卿转交回去,不知容卿是否得空?” “这样的小事,交给底下人便是,贵妃娘娘这般大费周章,怕不是别有深意吧?”容九喑一语道破。 薛彩贞笑了笑,“衣裳虽好,但牡丹为上,终究是僭越了,若交给旁人,生出别的心思,怕是会牵连萧家,本宫实在是不忍心,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了就好!” “娘娘仁慈,臣领命!”容九喑伸手接过。 薛彩贞深吸一口气,“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恭送娘娘!”容九喑行礼。 等着人走远了,崔堂当即上前,“爷,这是拿您当刀子使唤,把她自个摘干净呢!您说,贵妃与萧家有仇吗?这往死里整,可真是下手毒辣。” “是有仇,但也不是大仇,毕竟朝堂之争,素来立场不同,但她此番不是为了仇,而是为了试探。”容九喑瞧了一眼崔堂手里的包袱,指尖轻挑便已打开,赫然是萧姿进宫时的那一身衣裳,“那我便……如她所愿!” 在帝王跟前耍这点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69章 睚眦必报的容大人 长秋宫。 寝殿。 帝王——隋宗风,靠在软榻上,许是头风发作的缘故,面色惨白,太监总管魏东在边上伺候着,见着容九喑进来,微微点头示意。 “臣叩见皇上!”容九喑行礼。 隋宗风睁开眼,眸中略带血丝,隐约可见猩红之色,“起来吧!” “谢皇上!”容九喑起身,“皇上现在觉得如何?” 隋宗风闭了闭眼,“老毛病了,好不了,死不了。” “皇上万岁!”容九喑俯首。 听得这话,隋宗风却忽然笑了一下,“万岁?朕不指望万岁,万岁孤独,太折磨了,惟愿这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也不枉费朕……” 说到这儿,隋宗风顿了顿。 “百花宴结束了?”隋宗风问。 容九喑近前,“是!” “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隋宗风勉力坐起来,“有没有看中意的?” 第59章 容九喑迈步,扶住了皇帝,将软垫塞在他身后,让他能靠得舒服一些,“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小事,不敢劳您费心,缘分这事……到了便到了,强求不得。” “是吗?”帝王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头疼,给朕揉一揉。” 容九喑行礼,“是!” 习武之人,手法极好,力道拿捏得正当好处,指尖温热,凝一星半点的内劲,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缓解皇帝的头风痛楚。 温热的力道,源源而入。 “到底是容卿的手法,最得朕心。”隋宗风闭着眼。 一旁的魏公公,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每次帝王犯病,脾气也跟着暴躁,唯有容九喑来伺候,才能让帝王倍感舒服,这头风不要命,但能让人疼得去半条命。 “臣在进来的时候,碰见了贵妃娘娘。”容九喑低声开口,“娘娘说,太医叮嘱,皇上得静养。” 这是事实。 心情烦躁,天气变化,以及太过辛劳,都是导致帝王犯病的原因之一。 可,坐在这个位置上,就避免不了这些事情。 “她只管操心她的三皇子妃,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隋宗风嗤笑两声。 容九喑垂下眉眼,“三皇子到底是贵妃所生,娘娘分外看重也是情理之中的,只不过……” “说吧!”隋宗风如今好受了些许,心情也跟着好转,“朕恕你无罪。” 容九喑道,“皇上让臣盯着萧家,是以今天夜里,臣也注意到了萧家那位姑娘,小姑娘的确是有些僭越,穿得一身流光溢彩也就罢了,罗裙上还点缀着泼天富贵、牡丹花开。娘娘仁慈,没有计较,只是想个法子让她把衣裳褪下,也免得来日追究起来,连累萧家。” “呵!”隋宗风笑出声来,止不住睁开了眼,“你当朕是傻子?” 容九喑当下行礼,“臣不敢,臣只是如实陈述。” “朕知道你没有添油加醋,也明白你在为贵妃开脱。”隋宗风叹口气,“自个的贵妃是什么脾性,朕心里很清楚。无外乎是太过耀眼,抢了她那外甥女的风头,让她没了做主的机会,干脆找个理由发难。” 容九喑垂眸,“皇上英明。” “萧家不能动。”隋宗风握住了容九喑的手腕,“记住了,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萧家一个都不能死,纵然要用手段,也得给朕留一口气。明白吗?” 容九喑赶紧跪地磕头,“臣明白!” “起来吧!”隋宗风深吸一口气,“贵妃让你干什么?” 容九喑抬头,“让臣把萧姑娘的衣裳,送回萧家。” “这是断了萧家的心思,有你出手,让他们以为是朕的意思。”隋宗风揉着眉心。 见状,容九喑快速起身,重新为帝王揉着太阳穴。 “以容卿只见,上京贵女之中,有谁更适合三皇子呢?”隋宗风问。 容九喑推诿,“臣只是一介外臣,不敢议论殿下的终身大事。” “朕让你说,你便说。”隋宗风没太多耐心。 容九喑敛眸,“户部尚书虽然好,但毕竟亲上加亲,免不得让满朝文武生出别的心思,误以为殿下结党营私,时日久了总归不大好。” 其实瞧得出来,皇帝压根就不想,让三皇子与户部有所牵扯,只是借着容九喑的嘴,说出了事实罢了。 “臣听说广平侯的女儿,端庄贤良,容貌俏丽,是个分外乖巧的。”容九喑低声解释,“年纪较三皇子小两岁。” 隋宗风好似堪堪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广平侯钟原,嗯,朕的确是欠了他一份情。” “老奴听说,这广平侯分外疼爱女儿,想必以后也会爱屋及乌。”魏公公上前附和。 隋宗风点头,漠然坐直了身子,“那就广平侯府,魏东啊,明日让礼部宣旨!” “是!”魏公公毕恭毕敬的行礼。 待皇帝好转,容九喑便退出了寝殿。 “爷?”崔堂迎上来。 容九喑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唇角,又恢复成了平日的淡漠之态,“回吧!” 这下,谁的如意算盘都打不成了。 不过,还是得恭喜三皇子的,毕竟……娶妻是大事! 既不是萧家的女儿,也不是户部尚书府的嫡女,倒是让闲赋的广平侯占了便宜…… “呵!”容九喑拂袖而去。 世间种种,总有代价。 仔细,祸从口出…… 第70章 落水鸭,笑赤膊鸡 翌日,皇帝抬了广平侯府嫡女——钟书云为郡主,赐婚三皇子隋怀睿。 消息一出,满上京哗然。 原本都以为,尚书府那位是十拿九稳,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一个广平侯府。 关键是,皇帝也是留了一手,给足了三皇子和贵妃颜面,将钟书云从县主抬为郡主,一下子身份高出一截,与三皇子亦算是身份相配。 当然,这是好事。 喜事即好事。 但,也有糟心的事儿,比如说,沦为笑柄的萧家。 明明是将,军府门第,却因为萧姿一人之过,导致整个萧家都被人戳脊梁骨,沦为上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参加百花宴,居然被拖出去,送回来,真是笑死人了。” “听说啊,是往贵妃和三皇子跟前凑,结果适得其反,惹怒贵妃,这才受了罚。” 第60章 “真是笑死人了……” 萧姿回来之后,便晕了过去,天亮的时候高热不止,府上连夜去请了大夫,这会整个将,军府算是彻底的热闹了。 听得落雪将事情陈述,萧元氏自然是气愤不已的,虽说是自家女儿有错在先,宫中岂敢造次,哪能追着三皇子跑,但是殷茵是个什么东西,尚书府嫡女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推人下水,居然还有理? “今日就算是拼得这条命不要,我也要问个公道!”萧元氏怒气冲冲,面色黑沉得厉害,“不就是因为我萧家无人了吗?若是老爷和长君还在……” 可惜,都不在了! “母亲三思啊!”丁舒真忙不迭宽慰,“小妹现如今昏迷不醒,定然是受凉又受惊的缘故,眼下还得指望着咱们才能度过这一劫,若是您再去……只怕宫里不会罢休。” 萧元氏心疼女儿,听得这话便认定丁舒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混账东西,忘了自己到底姓什么?这个时候,还敢帮着外人说话?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母亲!”丁舒真眼角一瞥,登时扑通跪地,潸然泪下。 萧长陵刚送走了大夫,这一进门,便瞧见丁舒真跪地哭泣,不由的眉心一皱,“母亲,大夫说了,小妹现如今需要静养,您这又是闹的哪出?” “此事……” “此事不管如何,到此为止!”不等萧元氏把话说完,萧长陵已经开口。 萧元氏怒气冲冲,指了指丁舒真,“她不懂事,帮着外人也就罢了,你是姿儿的二哥,怎么也这般怯懦?萧家人丁单薄,现如今也就指着你来撑起家业,没想到,你竟如此窝囊。” “母亲,那可是贵妃和三皇子,父兄去后,咱们萧家的兵权也被收了回去,现如今不过是仗着父兄留下的功绩,堪堪维持住门面,你以为咱现在去讨公道,能落个好处?到时候帝王连这点愧疚感都没了,咱还能有什么依靠?”萧长陵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揭开了那点遮羞布。 萧家,就这点老底了,再也经不起折腾。 “秋试在即,若是再生出旁支,母亲是想连我的前途也搭进去吗?”萧长陵又补充了一句。 这下,萧元氏再大的怒气,也只能偃旗息鼓。 “母亲,现在以小妹的身子要紧,其他的事情,暂且放一放。”萧长陵低头劝慰,这算是给一棍子,再给一颗枣子,好生哄着,“老祖宗那边兴许有办法,可是谁也没办法请她出面,所以咱千万不要折腾,否则闹起来,谁都没好果子吃,您被忘了……二房、三房那边,也有子嗣可继承家业。” 萧元氏面色瞬白,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愣是被生生压了回去。 罢了! 还能如何? “现在,外头流言蜚语甚是,近日都不要出门了。”萧长陵半垂着眉眼,幽然叹口气,“不过,那尚书府的也没占着便宜,还以为真的要当皇子妃了,谁曾想皇上来了个釜底抽薪,竟然指了广平侯的女儿。” 广平侯? “广平侯比咱也好不了多少吧?”萧元氏忽然低笑了两声,“尚书府,也不过如此。” 纵然有贵妃撑腰又能怎样呢? 这临了临了的,不还是没占着便宜,反而让广平侯府得了好处。 “广平侯府虽然不似咱这般人丁单薄,但是为人暴躁易怒,昔年还在战场上废了一条胳膊,膝下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更窝囊废,虽然那女儿还算是生得貌美,但听说……似有隐疾。”萧长陵语气里带着清晰的嘲笑,“让这样的人占了便宜,殷家怕是要怄死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可不得怄死吗? 还以为,十拿九稳呢! 一瞬间,萧元氏心情好转了不少,连唇角都扬起了一抹笑意。 这叫什么? 怕人有,笑人无,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 五十步笑百步…… 第71章 容九喑,我们走着瞧! 原本门可罗雀的广平侯府,如今被人踏破了门槛,上门恭喜之人,多不胜数。 后堂。 钟原甚少与人低头,此番除外,站在容九喑跟前,及时恭敬的冲着容九喑揖礼。 “侯爷客气,不必如此。”容九喑快速上前,“侯爷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如今此番,虽不知是福是祸,但终究是个机会。” 钟原点点头,“老夫在战场上失了一臂,得了这广平侯的爵位,可也因为这样,什么都没了。” 一个断臂的将,军,上不了战场,还能有什么用呢? 没了用处,纵然有个爵位在身,也只是日渐没落的结果,尤其是他这两个儿子都不争气,说到底也只是坐吃山空,如果再不争得一席之位,只怕以后连这爵位都保不住。 眼下,唯有百花宴这个机会。 可是…… 说来也可笑,贵妃竟没有给侯府递帖子。 可想而知,宫里对广平侯府的态度。 “如今钟姑娘赐婚三皇子,侯府便如同注入了新的生机,荣耀指日可待。”容九喑笑道,“万望钟姑娘能把握好这个机会,莫要辜负侯爷您的重望。” 钟原点点头,对容九喑分外感激,“还是要谢谢容大人,若不是您在皇上跟前美言,何来我广平侯府的今日?” “莫提恩情,免得让有心人捏住了把柄,到时候对侯爷、对钟姑娘、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容九喑拱手,“言尽于此,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告辞。” 第61章 钟原亲自将容九喑从后门送出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虽然,打心里眼里瞧不上谄媚君前之人,但不可否认,这是最好的捷径,人被逼到那份上,自然也得随波逐流,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不远处,有倩影缓缓而至。 钟书云是钟原的老来得女,是以分外得钟原宠爱,生得貌美如花,甚少出现在人前,只说是打小身子不好,所以见不得风。 “爹!”钟书云轻纱遮面,款款行礼。 钟原眉心微凝,“今儿风大,出来作甚?赶紧回去吧!” “前面闹得厉害,担心爹忙不过来,免不得又要生闷气,所以云儿便过来瞧瞧。”钟书云杏眼含星月,纵然轻纱遮面,亦是仪态端庄,极尽温婉之态。 听得女儿的轻声细语,钟原难得展露笑容,“纵然是忙,也是心甘情愿的,你且回去待着吧,莫要轻易出来,只等着待嫁便是。” “是!”钟书云行礼,“那爹也不要太劳累,有什么事定要与我言说,莫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娘走了,就剩下咱们一家四口,可得好好的。” 钟原叹气,“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但凡有你这般懂事听话,爹都能多活十年。” “爹。”钟书云娇眉微蹙,一身柔弱的站在那里,音色细细柔柔的,听得人整颗心都软了。 钟原当即扬唇笑出声来,“好了,爹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是!”钟书云这才款步而去。 瞧着懂事乖巧的女儿,钟原只觉得再低声下气,再累都值得,至少为女儿谋了个好前程。 三皇子是贵妃之子,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若能得立储君,登上新君之位,那他的女儿就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虽然还很遥远,但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 三皇子与广平侯府联姻之事,闹得上京沸沸扬扬。 殷家是打死都没料到,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也能出岔子,让广平侯府得了便宜,自己竟是落了空;不只是殷家没想到,连贵妃薛彩贞,亦是气得摔了新得的白玉茶盏。 尚书府夫人薛彩莲,马不停蹄的入宫,想要问个究竟…… 对于这事,三皇子隋怀睿倒是没太大的反应。 但是,其他皇子却都如同看戏一般,看待这件事。 茶楼内。 大皇子隋怀琼和二皇子隋怀彧,瞧着坐在底下的隋怀睿,止不住对视一笑,缓步上前拼桌。 杯盏落下,隋怀睿瞧着不怀好意的二人,不由的挑了一下眉,“大皇兄和二皇兄,怎么也在这儿呢?你们不是不爱来茶楼?” 风花雪月之地,才是他们的好去处。 这等风雅之境,他们才不屑来往。 “难得遇见老三在这儿,自然是要来凑个热闹。”隋怀琼坐定,“恭喜啊,终于要立妃了,成家立业,好生得意!” 隋怀彧也跟着打趣,“听说这位广平侯府的小郡主,平日轻纱遮面,素不爱出现在人前,还不知有什么隐疾呢?” “姑娘家的,总有身子不适的时候,两位皇兄如此留意,真是让我分外感动。”隋怀睿呷一口杯中茶,只觉得索然无味。 听得这话,两人笑出声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断臂老丈人,病秧子王妃,老三,你可真是赚大发了。”隋怀琼朗声大笑,拂袖而去。 隋怀彧轻轻拍着隋怀睿的肩膀,“不妨事,咱都是天家儿女,后院又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你不是还有侧妃和侍妾吗?娶进门,好吃好喝的待着,又没人逼着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对吧?” 看似劝慰,实则戏谑。 待二人离去,刘贵有些气恼,“殿下?” “看热闹的人,终究会成为热闹的一部分。”隋怀睿意味深长的开口,“一个废妃之子,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呵呵,有什么资格看我热闹?” 刘贵颔首,“是!” 放下手中杯盏,隋怀睿起身,虽然这两人的话不好听,但有句话也是说对了,三皇子府的后院,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娶谁都一样。 只是,绝不能违抗圣旨。 皇帝的恩宠,才是一切。 他得弄清楚,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父皇为何,忽然想起了广平侯府? 这件事肯定别有隐情,十有八九……就是容九喑干的! “容九喑!”隋怀睿眯了眯眸子,缓步朝着外头走去,“我们走着瞧!” 第72章 表兄的威压 容九喑站在那里,瞧着隋怀睿消失在正前方,缓步朝着萧家走去。 萧长陵是见过容九喑的,如今瞧着端坐在正堂的人,止不住心头砰砰乱跳,险些失了冷静,好半晌才躬身揖礼,“容大人。” “又见面了!”容九喑端起杯盏,淡然自若的浅呷,“萧二公子。” 萧长陵的眉心皱了皱,之前温家的人尊他一声表公子,虽然他问了温家的人,一个个都讳莫如深不肯告知真相,但他隐约能察觉到,容九喑与温家矫情不菲。 否则,容九喑怎么会随着温枳,一起跳下悬崖? 萧长陵决定不与容九喑兜圈子,速战速决,“不知容大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可千万,别是来找温枳的。 瞧着萧长陵紧张的模样,容九喑勾唇,“没什么,受贵妃娘娘所托,送回萧姑娘在百花宴时,换下的脏……衣服。” 第62章 他故意将“脏”字,咬得格外清晰。 萧长陵因为紧张,自然没听出容九喑的意思,听说是送回衣裳,便也没往心里去,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此,多谢容大人。” “不客气。”容九喑瞧了崔堂一眼。 崔堂当即将包袱搁在了桌案上,打开来,便是那套流萤纱罗裙,“萧二公子请看,是不是?” “是!”萧长陵见过,自然认得。 容九喑放下手中杯盏,“那就好,我这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容大人说,是贵妃娘娘……”萧长陵顿了顿,仿佛刚反应过来。 容九喑挑眉,“难不成,萧二公子以为……是皇上?” “不敢!”萧长陵旋即俯首。 瞧着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容九喑眸色阴鸷,勾唇笑着,“东西送到,确认无误,我便也该走了。” “我送容大人出去。”萧长陵忙道。 瞧着他这般模样,再想起他之前在悬崖边上、在温家的所作所为,容九喑唇角的笑,愈发浓烈,“对了,听说前两日,你们在找我家阿枳?” 一听“我家阿枳”这四个字,萧长陵刚放下的心,登时再度提起。 “小姑娘在家时,很是乖巧,你们可莫要背着我欺负她。”容九喑阴测测的盯着萧长陵,“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萧长陵额角渗着薄汗,“不敢,阿枳既入了我萧家门,自是我的掌中宝,我疼她爱她还来不及,哪儿敢欺负她?” “你不会,那你身边的人呢?其他萧家的人呢?”容九喑伸手,轻轻掸了掸萧长陵肩头,好似替他拂去灰尘。 却惊得萧长陵面色煞白,身子都止不住轻颤。 须知,东辑事出来的,都不是好惹的,只要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他们的手段…… “今儿我还有事,就不见她了,下一回……”容九喑压低了声音,笑靥温和,“下一回,我再来看她。” 说着,他轻轻拍了两下萧长陵的肩膀,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长陵僵在原地,脊背上惊出了一层冷汗,连带着呼吸节奏都变了。 “公子!”万里慌忙上前搀了一把。 萧长陵摇摇晃晃的,所幸被万里搀住,否则怕是要一屁股跌坐在地。 “公子?”万里心惊。 萧长陵回过神来,默默的抬起袖子拭去了额角的冷汗,“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吗? 不可能。 容九喑不是说了吗? 下次来,就要见温枳了…… 可是温枳,不知身在何处? “阿枳可有消息?”萧长陵忙问。 万里垂眸,不敢多言。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萧长陵这会是彻底急了,人没了,钱也没了,这会麻烦还找上门。 再不找到温枳,等容九喑二度上门,可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萧长陵怒喝,“找人,找人,务必把人给我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我拿你们是问!” 万里慌忙行礼,“是,奴才这就去找!” 可上京那么大,要找一个存心躲起来的人,还真是不容易…… 但,再难也得找。 瞧着窗外,穿梭在街头人群中的萧家奴才,四月极是不屑的,“又开始折腾了,烦死人了!” 底下这么一折腾,她与小姐就不能自由的出入临风楼,不能再在街头,随意的抛头露面,否则会有被萧家人抓包的危险。 温枳瞧着梳妆镜中的自己,伸手抚过发髻上的“一枝春”,流苏随之轻摇,发出细碎的声响,微光中尽显流光溢彩,着实是好看极了。 “小姐,出不去了?”四月嘟哝着。 温枳回过神来,“要不然,回萧家?” 四月骇然。 第73章 干事业的女人,最飒 “吓着了?”温枳扯了扯唇角,慢悠悠的站起身来,“逗你玩呢!” 这个时候回去? 收拾烂摊子吗? 萧家,也配? 不过她现在还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忙活,没空搭理萧家那帮人。 自后院上了马车,温枳尽量不露面。 及至布庄,马车停在了偏门,温枳带着四月快速进了门。 “小姐。”丽娘率先迎上去。 温枳知道她想说什么,“赐婚到了广平侯府,出乎你们的意料,是吗?” “嗯!”丽娘点点头,“原本以为靠着这一身的衣裳,好歹能拔得头筹,没成想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温枳坐定,“那你就错了,我原就没打算送她上去,不过是让这笑话,闹得更大一些罢了。” “是吗?”丽娘诧异,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小姐的意思是……” 春娘来奉茶,也是满脸的疑惑。 “在百花宴上,以牡丹为纹饰,本就是僭越之举,衣着华丽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么多人看着,贵妃这颜面往哪儿放?就冲这一点,萧姿也不可能拔得头筹。”温枳淡然饮茶,“我让你们将衣衫罗裙做得这样艳丽,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咱们自己。” 这么一来,丽娘和春娘就更不明白了。 “若能得贵妃青眼,或者是宫中贵女的注意,想必咱们布庄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温枳放下手中杯盏,“这些日子我也在想,怎么才能让咱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多?只在上京是不够的。” 第63章 丽娘静下心来,好整以暇的望着燕绾,“小姐的意思是,做大?可是……咱是女子。” “布庄是唯一一个,连伙计到掌柜都是女子的地方,咱这儿收容着不少无家可归的女子,这是好事。可人多了,免不得坐吃山空。若是每一批人,都有自己负责的铺面,都能独当一面,那以后救下的女子是不是就跟更多?”温枳笑问。 春娘忽然眼眶泛红,“小姐仁慈。” “如果只是单纯的商贾,未必能护住一些姐妹,但如果……成了皇商,专供宫内,会不会就多了一层保护呢?”温枳继续说。 丽娘欣喜,“这倒是可行,只是……皇商不易,咱这无权无势的,怕是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温枳点头,“所以这事不急于一时,先慢慢的打出名声,让更多的人都知道咱们满庭芳。” 满庭芳华,全是女娘。 “好!”丽娘点点头。 温枳端着杯盏浅呷,“萧姿出尽了风头,但也犯了忌讳,所以她没机会当皇子妃,不过……贵妃和贵女应该都瞧见了她那一身衣裳,流萤纱很快就会被人盯上。但是流萤纱有其特殊性,每一匹料子都不相同,且绣娘绣工不一样,导致了成衣的区别。” “是!”丽娘颔首,“要让织布坊赶紧做?” 温枳摇头,“不,我要让流萤纱,千金难求。” 丽娘愕然,转头望着春娘。 “春娘,这就得看你的手艺了。”温枳笑道,“你是数一数二的绣娘,应该没问题吧?” 春娘颔首,“小姐放心,交给我便是,我保证每一匹流萤纱,都是独一无二的。” “那就好!”温枳深吸一口气,“等布庄的生意好起来,咱就有机会收容更多的孤女,如此世道,女子之间就该相互帮扶才是。” 闻言,春娘扑通跪地,“多谢小姐。” “哎哎哎!”温枳慌忙把人搀起来,“不必如此,咱都是女子,应该的。” 春娘红着眼,“若不是小姐,我数年前就该死了,一直唯唯诺诺,囿于自身,现如今听得小姐这般言说,深感愧疚,我终是太过肤浅。” “我们是一家人,同心同德,其利断金。”温枳笑道,“等着布庄赚了银子,咱就开分庄,到时候春娘也当个女掌柜试试。” 春娘噗嗤笑出声来,“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我还是跟着丽娘罢了,省心!” 众人哄堂大笑,好不融洽。 如温枳所言,接下来这两日,不少贵女临门,要以高价采买流萤纱,只是丽娘声言,流萤纱皆属定制,不可轻得,所需时日。 一时间,流萤纱名声大噪,满上京都在议论着,千金难求的流萤纱…… 连宫里,亦悄悄的派人出来采买。 秋试将近。 上京,愈发热闹。 这两日便已经有学子,陆陆续续的进了上京,仔细打点上下,就算此番秋试未果,也能寻个由头留在上京,期许下一届秋试,重新再来。 洛时节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等着贡院开门点名,就该背着行囊进去了,只是临走前,合该与掌柜的道声谢谢。 这几日他仔细观察过,隐约猜到,救自己的……也许另有其人! 第74章 神秘消失的砚台 “掌柜的,我想见一见……”洛时节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大堂内忽然吵闹起来,以至于掌柜当即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见状,洛时节也赶紧往外走,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一抬头,他恍惚瞧见了一女子立在二楼转角位置,正盯着底下瞧。 之前他也留意到,临风楼里的伙计提到过“小姐”二字,且掌柜亦是分外尊重,难不成就是这位姑娘?临风楼的幕后东家,是个女子? 但眼下,洛时节也没敢细究,大堂内的争吵要紧。 大堂内。 两个书生模样的长衫男子,不知因何缘故,正在激烈的争执。 边上还立着一身形单薄的男儿,瞧着应也是个书生,声音孱弱的劝慰着,急得额头上汗珠子直冒,也没能劝住争吵的二人。 “刘兄?胡兄?”劝人的男子,急得手足无措,“稍安勿躁,别吵了,这、这有话好好说,到底是大庭广众,咱们、咱回客栈再说吧?” 稍微年长的刘沐却不这么认为,“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大庭广众?不像有些人,敢做不敢当,如同鼹鼠一般理该藏匿暗中,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沐,你别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在这里血口喷人,若真的有证据,证明东西是我拿的,只管去报官,何必在这里纠缠不休?”胡文镜梗着脖子,自不服输,“证据呢?拿出你的证据。” 刘沐咬着牙,“你莫要猖狂,天在做,人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两位,两位!”掌柜赶紧去打圆场,笑着点头哈腰,“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圆子,赶紧上茶,给两位爷消消火。” 四目相对,各自凌然。 两个人谁都不服输,各自憋着一口气,但好歹是坐下来了。 伙计上了茶水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去招呼边上的客官,可不敢让这两人搅扰了旁人,坏了临风楼的生意。 “这墨砚许是、许是刘兄不慎遗失了吧?” 边上的书生刚说完,就被刘沐给怼了回去,“王宝,你是不是脑袋抽了,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我心里没数吗?呵。” 第64章 “我、我……”王宝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站在边上手足无措的。 刘沐丢在了饭钱,转身就往外走,“这顿饭,算是施舍你们了。” 听得这话,胡文镜气急败坏,“你说什么?谁稀罕,刘沐,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二人一前一后,骂骂咧咧的离开。 见此情形,洛时节才小心翼翼的上前,瞧着还愣在边上的王宝,“敢问兄台,是今年赴试的考生?” “是!”王宝赶紧回礼,极尽儒雅。 洛时节点点头,“那两位是……” “都是今年的考生,都住在紫气东来,因为刘兄丢了一个墨砚,所以误以为是胡兄拿了,这才有了如此争执。”王宝言简意赅,将事情说得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单纯只是误会而已。” 洛时节敛眸,“墨砚?很是贵重吗?” “兴许吧?”王宝犹豫了一下,“我也没见过,只是听刘兄说,是什么紫云砚,说是得此砚台着,能平步青云,能得中魁首。” 洛时节当即愣住,“紫云砚啊?那确实是个好东西,略有耳闻,倒是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只是听刘兄这么说了一嘴。”王宝拱手,“我得跟着去看看,告辞!” 洛时节揖礼,目送王宝离去的背影。 “紫云砚啊?”掌柜上前,“好东西。” 洛时节笑道,“掌柜也知道?” “咱是做生意的,往来这么多客人,何况每次秋试,这么多学子进进出出的,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听说,全天下就三块,一块在宫里,一块不见踪影,没想到这另一块,居然在这学子手里?”掌柜笑了笑,“看样子这学子家底丰厚,非寻常人家的公子。” 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见踪影的那一块,被老爷当宝贝似的藏起来了,让人看一眼都舍不得呢! “这么贵重的东西,带进贡院的话……”洛时节有些犹豫,“倒是有点意思了。” 掌柜扯了扯唇角,瞧着眼前的单纯小生,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确实有点意思。”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以为,这砚台有什么法力,真的能让人平步青云吧? 还带进贡院呢? 这东西,只有出现在某位大人的桌案上,才能实现它的价值。 不过现在丢了,那位刘公子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第75章 逼良为娼? 不过,这些事都跟临风楼没关系。 学子嘛,闹着闹着,说不定哪天,就闹上了朝堂,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必定碾落尘泥,这是每次科考都会瞧见的结局。 “小姐,吵着您了?”掌柜上楼。 温枳方才瞧得清楚,这会坐在房间里笑了笑,“闹腾罢了,不打紧的,不过这紫云砚一出,怕是会有很多人惦记着。” “是!”掌柜颔首,“好在,明儿就能进贡院,上京街头很快就会冷清下来。这帮人落脚在咱的客栈里,我会让人盯着的,若是再闹事,就另行处置。” 温枳翻着手中的话本子,抬眸瞧了他一眼,“洛时节察觉到了?” “对!”掌柜点头,近前回答,“大概是想见您,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温枳笑了笑,“暂时不必言语,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好!”掌柜了悟,转身离开。 待掌柜一走,温枳继续翻着手中的话本子,边上还叠着一摞,实在是没事干了,又不敢轻易在街头闲逛,可不得找点事儿做? 好在,明日贡院点名,能把这帮学子都“关”进去。 科考三天,萧长陵也会在里面待着,便算是彻底耳根清净了。 翌日,晨起。 细雨绵绵。 纵然如此,也不改学子们的热情,开科取仕,多少学子十年寒窗,就等着今时今日,只要能一举夺魁,或者是名列前三甲,来日前途无限。 多少人,都指着这一天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温枳坐在马车里,指尖挑着车窗帘子,瞧着洛时节交了名牌,背着行囊进去。 一扭头,萧长陵带着万里,大摇大摆的朝着大门而去。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勾了勾唇角,“瞧见了。” 不瞬,门口的守卫搜身完毕,又开始翻找行囊,确定没什么异常,当即放行让二人进去。 细雨落在车棚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三天,可算是清净了。”温枳轻嗤,“下雨天,适合游湖。” 四月笑了笑,“奴婢这就去安排。” 雨天游湖,细雨朦胧,气氛正好。 更好的是,容九喑不见踪影,萧长陵被关进了贡院。 只是这一次,没有温家的银子提前打点,她倒要看看萧长陵有多少本事,是否还能如上一世那般,入得前三甲? 细雨朦胧,画舫轻摇。 江河薄雾起,氤氲宛若云中行。 船舱内,茶香四溢。 温枳靠在栏杆处,吹着风翻着话本子,四月在边上嗑着瓜子,剥着坚果喝着茶,好生惬意。 “有人落水了,快,快!” 温枳陡然坐直了身,“什么情况?” “是桥头有人在喊。”四月忙拍去手心里的瓜子灰,疾步走出了船舱。 船夫都站在船头,细雨打在了斗笠和蓑衣上,各自翘首望着。 第65章 “小姐,小心点!”四月撑着伞。 温枳立在伞下,站在了船头,“怎么回事?” “那边落水了。”船夫说。 顺着船夫手指的方向,温枳瞧见了偌大的水花,还有从水里伸出来的,半截挥动的手笔,这是外江,可不是寻常的小溪小河,底下暗流湍急,若是不懂水性,怕是会被漩涡卷走…… “救人!”温枳毫不犹豫。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耽误的。 画舫旋即上前,船夫都是会水的好手,快速把人救了上来。 是个姑娘,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 浑身湿哒哒的,分外狼狈。 好在船夫快速将她肚子里的水,用力压了出来,人缓缓醒转过来。 “抬进去!”温枳忙不迭合上了雕花门窗,让四月取了毛毯将其裹住,“去弄点姜汤过来。” 这是自家画舫,什么都备着,就是怕有所万一。 “好!”四月快速转身。 不多时,一碗热姜汤便搁在了姑娘手里。 “喝吧!”温枳道。 小姑娘面色煞白,从毛毯里伸出双手,哆哆嗦嗦的接过了姜汤,捧在掌心里喝着,瞧着好像是吓坏了,竟是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你落水的位置,离码头有点距离,若不是桥上有人喊着,怕是真的要淹死了。”四月狐疑的开口,“你是自己跳下去的吧?” 小姑娘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生得还算清秀,只不过身子分外单薄,瞧着都有点皮包骨头的感觉,这会抬头望着四月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惊恐之状。 “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恶意。”四月忙不迭摆手。 温枳眉心微凝,“你被坏人追?” 小姑娘垂下眼帘,捧着手里的姜汤不吭声。 “问你话呢!”四月有些着急,“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便是这般不言不语的,让人瞧得真是急死。你若是一直这样,那便将你送到码头算了。” “不要!”小姑娘扑通跪地,慌忙将汤碗放在边上,“我……我……救救我,我不想被卖到楼里,我、我不想被抓回去……” 四月:“……” “逼良为娼?”温枳蹙眉,“谁要卖了你?” 小姑娘流着泪。 “说话呀!”四月扶额。 一棍子打不出屁来,简直够够的。 “我爹把我输给了赌坊里的人,现在赌坊在抓我,想把我卖进楼子里,然后……”小姑娘抹着泪,“我不想被卖掉,求恩公不要把我送回码头,他们肯定还在那里等我!我也是没办法了,他们在后面追我,所以我才会跳下来,想着游到对岸去,不行就死在江心算了。” 说到这儿,小姑娘已经泣不成声。 四月撇撇嘴,望着自家小姐。 “你先起来!”温枳瞧了四月一眼,然后打开了窗户,瞧了一眼码头方向。 还真是…… 阴魂不散! 码头上站着一帮人,远远看着都是男人,一个个块头不小。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话,但这姑娘的话,应该是真的,有人在抓她,想要把她抓回去,如果送她回码头,定是羊入虎口。 第76章 姐姐好自在 “四月,给她找身衣裳。”温枳开口,“我们把你送到对岸。” 闻言,小姑娘连连磕头,“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四月去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递给了小姑娘,在码头那帮男人遥远的骂骂咧咧之中,画舫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对岸而去。 待停下,温枳递给她一把伞,“自己小心。” “多谢恩人。”小姑娘紧握着雨伞,“我叫宋枝,若来日得机会,必定好生报答恩人。” 温枳摇头,“赶紧走吧,免得他们又追来,不要回家,走得远远的。” 目送小姑娘撑伞跑开的背影,温枳松了口气。 画舫,离开了岸边。 “小姐,您说她能跑掉吗?”四月问。 温枳回到栏杆处坐着,随手拿起了边上的话本子,“谁知道呢?看她那样子……算了莫要轻易干涉旁人的因果,免得到时候惹了一身的骚。” 倒不是赌坊的人有多不好惹,而是没必要,毕竟这姑娘是有家的,她不怕赌坊的人凶悍,却怕有些人欲壑难填,死皮赖脸。 “但凡是个孤女,就送去满庭芳,交给丽娘和春娘了。”温枳补充一句,“可惜,不行。” 不能给丽娘和春娘惹麻烦,尤其是这种泼皮无赖的麻烦,闹起来多少银子都不够填的,回头还在背后戳你一刀子。 “是!”四月点头,“各人有各人的命。” 倒了傍晚时分,两岸灯火燃起。 画舫终于停了下来,四月搀着温枳上岸。 雨停了,空气清新,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清香,白花幽香。 还没走几步,温枳便停住了脚步。 “姐姐好自在啊,我还以为姐姐人间蒸发了呢!”萧长赢双手环胸,吊儿郎当嘴角叼着草,似笑非笑的望着温枳,“没成想,姐姐在水上飘着,真是舒坦。” 温枳白了他一眼,“跑这儿来作甚?” 她抬步往前走,萧长赢旋即跟上,“萧长陵进了贡院,萧姿还病着,待在家里没意思,连个逗趣的人都没了,不如出来找姐姐玩啊!” 第66章 “我可没空跟你玩。”温枳轻嗤。 这小子不老实,她才不会傻乎乎的相信他,尤其是见到了李原的尸体之后…… “是吗?”萧长赢阴阳怪气的开口,“姐姐确定……不理我?” 温枳刚要开口,却见着四月快速挡在了她跟前。 赌坊的人,凶神恶煞的挡在前面,他们没抓住宋枝,自然是要找放走宋枝的人。 “人是你们放走的!”他们是瞧着温枳和四月,从画舫上下来的,“呵,找不到那丫头,就找你们算账,这笔账……你们跑不了。” 四月冷然,“放你们的狗臭屁,你们抓不住人,关我们什么事?若不是我们把人从水里捞起来,你们现在要找的,就是一具尸体,逼出人命,看府衙饶不饶得了你们?” “我们有卖身契!”赌坊的人不甘示弱。 四月一怔,一下子没了理。 卖身契这东西,府衙也认…… 宋枝签了卖身契而逃跑,等于是逃奴,纵然是府衙的人,也得找她算账,毕竟有违礼法。 “呵,就算到了府衙,也……” “也什么?”萧长赢上前,“一帮蠢货,抓不住人跑这儿嚣张什么?滚!” 赌坊的人,是认得萧长赢的,毕竟萧家最没用的纨绔公子,只不过,最看不起的也是这位萧三公子,“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三公子,那这位……” “关你们屁事!”萧长赢啐了一口,“别逼我动手。” 闻言,众人哄笑,“三公子,您有几斤几两,我们可都是知道的,上回打得您鼻青脸肿的,您是吐着血爬出赌坊的。怎么着?好了伤疤忘了疼?” 温枳狐疑的转头,望着眼前的萧长赢。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总是会变的,你们确定要试试吗?” “哈哈哈哈……”众人相视而笑。 眼前众人,一个个彪形大汉,瞧着肌腱发达的,哪儿瞧得上眼前的萧长赢,虽说萧长赢身段颀长,瞧着也算方正,可终究也只是个纨绔子弟。 能有几斤几两? 怕是还不够他们一拳的。 “让开!”萧长赢似乎没了耐心。 温枳眉心微蹙,在四月即将开口之前,摁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四月朝着边上退了一步,似有所虑的望着萧长赢。 四月:“??” 行吧,小姐不让动,那便……不动! “哟,这小子还拽上了?”有壮汉上前,“看样子,不给点教训是不成了,你欠咱赌坊的银子,不如就用这胳膊这腿来还吧?” 下一刻,他冷不丁揪住了萧长赢的肩膀…… 第77章 爬她的窗户 对方出手,是意料之中。 萧长赢还手,是出乎意料。 对方忽然被一个过肩摔砸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萧长赢已经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狠狠的砸在了那人的肩头,只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哀嚎,所有人都惊得浑身一哆嗦。 四月慌忙护着自家小姐,快速往边上退去,“小心小心,别沾着血沫子。” “快!” 眼见着自己人吃亏,赌坊的壮汉旋即都往前冲,谁知下一刻,又生生愣住。 萧长赢在笑,笑得何其顽劣,眉眼间凝着瘆人的邪气,“来啊,再来!看我能不能砸死他?” 发了狠的萧长赢,阴狠如恶鬼,让人见之发怵,谁还敢轻易往前冲? “怎么,玩不动了?”萧长赢掂着手中的石头,“真是没意思,就这么点本事?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不怕死的呢?” 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眼前的萧长赢,就是不要命的那种。 谁人不怕死? “真是个疯子!”赌坊的人赶紧上前,将受伤的汉子扶起,赶紧搀着离开。 再不走,怕是来不及救治,真的要死在这里。 宋枝既然跑了,只好竭力去追,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候派人去追便是,有了卖身契,还怕她真的长翅膀吗? 见着人都散了,萧长赢随手丢了石块,极是不悦的拧起眉头,瞧着掌心里的血色。 下一刻,他转头望着温枳。 小妮子站在路边,就这么俏生生的提着裙摆,生怕他的血溅到她的身上似的,满脸嫌弃,眼神亦是如此。 萧长赢的眉心跳了跳,舌从后槽牙掠过,“这是什么表情?” “脏!”温枳瞧着他的手。 的确,下过雨,石头是脏的,染了血就更脏了。 瞧着掌心里的泥泞合着血,萧长赢眉心皱得更紧了些,“现在嫌我脏?我这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她? “有四月在,我不吃亏。”温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下过雨的路面略显湿滑,纵然有小石子铺路,亦免不得沾了她的裙摆,脏了她精致的绣鞋,小妮子便沉着脸,沉默着一言不发。 萧长赢黑着脸,跟在二人身后,瞧着她踮着脚尖,上了街边的铺子门口,然后沿着前面的檐下小道,缓步朝前走去,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 嗯,小妮子还挺绝情的。 天色不早,因着下过雨的缘故,今儿街头人不多。 温枳闪身便进了临风楼,快速上了二楼。 掌柜慌忙将萧长赢拦下,“萧三公子,您这边请,这边请。” 第67章 “洗个手。”萧长赢开口。 掌柜一怔,这才注意到萧长赢的手,一直抬在半空,掌心里满是泥泞和血色,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后院请。” 伙计赶紧去打了水,萧长赢漫不经心的搓揉着掌心里的污渍,时不时的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位置,唇角轻勾出坏笑的弧度。 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洗完了手,萧长赢瞧了伙计一眼,“去给我拿个干净的帕子擦擦手。” “是!”伙计赶紧去前堂拿帕子。 哪知回来的时候,后院早就没了萧长赢的踪影。 “唉,人呢?” 人呢? 人在…… 窗外。 瞧着窗口忽然冒出来的脑袋,惊得温枳一话本子便砸在了他面上,若不是萧长赢躲避及时,怕是真的要被砸个正着。 下一刻,萧长赢黑着脸翻窗进入。 温枳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面色青白交加,“你、你怎么……” “没门,可不得走窗?”萧长赢抖了抖身上的衣裳,“下次,记得关窗。” 温枳:“……” 四月捧着脸盆的手都在颤抖,要不是自己方才去打水,肯定在他冒头的第一时间,一脚将人踹下去。 天还没黑就敢爬窗,看给他能的! 但现在闹起来,必定会惊动外面的人…… “没事!”温枳看了四月一眼,“既然他喜欢爬窗户,那就爬吧,哪天摔得七零八落,算他自个倒霉,与我无关。四月,去把我的话本子捡回来。” 四月放下脸盆,“可是小姐……” “他与我独处也不是一回两回,真的想做点什么,还用得着等现在?”温枳坐定。 四月一跺脚,撒丫子跑出去。 “姐姐还真是善解人意啊!”萧长赢坐定,“不如这几日,我也住在这里吧?” 温枳满脸鄙夷,“你也住在这里?偌大的萧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这是酒楼,不是客栈,少在这里放刁,否则就把你丢出去。” “真是无情。”萧长赢摇摇头,“方才可是过命的交情,你放跑签了卖身契的女子,等于是违背朝廷禁令,若是真的追究起来,要赔不少银子。我可是帮你省了一笔钱!” 温枳扯了扯唇角,“要多少?” “呵!”萧长赢的眸光忽然冷了下来,双臂支棱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前倾,就这么近距离的贴近了温枳,墨色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略显紧张的神色,“姐姐可真够大方的,开口就要给我钱花,那你可知晓,我这人素来贪得无厌,你就不怕……我把你拉下水?” 温枳心头微颤,瞧着近在咫尺的容脸,掩在袖中的手,死死蜷握成拳,差点控制不住…… 第78章 考考考,登科的法宝 “有话好好说,靠这么近干什么?”温枳下意识的扶着桌案起身。 下一刻,腕上一紧。 温枳呼吸一窒,全然没料到他竟然会动手,第一反应便是扬起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上招呼去。 可萧长赢,岂会给她这个机会,扣住了一只手,又摁住了另一只手,两手冷不丁往自己身后拉去。 四月抬步进门的瞬间,便只瞧见自家小姐,极是被动的“扑”进了萧长赢的怀中,面颊紧贴在他的怀中,双臂环在他的腰间,仿佛正“抱”着萧长赢。 那姿势…… 四月:“??” 这是哪儿? 我是谁? “哎呀,姐姐这投怀送抱的……”萧长赢嗓音里带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温枳挣扎着,奈何手腕被他扣住,愣是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抱着他,在他怀中扬起头,愤愤的盯着他,连呼吸节奏都变了,“萧长赢,你莫要太过分,放开我!” “姐姐扬起头张着嘴,是想……”萧长赢低头。 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面上,唇与唇的距离,只有一线,若他再往下低一点,就能摄住她不安分的唇,让她就此闭嘴。 四月大气不敢出,这要是吭声,萧长赢会不会真的吻上去?事关小姐清白,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外人瞧见,好在此番无人经过。 “你、你别乱来。”温枳气势骤减。 她慌忙低下头,无奈的将面颊贴在他怀里,如此,总好过被他吻上吧? 萧长赢的吻,落在她额角,稍待停留,温温凉凉的,带着几分缱绻,“姐姐怕我?” 温枳不吭声,“老老实实”的抱着他,全然动弹不得。 蓦地,腕上一松。 萧长赢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挪到了她的后腰。 这一次,算是真真正正的将她搂在了怀中,“姐姐好香啊!” “登徒子!”温枳挣扎着,锤着他的后腰,“放开!” 四月当即冲上去,“放开小姐!” 萧长赢手一松,四月便将自家小姐拽了过来,快速护在身后。 “萧长赢!”温枳气急。 萧长赢站在原地,勾唇笑得痞坏,“姐姐放心,我跟萧长陵不一样,纵然姐姐对我做点什么,我也不要你的银子,只要……姐姐胸腔里的那颗心。”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温枳沉着脸,“我怕我忍不住,会一刀杀了你!” 萧长赢笑了,全然不在意她的威吓,“那我就等着姐姐的温柔刀,哈哈哈哈……” 第68章 他扬长而已。 四月真想踹他一脚,但不敢在临风楼动手。 “小姐?”四月赶紧去倒水。 温枳慢慢悠悠的坐下,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的手腕。 因着萧长赢的力道,洁白的皓腕泛着清晰的红痕,但她方才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他的自我控制,极力放轻了力道,仿佛是怕真的伤到她。 这一点,她是可以感知的。 “小姐?”四月递了杯盏,“您莫生气,回头奴婢找几个人,在转角处套他个麻袋,狠狠揍一顿便是。这混不吝竟是将这坏毛病,都用在小姐身上了,挨打也不冤!” 温枳回过神来,“你莫要轻举妄动,他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嗯?”四月不解。 温枳默不作声的喝着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时不时的望着手腕上的红痕,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夜色沉沉。 上京街头,依旧繁华无比。 贡院内,安静至极。 萧长陵早早的洗漱完毕,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刚要盖上被子睡觉,却听得隔壁传来了浓重的呼噜声,当下坐了起来。 “公子?”万里忙上前,“怎么了?” 萧长陵眉心紧蹙,听得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止不住脑瓜子疼,“这怎么睡?” “不管能不能睡着,您总得休息,要不然明日怎么考?”万里忙扯下两团棉花,“公子,要不您用这个,把耳朵塞起来吧!” 萧长陵咬着牙,真是烦躁得很,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依着万里所言,用棉花团将耳朵塞起来,重新躺了回去。 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他没能及时打点考官,怪只怪府里不安生,大嫂和小妹不争气,温枳太过计较,要不然的话,何至于这般憋屈?! 萧长陵一声叹息,闭上了眼睛。 下半夜的时候,有人秉烛继续读书,不肯放过一分一秒,有人扛不住躺下休息,小舍内显得很是安静,瞧着倒也没什么异常。 蓦地,忽然一群寒鸦在屋顶哀嚎。 声音,刺耳。 有人吓得一哆嗦,从睡梦中惊醒。 也有人目光幽深,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发愣…… 萧长陵翻个身,继续睡。 万里皱了皱眉,听着隔壁的阵阵呼噜声,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踏实,四下黑漆漆的,总觉得有些阴森,但这是贡院,是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呢? 好在第二天,也没出什么事。 所有人,照常起床,照常参加可考。 监考官在周遭逡巡一番,也没发现什么作弊的现象,但在萧长陵的隔壁小舍内停留了片刻,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稍瞬,监考官慢慢悠悠的走出拱门,朝着隔壁的考场而去。 萧长陵松了口气,眉心微蹙的瞧着今日的题,陷入了沉思…… 有点,愁! 第79章 我会让她乖乖回来 今儿有个好消息,那就是萧姿醒了,不过听闻外头的动静,整个人都有些痴愣愣的,尤其是知道了三皇子赐婚的事儿,仿佛一时间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你是说,赐婚广平侯府?”萧姿不敢置信。 落雪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汤药递上。 “怎么会是广平侯府呢?”萧姿面色惨白,“一个断臂的侯爷,什么都没有,凭何能得帝王赐婚?我还以为,是输给了殷家。” 为什么呢? “皇上赐婚,想必也是有所斟酌的,至于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落雪不敢多说什么,“小姐,先喝药吧!” 萧元氏自外头快速进门,“我的儿?” “娘?”萧姿登时换上一副委屈的容脸,“娘……” 萧元氏当即坐在床边,快速抱住了委屈的女儿,“娘知道,娘都知道,姿儿是受委屈了。不过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尚书府纵然有贵妃撑腰,不也是没占着便宜吗?” “是殷家算计了我。”萧姿哽咽,伏在母亲的怀里嘤嘤啜泣,“外面的流言蜚语……” 萧元氏眉心微凝,这的确是个问题。 流言蜚语之下,以后谁会来萧家提亲? 且这么一闹,萧姿进皇家门……已然没了机会,那几个皇子是绝对不可能,让闹了笑话的萧姿进门的,所以现在,萧姿的未来堪忧。 但人刚醒,身子虚弱,萧元氏可不敢说这些,万一刺激到了萧姿,再出什么乱子,那还得了? “没关系,过几日就淡了。等着你兄长能入朝为官,这事儿就不会再有人提起,到时候你也能重新许个好人家。”萧元氏这话不是宽慰,是事实。 只不过是有个前提,萧长陵得的中三甲! “嗯!”萧姿敛眸。 殷茵,呵,咱们走着瞧。 待萧元氏走后,丁舒真缓步进了门,带着她的羹汤,一脸关怀的坐在萧姿的床边,“小妹可算是醒了,母亲和二郎都担心坏了。” “多谢嫂嫂。”萧姿靠在那里,面色虽然苍白,但脑子还是清灵的。 丁舒真将羹汤递上,“你身子虚弱,大夫说得好好养着,这鸡汤我炖了好几个时辰,味道正好,你且慢慢喝着,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其他。” “外头,都在笑话我吧?”萧姿端起了汤碗。 丁舒真半垂下眼帘,“让他们说去吧,横竖也不是你一人的笑话。” 第69章 “什么意思?”萧姿蹙眉。 丁舒真无奈的苦笑,面色微白,瞧着何其楚楚可怜,“这几日,我细思细想,想来是我与二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才会影响到了小妹的前程,只怪我……” 提到这个,萧姿便想起了一个人。 温枳! 如果不是温枳闹腾,萧家何至于如此? 如果不是温枳跑了,何至于她这般寒酸狼狈? 说到底,温枳又逃不开的责任,身为萧家的媳妇,居然这般自私自利,一点都不愿意为夫家付出,而且还私逃出府,对夫家不闻不问,简直是该死! “呵!”萧姿眯了眯眸子,“这件事,我绝不会与她罢休,我的落魄也有她的缘故,萧家的笑话,与她脱不干系。” 丁舒真骇然,“小妹,你身子刚好,可经不得刺激,莫要胡来,且等着身子好转再说。” “大嫂,你就不想出这口气吗?咱们都这般落魄了,唯有她温枳,置身事外,什么事都没有?你甘心吗?因为她,你如今败坏了名声,还被人看到与二哥……” 不等萧姿把话说完,丁舒真面色瞬白的起身,“我没有,这都是误会,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们回事,我真的没有与二郎发生什么事情。” 许是说得着急了,丁舒真竟是嘤嘤啜泣,止不住潸然泪下,仿佛真的委屈到了极点。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萧姿就不爱哭,毕竟刁蛮的人,是不屑哭的,最喜欢让别人哭,“还不是得想个法子,让她自己乖乖回来。” 丁舒真脸上挂着泪,就这么一脸迷茫的望着萧姿,“她都躲起来了,二郎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如何让她乖乖回来?小妹,你莫要莽撞,万一惹出祸来,母亲那边……” “我又不是傻子,吃了她一次亏,还能再上她一次当吗?”萧姿美滋滋的喝着鸡汤,“我总归会让她,回来收拾残局,该给的银子一分都不能少。入了我萧家的门,别说温家的银子,就连她的骨头渣子,都是我萧家的。” 丁舒真接过她递来的空碗,默默的收拾好了食盒,嗓音里带着低颤,“小妹可要当心啊……” 那头,温枳狠狠打了个喷嚏。 哪个混账东西,背地里骂她呢? 第80章 萧家的人,真狠! “小姐,是不是受凉了?”四月担虑的问,“要不然,奴婢给您找大夫看看?” 温枳摇摇头,搅拌着白玉碗里的燕窝,“许是有人背后骂我来着!” “谁敢?”四月愤然。 下一刻,好似想起了什么,止不住扯了扯唇角,极是嫌恶的撇撇嘴,“十有八九,是他们!” 是了,除了萧家的人,还能是谁? “贡院要开门了,萧长陵明日日落之前就会出来,到时候……”温枳有自己的担心,萧长陵若是能得中三甲也就罢了,若是不能,那他必定会采取措施,逼着自己现身。 躲,是躲不了一辈子的。 “小姐别担心,奴婢……” 四月这话还没说完,陈叔着急忙慌的进来,“小姐?” “怎么了陈叔,这么着急忙慌的?”四月不解,“吓人一跳。” 陈叔面露难色,“小姐,知府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知府?”温枳愣住,“找我?” 陈叔点点头,“是,还是高捕头亲自来传的话。” “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四月不明白,“皮鼓的案子不是已经查清楚,结案了吗?怎么,还有什么事要小姐协助的?” 温枳也不明白,这些事情不是都已经了结了吗? 难道说,自己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了? 按理说不可能,毕竟她那么谨慎,怎么可能露出马脚,他们不会知道,她是故意以身犯险,甚至于……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起身,“先去看看吧!” 猜,是没有结果的。 知府衙门。 高旭领着温枳从后门进去,夜色深沉,不会叫人瞧见。 “高捕头,到底是什么事?”温枳不解,实在是猜不透。 高旭顿住脚步,眉心微凝,瞧着面上有些犹豫。 “怎么了?”温枳自我打量着,显然是不明白他这意思,“我怎么了?” 高旭叹口气,“温少东家应该还记得,自己……已经成了亲吧?” “这……”温枳先是一愣,俄而便彻底明白了。 高旭言尽于此,领着她进了钟光岳的书房。 “民女叩见知府大人!” 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 这个时辰,钟光岳穿的是一身便服,自然不是官服,茶水已经备下,他示意温枳坐下来说话。 “谢大人!”温枳坐定。 钟光岳叹口气,“对于温姑娘,本府甚是钦佩,亦是分外欢喜,难得有这样聪慧而清醒的姑娘,只是有些事情,大概不是温姑娘所希望见到的,可偏偏,还是发生了。” “民女不明白,知府大人的意思。”温枳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 钟光岳也不跟她兜圈子,默默的将一张诉状递上去,“你自己看吧!” 语罢,他兀自饮茶。 其实温枳的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猜测,如今见着这封诉状,她这心里便彻底明白了缘故。 呵,还能有什么缘故呢? 第70章 不过是萧家的人找不到她,便以七出之条将她告诉府衙,因着此前案子的缘故,温枳与知府钟光岳有几分交涉,所以钟光岳不忍心她被萧家的人欺负,这才连夜把她找来。 若是明日这份诉状公示于堂,那她温枳就得前来府衙应诉,得上堂。 如此这般,有碍于温枳的名节。 “看完了?”见着温枳放下了诉状,钟光岳略显无奈的笑了笑,“你有什么打算?” 温枳抬眸,眸色平静。 这点,出乎钟光岳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温枳会歇斯底里,又或者是凄凄惨惨的哭诉,毕竟寻常女子哪儿能碰着这样的糟心事?婆家将她给告了,以她不侍公婆,不侍夫君,擅自离家,与外男厮混等罪名,要让她身败名裂。 可现在,温枳很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事。 “不管怎样,还是要先谢过知府大人。”温枳起身,恭敬的行礼。 钟光岳摇摇头,“不必如此,本府是因为相信温姑娘的为人,才会生出私心来,不忍温姑娘身败名裂,所以才会漏夜将温姑娘请来,这样的事情,本府也是逢着头一遭。”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想萧家这样破釜沉舟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看样子,不得不回去一趟了。”温枳端起杯盏,默默的呷一口,“不见着我,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钟光岳打量着她,“温姑娘此番出来,其实也是别有目的吧?” “不怕知府大人笑话,没成亲之前,总觉得只要夫妻和睦,便是此生幸事,可嫁过去了才知道,不被夫君选择的女子有多惨?”温枳无奈的笑笑,“既然被夫君放弃,那就没必要再舔着脸,可成了亲想要离开虎狼窝,又哪儿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钟光岳点头,“所以你选择了逃避?” “不逃,等着被敲骨吸髓吗?”温枳紧了紧手中杯盏,“百花宴,科考,哪一样不得花钱?萧家是什么家底,不需要我说,知府大人也该心中明白。温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与其养一群白眼狼,倒不如捐出去救济百姓。” 清官难断家务事,对这件事情,钟光岳也是无能为力。 “大人放心,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绝对不会让您为难。”温枳放下手中杯盏,神色镇定的行礼,“告辞。” 钟光岳点点头,目送温枳离去的背影,不禁一声长叹。 “大人?”高旭上前。 钟光岳负手而立,“小姑娘掉进了虎狼窝,要想保全自身还真是不容易。” “萧家盯着温家的银子呢!”高旭道,“城内谁不是议论着,萧家这一口软饭,怕是要硬吃了。奈何温家只是商贾,钱再多也是手中无权,萧家终究是高门府邸,闹起来还是温家吃亏。” 入门为妇,不守妇节。 光这一点,就够温枳和温家喝一壶的。 “萧家的人,真狠!”钟光岳挑了眉。 为了扒温枳的皮,连萧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第81章 搞定她的男人 夜色沉沉,温枳走在长长的街道上,瞧着周遭的人来人往,面色黑沉到了极点。 四月和陈叔对视一眼,各自憋了一肚子的气。 “没想到,萧家的人这么卑鄙?”四月愤然,“简直是可恶至极,居然用这样的法子,逼着小姐回去,这要是被逼回去了,下回估计还得……” 说到这儿,四月说不下去了,气得直跺脚。 “小姐,这如何是好?”陈叔低声问。 温枳回过神来,“不就是要我回去吗?呵,他们只是输了赐婚,所以想将百花宴的账,算到我的头上,借此发泄罢了!” “那现在回去,不就是受欺负吗?”陈叔愤然,“小姐,不能回去!” 温枳轻嗤,“不回去,就得对簿公堂,我不想让爹担心,也不能让温家的生意受损,钱是我的底气,温家是我的脊骨,不能让他们把我的脊骨压弯了。” “那就这样回去?”四月有些不甘心。 温枳勾唇冷笑,“这事儿,十有八九是萧姿的主意,萧夫人可拉不下这张脸,张嘴问我这儿媳妇要钱。但是,这件事她必定也是知晓的,私底下表示默许,否则萧姿没这么大的胆子,真的敢与我对簿公堂。” “这死丫头!”四月切齿,“若哪天落奴婢手里,一定踹得她……连娘都不认得。” 温枳瞧了瞧今儿的夜色,“陈叔,你且回去府衙一趟,请知府大人务必压一压,将这事儿押后一两日,到时候萧家自会撤了诉状。” “自己撤了?”陈叔有点不相信。 温枳点头。 “是,我这就去。”陈叔转身就走。 这事,不能耽搁。 “小姐,萧家能这么好心?不从您身上扒下几层皮,他们能甘心吗?”四月太清楚那帮狗东西的德行,肯定是要趁着这机会,狮子大开口。 要钱! “女人家的心思,总归是计较的,相比之下,与其去搞定她们,不如搞定……能搞定她们的人。”温枳拂袖转身,“今儿回去洗个冷水澡,夜里别关窗户。” 四月愕然,“可是小姐,这样会受凉的。” “我方才不是已经受凉了吗?”温枳轻笑。 心凉。 第二天一遭。 萧姿就让落雪去府衙打听消息,谁知落雪带回消息,说是知府大人今日出城去了,好像是城外出了什么要紧事,今儿都未必能回来。 第71章 “岂有此理!”萧姿愤愤,“又让她多躲过一日。” 落雪怯懦的开口,“这事要是真的闹大了,怕是夫人和二公子,也会面上无光啊!” “呵,你倒是为他们着想。”萧姿坐在院中晒着太阳,“我都成满上京的笑话了,还能顾得上什么?这要是不弄点钱,给自己攒点嫁妆,以后谁还敢娶我?我这一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这话,倒也实在。 既然嫁不了三皇子,做不了皇子妃,那来日嫁个贵人子弟总可以吧? 但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吸引力,萧家日渐没落,萧长陵这功名还不知能不能考取,她萧姿总得为自己考虑吧? 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不出的水,她这不靠谱的母家,哪儿能真的为她撑腰? 但若是有了银子,那就不一样了…… 如温枳这般,离开了夫家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奴婢不敢!”落雪赶紧行礼。 萧姿裹了裹后槽牙,“去把果子洗了。” “是!”落雪行礼,快速退下。 萧姿深吸一口气,“温枳,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躲多久?一日,两日?呵,我们来日方长。” 想起温枳紧锁的库房,内里摆放的那么多嫁妆,萧姿只觉得一口气上不去,憋得心口都疼了,若是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那该有多好? 奈何库房周围,一直都是温家的护院看着,钥匙也在护院身上,任何萧家的人,都别想靠近库房…… 思及此处,萧姿便恨得咬牙切齿。 日落之前,贡院大门敞开。 考生依次走出了大门,有些摇头晃脑,有些唉声叹气,也有些意气风发,众生百态。 洛时节轻装简行,快速出了贡院,直奔临风楼。若不是临风楼收留他,只怕现在他已经命丧黄泉,不管前程如何,这都是再造之恩,理该重谢。 出去的时候,洛时节目光轻瞥,眉心微微拧起。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轱辘边上站着两个人,一为主,一为仆,瞧着都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在临风楼里见过,只不过…… 洛时节顿住脚步,身后一阵风掠过,有人直奔马车那头而去。 第82章 撩人?谁还不会啊! 萧长陵是真的没想到,一出来便会瞧见熟悉的身影。 只见着,四月扶着温枳,面色苍白的站在马车边上,就这么温柔浅笑的等着他。 “阿枳!”萧长陵大喜过望,“你终于出现了。” 温枳身子一晃,所幸被萧长陵一把扶住,“怎么回事?” “小姐自那日被夫人赶出了府,又加上胭脂楼的事情,便病倒了,昨儿个还躺在床榻上起不来,今儿听闻姑爷从贡院出来,便撑着病体,不顾大夫的嘱咐,在这里等了姑爷许久。”四月眼眶都有些泛红,“不管奴婢怎么劝阻,小姐都不听。” 温枳伏在萧长陵的怀里,身子有些温热,连呼出来的气儿都是滚烫的,“我没事,只是这身子不争气,所以……” “小姐这几日都住在客栈,可心里总惦念着姑爷,奈何病得厉害,实在没办法出门……”四月抹着眼泪,嗓音里带着哭腔,“这会,小姐身上还起着热呢!” 萧长陵当即伸手,只探得温枳额头滚烫,四月的确没有说谎。 “都这样了,怎么还敢出来?只管在客栈待着,派人来找我便是。”萧长陵快速将人打横抱起,踏步进了马车,“回府!” 温枳坐在萧长陵的膝上,靠在他的怀中,整个人轻飘飘、软绵绵的,但脑子还算清醒。 “我是被赶出来的,母亲动怒,哪儿敢回去?又因着重病,昏睡了数日,等着我醒过神来,夫君已经进了贡院,我只能在外面等着,终于等到了夫君。” 美人垂泪,不似平日的清冷自持,极度反差。 萧长陵甚少见着她示弱的模样,如今瞧着她这般娇软,连说话都如同猫儿一般轻飘飘,挠得人心都化了,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夫君……”温枳闭上眸子,声音愈发低弱,“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萧长陵心惊,“莫要胡言乱语,有夫君在,自会护你无虞,你莫怕。” 小娇妻靠在怀中,因为难受而发出低低的轻哼,一下又一下的撩着萧长陵的心,滚烫的额头抵在他的脖颈上,伴随着动脉的跳动,一下有一下的灼着他,仿佛燎原之火。 奈何…… 马车停下,萧长陵旋即抱着温枳下了马车。 于是乎,整个将,军府的人都瞧见,自家二公子抱着少夫人,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府,回到了自己的院中,然后万里便快速去请了大夫。 温枳几近昏迷,瞧着奄奄一息的,只是素白的柔夷,冰冰凉凉的抓着萧长陵的手,纵然是闭着眼也不肯松开,那般的柔弱,那般惹人怜爱。 “阿枳莫怕,夫君会一直在的。”萧长陵坐在床边,紧握着温枳的手,目光焦灼,“大夫,她到底如何?严不严重?” 大夫抚着长须,“伤寒入骨,不轻呢!” 一听这话,萧长陵面色全变了,“还望大夫救命!” “老夫先帮她退热,这入骨寒毒……得靠着来日静养,一时半会的去不了。”大夫叹口气,“这副身子骨拖成这样,没死都是命大!” 语罢,大夫转身去开药。 第72章 四月在边上哭,眼眶红得厉害,“小姐,你可不能有事,都怪奴婢不好,没照顾好小姐!” 万里拿了药方,赶紧去抓药。 这刚出门,便逢着疾步而来的萧姿和丁舒真,不由的眉心一蹙,旋即换了一条路跑开。 “听说这不要脸的回来了?”人还没进门,萧姿的声音先拔了尖,“我还以为,要死在外头了呢!有本事,你别回来呀!” 说着,萧姿带着丁舒真进了门。 乍见着温枳躺在床上,萧姿双手环胸,更是冷嘲热讽,“哟,还学会了装死呢?” “你把嘴放干净点,谁装死?说谁死呢?”四月愤然。 萧姿目光一横,“一个丫鬟也敢这般放肆,这是萧家不是温家,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乱棍打死?” “够了!”萧长陵低喝,仔细的为温枳覆好被褥,“四月,看好你家小姐。” 四月吸了吸鼻子,默默的回到床边看着。 “出去。”萧长陵缓步朝着萧姿走去。 萧姿愣住,“二哥,你莫要忘了,是她离家出走,不守妇道,你居然吼我?若不是她,我能落得如此下场?你又岂会成为满上京的笑话?你如今昏了头了,居然帮着她说话?”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到吗?”萧长陵可没忘记大夫的叮嘱。 温枳病重,必须好好静养。 新婚夫妻,毕竟是有情意在的。 “二郎?”丁舒真忙温声打圆场,“小妹也是担心你啊!” 谁知这一次,萧长陵却是软硬不吃,“都给我出去!” 萧姿愣住。 丁舒真下意识的心头一紧…… 他魔怔了? 第83章 什么叫伪君子?这就是! “哥,你是不是疯了?”萧姿一时间还真是反应不过来,自家哥哥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怎么偏帮着外人,“她做过什么,你不会全忘了吧?” 萧长陵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尤其是听萧姿翻旧账,当下转头去看床榻上的温枳。 所幸,温枳此刻还闭着眼,暂时还昏睡着。 “出去!”萧长陵率先走出了房门。 眼见着如此,丁舒真忙不迭拉扯了萧姿一把,示意她先出去再说。 萧姿一跺脚,愤然走出了房间,她想从温枳身上搞钱,还得让萧长陵点头,要不然的话……她半点都别想沾边。 临走前,丁舒真又回过身来,缓步朝着床榻走去,“弟妹?” “你干什么?”四月可不好惹,神情不善的揉着拳头,“大少夫人可要当心,咱不像小姐这般好性子,乡野出身,没什么教养,身上臭毛病一堆,有时候自个也控制不住,您可千万别靠近我!” 丁舒真吓得一哆嗦,当下转身往门外走去,“我改日再来看弟妹。” “哼!”四月轻哼。 敢在她跟前欺负小姐? 踹不死你! 下一刻,四月蹑手蹑脚,猫着腰趴在了窗口位置,她得留心着,看这帮臭不要脸的,又在商量怎样对付她家小姐。 檐下。 萧姿双手环胸,面色黑沉得厉害,“哥,你是不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都这样对你,还离开了萧家,不知所踪数日,你竟还这般护着她?” “她为什么离开,你们心里没数吗?”萧长陵是有怨气的。 尤其是,提到这件事。 如果不是她们这帮女人胡搅蛮缠的,温枳何至于离开萧家,若不是这样,温枳一定会提起为他打点好贡院的一切,他何至于这般狼狈。 “二哥,你说什么呢?”萧姿不敢置信。 萧长陵沉着脸,“原以为你能在百花宴上,大放异彩,到时候就算不是三皇子,也会有其他贵人瞧见你,可最后结果呢?你搞砸了百花宴,还让萧家成为上京的笑柄,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之前念着萧姿的来日前程,萧长陵有所顾忌,可现在……她可能把他的前程也搭进去了,怎不让萧长陵愤怒不已? “你……”萧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哆嗦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长陵负手而立,端的是儒雅君子之态,“小妹,阿枳到底是你嫂子,你若做不到恭敬,那便离她远一些,若是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我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我……”萧姿心头一虚,陡然想起了那份诉状。 这要是让萧长陵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二郎莫要误会,小妹并不是不敬兄嫂,她只是为你抱不平,昔日林中之事……” 还不等丁舒真把话说完,萧长陵已经出声制,“大嫂,此事已经过去,你我心知肚明,本就是清清白白的,是以不必再提,尤其是在阿枳跟前,我不希望听到任何的只言片语。” 丁舒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面色瞬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此事,阿枳所为的确有所不妥,不该这般大张旗鼓的,但她到底是救了你我的性命,这救命之恩理该涌泉相报,大嫂以为呢?”萧长陵这话,直接把丁舒真的眼泪给堵了回去。 丁舒真垮着脸,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是自然,我亦分外感激弟妹的救命之恩,所以听闻弟妹是被二郎抱着回来的,心下担忧,这才赶紧来看看。” 听得这话,萧姿不敢置信的扭头,望着身边的丁舒真。 第73章 “如此便罢!”萧长陵点点头,“阿枳身子不适,这段时间都得闭门静养,你们就先别过来了,等着她身子好转再说。” 语罢,萧长陵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他又转身,若有所思的盯着神色踌躇的萧姿,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心里还是有所了解的,“小妹,我不在的这几日,你没做什么坏事吧?” “二哥真是可笑,我自个都是刚恢复,哪儿有空做什么坏事?”萧姿转身就走,一副气恼的模样。 丁舒真紧随其后,快速离开。 见状,萧长陵默默的拧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家妹妹,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 窗后的四月,已经将白眼翻上了天。 四月想了想,这位爷其实也是能护妻的,只不过……得在权衡利弊的时候,说到底是十足十的伪君子,在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什么情分不情分的,都不及自己重要。 “呸!”四月啐一口,若无其事的朝着床边走去。 窗口陡然冒出来的脑袋,险些吓她一咯噔…… 第84章 醋王上线 四月瞪大眼睛,瞧着萧长赢翻了窗户进来,大摇大摆的走到床前,明目张胆的低下头,将唇落在了自家小姐的额头。 “哎哎哎……”四月已然结巴,“你……” 若不是担心自己这一脚过去,会踹到小姐,四月是真的想将他就此踹飞出去。 外面天还没黑呢,他就开始做春梦了? 这色胆包天的萧三狗! “萧长赢!”萧长陵怒喝,“你在干什么?” 萧长赢眉心微凝,压根没理睬任何人,“真的发烧了?!” “萧长赢!”萧长陵快速冲过来。 四月已经到了床边,冷不丁调转方向,快速给萧长陵让位,默默站在边上看戏,只要别伤着她家小姐,他们打死……都跟她没关系。 打起来,打起来! 这哥俩都不是好东西,最好狗咬狗,别客气! “找大夫了吗?”萧长赢问四月。 四月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大夫怎么说?”萧长赢面色凝重的问。 四月:“……” “萧长赢!”萧长陵伸手去拽萧长赢,“这是我的夫人,是你嫂子,你别欺人太甚!” 萧长赢仿佛才看到萧长陵,面上没有半点笑意,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相反的,周身凌然。 要刀人的眼神,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尤其是现在。 惊得萧长陵都跟着脊背发毛,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快速直窜天灵盖。 “你、你什么眼神?”萧长陵面色铁青,如同被针扎一般松了手,“我有说错吗?这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人,与你是叔嫂关系,你怎么敢这样碰她?” 萧长赢为温枳探脉,稍瞬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叔嫂?二哥与大嫂都做得小树林的事儿,为何我就不能?所谓兄友弟恭,可不得跟兄长好好学?” “萧长赢,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现如今连兄嫂都要沾染,自己下贱倒也罢了,若是牵连阿枳的名声,你简直罪该万死!”萧长陵咬牙切齿。 萧长赢忽然笑了,“名声?二哥是担心,牵连自己的名声吧?哦不对,你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了,还是省省心吧!” “出去!”萧长陵冷着脸。 萧长赢睨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儿,笑得何其嘲讽,“二哥可要看好了,要不然,没准哪天……我就带着她钻小树林了,到时候二哥可别哭!” 语罢,萧长赢横了四月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间。 万里刚抓了药回来,乍见此情,显然是愣了一下,怎么三公子,从房间里出来? 再一进门,瞧着修罗场后续,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公子,药?”万里低声开口。 萧长陵瞧了四月一眼,“去煎药吧!” “是!”四月拿着药出去。 萧长陵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盯着昏迷的温枳,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仿佛要抹去萧长赢留下的痕迹,“万里,去办件事。” “是!”万里上前。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随手将帕子丢在了地上,“打听一下,府中这几日是否出了什么变故?又或者是小姐和我娘,是否有什么动作?”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万里不明白。 萧长陵轻呵,“没什么意思,如实禀报便是。” “是!”万里也不敢多问,赶紧行礼退出房间。 四月在门口摇着蒲扇,瞧了一眼疾步出门万里,“所以说,姑爷其实都看得明白,不是吗?” 万里一顿,然后默不作声的离开。 装傻和真的傻,是不一样了…… 夜色渐深。 温枳醒来的时候,外头黑漆漆的。 四月守在床边,慌忙将人搀起来,“小姐觉得如何?” “有点昏昏沉沉的,别的倒是没什么。”温枳揉着眉心,“陈叔拿来的药,还是挺好使的。” 四月点点头,“连大夫都瞧不出个端倪,只说是寒毒入骨,确实是病重之态。” 只有以假乱真,才能骗过萧长陵,还有萧家所有人。 “她们来了吗?”温枳问。 四月瞧了一眼门口,“来过了,但是被那位赶出去了,假模假样的情深义重,表现得可好了,要不是见过他在悬崖上的冷血,差点信了他的邪!” 第74章 “如此便好,那封诉状必定会被撤回来。”温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四月撇撇嘴,“但愿如此,小姐饿了吗?奴婢给您拿点吃的。” “嗯!”温枳真的饿了,睡了这么久,早已饥肠辘辘,“小心点,别惊动了他们。” 她现在身子虚弱,使不上劲,不想跟任何人周旋。 累! 四月了悟,悄悄的出门,悄悄的去小厨房。 门“吱呀”一声,再度打开。 “这么快?”温枳一愣。 下一刻,她忙不迭用被褥裹住自身,“你疯了,大半夜的进我房间?若是让人瞧见,那还得了?快出去!快出去!” “装病?”萧长赢双手环胸,缓步走到了床边,“很好玩?” 温枳不知他听到多少,沉默着别开头,不愿与他多言。 “为了博萧长陵的同情?”他问。 温枳一言不发。 然,下颚陡然剧痛,惊得温枳险些叫出声来。 萧长赢钳着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迎上他的眸。 幽邃的瞳仁里,倒映着烛火微光,跳跃着不知名的火焰,紧抿的薄唇,勾着邪冷的弧度,他就这样盯着她苍白的容脸,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 “抱你了!” 温枳的眉心突突跳。 “还碰你哪儿了?” 温枳呼吸一窒,这熟悉的口吻,倒像是…… “姐姐?”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以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话语,“以后莫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他不配!” 温枳吃痛的皱起眉头,终是拂开了他的手,虚弱的喊了声,“疼!” 萧长赢眼角眉梢微挑,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指尖温度,直勾勾的盯着她……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酸醋味…… 第85章 谁住在死者隔壁? “出去!”温枳往床角缩了缩,愈发裹紧了被褥。 瞧着她下颚微红的模样,萧长赢拂袖坐在了床边,“为了那封诉状?嗯?” “你怎么知道?”温枳愕然。 萧长赢继续开口,“除了曲意逢迎,便想不到别的法子?” “我不能让温家变成第二个将,军府,落一个被人笑话的下场。”温枳低呵,别开头不去看他,“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萧长赢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没有第二种选择?” “没有!”温枳干脆利落的回答。 萧长赢忽然起身,大阔步往前走了几步,终是站在了桌案边上。 蓦地,他杀气腾腾的回头望着她,目光狠戾,仿佛要活吞了她。 温枳心下一缩,唇瓣紧抿。 “没心肝的东西。”他一脚踹飞了凳子。 刹那间,飞出去的凳子砸碎在墙壁上,落下便已四分五裂。 萧长赢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温枳喉间滚动,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 “小姐!”大老远听得响声,惊得四月拎着食盒,慌忙往回跑。 进了门,四月愣住。 温枳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凳子被人砸碎在了墙角,瞧着分外瘆人。 “小姐?”四月将食盒搁在桌案上,“这是……” 温枳回过神来,“萧长赢!” 四月愕然。 “没事!”温枳起身。 四月慌忙将人搀扶,“小姐,慢点。” 食盒里,放了一些素食。 温枳刚刚苏醒,自然不能吃得太过油腻。 只是,还没等她吃完,萧长陵已经进了门。 “阿枳!” 温枳捻着汤匙的手,稍稍一滞,转头面色苍白的望着萧长陵。 “觉得如何?”萧长陵第一时间,伸手去探温枳的额头。 还有点余热,但没之前这般炙手,可见是有所好转的。 “好多了!”温枳报之一笑,“我饿了。” 萧长陵坐定,语气温柔,“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厨房去做,吃好睡好,身子才能快些康复起来。明日,让大夫再来看看,若有什么难受之处,莫要强忍着,明白吗?” “嗯!”温枳虚弱的点点头。 烛光葳蕤,萧长陵坐在那里,瞧着她举止优雅的喝着小粥,眸色平静。 一旁的四月,眉心皱成了“川”字。 这厮一肚子坏水,肯定没憋好屁! 填饱肚子,温枳便躺回去休息。 萧长陵没多说什么,一直守在床边,直到天亮之前才回了书房。 晨光熹微。 温枳起身洗漱,大夫来了一趟,说是有所好转,但药得继续吃着,倒也没说别的。 科考结束,就等着最后的放榜。 但是这段时间,还是需要不少活动的,比如说……花银子打点。 只是萧长陵每次进屋,温枳都在休息,以至于他几番铩羽而归,毕竟连大夫都说了,她这副身子骨需要静养,不可激动不可劳累,否则要出大乱子的。 没办法,萧长陵只能自己去找关系…… 萧长陵一走,温枳便爬起来了。 街头有些闹哄哄的,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陈叔站在街头,眉心狠狠拧起。 紫气东来客栈? “怎么回事?”陈叔问周边的小贩,“客栈出了什么事?” 第75章 小贩神神秘秘的开口,“杀人了!” 心头咯噔一声,陈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杀人了?杀谁了?掌柜还是伙计?” “哦不,确切的说,是死人了!”小贩更正了方才的说法,“据说,死的是个学子,真是惨啊,刚科考结束,竟然就出了大乱子。” 陈叔有些着急,这要是让小姐知道,不得又着急上火? “怎么死的?”陈叔忙问。 小贩摇摇头,“这谁知道?只有凶手知道,是怎么杀的人吧?这不,衙役都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凶手呢?” 闻言,陈叔沉默。 衙役用担架将尸体抬了出来,上面覆着白布,瞧不清楚是谁。 高旭沉着脸,站在大堂内,“从今日起,客栈里的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须得等案件查清楚,又或者等知府大人下令解禁,方可离开,都听明白了吗?”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掌柜的。”高旭又道,“那间屋子内的东西,都不许挪动,除非公门中人,否则任何人不得进入,知道吗?” 掌柜赶紧行礼,“是!” 高旭长长吐出一口气,锐利的眸子扫过堂内众人,只瞧着众生百态,所有人的神色都各不相同,但……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目的何在? 真是怪哉! “谁住在死者隔壁?”高旭问。 刘沐和王宝对视一眼,各自神情紧张的站出来。 死者,胡文镜。 第86章 这也没躲掉?邪了门 “你们二人,都是住在死者胡文镜的隔壁?”高旭开口,“昨天夜里,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刘沐和王宝都白了一张脸,各自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高旭眉心紧蹙,“回答!” 王宝上前,略显结巴的开口,“因为在、在贡院里没休息好,所以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的,实在是没有留意过,胡兄的动静。” 瞧着这厮连话都说不齐全的样子,高旭心内微叹,转而望着刘沐,“那你呢?” “从贡院出来之后,我瞧着他进了房间,然后就没留心过。”刘沐解释,“我在房间休息几个时辰,夜里便出去找了几个朋友,喝酒去了。官爷若是不信,可问我那几个朋友,他们皆可以为我作证。” 高旭敛眸,“听说你之前跟死者,有所矛盾,还起过争执?” “官爷,吵架是正常的,谁还没个争执的时候,可我也不至于放着大好前程不要,为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吧?他也配?”刘沐极是不屑,瞧着好像分外瞧不上胡文镜。 高旭深吸一口气,“这几天都不要离开上京,府衙会随时传唤你们前去问话,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毕恭毕敬的揖礼,“是!” 只是这心里头,一个个都有些紧张,好端端的死了个人,这叫什么事? 好事多磨? 还是大祸临头? 高旭留了两个人,看着死者的房间,转身离开了客栈,回府衙与知府复命。 见着人走后,陈叔进了后院。 掌柜抹着汗,急匆匆的迎上去,“真是晦气,居然会死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叔心急如焚,“是被杀的?还是自尽?” 掌柜环顾四周,拽着陈叔进了一边的柴房,免得被人瞧见,“别啥的,脑门都砸烂了,下手那叫一个心狠手辣,血淋淋的,很是瘆人啊!” “砸烂了?”陈叔诧异,“什么东西砸的?” 掌柜摇摇头,“房间里没找到凶器,且这伤口吧……” 提到这儿,掌柜略作沉思状。 “伤口怎么了?”陈叔追问。 掌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用了三个字,“脏兮兮。” 陈叔:“??” 脏兮兮? “就是这个意思。”掌柜深吸一口气,“尸体已经被府衙抬走了,具体的,要等府衙那边的验尸结果,才能知晓到底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陈叔面色凝重,“胭脂楼的事儿刚解决,这又闹出个死人,若是让小姐知晓,怕是有得担心了。” “我瞧着,这事不太简单。”掌柜压低了声音。 陈叔一怔,不解的望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进贡院之前,我听到这姓刘的书生,和死的那个吵过架,吵得还挺凶的,我瞧着,十有八九是跟那小子有点关系的。”掌柜开口,“你别看这些读书人,一个个斯斯文文的,可实际上,骨头都倔着呢,一点就着,而且特别认死理,钻死胡同。” 陈叔点点头,“小心点吧!只要不是咱客栈的伙计下手,这事儿倒不似胭脂楼棘手,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可以。” 如此,也不需要小姐太费心。 “哪儿能啊!”掌柜摆手,“咱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开的黑店,伙计都是多少年的老伙计了,知根知底,不可能出这样的事儿。十有八九,是这些学子之中,有人心生嫉妒,这些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过。” 眼见着自己无缘上榜,便起了歹念…… “谁知道呢?”陈叔摇头,“你且看着点,我去跟四月打声招呼,免得到时候小姐问起来,得着急了。” 掌柜连连点头,“好,让小姐放心,这边我盯着呢!” 出了客栈,陈叔先回了一趟临风楼。 第76章 进门的时候,陈叔忽然想起,上次就是在临风楼,听过刘沐和胡文镜的争执。 现在,胡文镜死了,那么刘沐应该……就是最可疑之人。 府衙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动静吧? 得知“紫气东来”客栈出了点事,四月委实倒吸一口冷气,“小姐还病着呢!” 虽然这病是装,但终究也得装到底。 “查案是府衙的事情,与咱没什么关系。”陈叔解释,“我同你叮嘱两声,是想让你看着小姐,莫要被外界所扰,莫要担心此事,静待结果便是。” 四月松了口气,“我明白了。” “回去伺候着吧!”陈叔环顾四周,“若有结果,我会再来告知。” 四月点头,转身就走。 所幸这件事不似胭脂楼,与客栈没多大关系,想必不用小姐太操心…… 然,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晌午过后,高捕头竟是亲自来了一趟,急得四月快速在院中把人拦下了,“小姐病着,外头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与小姐没关系。” “我是奉命前来,虚心求教的。”高旭嬉皮笑脸,“四月姑娘,咱也是旧相识了,你给通报一声?” 四月双手环胸,别着头不肯答应,“不行,小姐养病呢!” “就说几句话而已!”高旭巴巴求着。 四月摇头,“说不行就不行!” “高捕头?”萧长陵急忙走进院中,“这是怎么了?” 听说府衙的人找上门,萧长陵心里是又惊又喜,难道是放榜之事?但想着又不对,放榜之事与知府大人没什么关系。 当然,不管是不是的,能与府衙那边打好关系,也是极好的。 “萧二公子。”高旭拱手揖礼,“府衙遇见了一桩命案,知府大人寻思着,温少东家应该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命我前来求教,奈何不巧,温少东家病着,您看这……” 萧长陵点头,“稍待,我去进屋去问问内子。” “多谢!”高旭忙拱手谢过。 萧长陵越过四月,大阔步的走进房间,气得四月脸都绿了。 嘿,tui~ 第87章 终于,开始吸血 温枳这会已经醒了,外头这么大的动静,想不醒也难。 “阿枳醒了!”萧长陵疾步走到了床边,将她搀坐起来,“觉得如何?” 温枳面色微白,“外面在吵什么?” “府衙来人,你见一见。”萧长陵开门见山。 温枳愣了愣,这会是真的懵了,“府衙?这胭脂楼的事情,不都解决了吗?府衙的人这会过来作甚?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凶手都伏法了,还有什么事儿? “不是胭脂楼的事儿。”萧长陵去倒了杯水,转身递给她,“我让人进来,与你详说。” 温枳眉心微蹙。 萧长陵已经大阔步出门,行至了房门口,“高捕头,进来吧!” “多谢!”高旭抬步进门。 四月早前就进了门,萧长陵说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这哪儿是小姐的意思,分明是萧长陵自己想巴结府衙的人,活脱脱伪君子。 “高捕头?”温枳喝一口水,不解的望着高旭,“胭脂楼的事儿?” 高旭摇头,许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瞧了一眼萧长陵,“能不能请萧二公子出去一下,让我单独与温少东家说几句话?就几句,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 “这……”萧长陵一顿。 高旭又道,“请四月姑娘留下,如此萧二公子可放心?” 有人在边上看着,他总不能再做点什么事吧? 何况四月那脾气,萧长陵是知道的。 “好!” 萧长陵点头,退出了房间,站在外头焦灼的等待着,也不知道高旭,到底要对温枳说点什么? 屋内,安静下来。 温枳不解,“高捕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紫气东来客栈,出了人命案子。” 高旭这话一出口,温枳掩在被窝底下的手,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客栈出事了? “人命案?”温枳的面色原就苍白,此刻更显憔悴损,“客栈里杀人了?谁死了?” 高旭忙道,“死的是一名学子,与客栈……大概没什么关系。” 温枳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高捕头过来寻我,所谓何事?”温枳不解,“我与这案子没什么关系。” 高旭摇摇手,“温少东家莫要误会,咱不是因为杀人的事来的,而是想问一问,关于紫云砚的事情。” “紫云砚?”温枳愣住,“杀人之事,与紫云砚有关?” 高旭深吸一口气,“倒不尽然,但的确有所关系,之前这学子与另一人起过争执,听说就是为了紫云砚丢失之事。知府大人说,这一方砚台很是名贵,寻常人不可得,所以怀疑……这杀人之事,可能与砚台有关。” “独占?”温枳敛眸,“贪婪。” 高旭叹口气,“宫里的紫云砚,在御书房,咱也不敢去问。知府大人,他曾听人提及过,温老爷曾得过一方好砚台,想必温少东家对这些东西,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紫云砚只有三块。”温枳解释,“宫里一块,现如今丢了一块,另一块不知所踪。” 高旭的意思很明显,“咱都没见过,只这么听说,不知温少东家……” 第77章 “我幼时有幸见过一眼。”温枳低笑两声,“印象深刻。” 爹得了这东西之后,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被淘气的她偷出来耍玩,结果磕掉了一个角,让老父亲心疼得……叨叨了她大半年呢! 这印象,自然是深刻。 “果真?”高旭大喜过望,“知府大人还真是找对人了。” 温枳抬眸,“四月,扶我起来。” 四月疾步上前,“小姐小心。” “多谢温少东家。”高旭毕恭毕敬的揖礼。 不多时,一方砚台的大致模样,跃然纸上。 “大概就是这般模样。”温枳将图纸递给高旭,“爹当时还跟我解释过,紫云砚是金砚中的极品,紫色条纹如烟如云,黄色底衬金星闪烁,颇似紫气东来、祥云缭绕,故名紫云砚,极罕见、极难得、极珍贵!” 高旭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收入怀中。 “寻常砚台,着祥云或者是描金字样,但是这三方紫云砚却不尽然,以龙凤呈祥为印记。”温枳继续解释,“所以,就算寻常百姓得之,也不敢轻易示人。龙凤印记,大有犯上之意。” 高旭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应该的。”温枳低低的咳嗽两声。 高旭有些愧疚,“温少东家,可还好?” “身子虚弱罢了!”温枳面色苍白的回到床榻上,“高捕头还有别的事吗?” 高旭摇头,“知府大人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若是真当破了案子,改日必当登门道谢。” “客气了!”温枳报之一笑,“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便是。” 高旭颔首,“告辞!” “不送!” 等着高旭一走,萧长陵便疾步进了门。 “阿枳?”萧长陵担虑的瞧着温枳,“高捕头说什么了?” 温枳奄奄一息的喘着气,“高捕头交代了,命案未破之前,不可泄露分毫,免得到时候出了纰漏,知府大人定会责罚。” 如此,便算是堵住了萧长陵的嘴。 “好!”萧长陵点头,“那我便不问。” 见着他坐在那里不动,温枳便知道,接下来就该要钱了。 果不其然,萧长陵踌躇了片刻,便又开了口,“阿枳,之前你提及的胭脂楼的分红,可还作数?” 胭脂楼虽然受了影响,但既然被府衙解封,掌柜也得以平安释放,想必仍可以赚钱。 四月真想将他踹下茅坑,真是又臭又脏又恶心。 胭脂楼的事情,是小姐用命为赌注,才得以解决,与他萧长陵没有半分关系,如此这般,还敢问及当日的约定?想要胭脂楼的分红? 呸,二狗打饱嗝儿,屎吃多了! 第88章 防火防盗防萧家 “你我是夫妻,按理说是不该见外的。夫君也知道的,我爹当初不答应这门婚事,所以只陪嫁了胭脂楼这么一个铺面,所赚的银子便是我的全部。”温枳低低的咳嗽着,分外虚弱。 萧长陵眉心拧起,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下来,“阿枳你也知道的,眼下正是用银子的时候,趁着朝廷还没有放榜,提前与朝中大臣走动,能让我更有机会崭露头角。若我有来日,别说一个胭脂楼,纵然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四月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哦,他那混账小妹萧姿,也曾这样臭不要脸…… 果然是兄妹,放的屁都是一个味儿的。 “既如此,夫君便去胭脂楼一趟,且看看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吧!”温枳翻个身,背对着他。 萧长陵旋即笑道,“阿枳放心,等我功成名就,必为你谋一个诰命夫人。你且好好休息,我先去做事。” 语罢,萧长陵为她拢了拢被子,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这么着急忙慌的,等着投胎呢?”四月愤愤。 萧长陵连走带跑的,早就出了院门。 “见识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吧?”温枳笑问。 四月点头,“此前小姐许诺,是让他帮忙救出刘掌柜,帮胭脂楼渡过难关,他什么都没做,现在还想着坐收齐成,真是美得他!” “我说了,温家的银子……不该落在白眼狼身上。”温枳敛眸,“客栈的事情,你与我细说。” 四月先是一愣,俄而点点头,当即坐在床边,将陈叔说过的话,如实复述一遍…… 胭脂楼。 萧长陵进来的时候,伙计便第一时间通知了刘掌柜。 对于这件事,温枳早已打过招呼,所以刘元知道该怎么办。 “姑爷!”刘元身上带伤,但养了这些日子,精气神已恢复了不少,“您这是……” 萧长陵挑了一下眉眼,“阿枳说了,这胭脂楼赚的银子,交由我来支配。去拿银子吧!” “银子?”刘元叹口气,转头看了一眼伙计。 伙计了悟,不多时便取了账册过来。 “姑爷自己看吧!”刘元说。 萧长陵眉心陡蹙,已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没想到翻开账册一看,登时脸色全变了。 “自从胭脂楼出事,各个客商都退了我们的东西,货都积压在后院,若是姑爷不信,可自己去库房查看。早前进的料子都还赊在账面上,如今货款没收回来还被退货,原料商一直催着咱结账,胭脂楼……都快要难以为继了。”刘元叹口气,“我这厢正愁,要从哪儿筹得这笔银子,清了这账面?” 第78章 萧长陵愣了,断然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怎么可能……” “出事之前,萧姑娘领着人,白白拿走了一批,以至于账面上缺了一个口子,也正是因为她这一批东西,才导致了胭脂楼出事。”刘元合上账目,“我打算再撑一撑,看能不能以货抵债?若是不能,只能让小姐想办法了!” 萧长陵急了,“就不能去找我岳父大人吗?” “老爷离开了上京,没交代去了何处。”刘元耐心解释。 萧长陵面色铁青。 萧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阿枳最近身子不好,这些事情你们且看着办,暂时别打扰她。”萧长陵转身就走,讪讪而去。 伙计上前,“瞧着,对咱少东家还是有几分情义,让咱不要找上门呢!” “哼!”刘元啪的一声,将账册丢在桌案上,唇角直抽抽,“他这是怕咱找小姐要银子,到时候小姐得赔上嫁妆,他萧家什么都捞不着!” 还情义? 白眼狼,伪君子。 “一门心思惦记着少东家的嫁妆,真不是个东西!”伙计连啐几口,“晦气!” 刘元深吸一口气,“还好我连夜做了两本账,要不然,小姐要吃亏了,萧家各个都是贪得无厌,以后得仔细防着点!” “懂嘞!”伙计点头。 防火防盗防萧家…… 萧长陵没占着好处,沉着脸走在长街上,心里憋着火。 蓦地,他忽然止步,眸子陡然眯起。 那个是…… 第89章 脑子是有,但不多 萧长赢? 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过转念一想,萧长赢这人放浪不羁,满上京谁不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没什么可奇怪的。 左不过,好像不止他一人。 想起这段时间,萧长赢异常的反应,萧长陵登时警觉起来,“难不成这小子背后,有高人指点?要不然,怎么忽然长了脑子?” 思及此处,萧长陵疾步就走。 “公子?”万里心惊。 萧长陵面色陡沉,“你先回去,我有事。” 万里:“……” 公子不让跟,他自然也不敢跟。 但是,公子这是要去哪? 巷子里。 萧长陵蹑手蹑脚的靠近,方才明明瞧见,萧长赢朝着这边来了。 蓦地,他好似听到了动静。 “整个萧家都找遍了,唯一没找的就只剩下佛堂那边。萧家的老太太住在那边,但……不好找。” “想个法子进去。” “是!” “嘘,下去!”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近。 萧长赢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吊儿郎当的瞧着缓缓靠近的萧长陵。 四目相对,萧长陵神情一顿。 “我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长尾巴了呢!”萧长赢笑得坏坏的,“原来是二哥你啊!” 萧长陵心下一紧,被当场抓包的感觉,显然是不太好的,连着脸色都不自在起来,“我哪儿知道你在这,不过是经过而已,这条路又不是只有你一人走!” 闻言,萧长赢指了指前面。 萧长陵一抬头,陡然僵在当场。 死巷。 “这条道,还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走。”萧长赢无情的戳破他。 萧长陵面色讪然,呼吸节奏都乱了,“我……” “二哥,你撒谎的样子,一点都不高明。”萧长赢站直了身子,缓步朝着萧长陵走去,“要不然,以后跟我学着点,我教你啊?” 萧长陵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吐不出,又奈何不了萧长赢。 “奉劝一句,与其盯着我,还不如自个长点本事,早早的借着萧家未消散的名头,去谋个生路,要不然的话……”萧长赢凑近了他,低声笑道,“等着放榜的那天,再想去谋点什么,可就什么都晚了。” 萧长陵恼怒,“你如何知晓,我不能成功?” “就你那二两重的脑壳,还能养出一等一的脑子?”萧长赢满脸嗤然,“滑天下之大稽。” 萧长陵气得脸色都变了,“脏话连篇,有辱斯文!” “我又不是读书人,斯文是留给你们的,我呀……只负责有辱!”萧长赢缓步朝着外头走去,“斯文人,还是听我一句劝吧,免得到时候,只剩下死,连个文……都文不起来!” 萧长陵切齿,“萧长赢,你不过是个庶子。” 萧长赢顿住脚步,“你是嫡子又如何?将,军府的重担,落在你身上了吗?” 所谓杀人诛心,大概便是如此。 萧家现如今掌权的,不是萧元氏,而是萧家老太太,时至今日,老太太都没交出库房钥匙,压根没将嫡庶放在眼里,脑子清醒得……可怕! 瞧着萧长赢离去的背影,萧长陵面上怒意不减,但稍瞬又冷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瞧着死巷周遭。 死巷? 想了想,萧长陵缓步走出了巷子。 外头,早已没了萧长赢的身影。 “萧长赢?” 萧长陵好似想起了什么,倒也不急着回去,反而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赌坊后巷。 萧长陵将一人堵在了那里,负手而立,极尽温文儒雅,“问个事。” 第79章 说着,他将一锭银子丢了过去。 那人快速接住,当即放在掌心里掂了两下,转而笑嘻嘻的问,“萧二公子,你想问什么?” “萧长赢!” 三个字,让对方登时微微一怔,继而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显然是不太明白,萧长陵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低眉瞧着手中的银子,又生出了几分了然。 萧长赢啊…… “这得,去问赵三了!”男人勾唇,“赵三和李原,原就是跟着萧三公子的,只不过,李原前两日跟人斗殴,被打死了,现在还剩下一个赵三。” 萧长陵转身就走。 “萧二公子?”男人幽幽启唇,“要小心了!” 萧长陵不解,狐疑的回头望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奉劝萧二公子一声,你家那位三公子是个混不吝,万一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什么的,会很吓人的!”男人笑得坏坏的,“二公子,要有心理准备啊!” 萧长陵眉心微蹙,缓步离开。 稍瞬,男人漠然撕下皮面,勾唇笑得凉凉的。 “蠢货!” 第90章 萧长陵的心在滴血 赵三这人,不难找。 平日里不着调,不是在赌坊就是在花楼,家里有两个小钱,成日里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后来跟着萧长赢一道浪荡,偷鸡摸狗是小事,偶尔调戏良家妇女,还被人追着揍过几回。 但,惯来……知错不改! 萧长陵是在花楼的后门,抓着赵三的,这小子被扒光了上半身丢出来,骂骂咧咧的朝着外头走去,见着挡路之人,不由的眉心陡蹙,气不打一处来。 “赵三。”萧长陵开口。 赵三一脸痞态,“哟,我还以为是谁呢?萧二公子啊!” “你和萧长赢……” “别跟我提他,你家那位三公子,最近不知道抽的什么疯,整天不见人影,呵,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啊?”赵三咬牙切齿,“当日还跑了……” 萧长陵自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什么跑了?当日怎么了?” “欠了银子,被追债的人追着跑,最后老子还挨打了呢!他倒好,跟李原一起跑得没影,丢下老子一个人,最后不得不出了这笔银子!”赵三啐了一口,忽然上前揪住了萧长陵的衣襟,“说,银子呢?” 萧长陵面色瞬白,“谁欠你的,你找谁去,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萧二公子吗?”说着,赵三忽然抽风似的,快速将萧长陵摁在了墙壁上。 一顿操作猛如虎,身上只有二两五。 “就这点银子?”赵三的眉心狠狠皱起,几乎要夹死苍蝇。 萧长陵想抢回来,谁知赵三快速收入袖中,“还差得远呢!” “还我!”萧长陵愤然。 赵三扬长而去,“回去告诉三公子,欠债还钱,早点把银子还给我,要不然的话,以后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见着萧家的人……同样不客气!” “你、你……”萧长陵浑身轻颤。 可是,他颤抖了半天也没再吐出半句话来。 这叫什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半晌,萧长陵才回过神来,气呼呼的往回走,那叫一个脸黑如墨。 陈叔站在街角,冷眼瞧着萧长陵这气吼吼的背影,他原是收到了胭脂楼的消息,说是萧长陵去查账要钱,结果账面上一分钱没有,还倒贴,极为不甘的离开。 现在瞧着,的确很是不甘。 看看这背影,还真是火气不小呢! 但愿,不会将这火气,撒在小姐身上,否则的话…… 陈叔哼哼两声,谁敢动他家小姐,定要谁好看! 在外面吃了瘪,萧长陵沉着脸回了萧家,什么收获都没有,反而赔上了这么多银子,他的内心在滴血,自然是没好脸色。 “二哥这是怎么了?”萧姿站在回廊里,手里正抱着一个包袱,里面露出的一角隐约有萤光。 瞧着,应该是宫宴穿过的那身衣裳。 “小妹之前带人去过胭脂楼,拿走一批东西?”萧长陵问。 萧姿一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胭脂楼是温……二嫂的陪嫁,本就是温家的产业,我去拿点东西又怎么了?她是不是又在二哥耳畔吹风?真是的,自家人还这般斤斤计较,实在是过分!” “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一举动,导致胭脂楼后来出事,而今颇有难以为继之意?”萧长陵冷着脸。 萧姿抱紧了怀中的包袱,有些心虚,但不多,“这我哪儿知道,与我何干?事情都过去了,胭脂楼不也没事了吗?亏了就亏了,以后赚回来便是,温家有的是银子,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你可知温家只给阿枳陪了这么一个铺面?”萧长陵想起今日花出去的银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现如今,什么都没了!” 萧姿愣了愣,“她有那么多嫁妆,二哥要是真的没银子花,就打开库房呗!听说,温家给二嫂陪嫁了一颗夜明珠,我没见过,二哥能不能……” “休想!”还不等她开口,萧长陵一口回绝。 萧姿恼怒,“二哥这般小气作甚?你我才是一家人,你为了一个外人,如此苛待我,仔细我去母亲跟前,告你一状!” “我一介男儿,若是连她的嫁妆都盯着不放,传出去怎么做人?旁人要如何看待我?”萧长陵甩袖,“何况,你从她身上抠的还少吗?没让你吐出来,是我顾念兄妹之情,莫要不知好歹,再惦记不是自己的东西。” 第80章 温枳的嫁妆,那是他房中的东西,是来日他平步青云的仪仗。 在自己没有功成名就之前,谁都不能动! “吐出来?”萧姿被他这想法,吓了一跳,“二哥,你最近是怎么了?没毛病吧?”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胭脂楼这笔账,我可都记着呢!” 萧姿:“??” “你好自为之。”萧长陵拂袖而去。 萧姿木然转身,不敢置信的望着萧长陵的背影,“落雪,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要跟我算账?” “小姐,您没听错,公子是这么说的。”落雪回答。 萧姿咬着牙,“肯定又是那个贱人,吹了耳旁风。温枳,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过得安生!” 是夜。 凄厉的惨叫声,惊破苍穹,打破了夜的宁静…… “啊啊啊……” 第91章 她坐不住了 夜鸟齐飞,惊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高旭领着衙役,疾步奔向了城门口方向,这下子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只瞧着有一具尸体被一根绳索挂在了城门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懵的。 城门底下有人守着,虽然不多,但肯定会有人能瞧见,虽然上面没有人,但要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为城楼里也住着换防的军士,等着天一亮就换班。 可现在,所有人都没看到,到底是谁把这具尸体挂在城门上的。 “先别动!”高旭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别动,“知府衙门办差,保持原状。” 火光摇曳,高旭沿着上城楼的台阶,小心翼翼的上去,“仔细留意脚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或者是有什么遗落在附近的可疑物。” 众人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留心脚下。 到了城门楼上,高旭站在城墙内,探头往外看。 一根绳子绑在了城头,卡在凹槽上,另一头悬着尸体,黑暗中瞧不清楚是谁,但能被人这样挂在城门楼上,必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头?”底下人问,“要把人解下来吗?再不然,天都要亮了。” 等会,百姓可都要出来了,到时候一个个见着这等情形,怕是会闹得满城风雨。 “小心点,别弄坏了尸体。”高旭侧开身子,“仵作那边不好交代。” 底下人点头,两三个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拉上去,然后摆在了担架上。 “欸?”底下人诧异,“头,怎么是他呀?” 高旭也愣住了,“这不是……” 刘沐?! 怎么会是他? 一下子,所有人都愣了。 之前死的是胡文镜,现在死的是刘沐,原本他们还觉得,这刘沐与胡文镜起过争执,必定是有所怨气,可以作为杀人凶手来查,至少是有嫌疑的。 现在,刘沐也死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先把尸体抬回去吧!”高旭隐约觉得,这里面不简单,但一时半会的,脑子里乱糟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将,军,等着换防之后,能否将今夜的所有守卫,都集中起来,前来府衙一趟?” 军有军规,知府衙门是没办法调动守军的,但既然出了事,就得依例询问,免得错放了凶手。 “没问题!”守门将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把尸体挂在这里,若是被上头知道,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如果是某个吃里扒外的话…… 府衙是没办法惩治的,但可以用军规严惩。 军规森严,岂容任何人践踏…… 尸体被抬回了府衙,钟光岳是真的愁啊,这一桩案子还没了结,又死了一个学子,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让他这知府大人……做得那叫一个如芒在背! 到底是谁杀的胡文镜? 是谁杀了刘沐? 杀他们的,是同一个人? 还是,另有其人? 这事终是瞒不住的,朝廷还没放榜,学子就接二连三的死去,满上京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学子,以至于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死了?又死了?”王宝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都死了,都死了……” 洛时节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转头瞧着掌柜,心里也是直打怵。 “劳洛公子帮忙照顾一些,免得他再出意外。”掌柜叹气。 这也是陈叔的意思。 洛时节点点头,“放心,在下一定看好他。” 凶手连杀两名学子,谁不害怕? 整个客栈的学子,都面露惶恐之色,更有甚者想快些离开。 奈何还没放榜,奈何府衙的人在外面守着,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又死了一个?”温枳不敢置信。 四月点头,“陈叔说,这次死的是那个叫刘沐的。” “临风楼里,争执的两人都死了?”温枳坐在梳妆镜前,将脂粉往面上轻扑,直至瞧着面色苍白,这才徐徐站起身来,“出去一趟。” 四月有些犹豫,“可是……” “再这样下去,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都会有杀人的嫌疑,若不早点解决,客栈的口碑坏了,就真的要出乱子。”温枳不想让胭脂楼之事,覆辙重蹈。 萧长陵站在门口,“阿枳这是要出门?可你的身子刚刚有所好转,现在出去,岂非前功尽弃?还是好好歇着吧!” 第81章 “胭脂楼亏了不少银子,我得去看看。”温枳低低的咳嗽着,“若是可以,借着父亲的人脉,说不定还能让胭脂楼活下来。” 闻言,萧长陵便不再拦着,“我陪你去。” “不必了。”温枳抿唇浅笑,“夫君不是忙着走动吗?咱们分头行动,省时省力。” 萧长陵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四月,去拿披肩,外头风凉,阿枳莫要受风。” “多谢夫君。”温枳浅笑盈盈,极尽温柔与虚弱。 覆上披肩,温枳登上了马车,快速离开了萧家。 四月确定后面无人跟着,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去找陈叔!”温枳面色凝重。 临风楼。 陈叔早已久候多时,“小姐。” “说清楚,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温枳拂袖坐定。 陈叔颔首,“我猜到小姐坐不住,便早早去打探,原来这胡、刘二人是老乡,皆来自齐州。” 羽睫微扬,温枳若有所思的抬眸。 第92章 他们要找一个女人 “居然是老乡?”这点,很是出乎温枳的预料,“可看他们之前争执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有什么老乡之情,或者是同乡之谊的,倒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陈叔点点头,“当时,我也很诧异,没想到竟是老乡。” “陈叔,你继续说。”温枳呷一口杯中水。 陈叔继续说着,“这二人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有积怨,掌柜说,入客栈的时候,二人为了争夺房号,还起过争执,那一股子谁也不服输的意思。后来更是小摩擦不断,私底下你警告我,我警告你的,很是古怪!” “这两人不是学子吗?”四月不明白,“斯文书生,也这么大的戾气呢?” 陈叔笑了笑,“他们只是读了书而已,又不是成了圣人,所谓戾气不戾气的,还是得分人。有些人没读过书,不也照样礼貌得体?而有些人,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可不就……” “有道理!”四月赞同的点头。 温枳想了想,“既然咱能知道这些,想必知府衙门那边,也应该知晓,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还有什么东西,是咱不知道的?” “哦对了!”陈叔好似想起了什么,“说是这二人进了上京之后,还提过一人,好像是什么夫人的,但掌柜没见过,许是这二人私底下出去见的。” 温枳一愣,“说若是如此,岂非这二人关系匪浅?” “想必府衙的人,回去查清楚,他们家里的事。听说,已经派人回去通知家里人了,按照行程推算,若是能马不停蹄,不眠不休的话……这几日就能进城吧?”陈叔解释。 温枳现在较为担心的,是客栈之事,“但愿这件事,不会牵连到客栈,不会牵扯到掌柜和伙计。” “之前就问过了,掌柜可以保证,绝对跟底下人没关系,十有八九是这帮学子,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否则谁会这么深仇大恨的,把人挂在城门口呢?”陈叔摇摇头,幽然轻叹。 四月皱眉,“要把尸体背上去,得避开城门口的守军,这得既熟悉地形又熟悉守军的位置,还得有一身功夫,哦不,至少得有一身蛮力,否则背不住。小姐,纵然是奴婢,怕也做不到天衣无缝。” “那简单,里应外合。”温枳喝着茶,“如果守军之中,便有帮凶的话,这事是不是就容易得多?” 四月一拍脑门,“没错。” 陈叔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知府大人肯定也会想到这一层,估计这会正在询问当夜的守军。”温枳叹口气,目光沉沉的望着窗外,“陈叔,你让掌柜再好好想一想,关于他们说的那个,什么夫人的事,若是找到这女子,兴许也能解开他们二人被杀之谜。” 杀人,总得有理由吧? 若是为了金科状元之名,完全没这必要,毕竟学识渊博之人,上京比比皆是,这胡、刘二人着实算不得才高八斗之辈。  “是!”陈叔行礼,快速离开。 四月想了想,“奴婢去给您拿酱花生。” 温枳不吭声,四月快速转身出门。 不多时,脚步声再次响起,温枳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神情有些凝重,“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厨房里没有了吗?” 话音刚落,一碟酱花生已经搁在了她的跟前。 花生仁与花生壳,被分得一干二净,清清楚楚。 温枳一愣,旋即抬头。 萧长赢吊儿郎当的坐在她对面,悠哉悠哉的靠在了墙壁上,双手环胸,转头看她时,目光带笑,勾唇戏谑,“姐姐的病好了?” “看到你,便又不大好了。”温枳回答。 萧长赢伏在桌案上,将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那吃点?” “你避开了四月?”温枳盯着他。 萧长赢笑了,“小丫头片子,躲开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谁都不会像我这样,对你上心的。” “我最烦别人盯着我。”温枳别开头不去看他,“萧家的东西,你自己找,别再来找我了。” 烦! “恐怕不行!”萧长赢单手抵在桌案上,拖着下巴瞧着冲进来的四月,勾唇笑得坏坏的,“二哥跟踪我,被我抓了个现行。”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的眉心突突跳,“他来了?” 第82章 “你怎么在这?”四月将一碟酱花生放下,“怎么进来的?” 萧长赢全然不在意,主仆二人的敌意,只淡淡然说了句,“我知道,你们在查紫气东来客栈的事情。” 温枳瞬间沉默。 四月亦不敢多言。 “我与仵作相识。”萧长赢意味深长的瞧着温枳,“姐姐,有兴趣吗?”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一个顽劣不堪的浪荡公子,居然也会认识公门中人? “你该不会是在吹牛吧?”四月小声嘀咕,“就你还认识府衙里的人?” 萧长赢捻着一枚花生仁,含笑递给了温枳,“不想试试?” 闻言,温枳盯着他手中的花生仁,面上略有些犹豫。 稍瞬,她伸出手。 “嗯?”萧长赢皱眉。 温枳:“……” 他望着她笑,幽邃的瞳仁里,墨色深深…… 温枳默默的张嘴,任由他将花生仁喂进她嘴里。 “乖,带你去凑热闹。”萧长赢旋即起身。 温枳嚼着嘴里的花生仁,沉着脸跟在后面。 四月:“……” 第93章 真不是他吹 温枳和四月是真的没料到,萧长赢不只是说说而已。 “小姐,他居然来真的。”四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咱们真的进了知府衙门。” 这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而且……直奔停尸房。 “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萧长赢站在台阶上,好整以暇的瞧着二人,“尸体与活人是不一样的,若是吓得夜里不敢睡,那可就糟了!” 温枳白了他一眼,抬步上了台阶。 之前那傻子和屠夫所做的事情,她又不是没见过,第一次第二次可能会吓着,多见几次,自然也就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很好!”萧长赢进门。 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疾步跟上。 仵作见着萧长赢的时候,两手微微作拱,其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好似早就有人打过招呼了,见着温枳和四月,亦是稍作点头示意。 温枳回礼。 “这是第一具尸体,胡文镜。”仵作掀开了白布。 好在停尸房较凉快,尸体虽然有味儿,但还不至于太冲,尤其是覆上了遮脸布之后。 “这是第二具尸体,也是今天早上带回来的,刘沐。”仵作掀开了另一个白布。 两具尸体,胡文镜、刘沐。 “先说胡文镜吧!”仵作好似在汇报一般,神情分外严肃,“尸体上没有抵抗伤,且血色飞溅在中衣的衣襟,还有被褥上,说明他当时正在休息,是在睡梦中被人打死的。” 温枳稍稍上前,站在了萧长赢的身边。 虽然不那么害怕,但终究还是手脚发凉。 萧长赢半挡在她身前,偏头瞧着面色微白的小妮子,玩味的勾了勾唇角,这不还是有点害怕吗?呵,死鸭子嘴硬。 “致命伤是额头的重击。”仵作指了指胡文镜的额头,虽然伤处被清理过,但还是有些墨色的残留,瞧着分外狰狞,“没有十足的力气,是没办法一击毙命的。所说义这个人,即便不是习武之人,力气也该很大,这样才能保证,胡文镜不会在睡梦中挣扎。” 猛的敲下去,人直接就晕死过去,或者当时就不行了…… 这力道,得多重?! “被砸死的。”温枳兀自低语。 四月倒吸一口冷气,“脑壳都砸碎了,下手真狠,没有灭门之仇,夺妻之恨,丧子之痛,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吧?” 温枳睨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他的房间,并且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绝非易事。”仵作开口,“要么就是身边的人,要么这凶手极难对付。” 言外之意,必须得小心。 “还有其他什么线索吗?”温枳低声问。 仵作摇头,“身上干干净净,没留下抵抗伤,也没留下任何的其他线索,唯一奇怪的便是这额头伤口,颜色黑沉,取上些许查验,证实是墨渍。” 墨渍? 温枳忽然想起了高旭的那些话,“是紫云砚?” “初始还有点香味,如今倒是被尸臭掩盖。”仵作解释,“是不是紫云砚,我也不清楚,毕竟咱没见过,也没办法做对比,而且凶器找不到,很难下定论是如何造成的这般伤口。” 温枳瞧了一眼刘沐的尸体,“那他呢?” “这就容易得多了,勒死的。”仵作说,“脖颈上只有一道勒痕,人是被挂死在城墙上的。” 闻言,四月大吃一惊,“挂死在城墙上,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活着被挂上去的?” “对!”仵作点头,“脖颈处伤口及至而后交叉,身上没有其他致命伤。但有一点,虽然是被活着挂上去的,但并非他自愿。” 温枳蹙眉,四月不解。 “谁也不想被杀,肯定不是自愿啊!”四月小声嘀咕。 仵作摇头,“死者后颈有一道淤痕,是死之前造成,应该是被人打晕之后,带上了城门楼,然后被活生生吊死在城墙上的。不知道这么做的用意何在,是泄愤?还是单纯的想看着他这样痛苦的死去?” 谁也不知道,凶手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说不定那时候,凶手就站在那个角落里,冷眼看着城门上的人,拼死挣扎,却又无能自救,最终不甘的死去。 第83章 所以最后,刘沐……死不瞑目! “小姐,你说他这死不瞑目的,是因为太痛苦,还是因为见到了凶手的缘故?”四月凑近了问。 温枳皱眉,答不上来。 如果是太痛苦倒也罢了,如果是见到了凶手,那么…… 怒目圆睁,必定是不敢置信。 “不过,我在这根绳上发现了一些端倪。”仵作又道。 众人的目光,瞬时齐刷刷的落在他手上。 那根绳子…… 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94章 萧长赢,你真的是萧长赢吗? “这根绳子的尾部,有点血迹。”仵作开口,“这就意味着,对方将死者放下城墙的时候,手中拉扯着绳索,以至于掌心或者是虎口等位置,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且已出血。当然,这伤是意外还是绳索造成,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那其他的呢?”萧长赢问。 仵作拱手揖礼,沉默着摇头。 刘沐的尸体就在边上,直挺挺的,脖颈处的那道勒痕,看着分外刺眼。 “眼下就是这两具尸体的状况。”仵作道。 能说的,该说的,他都已经说清楚了,知府大人的吩咐,他可不敢违背。 “若是再有其他,能否及时通知我?”萧长赢问。 仵作点头,“是!” “走吧!”萧长赢瞧着面色凝重的温枳,“留下来也不会有更多的线索,死人身上的秘密有限,但是活人……就有趣了!” 活人? 温枳抬头看他,似有所不解。 出了停尸房,温枳一直没说话,兀自沉吟,不知在想什么,以至于前面那人停下来了,她都未能及时发现,一头便撞了上去。 “小姐!”还好四月眼疾手快,当即把人拽住,要不然的话,可就真的要投怀送抱了! 萧长赢的眉心,狠狠皱了皱,极为不悦的刀了四月一眼。 四月:哼!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萧长赢居高临下的问。 温枳抬头看他一眼,又低眉瞧着他的脚下,转而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这上下一打量,眼神里满是审视,看得萧长赢面色微变,“这般眼神,是为何?” “萧长赢,我发现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温枳意味深长的瞧着他,“还记得李原吗?” 萧长赢双手环胸,勾唇冷笑,“姐姐如今都学会试探了?” “这叫试探吗?这叫怀疑。”温枳没有隐瞒,而是开门见山,“萧长赢,你真的是萧长赢吗?” 萧长赢别开头嗤笑两声,“我不叫萧长赢,难道叫温长赢吗?” “油嘴滑舌。”温枳拂袖而去。 四月哼哼两声,“不是个好东西。” 继而,紧随其后。 “温长赢?其实这名字也不赖。”萧长赢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不远处,高旭转身就往回走。 书房。 钟光岳负手而立,站在窗口位置,眉心微微拧起。 “大人!”高旭上前行礼。 钟光岳回过神来,“走了?” “是!”高旭颔首,“来的时候,卑职问过了仵作,仵作说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尽量告诉了她们实情,想来这件事会多一个人掺合。只是,卑职有点不明白,大人为何要答应萧长赢?” 钟光岳轻嗤,“萧长赢是什么人?那是纨绔子弟,上京谁不知晓他那点脾性,可为什么现在却好似脱胎换骨,如同换了个人一样呢?” 这一点,高旭也没想明白。 那,温枳呢? “本府怀疑,这客栈是温家的产业,现如今应该是再在这位温少东家的名下,否则不会这么积极的。”钟光岳报之一笑,“温家这躲躲藏藏的毛病,让人有点防不胜防!” 温临风跟其他生意人不一样,有些人高调得不成样子,恨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些产业是自己的,自己是如何如何有钱? 但到了温临风这里,却不是这样。 他手底下有一批类似于死忠的忠仆,所有的产业都是分分到他们的名下,是以根本无从可查,哪怕是出了事,也是这些人自己来解决,唯有很少的产业才会落在温临风和温枳身上。 如之前的胭脂楼,如现在的紫气东来客栈。 “大人的意思是,这客栈是落在温少东家的手里,是她的陪嫁之类?”高旭明白了。 钟光岳点头,“是这个意思。” “难怪这么着急,这般上心。”高旭明白过来,“如此说来,咱若是盯着她,兴许会有意外的收获?毕竟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未必会跟咱说实话,但肯定会跟温少东家,坦白得一清二楚。” 钟光岳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允许温枳去询问仵作,关于两个死者之事。 “盯着!”钟光岳下令。 温枳是个聪明人,她能来看尸体,说明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是!”高旭行礼。 其后,便有人开始跟着温枳,小心翼翼,不敢近前,免得被她发现。 临风楼。 陈叔站在窗口,冷眼瞧着底下的小摊贩,心头冷笑。 “小姐?”四月站在窗口,“这是监视咱呢?” 温枳不以为意,“从府衙出来之后,就跟着咱,说明连知府大人都没有太多线索,打算从我身上入手呢!我这客栈少东家的身份,八成是瞒不住了,不过没关系,知府大人对这事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破案。” 第84章 “可这样盯着,总归让人难受。”四月撇撇嘴。 温枳瞧了陈叔一眼,“把那线索给散出去吧!” “那个女子的事?”陈叔问。 温枳点头,“咱找不到人,不代表府衙找不到人,想必知府大人不会让咱失望的。” “是!”陈叔颔首。 蓦地,温枳又想起了什么,“洛时节呢?” “在客栈里安抚王公子呢!”陈叔解释,“他说,王宝好似吓坏了,脑子都有些问题,一直胡言乱语的,瞧着很是吓人。” 四月轻嗤,“好歹是个男人,这么不经吓!” 温枳凝眉。 第95章 她比她,更狠 这话还真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温枳也知道被吓着是什么滋味,她第一回见着那张皮的时候,还直接被吓晕过去了。 “陈叔,你多去看看吧!”温枳道,“可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陈叔点点头,“是!” 眼见着时辰也不早了,温枳转头瞧了陈叔一眼,“给我弄些糕点,我带回萧家。另外,给我准备一些血包,以备不时之需。” “是!”陈叔转身就走。 不多时,提着一食盒回来。 “小姐?”陈叔有些犹豫。 温枳一怔,四月当即紧了紧手中的食盒。 “陈叔,下毒了?”四月神神秘秘的问。 陈叔眉心微蹙,“胡言乱语,我能害小姐不成?只是想告诉小姐,若是真的拿不到和离书,咱就跑……大不了出关。” 背井离乡,又如何? “陈叔?”温枳知道陈叔是真的担心自己。 陈叔无儿无女,是看着她长大的,像父亲一般的存在,凡事都是真心为她着想,事事都以她为先。 “小姐?”陈叔心疼,“看到小姐过得这般憋屈,我这心里……难受!” 温家娇生惯养的花儿,却被萧家的人百般算计,可恼可恨。 “陈叔,我能走,可我爹呢?这般年纪了,还要跟我一起浪迹江湖,逃出关外?”温枳摇头,“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这么做。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们对我爹,报喜不报忧的缘故,爹年纪大了,理该安享晚年,不该被我牵连。” 陈叔沉默。 “放心吧,等着放榜,萧长陵必定会落榜。”温枳深吸一口气,“今年没机会了,他要么重新开始,要么掏了萧家长房的老底,为他寻一条捷径。” 陈叔点头,“可他……会盯着您不放。” “我有的是时间和他耗,且看最后谁会熬不住吧!”温枳抬步往外走。 萧家日渐没落,该着急的是萧家。 她呀,不着急。 谁先稳住,谁就是赢家。 尤其是生意场上…… 萧家。 温枳刚下车,抬眸便瞧见了丁舒真。 “小姐?”四月当即垮着脸,防备的瞧着那对母子。 萧珏是萧家的宝贝,唯一的嫡长孙,谁见着不得哄着捧着,是以惯小便养成了骄纵蛮横的性子,在府内无法无天,没人敢多说个不字。 “走吧!”温枳并不想与他们正面冲突。 客栈的事还没了结,她心里一堆疑问没有答案,烦着呢! 可丁舒真,似乎并不想这么放过她,竟是开口喊了一声,“弟妹?” 得! 温枳皱了皱眉,抬步打算再走。 “站住!” 萧珏扯着嗓门,登时直冲温枳而来。 “小姐!”四月当即拽了自家小姐一把。 那道身影当即“哎呦”一声,一头扎进了灌木中,显然是没来得及刹车,连人带车头,来了个漂亮的倒栽葱! 一瞬间,众人皆惊。 “娘……救命啊,救命……” 尖锐的喊声,扑腾的小胳膊小腿,看得温枳眉心紧皱。 丁舒真当即反应过来,颤着嗓音高喊,“来人,快来人,珏儿?珏儿!快救珏儿!” “四月!”温枳低唤。 四月头一别,没听到。 不救! 只是灌木丛而已,又不是刺丛,反正扎不死,最多扎成小花猫,这孩子平日里欺负旁人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婶娘都要欺负,不让他吃点苦头,对不起他这横冲直撞。 “珏儿!”丁舒真惊颤着,将发髻凌乱,浑身杂草落叶的萧珏抱在怀里。 底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心道怕是要出大事,救了人之后,都悄摸着往后退,没人敢再留下,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弟妹纵然对我多有不悦,何至于牵连一个无辜的孩子,珏儿才几岁,你怎么能如此恶毒?”丁舒真红着眼,气冲冲的模样,没有狰狞,反而更显委屈与楚楚可怜。 看啊,一个女人能将自身柔弱,当成致命的武器,真是走哪都能一刀子见血。 “珏儿是我的命根子,你这不是要我的命,要我死吗?”丁舒真泣不成声。 萧珏本是咬牙切齿,小拳头捏得生紧,眼见着是要冲上来对付温枳,可跑了两步忽然又停住,当下嚎啕大哭,“娘,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这个坏女人,你要逼死我娘,你要害死我,我一定会告诉祖母!呜呜呜……娘亲抱抱,珏儿好疼啊,娘,珏儿快要疼死了……” 温枳眉心一皱,目光瞥见了不远处,疾步而来的身影。 第85章 果然,母子二人都是演戏的好手? 吃过的亏,不能吃第二次。 上过的当,亦是。 “大嫂?珏儿?”萧长陵高声喊,脚步匆匆。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萧长陵自然瞧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听得底下人说,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起了争执。 四月急了,“你怎么血口喷人?小姐都没碰到你,你怎么……” 还不等四月反应过来,温枳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丁舒真的手,“嫂嫂,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丁舒真:“??” “我……成全你。”温枳笑盈盈的开口,忽然面色骤变,瞬时身子后仰,登时往地面仰去。 四月骇然尖叫,“小姐!” 最后那一刻,温枳侧摔落地,面色瞬白。 “阿枳!”萧长陵喘着气冲上来,愣在当场。 这下子,丁舒真也不哭了,不敢置信的望着萧长陵,“不是我,我没推她……” “小姐?”四月蹲在地上,扶着自家小姐,急得要吃人,“小姐你怎么样?” 腕上稍稍一紧,四月心头咯噔,陡然回神。 萧长陵还在犹豫,骤听得四月失声尖叫。 “啊,血,血!小姐出血了,你这个毒妇,若我家小姐有什么事,绝饶不了你们。” 血,自温枳底下缓缓流出,刺目殷红…… 这下,萧长陵再也顾不上丁舒真母子,疯似的冲向温枳,“阿枳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回房。四月,叫大夫,快!” 第96章 她的二百五十斤大刀呢? 温枳的裙摆上满是血色,萧长陵抱着她往回跑,等把她放在了床榻上,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夫君别怕,我这副身子骨,你也是知道的。”温枳躺在那里,嗓音虚弱的开口,“珏儿不慎滑入了灌木丛,大嫂爱子心切才会推我,你莫要怪她,她也不容易。” 还好回来之前吃了药,这会药效起来了,让她瞧着面色苍白,气短虚弱。 说到这儿,温枳泪眼汪汪,躺在床榻上低低的咳嗽着。 “别说了,等大夫来……来瞧瞧。”萧长陵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的手,满脸焦灼,“阿枳,你会没事的,坚持住。” 不知是担心她出事,还是担心丁舒真母子受罚? 温枳闭上眼,不吭声。 哼。 不多时,大夫进了门。 同时,丁舒真带着萧珏进了院子。 “这里不欢迎你们!”四月沉着脸,手一挥,护院拦在了门前。 母子二人,连台阶都上不去。 “这是萧家,是我的地方,凭你们是谁,也敢在这里拦我的路?这将,军府,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让开,都给我让开。”萧珏怒不可遏,小小年纪,气得面红耳赤,可见平时有多嚣张。 丁舒真慌忙拽了萧珏一把,“你小叔在里面,可不敢造次。” 闻言,萧珏面色一紧。 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审时度势,当即矮了气势,不再嚷嚷,紧接着便开始带着哭腔,奶声奶气的喊着,“二叔,二叔……” 四月:哎呦,这小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屋内。 萧长陵眉心微凝,当即松开了温枳的手,缓步朝着外面走。 “四月,怎么了?” 四月插着腰,“小姐都这样了,他们还要捣乱,姑爷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吗?” “二郎,我没有!”丁舒真握紧了萧珏的手,“珏儿是小孩子脾气,素来不会说谎,也不会遮掩自己的性子,我与他说过多回,如此坦率是最吃亏的,最容易被人利用,可你也知道……他……” 说到真情处,丁舒真不断的抹眼泪,一副受尽了委屈,又百口莫辩的凄楚模样。 看得四月,牙根痒痒。 “二叔,是婶娘推了我,娘才会生气的与她发生争执,二叔,珏儿好疼,浑身疼,珏儿也受伤了。”萧珏抽抽搭搭的哭着,“二叔以前,最疼珏儿了!” 萧长陵面色一紧,“珏儿,二叔……” “二郎,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弟妹,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身为大嫂一定会竭尽全力。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管弟妹做了什么,哪能真的跟自家人计较。”丁舒真拭泪,眼巴巴的望着萧长陵,“何况,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若是有什么事,还得指着二叔与弟妹帮衬呢!” 四月抖着唇。 刀呢! 她的二百五十斤大刀呢! “你们口口声声说受伤,伤呢?我家小姐还出血了,谁心疼她了?”四月插着腰,气呼呼的指着院中母子,“今儿有我四月在,谁敢进去,我就跟谁拼命。” 萧长陵眉心微蹙,“四月?” “姑爷是嫌小姐命太长?”四月冷笑两声,“今儿他两进去,小姐气急攻心,谁负责?若今儿这事没个交代,我就请老爷把小姐接回去。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少搁我跟前,我读书少,能动手绝不动口,你们不信就试试!” 这些话,若是搁以前,四月是不敢说的。 因为小姐的心思在萧长陵身上,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可现在,小姐不再是以前的小姐,四月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不管你是兵还是水,反正她都敢挡在小姐跟前,谁也不能再欺负小姐。 第86章 “四月,你放肆!”萧长陵面上挂不住。 说得好像,他吃里扒外,存心偏帮外人,不分是非黑白似的。 瞧着恼羞成怒的萧长陵,四月扯了扯唇角,“姑爷,这是您的院子,他们要对付的可是您明媒正娶的夫人,您真的不管管,不说句公道话吗?妻子您有了,这儿女嘛……以后也会有的,何必要疼着别人的孩子,伤了自己的妻儿?” 这话,直接诛了丁舒真的心。 丁舒真潸然泪下,“是,我终是别人的妻,珏儿到底也不是二叔的孩子,何必要惹弟妹不快,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被人瞧不起也是活该,只怪我那短命的夫君,怎么就抛下了我们娘两呢?” “娘,我想爹爹了……”萧珏适时开口,抱着母亲嚎啕大哭。 四月的拳头都硬了。 “行了!”萧长陵低喝。 哭声,戛然而止。 “大嫂和珏儿先回去吧,等阿枳好转再来看她不迟,这节骨眼上,莫要打扰阿枳静养。”萧长陵没忘记,温枳是为何出去。 胭脂楼的生意没有起色,到时候萧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丁舒真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二叔,你不要我了吗?”萧珏脸上挂着泪。 以前,萧长陵总是惯着他。 可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 “珏儿乖,你婶娘身子不舒服,你莫要胡闹。”萧长陵温声哄着,“等你婶娘身子好些了,我再来看你。” 想了想,萧长陵又快速回了房间,然后又快速走了出来 四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萧长陵…… 第97章 他在,吻她 萧长陵将食盒递给了丁舒真,继而蹲下来,温声哄着,“先跟你娘回去,二叔怎么会不要你呢?这好吃的拿回去吃,莫要再胡言乱语,到时候旁人听着,还以为是谁教的呢?” 闻言,丁舒真面色讪然。 四月冷眼瞧着,原来他都知道,孩子的一言一行,是“有人”教出来的? 呵,知道还这样护着,可见是真爱无疑了! 只是,白瞎了小姐带回来的糕点。 眼见着萧长陵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丁舒真也是见好就收,否则再闹下去,必定会惹萧长陵不快,是以便紧握着食盒,极尽温柔的点头,“给二郎添麻烦了。” “走吧!”萧长陵叹口气。 四月冷眼看着,一对叔嫂,弄得跟恩爱夫妻,被人生生拆散一般。 等着丁舒真母子二人离开,萧长陵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大夫叮嘱了一番,四月便将人送了出去。 “有劳大夫了。”四月左右环顾,然后将银子塞进了大夫的手中,“还是老样子,老说法,以后也是这般。” 大夫笑着点头,“只管放心!” 送走了大夫,四月还是心疼那一盒糕点。 唉,便宜了一群白眼狼。 房内。 萧长陵一脸心疼的瞧着温枳,“让阿枳受委屈了,是为夫的不是。既要操心胭脂楼,又要顾及家中,实在是辛苦。” “我没事。”温枳虚弱的张着嘴,“这里有四月照顾便是,夫君有事便去忙吧,前程要紧。你若是有来日,我吃再多的苦也是应该。” 萧长陵想着,该怎么开口,让她拿出嫁妆贴补萧家? 可瞧着温枳闭上眼,他又怕太着急,会让她起疑……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这事还是跟母亲商议之后,再想办法。 “姑爷还是先去忙吧,光守在这里也没用,小姐这边有奴婢在,绝对没问题!”四月知道,小姐不想见到萧长陵,自然要帮着赶人。 萧长陵瞧了一眼,闭眼休息的温枳,自知留下也没什么用,便叮嘱了温枳两声,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他是该想个法子,从温枳身上抠点钱出来了。 胭脂楼不行,嫁妆……总该可以吧?! 待人走后,温枳睁开眼。 “小姐?”四月慢慢的将人搀起,“他走了。” 温枳点头,低声咳嗽着,抬眸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 “糕点被他送人了。”四月满脸愤愤。 温枳敛眸,“倒也是极好的,那糕点甚是好吃。” “小姐……”四月皱眉。 温枳深吸一口气,“回头跟陈叔交代一声,就说有些事情,需要他早作准备。” “什么事?”四月不解。 温枳伏在她耳畔低语了一阵,“听明白了吗?” 四月眨着眼,当即笑出声来,“明白明白,奴婢明白得透透的!” “去吧!”温枳重新躺回去,“我睡一会,别叫我。” 四月颔首,关上房门退出去。 有些人的贪心,是会付出代价的,好吃的不白吃,好用的不白用,拿了别人的,总归是要还回来的。 温枳原是只想睡一觉,可到了最后,竟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好似隐约可见,有人坐在床边,伸手抚着自己的面颊,她想睁开眼,奈何不管怎么用力,身子好似完全失去了掌控权。 她,无能为力。 “一头扎进来,后悔了吗?” 那人低低的说着,掌心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滚烫的触感,让她身上的汗毛根根立,却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蠢。”他低声说。 第87章 俄而,有温润的触感从额头传来。 温枳闭着眼,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不知他还想做什么? “天塌了,也自己扛着,依赖旁人就这么难吗?”他仿佛有点恼怒,“打死也不来服个软,真是狗都不啃的倔骨头,早晚把作死你自个。” 温枳:“??” 下一刻,唇上骇然一软。 温枳的羽睫,止不住轻颤。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唇齿间,熟悉的气息,伴随着灼人的温度,不断的侵占她的感官,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 老天爷,他在、在…… 吻她! 第98章 好吃你就多吃点 温枳想挣扎,可浑身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他放肆辗转,直到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男人仔细的为她掖好被子。 床榻“吱呀”一声响,似那人起身,其后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恍恍惚惚间,温枳好似又睡着了,其后发生什么事,便再不知晓,等着再次醒来的时候,四月就在床边守着,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有那么一瞬,温枳觉得那些发生的事情,似乎是自己在做梦。 梦得有点真实,又有点不切实际。 “小姐?”四月醒转,“你醒了?” 温枳揉着眉心,“我睡了多久?” 外头,天都黑了。 “您这次睡得有点久,眼见着天都快亮了呢!”四月忙道,“姓萧的回来过,见您睡得沉,又回书房去了。但,护院悄悄回来说,是进后院了。” 后院,也就是说,去找丁舒真母子了。 “习惯就好。”温枳吃力的坐起身来。 四月忙不迭将软垫子塞进了温枳的身后,“小姐饿了吧?” “嗯!”温枳颔首。 四月赶紧转身,“奴婢去给您拿吃的,一直都温着呢!” 小丫头跑得飞快。 温枳若有所思的瞧着窗口方向,伸手摸着自己的唇瓣。 真的,是做梦了? 窗户虚掩着,有风从缝隙里漏进来。 温枳止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汗毛瞬时根根立起,有种脊背森寒的怵感。 蓦地,外头一声猫叫,冷不丁的将温枳的神志拉扯回来,几乎是打着赤脚就下了地,手忙脚乱的关上了窗户,重重的插上了木栓。 呼吸微促,温枳站在窗口,面色惨白…… 翌日。 晨光熹微。 今日天气不错,外头阳光甚好。 四月将一个食盒搁在桌案上,转身搀起自家小姐,温柔梳妆,“小姐,觉得如何?” 温枳这会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吓着的缘故? 脑袋,有点昏昏沉沉。 “阿枳!”萧长陵缓步进门,“好些吗?” 温枳垂了一下眼帘,低低的咳嗽两声,“好些了,只是没想到来个葵水便会这般严重,昨日……吓着夫君和大嫂了吧?” “不妨事!”提到丁舒真的时候,萧长陵面色微恙,转而又快速恢复了神色,“只要你没事便好,大嫂不会如此小气计较。” 温枳点头,“那就好。” 待梳妆完毕,温枳坐在了桌案前,目光轻瞥,瞧着萧长陵眉心一皱,不由的瞧了四月一眼,“四月又去买糕点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能跟幼时那般,不舒服就想吃糕点吗?” “小姐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四月回答,作势要打开食盒。 温枳摇头,“我吃不下,你不必打开了。” “可是……”四月犹豫,“糕点得趁热吃,奴婢一大早去排队买的,若是凉了岂非可惜?” 温枳搅拌着碗里的米粥,“夫君吃过早饭了吗?” “勉强用过,担心你的身子,便急忙过来了。”萧长陵回答。 温枳笑道,“那不如夫君坐下来继续用些?” “我……”萧长陵瞧了一眼外头。 温枳合喝着米粥,“夫君既然有事,便不必在这里守着我,等身子好些,我再去胭脂楼看看情况。你在外头奔波劳碌,这盒糕点就带着,饿了可以吃。” “好!”萧长陵点头,“那阿枳莫要逞强,若是身子不适,就暂且先不管胭脂楼的事,等身子好些再说,横竖萧家,也不差这一点。” 话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呢? 死盯着她不放的人,又是谁? 瞧着萧长陵提着食盒离开,四月嫌恶的裹了裹后槽牙。 呸! “今日这米粥,熬得甚好,还放了菜粒子,甚好。”温枳倒是挺满意的。 四月凑上来,“欸?这么成功吗?” “你这傻姑娘。”温枳笑着打趣,“很好,下次就照着这样来。” 四月木愣愣的点头,皱眉挠挠额角。 这萧家的炖锅,还挺好使的…… 长长的回廊,萧长陵走得快。 不多时,转个弯便顿住了脚步。 万里不远不近的跟着,瞧了一眼冲上来的萧珏,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没敢靠近这会活祖宗。 “二叔!”萧珏奶声奶气的喊着,与之前那仗势欺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萧长陵蹲下来,“昨夜不是染了风寒,怎么一大早就跑出来了?你喜欢吃糕点,二叔自然会给你送过去,这么着急作甚?” 第88章 “我想来迎二叔。”萧珏眼巴巴的瞧着食盒。 将,军府不是没有糕点,但那些他都吃腻了。 这些糕点是温枳房里的,不是临风楼,就是糕点铺里的,口味多样,小孩子最是欢喜,尤其是不花钱的、好看还好吃的东西。 “万里!”萧长陵将食盒递给万里,“送小公子回去。” 万里行礼,“是!” 萧珏念着好吃的,自然不会刁难万里,屁颠颠的就往回走。 瞧着小家伙离去的背影,萧长陵转身朝着主院走去。 萧元氏已经起身,萧姿在旁伺候。 此前闹了不快,见着萧长陵过来,萧姿也没个好脸色。 “母亲!”萧长陵揖礼。 萧元氏瞧着兄妹二人,如此神态,不由的叹口气,“为了一个外人,闹得亲手足翻脸,值得吗?” 闻言,二人双双行礼,“母亲教训得是。” “你们要记住,不管发生何事,都得一致对外。谁亲,都没有手足亲。”萧元氏冷声训斥,“以后再让我知晓,你们当中有谁,胳膊肘往外拐,可别怪我不客气!” 萧长陵俯首,“母亲所言极是,儿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事相商。” 说着,他瞧了萧姿一眼。 “既然娘说了,打虎不离亲兄弟,那就没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萧姿双手环胸。 萧元氏点头,“说吧!” 萧长陵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开口。 一番话,说得萧家母女面色凝重…… 第99章 这就一怂包 “我有办法!”萧姿勾唇,忽然阴森森的开口。 见状,萧长陵眉心紧蹙。 “当然,这前提是,二哥你得舍得。”萧姿意味深长的笑着。 萧长陵眯了眯眸子,已然意识到萧姿出的肯定是馊主意,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但事到如今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祖宗最近病了。”萧元氏开口,“这府中的大权,早晚是要落在咱们的手里,总不能便宜了那几个贱人吧?” 萧长陵眉心陡蹙,“是!” “二郎,你是娘最后的依靠,是这将,军府最后的嫡子,你可千万不要让娘失望啊!”萧元氏语重心长的开口,“若是榜上有名也就算了,若是……你得有两手准备。吏部尚书那边,还有丞相府,都得勤走动。” 萧长陵点点头,“儿明白!” “姿儿,你说说看,什么办法?”萧元氏开口。 萧姿意味深长的笑着,“只要二哥舍得,那就问题不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关起门来……干坏事。 马车。 温枳揉着眉心,坐在车内。 昨夜的事儿,犹如梦幻。 “小姐?”四月担虑的瞧着她,“您今儿瞧着有点不太对头啊!” 温枳转头看她,“哪儿不对头?” “兴致不高,好像有点不爱说话,蔫蔫的,像是心里藏了什么事?”四月说。 温枳一怔,好像是…… 刚要开口,马车却忽然停下来。 “怎么回事?”四月当即起身。 拦路的是陈叔,见着马车停下,陈叔当下钻进了马车,“小姐,客栈起火。” 温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 客栈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 “去看看!”温枳忙道。 眼下,客栈内外围拢了不少人,是以若是过去…… “不行!”陈叔拦着,“府衙的人,和街上的百姓,都在那边围拢着,便是担心小姐到时候着急,所以我才会来拦着。” 四月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很简单,昨天夜里洛公子去小厨房里弄点小粥,原是想给王宝填填肚子的,谁知道竟然睡着了,火星沾到了边上柴垛,所以燃起了大火。”陈叔言简意赅的解释,“后来大家都帮忙扑火,齐心协力将洛公子救了出来。” 温枳目光凝重,“人伤着没有?” “那倒没有,只是暂时还在昏迷着,大夫说是吸入了浓烟的缘故,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把人带回了临风楼。”陈叔忙宽慰,“小姐放心,只烧了客栈的厨房,没有出人命,都只是一些皮外伤。” 如此,温枳才算放了心。 马车停在临风楼的后院,温枳疾步上了楼。 洛时节还在昏迷,脸色煞白的,好在身上只有一些轻微烫伤,并不致命。 “大夫说,幸好救得及时,所以没什么大碍。”掌柜解释。 温枳点点头,“那就好。” “让他去宽解那王宝,没成想,差点把自个搭进去。”掌柜直摇头,行礼退出了房间,“可真是倒霉啊!啧啧啧……” 温枳忽然转头,若有所思的瞧着掌柜离去的方向,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脑子里掠过去了,可这一时半会的,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陈叔狐疑的望着她,“怎么了?” 温枳眉心紧蹙,“王宝呢?” “他当时也参与救人了,有点烫伤,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陈叔回答。 温枳沉默着,扭头瞧着昏迷的洛时节。 大概是因为内疚,晌午之后,王宝便来了临风楼。 与之前所见不同,现在的王宝,身形消瘦,整个人瞧着好似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大概是因为胡文镜和刘沐的死,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 第89章 “我还没去找他,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温枳抖了抖身上的长衫。 四月笑道,“小姐这般打扮,奴婢都快认不出来了。” 一身男儿装束,如同俊俏后生,诚也好看得紧。 四月低眉看着自己,“奴婢也喜欢这样,干净利落。” “我只是想进出方便一些,免得路上碰见熟人,到时候容易出乱子。”温枳深吸一口气,将耳朵贴在了墙上,仔细的听着隔壁的动静。 只听得那王宝,一声声的喊着“洛兄”、“洛兄”的,听着好似分外焦灼。 主仆二人竖起耳朵,倒是没听到什么秘密,喊了几声之后,便是王宝满怀愧疚的道歉,什么“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之类。 其后,便是低低的哭泣声。 “哭了。”四月愕然。 七尺男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果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哭够了,王宝便走出了房间。 温枳凑在虚掩的房门口,瞧着不远处的王宝,不由的皱起了眉,“他的手……受伤了?” “陈叔不是说了吗?皮外伤。”四月回答,“大概是救人的时候,扑火的时候,被火撩着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火烫伤,没什么可奇怪的。 白色的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缠绕着左手掌心,让人根本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伤? “小姐,您该不会是怀疑他杀了那两人吧?”四月诧异,“就这一怂包,没吓尿都不错了,刀子递到手里,估计都不敢杀人。” 温枳抿唇,不语。 第100章 你怎么进来的?爬窗咯 王宝这会好像是去打水了,瞧着端着水回来,正在小心翼翼的为洛时节擦拭面颊,其后仔细的瞧着洛时节,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 “瞧着倒是诚意十足的。”四月说。 温枳没吭声,待外头没什么人了,抬步往外走。 “小……公子?”四月疾步跟上。 这是要去哪? “让掌柜和伙计多盯着点。”温枳吩咐。 陈叔颔首,扶着温枳上了马车,“客栈?” “嗯!” 温枳不多话,说走就走。 客栈这边,府衙的人已经撤了,看热闹的也都散了去。 温枳过去的时候,掌柜已经在等着。 伙计瞧了瞧周围,在边上把风,温枳从后院走过去。 “起火的时候,把伙计惊醒了,好在天快亮了,要不然得惹出大祸来。”掌柜将温枳领到了厨房位置,“灶台在这个位置,当时……当时洛公子倒在这个位置。” 灶台和桌案,还是有点距离的。 当时灶台这边起火,洛时节则倒在了桌案这边,大概是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因为浓烟熏着,所以等他发现的时候,起来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平日里,火星飞溅的次数多吗?”温枳问。 掌柜忙道,“我问过厨子和厨娘,厨子说,咱这柴火都是干柴,又不是干湿混合的那种,不太可能炸火花,所以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只能等着洛公子醒来,也许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当时火很大?”温枳问。 掌柜点头,“是挺大的,但也不到特别大的样子,要不然救不出人,这客栈都得燎完了。” 这倒是事实。 “王宝当时在哪?”温枳问。 掌柜想了想,“当时乱糟糟的,没瞧见他从哪儿出来,不过最后帮着把洛公子抬出去的。” “带我去他房间看看。”温枳扫了一眼这乌漆嘛黑的厨房。 好端端的一厨房,被闹成这样,真是倒霉。 王宝的房间在二楼,其次是胡文镜的房间,最后是刘沐的房间。 “这三人房间并排。”掌柜解释,“胡文镜出事之后,刘沐一度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奈何府衙的人看得很紧,所以他没办法,只能留下来。但后来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怎么死外头的,着实没人瞧见。” 这是温枳,第一次见着胡文镜的房间。 “当时衙役都搜遍了,屋子里连个脚印都没有。”掌柜说。 温枳环顾四周,房间里保持原样,这是府衙那边要求的,所以时至今日,这里还是最初的样子,没有被任何翻动过。 柜子里,床底下,一切如常。 只是,床单上的血,已经呈现黑色。 温枳凑上前,瞧着飞溅在枕头上的墨色,除却发黑的血色,还有些许……针尖大小的墨色。血液干涸之前,这些墨色瞧不出来,现如今都干透了,血和墨的区别便出来了。 “他房间里没有墨砚吗?”温枳问。 掌柜指了指桌案,“有,还在呢!” 所以说,砸死胡文镜的,不是房间里的墨砚。 难道真是紫云砚? 转身,去刘沐的房间。 刘沐的房间就更干净了,一眼就望到边,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四月打开了柜子,里面的衣物都被收拾妥当,装进了包袱里,如掌柜所言,若不是府衙的人拦着,只怕早就离开了。 若是离开了,兴许也就不会死了吧? “欸?”温枳瞧着四月打开的包袱,“就这些?” 只有一些衣物,没什么细软? “这里东西,咱可一点都不敢动,万一惹上人命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掌柜连连摆手。 第90章 温枳相信,他们不敢动死者的东西。 想了想,温枳转身回到了胡文镜的房间。 胡文镜的衣物和细软都在柜子里,甚至于还有一些盘缠,也都被压在衣服底下。 “小姐,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四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温枳想了想,“刘沐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两袖空空吗?” “那不是,来的时候,带着几口大箱子。”掌柜说。 温枳问,“箱子呢?” “是啊,箱子呢?” 身后忽然冒出一声音,惊得温枳心头一窒,下意识的想跑。 真是,阴魂不散啊! 温枳幽幽转身,瞧着不请自来的某人,“你怎么在这?” 楼下有伙计看着,按理说,有人上来,不可能不通知一声。 萧长赢指了指王宝的房间,“姐姐不知道吧,我一直在这屋子里等你,可你来回的走,就是不进来,那我只好出来见你咯!” 温枳陡然转头,望着掌柜。 掌柜连忙摇头,“这、这、我没有……真不知道,萧三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萧长赢:“爬窗咯!” 温枳:“……” 第101章 手把手教她 萧长赢上下打量着眼前温枳,伸手摸着自个的下巴,像是在琢磨着什么,“这一身打扮……还真是有点像模像样的。” “这是什么话?”四月不悦。 什么叫像模像样? “你们不会以为这般打扮,就能掩人耳目吧?”萧长赢挑了一下眉眼。 温枳:“……” “易容这事,可不是这么闹腾的。”他忽然扣住了温枳的手,拽着她往前走,“给我腾个清净点的房间,我来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改头换面?” 掌柜心惊,“这……” “照做,别惊动他人!”四月忙道。 萧家已经有一对叔嫂不清不楚,可不敢再将这黑锅落在自家小姐头上。 房门紧闭。 四月守在外头,将萧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总算等到了房门重新打开的时候。 然…… 瞧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少年郎,四月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傻姑娘。”温枳一开口,四月的眼睛登时亮了。 小姐? “小姐?”四月打量着眼前截然陌生的少年郎,“真的是小姐啊?” 温枳报之一笑。 “所以啊,这才是真的乔装易容。”萧长赢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指尖温度,肌肤的手感很不错,也……很乖。 温枳回头看他,“所以,你到底是谁?” “试探?还是真的对我感兴趣?”萧长赢勾唇。 温枳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萧长赢:“??”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熟悉呢? “你来这里干什么?”温枳换了话茬。 萧长赢回过神来,“你来作甚,我便是也是这个缘由。” “是吗?”温枳偏头看他,“目的不纯吧?” 她是为了自家的产业,而他呢? 在这里早早的等着她,势必是早就知道,紫气东来客栈,是她的产业,所以对她……不说是知根知底,最少是有所探究,甚是了解。 这样的人,无声无息的就掌握了你的弱点,实在是太可怕! “明明可以悄悄的,但却甘愿暴露在姐姐跟前,姐姐就没有半点感动吗?”萧长赢嬉皮笑脸,“我这么做,可算是掏心挖肺了。” 温枳的手,忽然抵在了他的胸口。 萧长赢身子稍顿,低眉瞧着她葱白的指尖,轻轻戳在他的心脏位置。 “有本事,你真的把心掏出来,那我便信你!”她扯了扯唇角,不屑的转身。 萧长赢眼角眉梢微挑,顽劣的笑着,“那就是说,姐姐还是要我这颗心的?” “少油腔滑调,吃饱了撑的就回家躺着,少在这里碍手碍脚。”温枳进了王宝的房间。 床褥叠放得整齐,屋子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瞧着,好像没什么异常。 温枳瞧了一眼柜子,翻了翻枕头底下,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桌案上,还摆着一些烫伤药,一些纱布、剪刀之类的东西。边上换下来的纱布上,还沾了一点血色,瞧着血色新鲜,应该就是最近的。 “这便是今儿换下来的。”掌柜解释,“被火撩到了。” 温枳转头看着萧长赢,萧长赢会意的上前,若有所思的瞧着纱布上的血迹。 “我之前就注意到了。”萧长赢说,“但是这不能作为证据,毕竟事出有因,确实没办法下定论,何况咱也没见着那伤口。” 没有证据之前,任何的打草惊蛇,都没这个必要。 温枳沉着脸,在屋子里慢慢转悠,转而落在了桌案上的墨砚处。 “小姐?”四月凑到了火盆前,“这好像烧过什么东西吧?” 说着,四月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盯着火盆里的灰烬。 好像是一张纸,纸上应该写过什么东西? 温枳皱眉,与四月一道蹲在那里,但是不管她们如何分辨,都瞧不清楚这纸张上的字迹,已经被焚烧殆尽的物什,又哪里还能瞧见真相呢? 萧长赢瞧着桌案上的纸张,的确有落墨的痕迹,但是……看不出来写过什么? 第91章 稍瞬,萧长赢拿起了桌案上的镊子,缓步走到了火盆边上。 “你……”温枳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却见着萧长赢竟用镊子,在火盆里夹出了一点银色的东西,像是丝线。 “银丝?”温枳诧异,“烧的是纸张,怎么会有银丝?” 既不是衣服织物,又不是什么缠丝发簪,怎么会有银丝在火盆里? 何况…… “不是说,王宝的家境不太好吗?”温枳不解,“那他这又是为何?” 掌柜诧异,“我在这客栈里这么多年,哪个有钱哪个没没钱,多多少少是能瞧出来的,甚少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小子囊中羞涩,在紫云砚之事发生之前,多数是胡和刘两位公子买单,后来出了事,那两位公子不和,王公子日常所食都是几个馒头了事。” 对此,掌柜还问过。 王宝说是,家中还有老父亲要赡养,不敢大手大脚花钱,若是没能高中,还得留着盘缠回家。 “他就是这么说的。”掌柜言辞凿凿。 温枳知道,掌柜没说谎。 这王宝还真是怪异得很…… “这好像是……”萧长赢眯了眯眸子,“拜帖之类的东西。” 结合火盆里,灰烬的形状,还有这一缕银丝,萧长赢的结论不是没有道理的。 “拜帖?”温枳沉吟。 上京贵胄众多,以银丝缭绕拜帖,倒是常见。 只是这么一来,更加无从下手了…… 第102章 认脸不认人,智商有问题 上京那么多高门宅邸,谁知道这是哪家的拜帖? 一根银丝,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那倒未必!”萧长赢将银丝搁在了白纸上,“回头把这个,交给府衙那边。” 掌柜一怔,“让衙门去查?” “你有几只手?”萧长赢问。 掌柜讪讪的闭嘴。 “照办!”温枳说。 掌柜行礼,快速将银丝收起来。 至于火盆,则尽量不再去碰。 走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温枳瞧着狗皮膏药一般的男人,略显头疼的揉着眉心,“你就非得跟着我吗?” “姐姐这过河拆桥的手艺,比我这改头换面的功夫,还要强上百倍。”萧长赢靠在软榻上,就这么笑盈盈的瞧着她,“咱是同盟,自然是要双宿双飞的。” 温枳眸色陡沉,“说人话!” 什么双宿双飞? 他才是鸟人,他才会飞呢! “萧长陵要胭脂楼的分红,不如……” 还不等他开口,温枳目光陡戾,“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否则,我不介意杀人灭口。” “哎呦,姐姐可真是无情,对着二哥就是要什么给什么,我这使劲浑身解数,反而连根毛都捞不着?”萧长赢摇摇头,满脸的委屈,“真是太不公平了!”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你要多少银子?” “谈银子多伤感情?”萧长赢眼角眉梢微挑,“不如……” 温枳目光如刃。 “哈,开个玩笑,我是那样贪财……好色之人吗?”他将那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目光轻飘飘的在她身上逡巡,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真是,欠揍! “你到底知道多少?”温枳面无表情。 萧长赢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哎呀,数不清楚了,好像知道得不少。怎么,姐姐终于对我感兴趣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对你感兴趣吗?”温枳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懒得去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萧长赢,不若我给你说个亲如何?” 萧长赢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当下神情一怔,“说亲?” “是啊!”温枳眉眼温和,“如此一来,你就不会整日无所事事的爬窗户。这个提议,如何?” 萧长赢不说话了,原本戏谑的眸子,这会冷得像是要吃人。 马车停下。 温枳当即下车,谁知下一刻,腕上颓然一紧,疼得她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骤然回头,望着面黑如墨的某人,“作甚?” “知不知道,作死二字怎么写?”萧长赢问。 温枳想挣开他的手,奈何力有不逮。 “若不会,我不介意亲自教。”他目光如刃,这会倒是一点开玩笑的语气都没有。 显然,是认真的。 温枳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负气的话,竟会惹怒萧长赢,急得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疼!” 腕上的力道,陡然一松。 温枳慌忙往外跳,真是没有半点犹豫。 “没心肝的东西。”萧长赢嗤冷。 四月在外头接住自家小姐,乍见着温枳面色惨白,心慌意乱的样子,不由的心头一惊,“公子,这是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温枳慌忙拦住四月,“走吧!” 莫要惹事。 四月咬咬牙,恨恨的瞪了一眼马车里的人。 走着瞧! 临风楼。 陈叔瞧着神情紧张,一直揉着手腕的温枳,忙不迭端茶上前,“小姐,怎么了?哪儿伤着了?还是碰见谁了?” “除了那个混小子,还能有谁?”四月撇撇嘴。 陈叔心下一沉,萧长赢?! 这萧家的人,一个比一个丧良心,着实不可靠。 第92章 “没事。”温枳瞧着发红的手腕,这厮下手可真够狠的,“陈叔,我都这样了,你第一眼是怎么认出来的?我自个瞧着,都生份呢!” 陈叔当即笑出声来,“小姐,我是看着您长大的,您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别说身后跟着四月,纵然没有四月在侧,我也能认出您来。” 温枳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至亲至爱,日夜相处的人,纵然是改了容颜,身上的气息,说话的语气,一言一行,都是改变不了的,这是易容达不到的境界。”陈叔解释,“所以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来,除非您不言不语,一动不动,那可能……会有点难。” 温枳笑了,“那陈叔,你看出我与以前有什么不同了吗?” “心不同了。”陈叔回答,“从成亲之后开始,我就瞧出来了,但我明白,小姐还是那个小姐。不管小姐作何改变,我都支持小姐!” 所以,萧长陵那个蠢货,连她换了芯都没看出来,还想当她的枕边人,真是可笑。 “陈叔,谢谢你!”温枳扬唇笑着。 有这么好的爹,有这么好的陈叔,还有这么好的四月……身边那么多好人,一直宠着她疼着她,她是有多想不开,要在萧家这样的贼窝里,耗尽一生,死不瞑目? “小姐客气了,只要咱能做的,拼了这条命也得帮您办咯!”陈叔笑道,“要是没有温家,我早就死在了外头,这条命就是您和老爷的。” 温枳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陈叔真好!” “还有奴婢!”四月举手。 温枳笑道,“是是是,四月亦是极好。” 正说着话呢,伙计快速进了门,神情焦灼,“小姐,出事了……” 第103章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洛时节房中,大夫眉心紧蹙。 “如何?”温枳着急忙慌的进了门。 掌柜面色铁青,大夫亦是脸色难看。 “到底如何?”温枳急了。 陈叔轻轻摁了一下温枳的手腕,“别急,别急。” “情况不太好,脉象乱得出奇。”大夫摇摇头,“呼吸时断时续,怕是……” 温枳面色瞬白,“大夫,你救救他。” “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拱手,“诸位,另请高明吧!” 温枳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夫走了,伙计赶紧去送。 “要不然,我再去请?”掌柜问。 陈叔瞧了一眼温枳,转而叹口气,“我去请大夫,你们待在这里,很快就回来。” “陈叔?”温枳低唤。 陈叔轻摁了一下她的肩头,“等着!” “之前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怎么会一下子,就这么严重了呢?”温枳有些不敢置信,“王宝呢?” 掌柜忙道,“回去好一会了。” 瞧着床榻上的落实简,温枳心乱如麻,可别让这未来的状元郎出事啊…… 半个时辰之后,陈叔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老头虽然白发白须,年岁不小,但瞧着精神烁烁,行动如风,放下药箱之后,便坐在了床边,二话不说就给洛时节诊脉。 “陈叔?”温枳不解,“他是哪个医馆的?” 瞧着面生。 “他平日不给人瞧病,因着是故友,恰好这些日子在上京待着,所以我便将他请来了。”陈叔解释,“因为脾气怪,人称怪医。” 温枳还第一次,听闻此人。 “瞧着好像……”四月顿了顿,“有点本事。” 温枳不吭声,老老实实的等着。 半晌过后,怪医起身,“热度攻心,确实很严重。” “可还有救?”温枳忙问。 怪医慌忙躬身,冲着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温枳:“……” 下一刻,她慌忙转头去看陈叔。 “这是我家小姐,你不必如此客气。”陈叔忙道。 怪医喉间滚动,瞧了瞧温枳,又看了看陈叔,谨慎的点头,“好。” 说着,便开始取药为洛时节开药,施针。 掌柜快速拿着方子去抓药,温枳则在边上瞧着,看怪医为洛时节施针退热。 “陈叔,你是哪儿认识的这么个奇人?”四月笑问。 陈叔瞄了温枳一眼,示意四月不要多管闲事。 见状,四月撇撇嘴,会意的闭嘴。 待施针完毕,怪医起身,“等一盏茶之后,我取了针,帮忙把他身上的绷带全部摘了。” “这是为何?”陈叔不解。 怪医凝眉,“我怀疑,有人火上浇油。”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火上浇油? 那就是说,有人要洛时节的命? “他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人?”四月小声嘀咕,“要不然,就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这是最能说得通的理由。 “能活吗?”温枳问。 怪医连忙点头,“能活、能活,小姐放心,一定能活!” “哦。”温枳有点紧张,“好!” 这怪医还真是……瞧着怪怪的哈! “你不必如此紧张,只要尽力就好。”陈叔上前,“安心诊治,他不能死。” 第93章 怪医颔首。 “小姐,先出去吧!”陈叔转头望着温枳,“咱人太多,留在这里影响怪医诊治。” 温枳想想也是,当即转身往外走。 回到房间,温枳逐渐冷静下来,“怪医说的,火上加油是什么意思?王宝对洛公子下手了?还是说,遇见了庸医?” “等他出来,再好好问问。”陈叔说。 温枳点头,安心坐着,“王宝那边还盯着吗?” “放心,人还在呢!”陈叔回答,“这会又回客栈里待着了。” 温枳颔首,仿佛想起了什么,“陈叔,上京有没有押送货物的镖局或者是,镖行之类的,拜帖上会有银丝缠绕,又或者是什么小门小户的,驿站什么的,能送东西去齐州的?商队也行,反正是途径齐州,去齐州,都成!” “这倒是有点广。”陈叔为难,“不过,咱有商行,水陆皆可,我去问问便是。” 温枳刻意指明,“尤其是银丝,这一条线索。” “是!”陈叔谨记。 凡事,总是有迹可循。 温枳在查,府衙那边的人,也开始查银丝的事情。 库房内,登记在册的这些商行、商队、漕运码头,甚至于一些镖局、镖行,都得细细追查。 最后罗列出来,三家商行,两个镖局有用过银丝,其他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先后取消,所以现在就只剩下这五个地方。 “大人,您为何会怀疑商行、镖局这些?”高旭不解。 钟光岳深吸一口气,“几口箱子,分外沉重,不可能装石头吧?若是上京贵胄收了这些东西,咱肯定能查出来,可根据刘沐的行踪,完全没有过这样的痕迹,说明他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提前将东西送走,又或者是放在什么地方,托为保管。” 商行和镖局,是最稳妥不过的地方…… “有道理!”高旭点头,“卑职这就去追查,这几个地方!” “嗯!” 也许,秘密就在这几口箱子里…… 第104章 若你早生几年,当我的阿哥 有府衙的人追查,事情似乎就容易得多了,毕竟筛查这种事,府衙最是内行,是以查到了最后,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落在了兴昌镖局之上。 “在刘沐死之前,曾经去过兴昌镖局。”高旭开口。 钟光岳眉心皱了一下,“你说,兴昌镖局?” “是!”高旭点头,“卑职带着刘沐和胡文镜的画像,走访了这么多的镖局,商行,还有漕运码头,最后在码头那边问到,有人曾经见过刘沐的身影,但这人进了兴昌镖局。” 钟光岳幽然吐出一口气,“兴昌镖局……”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兴昌镖局是什么地方,总镖头孙昌,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在十数年前,钟光岳还不是上京府的知府,对这位孙总镖头,早已有所耳闻,听说当年上京众多镖局,却无人敢押皇杠,其后朝廷举办了一场比武大塞,最后是孙昌一举夺魁。 但在最后,孙昌却提出,天下镖局本一家,以兴昌镖局为首,其后每年轮着每家镖局来押运皇杠,在此期间,所有镖局都要齐心协力,为其保驾护航,有难必上。 如此一来,解决了朝廷的一大难题,也让上京所有镖局得了好。 兴昌镖局在上京,一时间声名大噪,从那以后,便真的成了众镖局之首,朝廷亦是分外器重,在处理江湖人问题上,亦经常让孙昌出面。 是以,招惹上兴昌镖局,对钟光岳来说是件棘手的事情。 “此事得小心谨慎,孙昌在上京在江湖,人脉很广,若是一着不慎,到时候本府也得吃亏。”钟光岳虽然想查出事情的真相,可该有的小心谨慎,还是得有,“孙昌和宫里的那位,亦是交情匪浅!” 说到这,钟光岳幽然叹了口气。 “卑职明白!”高旭也不敢大意。 这件事,要先礼后兵。 “对了,告知他一声。”钟光岳抬眸瞧着高旭。 高旭先是一愣,其后便明白了过来,“是!” 墙根底下,高旭疾步上前。 李常安这会靠在那边,双手环胸,偏头瞧着疾步而来的高旭,“查出来了?” “李大人,如果……”高旭行礼,略显犹豫。 李常安瞧着他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你怕是想见识见识,东辑事的手段吧?” “不敢!”高旭面色惶然,“只是,涉及兴昌镖局。” 这四个字一出,李常安登时站直了身子,狐疑的瞧着眼前的高旭,“你说真的?” “是!”高旭点点头,一脸诚惶诚恐,但目光分外真挚。 李常安站在原地,面色已经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显然是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了兴昌镖局,心里有点忐忑,抬眸多看了高旭两眼。 “这事,得十足十确定。”李常安音色沉冷。 高旭俯首,不语。 李常安转身就走,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见着李常安快速离开的背影,高旭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既然已经打过了招呼,那来日若是查察起来,应该……问题不会太大。 回过神来,高旭转身就走。 该准备准备,去拜访兴昌镖局了。 不过,今日怕是不能,得看宫里的意思……明日再说。 第94章 黄昏日落之前,一张拜帖被递到了温枳的手中。 温枳神情一怔,显然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萧长赢这是什么意思? “不看看?”萧长赢挑眉。 温枳打量着桌案上的拜帖,忽然眉心一蹙,瞧见了嵌入内里的银丝,不由的神情一震,“银丝?” “没错,银丝!”萧长赢勾唇,“感兴趣了吗?” 温枳显然是有些振奋的,这说明府衙那边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兴昌镖局?”温枳愣住。 这兴昌镖局,她还是知道的,温家的商行也跟兴昌镖局,有所生意往来,爹说过,总镖头孙昌是个人物,若无必要,不要轻易得罪。 温枳犹豫了。 “怎么,不敢了?”萧长赢笑了,“怕了?” 倒不是怕了,只是自己眼下的身份,不方便查兴昌镖局的事情,且也没有理由参与府衙查察的命案,纵然自己满满都是求知欲,也不敢表现得这么明显。 “我以什么理由,去查兴昌镖局的事情?”温枳摇头,“这事没办法。” 萧长赢从他手中接过拜帖,“看样子,我这东西也是白拿了?” “你想说什么?”温枳瞧着他那副坏笑,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萧长赢,止住你的坏心思,要不然的话,我保证让你……自食恶果。” 萧长赢挑眉,“姐姐可真是无情,枉费我这一门心思为你着想,没想到……” “为我着想?”温枳起身,坐在梳妆镜前。 回萧家之前,她得让自己恢复原样。 可是,每次回去之前,都是她最暴躁的时候…… 一想起那个虎狼窝,她就恨得牙根痒痒。 “小姐?”四月提着食盒进门。 见着萧长赢的时候,四月下意识的将食盒往后放了放。 “是该回去了。”萧长赢瞧了一眼二人,“兴昌镖局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总镖头跟宫里那位有所关系,连知府大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姐姐,你确定自己有这个能力,一探究竟?” 温枳喉间滚动,答不上来。 “我有办法。”萧长赢伏在了桌案上,凑近了她,音色低哑而暧昧,“得看姐姐,有几分诚意?” 温枳挑眉,“要如何?” “不如,姐姐与萧长陵和离,嫁给我如何?”萧长赢似笑非笑。 那口吻,似假亦真。 真假难辨。 温枳愕然,“你疯了?” “他既不懂得珍惜,那不如换个懂珍惜的人,姐姐……看看我!”萧长赢伸手,温热的指尖轻轻将她的鬓发,别至耳后,“如何?” 温枳目光平静的盯着他,“我不喜欢弟弟。” 萧长赢眉心微蹙。 却见温枳身子微侧,伏在他耳畔低语,温声软语,“若你能早生几年,当我的阿哥,说不定……我就会考虑,还真是可惜了!” 第105章 他们请了外援? 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一个努力保持平静,一个勾唇笑得邪魅。 “姐姐可要……说到做到啊!”萧长赢直起身,“我已经认真了!” 温枳的指甲轻轻掐入掌心,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转身离开。 待人走后,温枳呼吸微促,额角的冷汗微微渗出。 “小姐?”四月忙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你怎么了?” 温枳摇摇头,“没事,收拾一下,回去。” “哦!”四月犹豫,“这个食盒……他好像发现了?” 温枳敛眸,“无所谓,继续。” 四月:“??” 但小姐,这要是被萧长赢抓住把柄,那……瞧着小姐这般神情,四月寻思着,小姐手里,怕也抓住了萧长赢的什么把柄吧? 当然,四月整日跟着温枳在一处,若是真的有什么把柄,自己也该有所察觉才是。 萧家。 温枳刚进门,便瞧见了不远处的生面孔,不由的眉心微蹙,“那是谁?” “没见过!”四月诧异,“好像是生人?” 温枳缓步朝着院子走去,“仔细留心着,免得那帮人又闹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咱措手不及的。” “是!”四月点点头,“小姐放心便是。” 进了房门之后,四月便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转身离开。 温枳换了身衣裳,确定瞧着没什么异常,这才拎着食盒去了书房。 只是没想到,那陌生男子竟也在书房。 “夫君?”温枳愣了愣。 萧长陵当即出来相迎,快速接过了温枳手中的食盒,“你怎么过来了?身子不好,就莫要在外吹风,尤其是天快黑了,万一冷风扑着你,又该如何是好?” “不妨事!”温枳抬步进门,冲着那人点头示礼,“夫君忙碌,我什么都帮不上,心里愧疚又担心,所以便买了些糕点。这糕点得趁热吃,赶紧给夫君送来。” 萧长陵瞧了那男子一眼,“夫人,这位是我远方表弟,叫李寿茂。” “表嫂!”李寿茂行礼。 温枳回礼,抬眸却见对方的眼神怪异,打量着自己的时候,有种毒蛇吐着芯子的阴森感,让人倍感悚然,浑身都不舒服。 “表哥,那便说好了。”李寿茂回望着萧长陵。 萧长陵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点头。 第95章 “告辞!”李寿茂揖礼,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又望了温枳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待李寿茂离开之后,温枳才问,“夫君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弟?”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哦,是宗亲那边的,算是远房表弟,因着来上京有点事,所以这段时间会暂住在府中。”萧长陵言简意赅,“阿枳莫要在意,他很快就走了。瞧着有点吊儿郎当,实则是个实诚人,只是打小喜欢开玩笑,所以有些事,阿枳……” 温枳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夫君放心,我自不会与表弟计较,他是你的表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 “如此,甚好!”萧长陵略带心虚的点点头,“甚好!” 温枳低咳两声,“那我先回去了。” “好!”萧长陵将她送出了房间。 温枳缓步往回走,却在走出去没多远,便瞧见了蹲在地上,帮着丫鬟捡东西的李寿茂,不由的眉心微蹙,稍稍止步。 李寿茂似乎不见外,待收拾完毕,丫鬟着急忙慌的离开,他才转身望着温枳,极是温和恭顺的躬身揖礼,继而笑了笑,抬步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说什么。 瞧着,还真像是个老好人。 但…… 温枳眯了眯眸子,抬步回了房间。 “小姐,都打听清楚了。”四月亦跟着回来,“说是远房表亲,姑爷的表弟,宗亲那边来的,暂住在府上一段时间。” 温枳坐定,“我知道。” “嗯?”四月一愣。 温枳坐定,“我还见到了。” “府里的人说,这位表公子脾性不错,行事端正,算是个老实人。”四月倒了杯水递过去。 温枳低头笑了一声,“你信吗?” “若是以前,奴婢不信也得信。”四月开口,“但是现在,奴婢不相信,歹竹出不了好笋。贼窝里,肯定出不了菩萨!” 温枳喝了口水,“小丫头看人的眼光,精进不少。” “小姐这是在夸奴婢?”四月美滋滋。 温枳笑着放下手中杯盏,“是啊,四月越来越聪明了,但以后得更小心,我瞧着那表公子,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具体说不上来,反正有点浑身发怵。” “那是该小心的。”四月认真的点头,“别是找不到法子算计小姐,多找个臭皮匠,一起掏小姐的银子吧?” 温枳眉心微蹙。 这李寿茂,难道萧家请的外援? 正说着话,丁舒真和萧姿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四月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晦气! 第106章 我的血包呢?来两包! 这二人一进来,四月便晓得没什么好事。 温枳,又何尝不知呢? 但眼下,她还是得保持冷静。 “二嫂看上去,身子好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萧姿开口,“可见这连日来的鲍参翅肚下去,还是有点效果的。” 鲍参翅肚? 四月冷笑,那都是温家给的好东西,关他们萧家什么事? “萧家的奴才,也算是尽心照顾着,二嫂才能好得这么快!”萧姿继续说。 温枳眉心微凝,淡然自若的喝着茶,“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是萧家的一份子,不管是付出还是得到,都该像是一家人,不该太过生分,也不该有所见外。二嫂以为呢?”萧姿瞧了丁舒真一眼。 丁舒真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温枳的手,“我福薄,夫君走了,母子二人只能相依为命,所幸有母亲与弟妹,还有小妹照料,我才能勉强活下来,不至于随了我那夫君而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嫂纵然是为了孩子,也该好好活着!”温枳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别开头低咳两声,仿佛甚是虚弱,“你们有话就直说吧,我这厢身子疲累,实在也是没什么力气与你们多说。” 说着,温枳起身。 四月当即上前,搀着温枳朝着床榻走去。 见状,萧姿似乎有些着急,旋即上前了一步,“二嫂刚来,兴许有些事情还不了解,下个月初三,便是母亲的生辰,未免来日让人笑话,所以我得提前来跟二嫂打声招呼。” 温枳坐在床边位置,面色微白的抬眸,“下月初三,是母亲的生辰?” “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吧?”萧姿满脸嫌弃,“到底是为人媳妇,竟是这般不懂礼数?果然是小门小户家出身,如此这般,岂非叫人笑掉大牙?” 四月气得牙根痒痒,明明是臭不要脸来要钱,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么趾高气扬,真是欠揍! “夫君身为儿子,竟是半句都不曾与我提过,委实是不懂礼数,等他今夜回来,我定是要好好说他两句,你们两位只管放心。”温枳低低的咳嗽着,“只是不知,小妹与大嫂,各自准备了什么?” 萧姿眉心陡蹙,“你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想有个榜样而已,免得到时候,将大嫂和小妹的礼物比下去,让你们不好意思。”温枳有些无奈的叹气,“你们也知道的,我是商贾之女,就是个小门小户出身,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萧姿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丁舒真亦是尴尬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你们都没准备好?”温枳挑了一下眉头。 第96章 四月一脸诧异的笑问,“不会吧,你们该不是想让我家小姐,帮你们准备?那岂非让小姐,一天之内孝顺三次?果然,生儿育女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我家小姐一个外人,来得孝顺呢!” “放肆,你一个丫鬟怎敢如此造次?”萧姿怒喝。 仿佛,被戳中了心事。 “放不放肆的,我不知道,但有点丢人,我倒是感觉到了。”温枳躺下,“不是吗?” 萧姿冷笑,“好心来提醒你一下,谁知道你竟是个不知好歹的,全当我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哼!” 说着,萧姿拂袖而去。 屋子里,就剩下了丁舒真。 这个,假好人。 “弟妹莫要生气,小妹心直口快,其实并无恶意,我们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提醒你,怕到了那一日,你会吃亏,到时候满上京都会笑话温老爷教女无方,不识礼数。”丁舒真好一番苦口婆心,“如今话已带到,你心中有数,我便也放心了。” 温枳皮笑肉不笑,“多谢大嫂美意,只是不知道,大嫂准备了什么?” “比不得弟妹财大气粗,不过是一些心意罢了!”丁舒真笑了笑,“弟妹身子不好,我便也不加打扰了,这就先告辞了。” 语罢,丁舒真快速离开。 “好像小姐要抢她银子似的,跑这么快!”四月满脸鄙夷。 温枳险些笑出声来,“她想要在萧元氏生辰那日,压我一头,自然不能率先露了底牌,所以得快点跑,要不然露了馅,可就不是温柔贤良的好寡妇!” “那倒是!”四月撇撇嘴。 温枳深吸一口气,“我的血包呢?” “在呢在呢!”四月忙回答,“小姐,这回还要吗?” 温枳躺在床榻上,“去,来两包,就说……我吐血了!” “奴婢明白了!”四月了悟,“气急攻心!” “聪明!” 她们来一回,她吐一回,看下次谁还敢来…… 第107章 给他下一剂猛药 萧长陵回来的时候,温枳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四月正端着一盆血水往外走,见着来人更是没个好脸色,眼神凶狠而愤恨。 待得知,又是因为自家小妹和大嫂的缘故,萧长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左边是温枳,右边是至亲,不管帮谁都折磨。 是以,萧长陵只想逃避,总觉得自己太难了。 “阿枳?”萧长陵坐在床边,紧握着温枳的手,满脸的心疼,“你觉得如何?” 温枳泪眼汪汪的瞧着他,“夫君是怕我死了吗?” “阿枳莫要说胡话,你我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自当夫妻一体,阿枳病痛……我亦感同身受!”萧长陵目光灼灼的盯着温枳。 摒弃杂念不谈,温枳生得甚好,一副好皮囊,且她这一心一意的深爱,让萧长陵的虚荣心得到十分满足,唯一不满的是温临风。 从始至终,温临风都在防着萧家,别看温枳嫁妆丰厚,可随行的那一队护院,死死护着库房,将内里的嫁妆看管得严严实实…… “夫君?”温枳红着眼,“我自知不得大嫂和小妹的喜欢,可是……我也不想死。” 萧长陵心惊,“她们对你说了什么?阿枳你当知晓,我最在意的是你,可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说着,他便起身想走。 “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 温枳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当下拽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夫君,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就答应我一桩事吧!” “什么事?”萧长陵的脸色有恙,生怕温枳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温枳虚弱的低咳,“我的乳母住在城西,我想着能不能暂时去乳母身边休养?先离开萧家一阵子,等我养好了病……” “不行!”萧长陵一口回绝。 温枳红着眼,“夫君?” 她苦苦哀求,可见是铁了心的。 萧长陵有点心慌,生怕把温枳逼急了,当即解释道,“阿枳,你这样,我如何能放心让你离开。你且放心,从今日起,她们二人再不会踏入院中半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可是……”温枳垂着眼帘,“夫君不可能日日陪着我,我终是要料理胭脂楼之事,让胭脂楼起死回生的,哪有第二条命,陪着她们折腾?” 萧长陵赶紧保证,“阿枳放心,我对天启示,若是再有下次,定叫我不得好死!” “果真?”温枳挑眉。 萧长陵举手发誓,“如此,阿枳还不信吗?” “夫君可千万不要骗我,要不然……”温枳虚弱的躺在那里,“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萧长陵陡然神情一震,心底竟生出了几分寒凉之感,好似她这话不是说说而已,仿佛是……认真的。 “好!”萧长陵点点头,“我这就去、去找她们,让她们以后不要再来院中。” 温枳没吭声,仍是低咳着。 萧长陵慌忙转身离开,不敢再有片刻逗留。 眼见着人快速跑了,四月插着腰,站在房门口狠狠啐了一口,“呸!” 什么玩意? “小姐?”四月上前,“你方才是真的要搬出去吗?” 温枳深吸一口气,“想搬出去是真的,给他一点压力也是真的,要不然总以为来日方长,摸摸索索的不下手,我这等着也着急!” 第97章 “可是,你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四月低声问。 温枳也想过,与其等着刀子落下,不如早点做好准备,把这刀子提前给卸了! “那就杀了这只狗,又或者是,把狗拴起来。”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肯想,只要够狠,只要能去做,就一定可以。” 四月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只要小姐吩咐便是。” “听得我要离开萧家,他们肯定会着急。”温枳想起了萧姿和丁舒真的嘴脸,“丁舒真是沉得住气的,又爱借刀杀人,大概率是不会再踏入这院子。” 四月想了想,是这个理。 “但萧姿不是。”温枳勾唇,“萧姿馊主意多,为人也够心狠手辣,分外记仇,所以她肯定不会罢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露出马脚。” 四月明白了,“那奴婢派人盯着她,便可一清二楚。” 温枳冲她一笑,“愈发聪明了。” “小姐教得好!”四月嘿嘿笑着。 这帮狗东西,还想对付她家小姐,最好别落在她手里,要不然…… 眼下,还有一桩要紧的事情。 兴昌镖局的事情,该如何解决呢? 夜里。 温枳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觉得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心下一惊,她骇然睁眼睛…… “唔……” 视线里,瞬时一片漆黑。 第108章 夜半私会 温枳气呼呼的站在巷子里,瞧着背过身去的那人,真想一棍子打死作罢! 奈何…… “你是不是有病?半夜睡觉,把我掳到这儿来?”温枳拢了拢衣襟,这厮跑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把她衣服也带上。 所幸深更半夜,这巷子里也没什么人,要不然…… “姐姐若是不穿,我也不介意。”萧长赢抱着怀中的猫儿,温柔的轻抚着,“好了吗?” 温枳整理来一下衣裳,确定没有什么不得体之处,这才没好声好气的应了声,“好了!” “刺激吗?”萧长赢笑问。 温枳白了他一眼,“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等着四月发现……” 还不等温枳把话说完,萧长赢已经摇摇头,“放心,我给她留了消息,她知道要去哪儿等你。走吧!” “去哪?”温枳忙问。 这黑灯瞎火的,他要是做点什么事,她孤身一人,势单力薄的,岂非吃大亏? “带你去见个人。”萧长赢头也不回。 温枳可不想被丢在这巷子里,赶紧便跟了上去,“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真的想知道?”萧长赢问。 温枳连连点头,“嗯!” “求我!” “……” 温枳咬着牙,气呼呼的跟在后面。 黑暗中,有夜鸟悲鸣,也有蟋蟀窸窸窣窣的叫着。 温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慌忙往前小跑两步,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黑乎乎的巷子,像是要吃人的血盆大口,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哪怕是走在长街上,前后无人的空旷与黑暗,惊得她脊背发凉,鞋底落在青石板上的踢踏声,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前方的萧长赢,徐徐放缓了脚步。 温枳总算是跟了上去,一颗心砰砰乱跳,大半夜的出门,还真是……够刺激。 下一刻,怀里一暖。 温枳愣住。 猫儿窝在她怀中,仰头瞧着她。 她亦低头,瞧着它。 四目相对,一人一猫。 温枳:“??” “抱着。”萧长赢双手环胸。 温枳最初是有些害怕,毕竟这毛茸茸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给她一爪子,但渐渐的,她发现这猫儿出奇的乖,竟是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怀里,暖洋洋的。 身子暖和了,似乎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温枳不解。 萧长赢绕个弯,温枳便瞧见了一辆马车,停在了街角的位置。 “来!”萧长赢用一根布条,将她的眼睛蒙住。 呼吸一窒,瞧不见便心生惧意,所幸有怀中的猫儿陪着,被萧长赢搀上马车的时候,便也没觉得太过可怕,倒是多了几分安全感。 这猫儿仿佛灵性十足,等着温枳在马车内坐下,它便轻轻舔了舔她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让温枳心头微怔,继而伸手,轻轻抚着它光顺的皮毛,“乖一点,别闹。” 猫儿不再动弹,乖乖的窝在温枳的怀中。 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内,分外安静。 “萧长赢,你想做什么?”温枳问。 萧长赢靠在车壁处,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盯着她,蒙上眼睛的温枳,仿佛温柔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让人瞧着……很想揉进怀里,好好的疼一疼。 “我想……”萧长赢顿了顿,“想你所不想,该怎么办呢?” 温枳:“……” 这厮嘴里没半句实话。 知道他不肯说实话,温枳便也没有再追问,保持了沉默。 稍瞬,她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 “别紧张。”萧长赢这话刚说完,登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惊得温枳险些叫出声来,在松手的瞬间,又下意识的将猫儿抱紧。 第98章 于是乎,他抱着她,她抱着猫。 下了马车之后,萧长赢又抱着走了一段路。 一路上,七拐八拐的,也不知是进了哪儿? 温枳被蒙住了眼睛,根本无法感知周遭的环境变化,只能透过萧长赢的动静,来判断是上坡还是下坡,又或者是上台阶,下台阶,转弯或者是直行。 终于,萧长赢停了下来。 “慢点!”萧长赢把她放了下来。 温枳终于脚落地,但还是死死抱着怀中的猫儿,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遮眼布终于被取下来,羸弱的光亮回归到了眼前。 光亮略带刺眼,温枳适应了好一会,才算恢复正常,终是能看清楚周围的境况。 一个院子。 不知是谁家的? “这是哪儿?”温枳问。 萧长赢伸手接过她怀里的猫儿,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去。 怀里的温度骤失,温枳陡然打了个寒颤。 这间屋子,分内屋和外屋。 屋子里没有人,萧长赢抱着猫进了内屋。 温枳瞧了瞧外屋的布置,狐疑的瞧了一眼萧长赢的背影,终是跟在他身后,缓步进了内屋。 说是内屋,但没有床褥。 唯有一张方桌,炉子上暖着一壶茶,周遭以冷色调为主,连帷幔皆略显素色,唯有些许浅薄的暗纹,略作装饰。 这儿就不像是什么客房、卧室或者是厢房之类,至少不是让人小憩的,最多是用来招待客人,或者是说话的地方。 “坐!”萧长赢开口。 围炉煮茶,秉烛夜谈? 温枳还真是吃不准,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109章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你到底……” “嘘!”不等温枳开口,萧长赢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她莫要吭声。 温枳顿了顿,一时间还真是闹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只能皱着眉头,瞧着他漫不经心的撸猫,一颗心止不住七上八下,没个落处。 四下无人,温枳下意识的紧了紧袖中手。 蓦地,外头好像有了声响? 温枳骇然抬眸,瞧着对面淡然自若的萧长赢,伸手指了指外头。 “嘘!”萧长赢以手抵在唇上,冲她邪邪的摇头。 瞧他笑得这般狡黠,温枳心内彷徨,眉心紧蹙。 两杯茶,面对面。 温枳努力平静心绪,听着外头的动静。 稍瞬,有人开了口。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久之前,那刘公子悄悄的来了镖局,说是要押运一批贵重之物回齐州,当时是大镖师接待的。这二人究竟说了什么,咱没听到,但是刘公子把咱都赶出来了!”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萧长赢,他这是把镖局的人给弄到这来了? 外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是以,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嗯!” “那后来呢?” “后来这位刘公子就走了,临走前大镖师给了一张山庄的拜帖。” “山庄的拜帖?” “嗯,秋水山庄。” 温枳心下一怔,她知道这秋水山庄,据说是孙昌特意为了自家夫人所买下的旧庄园,其后按照孙夫人的喜好修整,寻常人是不能随意进去的。 而这位孙夫人,甚是深居简出,几乎不在人前露脸,是以很少有人知晓她是什么模样,只晓得孙昌十分宠爱她,如同金屋藏娇一般。 想来,夫妻也是恩爱非常。 “后来呢?” “后来这位刘公子便再也没来过。” “东西呢?” “自从知道刘公子出事,东西便不知所踪了。” 听得这话,温枳抬眸盯着萧长赢。 东西丢了? 那岂非白忙活? “秋水山庄,现如今是什么状况?” “不知道,总镖头不让咱进去,那地方戒备森严的,压根无法靠近。” “你先回去,若有别的消息,要及时通知。” “是!” 外头的人,渐行渐远,脚步声逐渐消失。 “你怎么把人弄来的?”温枳开口。 萧长赢抚着猫儿,“想知道?” 温枳:“……” 她是绝对不会开口求他的。 “啪”的一声击掌,外头的人便走了进来。 一张陌生的容脸,温枳下意识的别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一般,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跟萧长赢坐在这儿了,躲不躲也没什么必要。 思及此处,温枳暗自叹口气。 她的名声,早晚会败坏在他的手里…… “你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长赢淡然开口,好似早就知道一切,不过是找个人解释,让温枳更加信服。 男人毕恭毕敬的行礼,“是!这人虽然是镖局的人,但其实也是咱的人,若无要事,不过是寻常镖师,若遇见了什么事,便是随叫随到。” “这个解释,够不够?”萧长赢问。 温枳愣了愣,一言不发的点头。 “好了,下去。” 话音落,男人便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温枳默默的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杯中茶。 等着外头的脚步声远去,她才回过神来,抬眸瞧着眼前的人,“你果真不是萧长赢,那个纨绔子弟没这么大的本事,不是吗?” 第99章 萧长赢:“想知道答案?” 温枳:“我不会求你的。” 很好,她都练出了条件反射。 “好,好,好得很!”萧长赢似乎不以为意,“今夜,可还满意?” 温枳想了想,应该是满意的,她得到了一个答案,刘沐的死……可能真的跟兴昌镖局有关,甚至于那张被烧毁的拜帖,可能是有人杀了刘沐之后,为了消除证据而焚毁。 这么一想,刘沐的死,可能与兴昌镖局有关。 从最初的紫云砚,到胡文镜的死,再到兴昌镖局,其后刘沐被杀……桩桩件件,总有千丝万缕的牵连,但当中缺少了一个理由。 “难道说,紫云砚在兴昌镖局的手里?那些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现在又在何处呢?”温枳兀自呢喃,显然是没想明白。 萧长赢瞧着她,“还不算笨。” “你能进秋水山庄吗?”温枳抿唇。 萧长赢抚着猫儿的动作,稍稍一滞,抬眸打量着她,眼神里透着几分探究,“你是好胜心作祟?还是真的想替人伸冤?又或者是,单纯的为了客栈着想?” “我可没有助人情结。”温枳白了他一眼,“只是不想让客栈因为这事,而耽误了生意,我也先想知道,客栈里的那一把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冤有头债有主,我总得要点银子补偿吧!” 萧长赢轻嗤,“财迷。” “这天底下,谁都可能背叛你,谁都可能靠不住,但手里的银子不会。”温枳如实回答,“我爹是对的,以前是我太任性,也是我……不敢轻信他人。” 说这话的时候,温枳瞧了萧长赢一眼。 恰这一眼,萧长赢便觉得,她似乎是在内涵自己…… 四目相对,他微微皱眉。 “萧长赢,送我回去吧,不然四月要着急了。”温枳说的是实话,“我不想再在外面待太久。” 萧长赢好似压根不着急,就这么笑盈盈的看着她。 那眼神,看的温枳浑身发毛,一股寒意从脚底心,忽然直冲脑门,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你,你作甚这般盯着我看?”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姐姐觉得……咱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下意识的揪住了衣襟,面色铁青,目光极是警惕的盯着他,“你、你想做什么?萧长赢,我警告你,我是有夫之妇,你若是敢……敢……” “敢什么?”他勾唇,笑得坏坏的,“姐姐,说呀……” 温枳咬唇。 臭不要脸! 第110章 他是嗜血的魔 温枳不再开口说话,只略带恼怒的别过头,不去看他。 谁都瞧得出来,小姑娘生气了。 “生气了?”萧长赢起身。 温枳不吭声。 “送你回去。”他说。 温枳当下起身,越过他往外走。 身后,萧长赢的眉头轻挑,略显无奈的瞧着她的背影,终是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在门口位置,方才的男人将温枳拦下。 待蒙上了遮眼布,温枳的怀里便被塞了猫儿。 其后,她心惊,“我可以自己走。” “聒噪!”萧长赢冷然回答,弯腰便把人打横抱起。 温枳哼哧两声,但终是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了马车里,便快速扯下了遮眼布。 见状,萧长赢也由着她去。 “知府衙门那边,知道这情况吗?”温枳问。 萧长赢没回她,纵然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你对求水山庄,知道多少?那位孙夫人……”温枳想了想,终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有求于他,总不能时刻摆着脸。 小女子,亦是能屈能伸。 “兴昌镖局的底细,你心里多多少少,应该知道。”萧长赢直接拆穿了她,“温家的产业遍布天下,藏而不漏,你不会不知道,兴昌镖局的事情。” 温枳抿唇。 “知道他们不好惹,就想把我推出去,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萧长赢抚着猫儿。 猫儿忽然“喵”的叫了一声,仿佛是在低声应和。 温枳默默绞着袖口褶子,低着头不说话。 “牛要下田,都知道得喂,你这动动嘴皮子就想使唤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萧长赢阴测测的开口,“真是惯的你!” 马车停下。 温枳抬眸看了他一眼,拎着裙摆便下了马车。 身后,车轱辘声响起。 温枳回头去看,只瞧着那马车快速拐个弯,绕进了巷子里。 夜色浓重,再无踪影。 四月就在后门等着,见着温枳回来,差点哭了,“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回去再说。”温枳疾步往前走。 回了房。 主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颗心才算是真的放下。 “小姐?”四月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温枳示意她不必多说,小心隔墙有耳,既然人已经回来了,那有些事情就不必再提,反正她没出什么事,还听到了一些秘密。 “放心,没人发现!”四月低低的说。 温枳颔首,如释重负。 只是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点憋闷。 尤其是,一想到马车决绝离开的样子…… 第100章 萧长赢没进萧家的门,又会去哪? 马车停在巷子里。 不多时,萧长赢从内里走出,抱着时不时喵叫的猫儿,缓步走在长街上,消失在夜幕之中。 崔堂靠在墙角,怀中抱剑。 边上的李常安略显焦灼,“大人,怎么还没来?” “别废话,爷有自己的打算,莫要多嘴饶舌,小心受罚!”崔堂低声呵斥。 李常安颔首,“是!” 一抬头,有身影立在了暗处。 “爷!” “爷!” 二人旋即上前。 左右无人,四下冷清。 “督主回来了,急着要见您。”崔堂开口,“您还是回去一趟吧!” 暗影从黑暗中走出,逐渐走到了光亮之下,冷峻的眉眼,不见半点的神色变化,周身冷气缭绕,“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概是听得了兴昌镖局之事?”李常安猜测。 但崔堂却不这么认为,“兴昌镖局的事情虽然不小,但没有证据,府衙那边也奈何不得,卑职揣测,应该不是因为兴昌镖局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其他事儿。” “老狐狸!”容九喑顿住脚步,“八成是查到了什么。” 闻言,崔堂陡然扬眸,“爷的意思是,那件事……” “回去!”容九喑眯了眯眸子。 这上京,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东辑事。 灯火通明。 炼狱般的地方,时不时有刺耳的哀嚎声传出,此起彼伏,偶尔会有血淋淋的尸体被丢出来,置于板车上,从偏门离开。 进了这地方,纵然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爷,督主在刑狱大牢。”底下人上前行礼,“带回来几个黑衣人,说是半道上的刺客,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势力?” 不过,也不奇怪。 多少人恨着这座炼狱,巴不得将这地方夷为平地,让他们这些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容九喑缓步朝前走去,行至铁门外头,便由人领着,拾阶而下。 周遭阴暗,寒意渗人。 越往底下走,越是水光潋滟,越是阴气阵阵。 水牢里,有水声哗然。 火狱中,传来皮焦肉烂的气息。 这里便是另一重人间地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偶尔夹杂着刺鼻难闻的气息,地上水汪汪的,火光摇曳之中,分不清楚是血还是水。 不远处,一袭藏蓝色锦衣玉服之人,倚坐在太师椅上,胳膊肘抵在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磋磨着指甲,一身阴气,生人勿近。 听得脚步声,他也没有抬头,银白色的发随意披散着,一根红头绳于发尾轻束,随着牢狱里的风,轻轻摇晃。 红白相间,似血似雪…… 第111章 阿喑 “督主!”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懒洋洋的吹去指甲上的飞屑,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年郎,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有着异于寻常人的沉稳从容,不愧是他从小养出来的狼崽子。 “本督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可自在?”林不寒将玉片递给身边的小太监。 面色惨白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接过,快速退到一旁,如泥塑木雕般杵着,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安静得如同死人。 见着容九喑不说话,林不寒指了指前面,嗓子尖细的冷笑道,“问问,谁家的狗?若是没人带回去,就炖了吧!” “是!”容九喑行礼。 那几个黑衣人,这会被绑在木架上,腿上半边肉都没了,地上接血的桶子,都快要满出来了。 “还真是硬骨头。”容九喑瞧了一眼。 林不寒把玩着鬓边垂落的白发,阴测测的笑着,“一句话都不说,本督快要没耐心了,阿喑,你猜猜,他们是谁家的?” “满朝文武,想让东辑事灭亡的,数不胜数,还真是不好猜。”容九喑如实回答。 林不寒忽然笑了,笑声尖锐,其后捻着帕子掩唇,目光阴鸷到了极点,“那就都杀了,如何?” “只要督主一句话,卑职等……愿意为刀!”容九喑揖礼。 林不寒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一伸手,太监便将佛串子恭敬递上,“本督是吃斋念佛的人,开个玩笑也就罢了,真的要杀人……佛祖怕是要怪罪。”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外头走去。 容九喑睨了崔堂一眼,崔堂颔首。 “李常安?” 李常安旋即上前,“哥?” “这几个人交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崔堂意味深长的开口。 李常安稍稍一愣,转而便明白了,“老规矩。” “知道就好,莫出岔子!”崔堂抬步离开。 李常安点头,“是!” 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明白。 刑狱大牢里,最不缺的就是冤假错案,不管是谁的人,今日落在了他们东辑事的手里,或多或少都得掏出点东西,纵然是死,也得随上几条人命。 哪怕,是冤的。 出了铁门,外头的空气才是真的清新。 夜色浓重,黎明前的黑暗。 东方,隐约要开裂,终将迎来旭日暖阳。 “听说,你要动兴昌镖局?”林不寒于回廊顿住脚步。 宫灯斑驳,光亮刺眼。 那摇晃的暖黄光,容易让人迷了心智,晃了心神。 第101章 “事关一桩人命案。”容九喑如实回答。 林不寒低头嗤笑,捻着手中的佛串子,瑟瑟发白,在夜色之中分外显眼,勾唇一笑间,周身阴气沉沉,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的,兴昌镖局与本督的关系。”林不寒开口,“所以,阿喑想好要如何与本督解释了吗?” 容九喑行礼,“事关紫云砚。” “嗤,你再说一遍。”林不寒捻着兰花指,“什么东西?” 容九喑低低的复述一遍,“紫云砚。” “哎呦我的心肝哦!”林不寒转身继续往前走,“在哪呢?” 容九喑紧随其后,“回督主的话,死了两个人,据说和紫云砚有关,如今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居然查到了兴昌镖局的头上,到底有没有在孙昌的手里,还有待查察。” “没查清楚之前,别轻举妄动。”林不寒勾唇,“皇上喜欢那东西,本督也喜欢,总归不能让这好东西,落在这帮莽夫手里。明白本督的意思吗?” 容九喑点头,“正因为知道,所以卑职一直在追查。” “干得好!”林不寒松了口气,“记住了,别给磕着,要丝毫不损,完完整整的拿到手,这样的好东西,若是磕着碰着损伤分毫,真是要心疼死个人了!” 容九喑行礼,“是!” “本督只是去了边关几日,上京就出了这么多的事,真是一刻都不消停。”林不寒进了主院,“宫里现下如何?” 容九喑敛眸,音色平静,“一直都盯着,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左不过三皇子婚事已定,落在了广平侯府的头上。” “那老泼妇,不得掀桌子?”林不寒拂袖坐定。 容九喑报之一笑,“纵然是气急也没法子,那是圣旨赐婚,谁都没办法。原是要跟尚书府联姻,如今算盘落空,只剩下气急败坏。”  “少不了你小子使坏吧?”林不寒单手扶在了桌角,“阿喑,此事你做得太明显了,容易让人记仇。” 闻言,容九喑旋即跪地行礼,“卑职知罪!” “这次就算了。”林不寒弯腰,伸手捏起他精致的下颚,“再有下次,擅作主张,本督就让你知道,疼……是什么滋味,明白吗?” “是!”容九喑垂眸。 别人兴许只是说说而已,但林不寒说出来的话,不得不当真。 跟着这老怪物多年,容九喑太清楚他的性子。 用最温柔的话语,说着最阴狠的话。 手段毒辣,做事更是不留余地…… 别看他念着阿弥陀佛,吃人的时候却是骨头渣子都不吐,鸡犬不留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仿佛这世上,压根不存在软肋这么一说。 林不寒是刀,疯魔的刀,帝王都制不住的刀…… 第112章 真的,吓着她了 退出房间,容九喑立在檐下,深深的闭了闭眼,好半晌才算舒缓了心绪,平静下来。 “爷?”崔堂低唤,“您没事吧?” 想来也该知晓,怎么可能没事? 别看督主说话轻声细语,时常面带微笑,可实际上呢?这是个六亲不认的主,要不是念在大人还有利用价值,他是断然不会容忍,任何人在自己背后擅自专权的。 “没什么大碍。”容九喑回过神来。 崔堂不敢多问,只是略有狐疑,“此番不知是谁,撞在了督主的刀口上?” “那就不好说了。”容九喑缓步往前走。 总有人心存侥幸,想着凭一己之力,了断林不寒,可这老家伙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不是谁都能近身的,纵然是面对一手教导的容九喑,他也从未真的放松警惕。 一句话。 林不寒,谁都不信。 老怪物只信自己,于他而言,谁都可杀。 包括,上面那位。 没有心的怪物,是最可怕的,因为世上没有能挟制他的东西或人,他这辈子只会为自己而活,凡是忤逆者,皆可杀! 走出去甚远,容九喑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面对林不寒,他也心里发怵,尤其是……若他知道温枳的事儿,十有八九又得生出什么邪念。 老怪物,心狠手辣,童心未泯…… 天亮时分,城内响起了纷乱的甲胄声。 伴随着兵部侍郎府中的哭喊声,大批的军士闯入府内,紧接着便是兵部侍郎被抓的消息,传遍了朝堂上下,听说是搜出了谋逆的罪证,帝王下旨,着东辑事全权查察。 所有人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东辑事那位一回来,兵部侍郎就出了事,若说没有关系,谁信呢? 但,没人敢说实话。 之前林不寒并未在上京,倒是还算太平,如今他回来了,这一个两个的,还敢肆意妄为吗?不怕东辑事的刀子,落在自己的头上? 温枳站在街边,瞧着兵部侍郎府被查抄,那兵部侍郎被人摁住,高声喊着,“容九喑,你不过是那怪物养的一条狗,总有一天,他也会拿你下油锅。” “那又如何?”容九喑站在那里,“侍郎大人总归是瞧不见了。” 其后,便有人高声喊着,“林老狗,你不得好死,你……” 话音未落,哀嚎声响起。 温枳骇然瞪大眼睛,面色瞬时惨白惨白。 刀子过颈,鲜血喷溅。 容九喑轻飘飘的收刀,眼神里没有半分活人该有的情绪波动,仿佛杀的是鸡鸭,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浑然不把性命当回事。 第102章 “再有胡言乱语,大不敬者,诛!” 他反手便将染血的刀,归于身边人的刀鞘之中,面无表情的拂袖离开。 身后,一片死寂。 “是!” 但,到了这份上,知自己必死,总有人前赴后继,临死前要骂上一顿,否则死不甘心。 于是乎,鲜血飞溅。 那些个口不择言的,都死于“祸从口出”之中。 “小姐?”四月慌忙搀住温枳。 只觉得,自家小姐双手冰凉,面色发白,瞧着很不对劲。 “小姐?”四月疾呼。 温枳颤颤巍巍的转身,“走!” 四月不敢再逗留,赶紧搀着自家小姐离开。 临风楼。 温枳捧着杯盏,浑身轻颤着,那鲜血飞溅的一幕,又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再暖的杯盏,也暖不透寒凉的心,仿佛那刀子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冰冷的触感,如同蛇吐芯子,从脊背处蔓延,及至四肢百骸。 “小姐?”四月赶紧取了披肩,为自家小姐覆上,“怎么一直在抖?您……” 陈叔低咳一声,示意四月不要再说了,他们都知道小姐最怕的是什么,所以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枳转头,目光略显迟滞的瞧着外头,总觉得已经慢慢走出了阴影,但其实幼时的阴影,哪儿这么容易走出来? “四月,我冷。”温枳低声说。 四月赶紧去生炉子。 陈叔二话不说,便关上了门窗,“外头血腥味太重,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说着,陈叔又点了熏香。 温枳不说话,沉默着捧着杯盏。 街头。 东辑事的人,大摇大摆的带着人往回走。 途径临风楼的时候,容九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只瞧着窗户紧闭,不由的眉心蹙了一下,其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爷?”崔堂上前,“要不要卑职去……打个招呼?” 容九喑勾唇,“你怕是嫌她命太长,急着要送她走吧?” “卑职不敢!”崔堂心惊,慌忙俯首。 容九喑幽然吐出一口气,“回去!” 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崔堂面色铁青,不敢再多说半句。 怕只怕那老怪物一时兴起,到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第113章 真假君子 兵部侍郎的事情,闹得整个上京沸沸扬扬的。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此事,但无一人敢多管闲事,毕竟这事是东辑事出手,谁都不想被牵连其中。 “小姐?”陈叔从外头进来。 温枳总算是稍稍恢复了神志,“没事。” “兴昌镖局那边……”陈叔犹豫了片刻,“如今那位回来了,怕是不好再插手,听说与兴昌镖局那边,关系匪浅。” 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线索到了这儿便算是断了,但又不算是完全断了,因为府衙这边还会继续调查,而其他势力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兴昌镖局有自身的江湖人脉,还有……宫里的关系。 若是哪天,有人吞了这兴昌镖局,那就等于是掌握了江湖上不少秘密,以及宫里的那些龌龊之事,当然,吞也得有吞得下的本事。 吞不下,便是自寻死路。 “交给知府大人吧!”温枳开口,“这已经不是咱能碰的地方,只要不牵扯到客栈,哪怕是亏了点,我也就认了!” 陈叔点点头,“明白!” 东辑事不是好招惹的,那些人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一旦沾染,怕是再也甩不掉了,不死不休! 出了临风楼,温枳去了一趟胭脂楼。 刘元当即迎上来,“小姐,今儿怎么过来了?” “街上出了点事,心里有点烦躁,到处走走!”温枳进了后堂,“如今怎样?” 刘元忙笑道,“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意,那些老客户也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是以不影响生意,何况还有知府衙门为胭脂楼正名。” “那就好!”温枳点点头,“只要不影响胭脂楼的生意,那就没什么问题。银子这方面,账目得做干净,别让那边看出端倪,偶尔出现点苗头,我会及时带人来铲平。” 刘元颔首,“明白!不过,大概不需要小姐亲自过来,那位萧姑娘便会按捺不住,最近胭脂楼又要推出新品,她那性子,十有八九还是得来空手套白狼。” “那便是最好不过。”温枳睨着刘元,“您该知道怎么做。” 刘元笑了笑,“小姐放心,咱这便宜可不能白白让她沾了,她沾了,那这萧家全都别来沾边。” “既是手足情深,总要添几把柴,才能烧得更旺盛。”温枳幽然吐出一口气,“有您在胭脂楼,我就放心了,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 刘元打量着自家小姐,“脸色不太好,小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看看大夫?” “没事,就是受了凉而已。”温枳摇头。 刘元眉心微蹙,“可得小心,萧家本就是虎狼窝,小姐切莫大意,四月,得好好照顾着。” “是!”四月连连点头。 有些话,四月也不好多说。 待出了胭脂楼,温枳在街头站了站,明晃晃的日头落下,她却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些事。 第103章 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有些地方,比萧家更可怕。 有些人,比萧长陵更甚…… 今儿回萧家有些早,没想到却遇见了极是厌恶之人。 萧姿上下打量着温枳,“不是说吐血快死了吗?我瞧着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可半点都不像是快死的样子,是装的吧?也就是我那个傻子二哥,会听你信你!” “走吧!”温枳不想跟傻子论长短。 四月搀着温枳就往前走,谁知却被萧姿伸手拦住。 “想走?不如再请个大夫看看吧?看你到底是不是装的?” 萧姿趾高气扬,分毫不让。 “你……” “我当萧家高门宅邸,出来的姑娘都是礼数周全之人,没成想今儿倒是大开眼界。”李寿茂站在回廊转角处,不温不火的开口,“身为妹妹,对待自己二嫂竟是如此失礼,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萧姿登时面露讪然之色,“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就失礼了?” “果真是开玩笑吗?”李寿茂缓步行来,“我瞧着,像是蛮横无理。” 萧姿跺脚,“这是我萧家的事儿,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毕竟我是一个外人,但若是回去之后,上禀宗亲,只怕……”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萧姿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跑了,“懒得理你!” 瞧着萧姿离去的背影,温枳低咳两声,冲着李寿茂施礼致谢,“多谢表公子。” “不过是看不下去罢了!”李寿茂义正辞严,“表嫂莫要客气,只是你这样软的性子,怕是以后还得吃亏,总要自个硬气才行。表兄他……” 说到这儿,李寿茂顿了顿,“不管吗?” 见着温枳不说话,李寿茂当即躬身揖礼,满脸歉意,“是我多嘴了,问了不该问的,请表嫂恕罪。” “不妨事。”温枳低低的咳嗽,“我先回去了,告辞!” 李寿茂点点头,目送温枳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回到房间,四月喃喃自语,“这萧家还能出个讲理的人?可真是和尚脑门长毛,稀罕得很!” “三言两语,你就觉得他是好人?”温枳坐定。 四月不解,“他不是帮着咱说话吗?” “那如果哪天他不帮着咱说话,是不是,就是坏人?”温枳问。 四月哑然。 “人的好坏,不在一张嘴,有时候坏在根!”温枳兀自倒了杯水,“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萧家这虎狼窝李,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善。你忘了,他们说好话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四月眼珠子一转,“使坏!” “我虽不知这位表公子的秉性,但他提及了萧长陵,一脸的探究和略带质疑的口吻,就不是该有的君子所为。”温枳勾唇,“在萧家尚且如此,出了这萧家大门,还不知是个什么货色呢!” 四月想了想,“有道理!” “小心点!” 温枳总觉得,这位表公子,出现得时间有点凑巧。 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第114章 她不会介意吧? 但没有证据,所有的想法也仅限于想法,温枳想着,还是要有所防备才是,免得哪天吃了亏都不知道。 温枳回来没多久,萧长陵便也跟着来了。 进门第一时间,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今日份食盒,早已摆在案头。 温枳的目光随他而落,转而又轻描淡写的收回,“夫君怎么来了?” “听说小妹又为难你,赶紧过来看看。”萧长陵坐定,“是不是又吃亏了?我待会找她算账去。” 温枳忙不迭握住他的手,“不妨事,都是自家人,哪儿这么多你啊我啊!小妹性子冲动,但素来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眼,听听也就算了。” “你能如此想,最好不过。”萧长陵松了口气,“都是一家人,理该和和气气的。” 温枳浅笑,“夫君说的是。” “胭脂楼那边如何?”萧长陵追问。 温枳低低的咳嗽着,面颊涨起异样的红,瞧着好像分外虚弱。 “如何?”萧长陵忙不迭端茶递水。 温枳喝了口水,稍作缓和,“那边最近要出一批新货,若是能卖出去,没什么意外的话,便能填补一部分空缺。这缺口太大,总归要慢慢补上。” “嗯!”萧长陵看过账本,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 只是,心里有些着急。 这银子总归是要有人出的,可这缓缓而来,要什么时候才能有银子,让自己走关系呢? 总不可能,去找老祖宗要钱吧? 长房,没什么钱了。 此前萧长陵读书要银子,萧姿整日霍霍,萧元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每个月分到长房手里的银子,根本是入不敷出。 奈何,老太太还不死,这库房的钥匙就没办法传下来。 偶尔萧元氏也会背后里骂,不知道这老东西留着库房里的东西,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死了,也要带进棺材里吗? “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萧长陵起身。 温枳点头,报之一笑,“夫君也不要太累,这点心你带着,若是饿了就可以填一填肚子。放榜就在这几日,须得静心。” “好!”萧长陵提着食盒,快速走出了房间。 第104章 待人一走,四月便走到了门口张望,“这哪儿是冲着小姐来的,分明是来拿点心的。” “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来。”温枳敛眸,“小心祸从口出。” 四月颔首,“是!奴婢再也不说了!” 这糕点,十有八九是落在了丁舒真的房内,这母子二人,可真是喜欢别人的东西,连那点吃食都不放过…… 书房外头。 丁舒真牵着萧珏的手,早早的候着,见着萧长陵提着食盒回来,忙不迭迎上去。 “二叔最好了!”萧珏眼巴巴的瞅着食盒。 萧长陵将食盒递给丁舒真,“拿着吧,珏儿喜欢吃。” “多谢二郎。”丁舒真笑靥温柔,“只是,弟妹会不会介意?” 萧长陵摇头,“温家不差这点,自不会介意,何况原就是买给我的。既然是给我的,那我要送给珏儿吃,自然也是我自己做主,她介意什么?” “那就好,若是惹得你与弟妹生了嫌隙,又怄气……我这嫂子可就真的造孽了。”丁舒真说得有些哀戚,神情略显低落,“我终是比不得弟妹好福气,有二郎这样的好夫君作伴。” 萧长陵眉心微蹙,“大哥虽然去了,但临走前央我答应,好好照顾你们,我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只不过……” 说到这儿,萧长陵还是有些犹豫的。 关于他与丁舒真的事情,府内府外,传得沸沸扬扬,若是有碍于自己的功名前程,那该如何是好? 是以这会,他倒是想起来,应该要避避嫌。 “我现如今成了家,阿枳做事太过鲁莽,虽不尽如人意,但到底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外头的流言传得这么难听,大嫂在人前人后还是注意一些。”这是萧长陵说过的,最生分最过分的话。 说得丁舒真红了眼眶,唇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我会照顾你们母子,这是对大哥的承诺,请大嫂放心便是。”语罢,萧长陵揖礼,转身便进了书房,头也不敢回。 丁舒真的话到了嗓子眼,愣是没机会吐出。 “娘?”萧珏不解,“二叔是什么意思?” 丁舒真死死握着手中的食盒,眼眶红得似血,她绷紧了身子,用力牵着萧珏的手,“我们走!” “娘,疼,疼,你抓疼我了,娘……” 丁舒真不管不顾,牵着萧珏走出了院门。 “娘……” “吃吃吃,就知道吃!” “呜呜呜……” 哭声,低低噎噎。 夜里的时候,萧长陵忽然回了房,这可把温枳和四月吓得不轻。 他惯来歇在书房,今夜怎么回来了? 温枳心头咯噔一声,该不会又想…… 第115章 香炉有药,他想干什么? “夫君这是……”温枳正准备休息。 没想到,萧长陵竟坐在了床边,“瞧着你气色好了不少,今夜无事,想着来陪陪阿枳。” 只是,瞧着温枳这愣怔的表情,萧长陵不由的眉心微蹙。 “怎么,阿枳不喜欢我陪着?”萧长陵不解。 以前,她是那样缠着不放,对他言听计从,怎么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呢? “夫君说的哪里话,你我本是夫妻,自然是要在一起的。”温枳低低的咳嗽着,“只是我这副身子骨,前两日刚来了葵水,怕是……” 萧长陵一拍脑门,“我倒是真的忘了这茬,没关系,只要能陪着阿枳,我便也是高兴的。” 四月在旁欲言又止,可瞧着自家小姐投来的目光,又默默的将话咽下肚子里。 有葵水作为借口,想必今夜纵然是在一起,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防一手还是有必要的。 不知道为何,夜里的时候,温枳觉得脑瓜子沉沉的,让人有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难受。 她努力的睁开眼,瞧着睡在身边的萧长陵,只见着萧长陵一动不动,好像睡死过去了一般,轻轻推搡了他一眼,竟也没有任何反应。 下一刻,温枳力有不逮,又沉沉的闭上了眸子。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小姐?”四月在床边喊了好一会,温枳迷离的眸子,才算慢慢聚焦,“小姐?您今儿是怎么了?睡糊涂了?” 温枳吃力的撑起身子,当即坐了起来,目光狐疑的扫过周遭。 “他早就走了。”四月倒了杯水,“小姐,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温枳揉着太阳穴,“你找一找,这屋子里是不是有迷药之类?” “嗯?”四月骇然,“什么?” 温枳有些气短,脑瓜子有些疼,“你知道的,我对气味特别敏感,对迷药的触感更是颇为敏锐,这会我头疼得厉害,若不是病了,定然是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招我了。” 昨夜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醒来过一次,但记忆不深刻,就跟做梦似的,使不上劲,醒不过来神…… 说她疑神疑鬼也好,说她草木皆兵也罢,横竖是不对劲。 “是!”四月可不敢马虎,冲到门口张望了两眼,旋即在屋内翻找。 但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找,都没找到什么异物。 迷烟坚持不了这么久,迷香的话…… 总归得有香灰吧? 香炉里,很干净。 “拿过来!”温枳招手。 第105章 四月赶紧将香炉递上,“小姐,里面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香炉可洗,但是盖子上的气味是遮不住的。”温枳目光冷冽,“他们想干什么?” 四月惊惧的望着自家小姐,“真的是?” “嗯!”温枳点头,“昨晚大意了。” 当时只瞧着萧长陵在桌案边站了站,怕他起疑,温枳便早早的进了被窝,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没想到他竟是在算计自己? 身上没有异常,昨晚应该没有…… 毕竟,女子葵水沾血,他定会嫌晦气。 那,放迷香又是为了什么呢? “小姐,他昨晚有没有……”四月一颗心猛的揪起。 温枳摇头,“没有。” “那这是作甚?”四月想了想,“拿回去让陈叔,找怪医看看?” 温枳深吸一口气,“你去找个相同的香炉搁着,这个咱就带走,让陈叔他们看看。” “好!”四月颔首。 所幸这香炉随处可见,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府内不少屋子里都有。 临风楼。 “香炉?”陈叔不解,“迷香?小姐,那他……” 温枳摇头,“他什么都没做,甚至于昨夜也在房内,想必亦是昏睡不醒。我只想知道,这是单纯的迷香,还是掺杂了什么毒物之类?” 光靠气味,她实在是难以辨别其他。 “等着!”陈叔将香炉用帕子包好,“我这就找怪医问问。” 这该死的东西,居然敢用这玩意算计自家小姐,简直是活腻了! “小姐?”四月奉茶,“喝点水,头还疼吗?” 温枳颔首,“药量不轻,疼。” “奴婢给你揉揉。”四月当即捋着袖子上前,“这该死的东西,到底想干什么?下了药,自个也待在房内,可当时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后来他出门的时候,瞧着也没什么反应呢!” 温枳这会亦是迷茫,“难不成,是在拿我试药?” 查看药量,药效之类? 温枳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这对萧长陵有什么好处? 现在,只能先等着陈叔的结果。 看看那香炉里除了迷香,还掺合了什么东西? 第116章 没有毒 怪医这会正好在给洛时节看病,见着陈叔着急忙慌的进来,不由的面色一紧。 见状,怪医收拾了药箱,默默的走出了房间。 “怎么回事?” 陈叔将裹着帕子的香炉,往他怀里一塞,“你看看,能不能从上面发现点什么?小姐说,昨夜那厮用了迷香,但究竟是什么缘故,确实不好推断,横竖不是好事。” “什么?”怪医赶紧去了隔壁房间。 平平无奇的香炉,瞧着没什么要紧的,但是盖子上烟熏留下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新一层覆盖旧一层,若是旁人兴许查不出什么,但是怪医却还是可以的。 “你且仔细看看。”陈叔叮嘱他,“一定要查出来,不能让小姐有所闪失。” 然而,怪医捻着小刀片,刮刮蹭蹭了半天,最后又是化水,又是凑近了轻嗅,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好半晌才转头望着陈叔,“这就是单纯的迷香而已。” 此前,夹杂着一些寻常香料,后来便是单纯的迷香。 “只是迷香?”陈叔不解,“没有其他的吗?” 怪医疑惑不解的望着他,“你还指望从这里,弄出什么来?” “有没有毒物之类的?”陈叔追问。 怪医摇头。 “这就奇了怪了,萧家的人吃饱了撑的,半夜睡不着,给小姐下迷香?”陈叔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怪医已经再三确认,“这里面绝对无毒,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掺合着?光靠这香炉上的东西,不可能给小姐下毒。” “那就不知道了。”陈叔面色凝重,“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怪医凝眉,“你让小姐留意,看看除了这香炉里放迷香,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异常?若是没有,那这点迷香是不会要人命的,只是时日长久之后,会让人产生依赖性,呈现出头疼,或者是夜里睡不着的情形。”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碍,长久下去会让人身子虚弱罢了! “好!”陈叔将香炉重新裹起来,免得让人瞧出端倪,转身往外走,“对了,洛时节如何?” 怪医想了想,“问题不大,性命保住了,但因为此前一番折腾,让他身子分外虚弱,所以醒来还需要点时间。” “别让他死了!”陈叔道。 怪医颔首,“放心。” 有他这句话,陈叔没什么不放心的,转身出了门。 见着陈叔回来,四月当即迎上去,“陈叔,如何?” “怪医说,这里面只有迷香。”陈叔将香炉搁在桌案上。 四月不敢置信,“只是迷香?” “对!”陈叔郑重其事的点头。 温枳不吭声,若有所思的盯着香炉。 “小姐,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月不解,“只有迷香,难道是他睡不着?” 温枳抬头,“你觉得可能吗?” “或者是,觉得小姐身子不好,想用迷香使得小姐的身子,日益虚弱,到时候一命呜呼?”陈叔揣测,煞有其事的开口,“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第106章 四月点头,“有道理!” “是吗?”温枳想着,这法子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些,万一她死不了呢? 那萧长陵也日日吸收这迷香,不得把他自己也搭进去? 他再蠢,也不至于同归于尽吧? 肯定还有后招。 “小姐,你觉得呢?”四月低声问。 温枳觉得不靠谱,“仔细留心着,找个人藏在暗处盯着,若是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处置,要找个机灵点的,能随机应变的!” “明白!”陈叔行礼,“这事交给我便是。” 温枳提着一颗心,猜不透对方的目的,就容易吃亏,尤其是身处虎狼窝,处处受制。 这事,太过蹊跷了…… “洛时节如何?”温枳转了话茬。 陈叔忙道,“人已经没事了,但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清醒。” “那王宝呢?”温枳问。 陈叔想了想,“今儿没来。” “昨儿呢?”温枳又问。 陈叔摇头,“我在的时候,没瞧见人,问了伙计,说是来过,但坐了一会就走了,瞧着有点行色匆匆的,但也没什么大问题。” “派去盯着他的人呢?”温枳端起杯盏浅呷。 陈叔忙道,“一直跟着,看他也就是来回临风楼和客栈,没什么大碍。” “小姐,还是在怀疑王宝?”四月低声问。 温枳眉心微蹙,“我始终觉得,这两件杀人案子,他要么知道点什么,要么他已经参与其中。” “现在,在客栈里待着吧!”陈叔说。 温枳抬眸,“确定是他吗?” 陈叔张了张嘴,忽然有点没底气了。 第117章 自请下堂 出临风楼的时候,四月止不住回头看。 “怎么了?”温枳不解。 四月挠挠额角,“奴婢觉得,有人盯着咱?” 闻言,温枳心头一紧。 “小姐,走吧!”四月凑近了低唤,“外头不安全。” 不管是谁盯着,总归不是好事。 “走!”温枳不敢再在外头晃荡,原是想去客栈看看,这下什么心思都没了。 主仆二人,着急忙慌的回了萧家。 一进门,又逢着李寿茂。 别说是温枳,饶是四月也跟着愣了愣。 这人,怎么有点阴魂不散的意味? “表嫂!”李寿茂揖礼,“刚回来?” 温枳点头回礼,没有吭声,抬步就走。 对此,李寿茂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目送温枳离去的背影,含笑驻足。 不远处,有几个好事的奴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兀自意味深长的笑着,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个个的眼神里,充满了别样的心思。 “小姐,这人好像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遇见。”四月低声说。 温枳点头,“离他远点,但凡往前凑的,十有八九都是带着目的。” “嗯!”四月颔首。 待进了屋,四月便转身去厨房煎药。 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 只是,四月没想到,在厨房里还能遇见李寿茂。 “表公子怎么在这?”四月下意识的想远离。 然而,汤药还在药罐子里,她又不能离开,只能紧了紧手中的蒲扇,绕到边上站着。 “姨母最近身子不好,我便去铺子里抓了点补药,打算煎药。”李寿茂走向一旁,动作麻利的将药罐子搁在炉子上,“表嫂没什么事吧?” 四月摇头,“没事。” 这厮不会是想在药罐子里下药吗? 四月到底还是小心的,其后便死死守着药罐子,纵然这药不会入小姐的口,但也不能给人可趁之机,否则让萧家人知道,小姐这是装病,定然不好收场。 所幸李寿茂也不再多问什么,瞧着好像是真的来煎药的,并不是故意找借口,与四月搭讪。 待煎好药,四月慌忙离开了厨房,对李寿茂如避瘟疫。 小姐说了,离远点,离远点,离远点…… 到了夜里的时候,萧长陵又来了,只是这一次的脸色不太好,坐在桌案旁,几番欲言又止的瞧着温枳,那眼神就有点怪怪的。 “夫君这是怎么了?”温枳不解。 萧长陵瞧着她,呼吸微沉,“阿枳,你……” “夫君有话直说,这吞吞吐吐的……咳咳咳!”温枳止不住的咳嗽,“到底是遇见了什么难处?还是……还是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的?你我是夫妻,本该……咳咳咳……” 萧长陵忙不迭上前,轻轻捋着她的脊背,“你莫着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听得一些流言蜚语,只是流言蜚语,你、你……” “什么流言蜚语?”温枳一脸迷茫的瞧着他,“夫君,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明白呢?” 萧长陵低低的问,“你今日,是不是逢着表弟了?” “你是说表公子?”温枳心头咯噔一声,但面上仍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怎么了?” 萧长陵顿了顿,眉心紧蹙,“有底下人瞧见,说是你们相从甚密。” 四月在门口听得咬牙切齿,这是人说的话吗? 可她也清楚,自己不能冲进去,小姐定有主张,岂能吃这亏?! “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温枳登时红了眼眶,“怀疑我……我与、与……” 第107章 温枳慢慢悠悠的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萧长陵似心虚,下意识的别开头不敢去看她。 “我有努力多辛苦,才能说服父亲,才能嫁给夫君,你难道不清楚吗?那表公子不过是刚来没多久,我连面都不曾见过几回,你居然就怀疑我?”温枳瞬时泪如雨下,“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孟浪之人。” 萧长陵面色一紧,当即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夫君竟是这般不信我,我拖着病体残躯,只想让胭脂楼起死回生,让夫君能功成名就,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温枳狠狠闭了闭眼,“夫君该明白,我虽是商贾之女,却也是谨守本分之人,受不得这半点污名。” 萧长陵登时慌了神,“阿枳……” “若是夫君真当不信,不如就休了我!”温枳呼吸微促,仿佛气愤到了极点,看向萧长陵的眼神里,满是冰冷陌生,“我温枳行得正坐得端,绝不受此羞辱!” 萧长陵慌忙起身,抱住了温枳,“阿枳莫要胡说,你我是恩爱夫妻,岂能张口闭口休弃?白首不相离,此生不相疑,我只是太在乎你,太在意阿枳了,所以容不得阿枳的心里眼里,有旁人的影子罢了!阿枳,你是我的妻,此生唯一的挚爱。” 温枳伏在他怀里,胸中恨意燎原。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萧长陵这张嘴…… “夫君以后可还会怀疑我?”温枳面无表情的问。 萧长陵紧拥着她,自然瞧不见她面上的变化,“不会,我以后只信阿枳。” “夫君当谨记,我温枳什么都可以忍受,唯有这一点绝不迁就。我爹是商贾,最重诚信与品行,若是坏我品行清白……”温枳阴测测的说着,“我会自请下堂,离开夫君离开萧家。” 萧长陵骇然瞪大眸子,没想到温枳竟是这般刚硬,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情绪激动,额角不由的微微渗出薄汗,眸色略显慌张。 “阿枳放心,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如此中伤自己的妻子。”萧长陵慌忙哄着她,“你好好休息,我且去查一查,到底哪个乱嚼舌根的,定要拔了那不安分的舌头,给阿枳出气!” 语罢,萧长陵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温枳眯了眯眸子,原来…… 第118章 有人纵火 待萧长陵一走,四月便快速上前,“小姐,他走了。” “我算是明白了,他这如意算盘是怎么打的?”温枳咬牙切齿,“呵,真是可笑,这些人为了钱,还真是什么法子都用得出来。” 若说之前,四月还不太明白,那么这会,四月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这与牲畜,有什么区别?”四月咬牙切齿。 温枳也想知道,这与牲畜有什么区别? 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懂得礼义廉耻,没想到,有些人简直堪比牲畜,连自己都不放过…… “小姐,奴婢一定会好好保护您!”四月插着腰,在房间里来回的走,“最好别让奴婢逮住,要不然,奴婢就把他的胳膊腿都给掰下来,到时候剁成烂泥。” 温枳方才是真的怒不可遏,但是这会又冷静了下来。 不着急,到底是要算账的,先记账上! 所幸发现得及时,要不然的话,这次真的要吃大亏了…… 夜色。 沉沉。 后半夜的时候,忽然有火光冲天,上京人人震动。 烧红半边天,喧闹声震耳欲聋。 府衙。 “大人!”高旭砰砰砰敲开了钟光岳的房门,“大人,出事了!” 钟光岳打着哈欠,披了一件外衣便开了门,“什么事,这火急火燎的?” “兴昌镖局,兴昌镖局出大事了!”高旭气喘吁吁,“火!” 一听这话,钟光岳登时僵在当场,“等会!” 语罢,他慌忙回房换衣服。 不多时,衣衫整整的出来,“走!” 快走! 快去看看! 这兴昌镖局怎么好端端的会起火呢? 而且,火势蔓延。 府衙快速组织了人,直奔兴昌镖局而去,一则是为了附近的百姓,万一波及,岂非殃及无辜?另一个原因,当然也是因为那两桩案子,总归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快,快救火,快!” 救活的时候,附近百姓也都在,兴昌镖局的人进进出出,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火光冲天起,大有侵吞一切之意,似乎要将整个兴昌镖局都焚烧殆尽。 “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光岳赶到的时候,只瞧着屋瓦倾塌,梁柱稀里哗啦的倒下来,半个镖局的外墙都已经成了焦炭,“如此不小心?” 高旭提着水桶,领着人往前冲。 众人齐心协力的先救火,说也不敢耽搁。 今夜风大,若是火星飘到了附近百姓家中,这连锁反应……还不知要烧坏多少屋舍,如此巨大的损失,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风吹火势起,噼里啪啦的响声,响彻半空,脚步声、水声乱成一团…… “知府大人!” 黑暗中,有人疾步上前。 “孙总镖头!”钟光岳一怔。 来的,正是孙昌。 其身后,还跟着一波人,“快救火!” 这会,所有人都不敢耽搁。 第108章 “多谢知府大人!”孙昌容色凝重,火光中目光焦灼。 钟光岳摆摆手,“先别说这些,救火要紧。” “是!”孙昌也不敢耽搁,脖颈处青筋凸起,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愤怒? 一直到了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熊熊大火才被扑灭。 但后续收场,扑灭火星之事,仍在继续。 钟光岳稍稍松了口气,高旭满脸黑炭的回来,真真是筋疲力尽。 “这次大火,到底是什么缘故?”钟光岳问。 这问题,也就落在了孙昌的身上。 “大概是底下人不小心,所以引发了这般大火,多谢知府大人和诸位帮忙,孙某感激不尽!”孙昌躬身揖礼,极尽诚谢。 高旭却不这么认为,“不尽然吧!” 闻言,孙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当下抬眸望着高旭。 “大人!”高旭拱手,“卑职分明闻到了火油的气味,这好像不是寻常火灾,可能是有人纵火。” 钟光岳眉心陡蹙,“火油?纵火?” 思及此处,他将目光落在了孙昌身上。 “不可能!”孙昌一口否决,“镖局内日常有人,白日里人多,夜里亦有巡逻,不可能让贼人悄悄潜入而不自知,这定是底下人不小心的缘故。” 高旭就知道,他们不会承认的,默默的从袖中取出一块毛帕子,“这是在火场里捡到的,上面被水浇湿了,但是仍可以闻到浓烈的火油气味。” 毛帕子烧了半边,但是被水浇灭了,所以留下了巴掌大的证据。 见状,钟光岳旋即伸手接过,凑到鼻尖仔细轻嗅。 “没错,是火油。”这点,谁都闻得出来,钟光岳当即转头望着孙昌,“孙总镖头,这可不是寻常火灾,若是有人纵火,那就是为祸一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孙昌盯着钟光岳手中的毛帕子,眼神狠戾到了极点,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在下开设镖局,得罪的人多了,实在也是想不起来,谁会如此心狠手辣。” 钟光岳勾了勾唇角,未必吧! 第119章 真的是一条死狗 “此事非同小可,断然不可随意处置。”钟光岳面色凝重,“本府定然会仔细查察,给兴昌镖局一个交代。” 听得这话,孙昌显然是满脸拒绝,“多谢知府大人,只是大人公务繁忙,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由我自行处置便是,定是意外,不会是人为。” “总镖头为何说得如此肯定?”钟光岳满脸疑惑,显然是不太明白,“难道说,总镖头知道是谁放的火?还是说……” 孙昌叹口气,“知府大人这不是为难我吗?这场大火是意外,谁还能知道意外之外的事情?多谢知府大人带着人来救火,接下来这清算损失,还有周遭百姓的损失,我孙昌会竭力承担,请大人放心便是。” “对此,本府并不担心,本府相信孙总镖头是个能担起责任之人。”钟光岳慢悠悠的开口,“本府所担心的,这到底是个开始呢?还是结束?” 孙昌揖礼,“请大人放心,待兴昌镖局修葺妥当,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下敢以性命担保。” “是吗?”钟光岳点头笑了笑,“那也成,孙总镖头去查谁人这般不当心,本府则让人问问,附近是否有人瞧见了可疑之人?” 孙昌没有吭声,若是再拦着钟光岳,怕是真的要起疑心了。 从镖局退出来之后,钟光岳也不急着离开,毕竟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得查清楚的。 “大人?”高旭开口,“卑职总觉得,这孙总镖头是知道什么的,但一直不肯说,估摸着这背后,肯定有所牵扯,并非寻常隐情。” 钟光岳瞥他一眼,“废话,本府看不出来吗?” 傻子都瞧出来了,不是吗? “到底在隐瞒什么呢?”钟光岳兀自沉吟,“这么大的损失,居然也不敢追究,是有多担心,这背后的秘密的泄露?” 高旭点头,“卑职去附近打听打听。” “去吧!”钟光岳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天亮了,一切都好像回归正轨,府衙的人退出了废墟,百姓则围拢在外头,议论纷纷,毕竟这么大的事儿,大家都闹得人心惶惶的。 如果是天灾意外的话,倒也罢了,怕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到时候…… 这件事,不能张扬。 钟光岳不能在原地久留,便先回了府衙。 晌午之前,高旭回来。 “大人?”高旭喘着气,额头大汗淋漓。 钟光岳旋即倒了杯水,递给他,“如何?” “问过了周遭百姓,说当时好像是有狗叫声,从墙内传出来。”高旭咕咚咕咚,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那狗是兴昌镖局里面的,是他们自个养的,所以只对生人叫唤。” 钟光岳明白了,“这是有外人进去的缘故。” “对,卑职也这么想的,所以去问了镖局的人,狗在哪?”高旭继续道,“结果大家都说,没瞧见。” 钟光岳一怔,“没瞧见?” “对,没有!”高旭深吸一口气,“但卑职不信,所以卑职就盯着他们的后门,果然,半个时辰之前,卑职瞧着他们偷偷扛着一个麻袋出去,到后山埋了。” 钟光岳眯起眸子,“狗?” “没错。”高旭点头,“狗没有在火场,尸体是完好的,为了谨慎起见,所以卑职将狗丢给了仵作,想必仵作很快就有答案。” 第109章 钟光岳轻嗤,“老李头估计恨死你了,什么都往他那儿送。” “没办法,谁让他是仵作,这人尸和狗尸,反正都是尸体,验谁不是验?”高旭嘿嘿笑着,“大人,您说是不是?” 这叫,人尽其才。 “你是说,狗的尸体是完好的?”钟光岳眯了眯眸子。 高旭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对啊对啊!” “如果尸体是完好的,说明狗并不在火场,既然被狗发现了,按理说应该马上撤离才对。”钟光岳负手而立,“狗叫了,人却没有撤,反而继续放火,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这样锲而不舍?” 高旭想了想,“势在必行,有目的性,有预谋。” “但是,烧了兴昌镖局,对凶手有什么好处呢?跟胡文镜和刘沐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钟光岳想不明白,“若说刘沐去过镖局,那倒是有所牵扯,可之前的胡文镜呢?胡文镜可没去过镖局。” 高旭挠挠后颈,“是因为那块紫云砚吗?用得着搭上这多条人命吗?何况,孙昌这些年聚财不少,偌大的兴昌镖局、秋水山庄,不差这一块砚台吧!” 再说了,这孙昌又是个武夫,也用不着那玩意啊! “又或者,是为了刘沐寄存在镖局的两箱东西?”钟光岳面色凝重。 连火灾都不想让府衙插手,何况是刘沐的案子,只怕孙昌早就遮掩得干净,纵然登门去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那两箱东西,是什么呢? 兴昌镖局不承认,府衙就拿不到这两个箱子。 “可有瞧见……” 钟光岳意味深长的开口。 高旭摇摇头,“卑职留意了,没有!十有八九,收起来了,又或者藏在了秋水山庄。” “那就难了。”钟光岳一声叹,“东辑事那位在孙昌背后站着,本府……也没办法!” 高旭想了想,“除非东辑事那位,自己去查?” “这……”钟光岳眉心微蹙。 有点难。 “大人,仵作来了,说是在狗的身上,发现了新的线索。” 第120章 被狗咬了 有了新线索,对于深处迷雾的案件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好事。 是以,钟光岳和高旭没敢再耽搁,赶紧让仵作进来说。 仵作是沉着脸进来的,有点着急忙慌,但因着职业的关系,言语逻辑仍是清晰,“卑职长话短说,简单描述,方才高捕头送来了一只狗的尸体,卑职仔细检查过后放,发现这狗是被人扼断颈骨而死,可见对方是会手脚功夫的,至少力气奇大。” “这不就跟杀那两人的凶手,很相似吗?”高旭嘀咕。 仵作继续解释,“这还是其次,现如今关键的是,在这狗的牙齿上,发现了血迹。” “被扼死的狗,流血也正常吧?”高旭还是知道一些的。 仵作点头,“对,但如果是扼死,那这血多数是在口腔之中,因为当即死去,不会流血太多,但是我在狗的面部、上唇、鼻梁、鼻腔口都发现了血迹,这很大程度上,是狗咬到了人,撕扯之中血液飞溅导致。” “那就是说,狗咬到了人,对方受伤了?”高旭大喜过望,“凶手身上……带伤!” 仵作深吸一口气,“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就好办多了!”高旭连连点头,“只要找到可疑之人,到时候验证他身上是否带有犬齿留下的痕迹,那就可以证明,他是否清白?” 仵作想了想,“我只负责告诉你们,自己看到的东西,查到的东西,至于有什么用处,便是你们的事儿。大人,我这厢暂时只有这些消息。” “足矣,甚好!”钟光岳连连点头,“有劳了。” 仵作拱手揖礼,“不敢,这是卑职的分内之事,那卑职就先回去了!” “若有其他消息,记得及时通知。”钟光岳叮嘱。 仵作颔首,退出了房间。 “大人,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凶手受伤了!”高旭欣喜,“卑职先去医馆问问,看昨夜或者是今日,是否有人去药铺或者是医馆里抓药?” 钟光岳点头,“去吧!” 这是一条新线索…… 也是好消息。 不过,东辑事那边应该也会按捺不住吧? 尤其是,姓林的那个老怪物! 林不寒是什么人? 呵…… 手眼通天,心狠手辣,而又贪得无厌的死太监。 马车,驶入了秋水山庄。 容九喑在边上候着,瞧着林不寒缓步走下马车,一身藏蓝色的宽袖袍子,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瞧着好像是回自个家似的,神情闲适而悠哉。 “督主!”孙昌赶紧迎了上来。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含笑望着孙昌,“孙总镖头还笑得出来,可见这兴昌镖局之事,着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亏得我这厢还提心吊胆的,以为……以为你快要不行了呢!” “督主言重了,没什么大碍,是底下人不小心,所以引起了火灾。”孙昌行礼,其后领着林不寒朝着后院而去。 林不寒笑盈盈的瞧着他,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凌厉,尖锐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讥诮,“是吗?我这在宫里头,可都瞧见了,整个上京的半边天,都是你兴昌镖局的火光,真是吓死人了!” 第110章 “得督主惦记,是在下的福分。”说着,孙昌将人带进了后院的小亭中。 暖风习习,周遭花团锦簇。 景色不错,且,无人叨扰。 容九喑就在边上跟着,神色淡然自若。 因着见惯了,孙昌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容九喑是林不寒的心腹,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在上京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还夹杂着兴昌镖局的一些……流言蜚语。”林不寒坐定,眉眼间仍是含着浅浅笑意。 瞧着,倒是个极为温和之人。 可谁不知道,这念着阿弥陀佛的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笑意越浓,杀意越烈。 “督主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孙昌赶紧给林不寒奉茶,极尽恭谨之能,“兴昌镖局与督主,休戚相关,咱誓死效忠督主,可不敢背着督主做那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情。东辑事的眼线遍布天下,孙昌断不敢与督主相较,请督主明察!”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的动作,稍稍一滞,继而抬手端起了杯盏,“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又不是非要问你,讨个说法。孙总镖头,就是太小心了,让人……见外!” 最后那两个字,林不寒勾唇浅语。 其后,他放下了杯盏,冲着孙昌招招手。 孙昌赶紧躬身上前,“督主有什么吩咐?” “听说过,紫云砚吧?”林不寒伏在他耳畔低语。 孙昌面色稍变,其后满脸迷茫的望着林不寒,“督主是说,皇上专用的那块砚台?” “紫云砚有三块,我可不敢觊觎皇上手里的东西。”林不寒徐徐起身,立在台阶上,若有所思的瞧着墙头浮游的云,“天子之物,岂敢擅专?不过是想,讨皇上高兴罢了!” 孙昌喉间滚动,当即行礼,“明白了,请督主放心,我一定会派遣人手尽量去找,只要能为督主尽心,兴昌镖局愿倾尽全力。” “你呀,还是那么聪明!”林不寒笑得尖锐,“我就说嘛,没看错人。” 孙昌面色微青,“多谢督主夸赞。” 一旁的容九喑,面不改色的冷眼旁观。 第121章 那位孙夫人 “阿喑!”林不寒忽然开口。 容九喑旋即行礼,“督主?” “你先下去。”林不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与孙总镖头有话要说。” 容九喑瞧了孙昌一眼,当即点头退下,不敢逗留。 至于这二人会说什么,那就不好猜了,毕竟林不寒此人的心思……的确摸不透。 “爷?” 容九喑退至院门外头,面色略有些凝重。 “爷?”崔堂上前,“这里面……” “不要命了?”容九喑睨了他一眼。 崔堂赶紧俯首,不敢再多说什么。 打听督主的事,只怕是嫌命太长。 二人在外头候着,没有过多交流,免得到时候传到林不寒的耳朵里,又会变成另一番景象。 “大人?”崔堂一抬头,容九喑便瞧见了一道身影。 纤瘦,修长。 浅蓝色的罗裙,将那道身影衬得如薄雾氤氲般不太真实,一群婢女与老妈子就这么跟在后头,寸步不离的模样,足见身份不俗。 “那是不是……”崔堂犹豫着。 容九喑想了想,应该就是那位孙夫人。 孙昌的夫人,秋水山庄的女主人。 据说这秋水山庄,都是因她而起…… 可惜,只瞧见一抹背影,未能瞧见真容。 “这自个家里出行,怎么也这般声势浩大的?”崔堂自言自语,“也没人瞧着,何须如此?如此这般,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的确,这可是秋水山庄。 没有拜帖,几乎是不可能进来的,这前前后后的,少说也跟着十多个人,倒一点都不像是跟着伺候,反而像是……监视与控制。 没有自由。 “可惜,见不到真容。”崔堂还真是有点好奇,“要不然,真想见一见,这位孙夫人的真容,到底是何等倾城国色,能把这位孙总镖头,迷得团团转?” 容九喑对这位孙夫人的长相不感兴趣,但,他想知道这秋水山庄的秘密,比如说有些东西是不是被藏在了秋水山庄?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里面总算有了动静。 容九喑转身瞧了一眼门内,只瞧着林不寒慢慢悠悠的走出来,眉眼间仍是那一抹浅笑,乍一眼,还真是个温和的老好人。 “督主!”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报之一笑,“回去!” “是!”容九喑不多说,紧随其后。 待送走了林不寒,孙昌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总镖头?”底下人上前。 孙昌回过神来,“夫人呢?” “夫人去了荷池那边。” 这话刚说完,孙昌便抬步朝前走去。 秋水山庄的人,谁不知道夫人便是总镖头的心尖尖,那是谁都不能亵渎的存在,只是这位夫人身子不大好,平日里也是病怏怏的,走路都是轻飘飘,好似一阵风就能就此散去。 对于这位孙夫人,总镖头看得那叫一个紧,进出老妈子和婢女,都是一连串的,生怕她磕着碰着。 远远的,孙昌站住脚步,瞧着那一道蓝色的身影,坐在荷池边上,老妈子和婢女都紧紧跟着,这才放慢了脚步,缓步走过去。 第111章 “夫人?”孙昌疾步走过去。 瞧着他那般温柔而又焦灼的神色,坐在荷池边上的女子,止不住扬起了唇角,笑靥缱绻…… 感情甚笃,夫妻恩爱。 秋水山庄,便是见证。 庄子里,倒是岁月静好。 但外头,却不尽然。 临风楼。 陈叔眉心紧蹙,“你确定?” “那是自然!”伙计连连点头,“我都亲眼瞧见了,那衙门的人,进了医馆里打听,说什么有没有被狗咬伤的人来看病,又或者是身上带着咬痕的?横竖就是找伤者呗!” 陈叔诧异,“府衙的人在追查凶手,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找什么受伤的人?” 难道说,凶手受伤了? 什么时候受的伤? 狗咬了? 什么狗? 谁家的狗? 府衙的狗? 陈叔挠挠头,好半晌没想明白。 “陈掌柜?”伙计低唤。 陈叔陡然回过神来,“哦,我知道了,没事了!” “哦!”伙计点点头,转身离开。 陈叔拾掇了一下,想着还是去给小姐报个信吧,毕竟这也算是一条线索,当即抬步出了房门。 一出门,恰瞧见王宝推开了洛时节的房门。 掌柜就在边上,跟王宝打招呼,大致意思是,他不必每日都来,毕竟这里那么多人在,自然有人可以照顾洛时节。 王宝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进门。 陈叔站在转角处,眉心微凝,这厮瞧着脸色不太好?连眼神都有些飘忽,走路的时候下盘不稳,好像有点微颤的样子? 这小子还真是个倔脾气,都这样了,还来这凑热闹?! 第122章 王公子,解释一下? “盯着点!”陈叔瞧了掌柜的一眼,“我瞧着这小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掌柜双手叉在袖中,若有所思的望着房门口,“今儿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好似有点虚弱,这文弱书生,十有八九是心思过重所致。” 毕竟,之前逢着两桩命案,早就吓得不轻,如今这奔波来往,自然是更加虚弱。 “还是要小心点,莫要让他在临风楼出事。”陈叔叮嘱,“这接二连三的,受不起折腾了!” 掌柜点点头,“放心,我盯着呢!” 如此,陈叔疾步离开。 萧家后巷。 四月眉心微蹙,“找医馆?药铺?府衙的人发现了线索。” “是!”陈叔点点头,“你且叮嘱小姐一声,近来当心着,只怕会有些不太平。” 四月颔首,“我明白的,你只管放心便是,小姐这边我定然是要护着的,只是,如此看来,对方十有八九,应有同谋,否则哪儿敢在兴昌镖局的地盘上动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府衙那边现如今满大街的找人,只怕情况不怎么乐观。”陈叔有点担心,“但愿不会殃及池鱼。” 四月瞧着陈叔这般模样,“陈叔,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憋着没说?我瞧着你今日,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呢?” “有吗?” “有!” 瞧着四月这般模样,陈叔环顾四周,“我觉得那个王宝……” “王公子?”四月当即瞪大眼睛凑上去,“你发现了什么?” 陈叔细想着,“今儿这小子来了临风楼,瞧着不太对劲,面色略显苍白,又恰逢得知府衙的人,挨家医馆询问过去,我寻思着,事儿不至于这么凑巧吧?” “这小子现在往来临风楼,不会这么倒霉吧?”四月小声嘀咕,“祸害了客栈,再祸害临风楼?若他有可疑,那他会不会害了洛公子?” 陈叔摇头,“伙计和掌柜时刻都在,临风楼人多,若是出事,他第一个跑不了,凡是偷偷杀人的,都不希望这样被抓住吧?” “倒也是!”四月抿唇,“但一定要小心。” 陈叔瞧了瞧后门,“小姐如何?那厮还动手?” “没有,昨天夜里被小姐戳穿了,没敢在屋子里待着,今儿一早,我瞧着他跑长房那边去了,十有八九又找他娘想法子去了!”四月将昨夜事情说了一嘴。 但,不敢细说。 小姐叮嘱过,陈叔问起不要说得太详细,免得气死陈叔。 可即便如此,陈叔还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恨不能再了那王八犊子,“这狗东西,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要不然的话……” “息怒息怒!”四月忙宽慰,“小姐说,她有法子应付,让你莫要冲动。” 陈叔咬着牙,“小姐真的这么说?” “那我还能骗你不成?”四月撇撇嘴,“我先回去伺候,你可记得,莫要坏了小姐的计划。” 陈叔还想说点什么,四月已经扭头跑开。 “这王八羔子!”陈叔骂骂咧咧的往回走,“早晚得废了他,这个混账简直不知廉耻,死皮不要脸的狗东西……” 四月快速跑回了温枳身边,“如小姐所料,陈叔气急了!” “你没添油加醋吧?”温枳翻着手中的话本子,靠在软榻上,稍稍抬了一下眼皮子,“我交代你的,都忘了?” 四月摇头,“哪能啊!奴婢只是稍稍说了一些,可没敢详说,不过陈叔带来的消息,倒是极好的,小姐要不要听?” “少卖关子,说!”温枳继续翻着话本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第112章 四月将陈叔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 这下,温枳觉得手里的话本子都不香了,坐在那里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小姐?”四月低唤,“您没事吧?” 温枳眉心紧蹙,“王宝?医馆?” “对!”四月颔首,“小姐,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温枳转头看他,“那王宝,没进医馆吗?” “陈叔已经去查了。”四月道,“有人跟着他,想必这事不难查,很快就会知道。” 温枳面色凝重,“我只怕他真的带伤,但最后又查出来,不是他。”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四月不明白。 温枳徐徐起身,“有时候摆在明面上的,未必是真的,藏在暗处的才是真刀子。” 四月听不太懂,但想着,只要小姐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 “且等着消息吧!”温枳站在后窗位置,“府衙那边很快就会有动作的。” 既然已经查到了这条线上,想必不会有所耽搁,应该很快吧! 的确,高旭的动作很快。 午后就已经进了紫气东来客栈,将正在房中,准备换药的王宝抓了个正着。 “人赃并获。”高旭冷笑,“王公子,解释解释,你这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第123章 抓错了?不是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王宝坐在那里,似乎全然不惧高旭的到来。 陈叔站在隔壁房间,转头看了掌柜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狡辩? “你的伤,不是狗咬的吗?”高旭上前,登时扯开了带血的绷带。 狰狞的伤口,登时显露出来,疼得王宝瞬时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都疼得煞白煞白,“狗咬的又怎么了?难道说就因为我被狗咬了,所以府衙的人便因此来为难我,要抓我?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今日,高捕头不给个说法,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呵,说法?”高旭嗤笑,“昨天夜里,去兴昌镖局放火的人是你吧?所以你这是被兴昌镖局的狗,咬伤所致。” 王宝满脸不解的望着他,“什么兴昌镖局的狗,我这是在春风阁附近被咬伤的,当时还有好多人在,高捕头若是不信,大可去问。” 这话一出来,高旭登时愣住了,“你说什么?” “春风阁!”王宝吃痛的瞧着自己的伤处,“是狗咬伤的没错,但跟什么兴昌镖局没有半点关系,当时我瞧见一痞子在欺负姑娘,便冲了上去,与那人起了争执,谁知春风阁后门没锁,一条狗跑了出来,我躲闪不及,当时就被扑到了!” 高旭转头望着底下人,底下人会意,旋即转身离开。 这事,去问问便知道。 “后来,还是春风阁的护院冲出来,将狗拦了回去,要不然的话,我这条胳膊都得废了!”王宝提起这事,声音还在颤抖,“我、我这伤,春风阁的人都可以作证,高捕头若是不信,只管去查去问,莫要觉得我一介书生无权无势,便可以随意拿捏,随意被你诬陷。” 这下,轮到高旭傻眼了。 春风阁。 当天夜里的护院,还有老妈子都在,连龟奴都可以作证。 “当天夜里,那不三不四的臭男人,在后巷里纠缠月姑娘,是那小子出来打抱不平,瞧着文文弱弱一书生,没想着还挺厉害的,竟也敢站出来。”老妈子笑盈盈的开口,“官爷,你们问这些作甚?” 衙役面面相觑,转而又问花楼里的姑娘,“月姑娘呢?” “这儿呢!我便是月茹。”娇俏的女子,扭着细腰走出来,“昨儿夜里,那臭男人出不起银子,还敢拉拉扯扯的,真是烦死了。若是官爷您来,我这厢倒是可以给你们……” “行了行了!” 衙役不耐烦的打断了月茹的话,眉心拧成了“川”字。 线索到这儿,似乎又断了?! 这会去,怎么跟大人交代? 瞧着衙役着急忙慌的离开春风阁,月茹勾了勾唇角,“诸位官爷,下回有空多来玩啊!春风阁的姑娘,那可都是个顶个的好,保管让官爷满意!” 衙役们沉着脸,铩羽而归。 王宝的伤口,的确是狗咬伤,但……确也不是兴昌镖局的那只狗所为,这不是衙门想要的结果…… “大人,是卑职不好,卑职没有详查,就……”高旭满脸懊恼,气得那叫一个面色铁青,“卑职该死,这次算是彻底打草惊蛇了!” 不管是不是王宝,这大张旗鼓的去客栈抓人,结果可想而知。 “唉!”钟光岳一声叹息,“不怪你,本府也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没想到这王宝竟然……心思缜密,非寻常。” 高旭一怔,“大人还是觉得,这王宝有可疑之处?” “凡事太过凑巧,往往是破绽所在。”钟光岳叹口气,“这小子很聪明啊!” 人证物证,都站在他那边。 诚然,府衙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大人,那现在如何是好?”高旭有些焦灼,“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事情到了这地步,这卡着不上不下的,委实难受得紧。” 所有的证据线索,都是那么有限,若是再找不到突破口,恐怕…… “倒也未必!”钟光岳挑了一下眉眼,冲着高旭招招手。 高旭旋即上前,竖起耳朵。 第113章 日落时分,临风楼那边传出了好消息。 洛时节的手指动了一下,大有即将醒转之意。 “果真?”掌柜欣喜若狂。 怪医点头,“好好看着,兴许明日就差不多了,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好,好好!”掌柜连连点头。 抬眸,便瞧见了站在楼梯口的王宝。 “王公子?”伙计笑问,“您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不过没关系,明日您就不用过来了,洛公子明日就醒,到时候就没什么大碍了!” 王宝面色微恙,“我听到了……” 洛时节,要醒了?! 第124章 谁给你的胆子? “今天夜里是关键。”怪医吩咐,“多找两个人守着,免得他醒来见不到人,到时候心里发慌。” 掌柜点头,“放心,今夜我会多找两人守着。” “好!”怪医颔首,“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宝缓步上前,面色仍是苍白,“那要不然,我今夜就守着洛兄罢?” “不必不必,你自个身子都不舒服,还是别逞强的好,咱临风楼夜里关了门,有的是人看着。”掌柜忙摆手,“您呀,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王宝面色微恙,“我进去看看他。” “好!”掌柜率先进门。 王宝进去瞧了瞧,洛时节还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但瞧着脸色的确是好了不少,可见这怪医的确是有些本事,虽然不至于活死人肉白骨,但眼见着快死了,还能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足见医术精湛。 “王公子,你没事吧?”掌柜低声问,“瞧着你这副样子,要不然去找大夫看看?” 王宝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伤而已,府衙的人来抓我,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是清白的,这些事情都与我没关系。” “我们自然是相信王公子的。”掌柜忙道,“只是,你……” 王宝想了想,“你说的对,我这样的身子骨,怕是不适合在这里守夜,那就有劳掌柜的,若是洛兄醒来,务必照顾好他,我明日一早再来。” “放心,放心!”掌柜连连点头。 王宝抬步往外走,待行至门口,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回头望着掌柜,“今夜多派几个人看着吧?” “放心!”掌柜深吸一口气,“我会多找几个人守着,门内门外的,以免节外生枝。” 王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待王宝一走,伙计便拧起了眉头,“掌柜的,我怎么觉得这王公子说出来的话,有点怪怪的?” “怪就对了。”掌柜深吸一口气,“今夜多找几个人,给我里三层外三层的守住,免得让人趁虚而入,到时候真的惹出什么事来。” 伙计点头,“明白!” 陈叔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瞧了一眼众人。 “我先去办点事,这里交给你们!”陈叔睨着虚掩的房门,眉心微凝,“这件事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你们小心点!” 掌柜颔首,“放心。” 夜色沉沉。 外头,夜风呼啸。 温枳睡不着,心神不宁。 “小姐,今夜后院那个小的不太舒服,姑爷不可能会过来,你可以睡个好觉,怎么又睡不着了呢?”四月转身去倒了杯水。 温枳抬眸看她,“临风楼那,不会出事吧?” “小姐放心,有陈叔在呢!”四月笑着递水,“陈叔办事,您大可放心。” 温枳端着杯盏,“我不是不放心,只是心里不安,总觉得今夜好像要出点什么事似的,这心里头砰砰乱跳,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小姐?”四月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转身穿上了衣裳。 “小姐?”四月一惊,忙不迭取了披风跟上,“您这是要去哪?” 温枳头也不回,“去临风楼。” “这个时辰啊?”四月骇然。 这要是让萧家的人瞧见,那还得了? 可温枳这会没有要止步的意思,纵然是萧长陵问起来,只说是胭脂楼出了点问题便是,总归今夜心神不宁,得让自己求个安心。 虽然,计划听起来很完美,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去哪?”忽然间一道身影,自身后响起。 温枳登时一个踉跄,直接往前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腰间颓然一紧,已经被人快速拽起,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登时迎面而来,瞬时将她包裹其中。 “走路都这般不当心,还敢大晚上摸黑出门?谁给你的胆子?”萧长赢低眉瞧着怀里的人,面上满是不悦之色。 风吹着檐下的灯笼肆意摇晃,落着斑驳的光影。 四目相对,幽邃的瞳仁里,黑漆漆的,有微光掠过,如刃森寒。 “小姐?”四月一声喊。 温枳骇然回过神来,慌忙站直了身子,退出了萧长赢的怀抱,面颊顿时滚烫得厉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大晚上的,急急忙忙要去哪?”萧长赢微弯下腰,瞧着她闪躲的眼神,目光愈发冷戾,说出来的话都淬了冰,“还是说……翅膀硬了,想大半夜出去与人私会?” 四月愕然,这萧三公子说话,实在过分!可不知道为何,她却不敢多说半句,连上前一步都有些莫名腿颤抖,下意识的想跑…… 第114章 “胡言乱语什么?”温枳喉间滚动,袖中的手死死紧握成拳,“外面出了事,我急着出去,你莫要拦着我,否则我定与你翻脸。” 语罢,她抬步就走。 四月提着灯笼,疾步跟上。 长街上。 四月提着灯笼,死死护着自家小姐。 萧长赢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这方向……似乎是去临风楼的。 “临风楼?”萧长赢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裹了裹后槽牙,“看样子,是有一出好戏要上演了?这心神不宁,脚步匆忙的样子,还真是……半点情绪都藏不住。” 想了想,萧长赢顿住脚步,单手抬起,指尖轻勾。 不瞬,有一道暗影翩然落下。 无声无息,悄然跪地。 “提前去临风楼守着,随机应变,别伤着她。”萧长赢音色低沉。 暗影应声,“是!” 下一刻,如风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怎么出现的,就怎么消失。 暗影会先一步,抵达临风楼…… 而萧长赢自己呢?慢慢悠悠的跟在温枳身后,瞧着她脚步匆匆,瞧着她风风火火,止不住扯了扯唇角,怀里依稀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那香玉软怀的滋味,简直…… 第125章 那你的血海深仇呢? 夜色沉沉。 临风楼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听不到脚步声,连带着呼吸声好似也停了? 四下,安静得瘆人。 掌柜和伙计,或躺在房间内,无声无息,或瘫倒在地上,所幸都还活着,只是这一时半会的不可能醒转,估摸着能睡上两个时辰。 有暗影缓步朝前走去,瞧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伙计,抬手便推开了房门,朝着内里走去。 屋子里,烛火羸弱。 洛时节躺在床榻上,瞧着一动不动的,面色略显苍白。 黑衣遮面,暗影从外而入。 站在床前,黑衣人冷不丁抽出了短刃,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将短刃逼向洛时节。 下一刻,虚掩的窗户陡然被人推开。 有一道黑影从外面窜入,冷不丁扣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制止了他的举动,“别杀他。” “他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难道不该死吗?” 音落,他旋即拂开了那人的手,再度直逼洛时节。 可那人不肯放手,再度拦截了他,“不能杀他!他是无辜的,这件事不能把他卷进来,本就不是他的恩怨,为何要让他搭上这条命?” “如果他一直睡下去,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可他既然要醒了,那就容不下他,他必须得死!”黑衣人咬牙切齿,“你今日的妇人之仁,来日都会变成刺向我们的刀子,你明白吗?这个时候,不能心慈手软,必须要除之而后快。死他一个,总好过我们一起死!” 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人心都是自私的,的确该自私自利,但是…… “他不会说出去的。”男人低声说,“你们走吧!” 听得这话,黑衣人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切齿,“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们是一起的,要走一起走,现如今只要杀了他,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你还在犹犹豫豫什么?外面的人,我已经全部用迷药给放倒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纵然是府衙的人,也绝对查不到咱的头上。” 男人还是不答应,死死扣着他握短刃的手。 两人旋即起了争执,相互交了几招。 “你疯了?”黑衣人愤然,“再耽误下去,万一他醒了,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死了,就一了百了!别忘了,你霍家的血海深仇!” 男人陡然抬头,遮脸布下,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泛着清晰的恨意,“正因为我知道,也深受其害,所以不想让无辜的人死在咱们的刀子下,这件事原就跟他没关系,十年寒窗,怎么忍心让他和他家中的老母亲……我做不出来!” “你……” 男人站在床前,那意思是一定要护住洛时节的,“今日有我在,你便杀不了他。” “你护定了?”黑衣人问。 男人点头,“是!”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他醒来之后,说出了昏迷之前看到的事情,你就没有挣脱的可能,只怕是真的要毁在这里了!”黑衣人语重心长,“你以后的前程不要吗?秋水山庄和兴昌镖局,你愿意放过吗?你甘心吗?” 男人沉默。 “杀了他,什么都解决了!”黑衣人目光沉沉。 男人摇头,“不能。” “你……”黑衣人显然是怒了,“冥顽不灵,你不愿意动手那就让开,我来!” 音落,二人再度交手。 只是下一刻,外头忽然响起了异样的动静,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掌柜的?陈叔?” 温枳从偏门进来,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放眼望去,大堂内黑漆漆的,喊出声来也没人回答,一股子寒意顿时涌上心头。 这是,怎么了? 四月提着灯笼,紧跟着温枳进来,“怎么没动静?” “陈叔?”温枳又喊了一声。 四月想了想,“别是不在吧?” 陈叔虽然主持临风楼,但往日里都在外面奔跑,不在这儿并不奇怪,偶尔他还得出城回温家。 但,掌柜总该在吧? 第115章 “掌柜的?”温枳低唤。 四月愕然,“掌柜的?” 大堂内,黑漆漆的。 四下,无人应答。 “走,上楼!”温枳当即提着裙摆,快速朝着二楼而去。 刚到楼梯口,二人便愣住了。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伙计,有刚从房间里爬出去来的,有走到了楼梯口就体力不支晕过去,也有靠坐在墙角的…… 温枳心头咯噔一声,慌忙上前查看。 “小姐,还活着呢!”四月忙道。 有呼吸,有心跳,身子也还是暖的,的确还活着呢! 只是…… “坏了!”温枳面色骤变,“洛时节!” 四月率先冲进了房间…… 第126章 萧三公子是个看戏的 房间内。 洛时节安然无恙的躺在床榻上,窗户被风吹的呼啦作响,屋子里似乎没有别的什么动静,除了房门口晕倒的那些伙计,倒也没别的异样。 “如何?”温枳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四月探过了洛时节的腕脉,颈动脉,呼吸,“没事。” “怎么回事?”温枳冲到窗口,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外头。 因着夜深,外头的街道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虫语鸟鸣之音,并无其他。 温枳心里慌乱,赶紧关上了窗户,若有所思的环顾房间。 屋内没什么能藏住人的地方,想来这迷晕所有人的不速之客,已经离开了此处,这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小姐,他没事,您放心。”四月再三确定,洛时节真的还活着,也跟着松了口气。 温枳回过神来,“把大家都弄醒,然后找大夫!” “是!”四月赶紧倒了水。 这临风楼上下都被迷晕了,来人可是下了血本,想必不会就此罢休,是以还是要尽快把人弄醒才好,要不然,谁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温枳不明白,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还有便是,陈叔呢? 蓦地,温枳眉心微凝,瞧着洛时节的手……好像不对? 皱巴巴的? 这可不像是年轻气盛的读书人的手,反倒像是习武之人…… “陈叔?”温枳愕然。 亏得上次跟萧长赢学了这么一手,所以这会他果然派上了用场,摸到了面上的假皮,以最快的速度撕了下来,赫然露出了陈叔的容脸。 躺在床榻上的,不是洛时节,而是陈叔…… “陈叔?四月,四月!”温枳惊呼。 四月慌忙进来,这一来,还真是吓一跳,“这是陈叔,那洛公子呢?”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慌忙环顾四周。 他们怎么敢这样? 万一真的出事,那陈叔可如何是好? 简直是岂有此理…… 所幸,陈叔没有大碍,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没留意,吸入了少量的迷烟,以至于行动受阻,但神志始终的是清醒的。 外头。 萧长赢瞧了一眼落在身侧的暗影,不由的音色微沉,“出事了?” “有人要杀洛时节,但没有成功,已经着人跟着了,兴许要逃!”暗影言简意赅,将话说的清楚。 萧长赢轻嗤,“果然,还是动手了!通知府衙那边,这些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与我可没关系。” “是!” 暗影纵身一跃,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是个看客,不管这些闲杂之事。 不过半个时辰,府衙的人已经全部出动,由高旭领头,兵分两路。 一路直奔临风楼,一路则直奔城门口。 若是对方见事情败露,几欲逃走,必定是要出城的,早前刘沐被杀,钟光岳和高旭便认定,城门口的守卫之中,必定有人里应外合,所以想出城,未必是难事。 至于临风楼…… 也许,也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高旭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四月就在二楼站着。 “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高旭快速上前。 他与这对主仆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对于萧家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但凡有温枳出现的地方,都尽量减少闲杂目光,免得到时候萧家又得苛待这位温少东家。 毕竟,温枳帮过他们那么多…… “这个时辰,温少东家怎么在这里?”高旭不解。 四月瞧了一眼外头,“外面……” “不方便说?”高旭蹙眉,“那就长话短说,我不追问,温少东家为何深夜在此,只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也想明白,有没有什么线索?” 四月深吸一口气,“洛公子醒了,他知道一些事情,人就在屋内,我家小姐也在,高捕头快进去吧!” 屋内。 洛时节坐在床边,陈叔坐在床头凳上。 温枳在桌案旁坐着,抬眸瞧着高旭。 “今夜有人要杀洛公子,幸好洛公子福大命大,躲过一劫。”温枳开门见山,“高捕头,洛公子这里有你想要的线索。” 高旭一听,登时来了精神。 好呀,终于有线索了! 四月站在房门口,谨防有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高旭从屋内冲出来,着急忙慌的往楼下跑,然而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又折返回来,“温少东家,时辰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萧家,万一外头不安全……” 第116章 “多谢高捕头关心,我心里有数,您赶紧去抓人吧,迟了……怕是真的要来不及了!”温枳忙道。 高旭点头,转身就跑下了楼,直冲门外,“所有人跟我走,快!” 再晚,可就真的要跑了! 客栈那边,早已人去无踪。 可见…… 第127章 人是我杀的 高旭领着人冲到了城门口,问过了守卫,说是没有见着有人出城,这就把高旭弄懵了,难道说还在城内躲着?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只能是搜。 早已打草惊蛇,便也不在乎什么草什么蛇,抓住了人再说! 趁着这个机会,温枳回了萧家。 陈叔亲自送回去的,这城内乱糟糟的,他可不放心,将自家小姐随便丢在街上,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他最放不下心的,便是自家小姐。 “有消息,及时通知我。”温枳叮嘱。 陈叔点头。 回到萧家,温枳却也是睡不着,这外头乱糟糟的,谁知道还会发生点什么事情?但现在,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结果。 “对了,萧三公子好像没回来?”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一怔,忽然意识到,萧长赢真的没回来,这厮是去抓人了? 还是说,他另有图谋? 可不管是哪一种,温枳都没办法求证,有些人……还是离得远一点为好,免得到时候惹祸伤身,怎么甩都甩不掉。 今夜,他们应该会抓住人吧? 但愿…… 只可惜,满城搜捕,都没抓住王宝。 何况是王宝还有同伙,这会不定跑哪儿去了? 城内找,城外也不闲着。 既然有可能出城,那就不能放过。 两道暗影在林中穿梭,耳畔冷风呼啸而过,二人一刻也不敢停下来,毕竟这个时候停下来,十有八九会被人追到。 事发突然,他们虽然有了准备,但跑路的时候还是免不得慌乱。 “朱大哥,若不是因为我……”王宝到底是停了下来,“你走吧!” 黑衣男子陡然一怔,“你胡言乱语什么?既是来了上京,本就是为了这一日。纵然是真的被擒,该跑的也是你,霍家的将来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才是该继续好好活着的人。” “朱大哥?”王宝刚要开口,却见着远处有火光闪烁,哒哒的马蹄声已经昭示了一切。 这下子,二人快速朝着林深处跑去。 只是,两条腿到底跑不过四条腿。 今夜之事,纯属突然。 完全没准备,所以在暴露的那一刻,他们才会急急忙忙的跑出城,正因为如此,让这满盘计划,险些落空。 “给我围起来!”高旭一声喊。 马声嘶鸣,伴随着马蹄声的围拢而至。 那一刻,谁也跑不了。 周围,火光明灭。 高旭翻身下马,默默的摸向了腰间的刀子,随时准备出手,眼前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主,闹不好,就是最近这两起命案的凶手。 一个比一个,更加穷凶极恶。 “你们两个,今日怕是跑不了了!”高旭心头砰砰乱跳,天晓得,若不是有人指引,他压根不可能找到这两,所幸……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王宝转头望着黑衣人,“快走!” “是你走!”黑衣人冷剑在手,二话不说便冲向了衙役。 一瞬间,双方交手。 看得出来,这两人都想把希望留给对方。 但高旭又岂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都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要一网成擒,若是这样都让人跑了,那以后他还怎么在衙门立足? 火光之中,高旭隐约能认出,两个黑衣人之中,谁是王宝? 挑一个,死缠烂打。 王宝其实也能想到,会被高旭认出来,毕竟是打过照面的,所以这会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高旭功夫不弱,且周围这么多衙役,想要挣脱着实没那么容易。 “我倒是没想到,王公子这般孱弱的身子,连听闻杀人都吓得瑟瑟发,竟也能这般好身手。”高旭一刀子过去,王宝堪堪避开。 王宝轻呵,已经被拆穿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高捕头,你有你的职责所在,我也有我的理由。”王宝之前便受了伤,这会动起手来,显然是不占上风的,“冤有头债有主,人是我杀的,凡事冲我来!” 高旭听得这话,更是来了精神,“胡文镜和刘沐都是你杀的?” “是我!”王宝当场就承认了。 但,没有停手。 “你放屁!”黑衣男人目光狠戾,“这件事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两人都是死有余辜,呵……当然,死的不只是这两个人,你们这帮窝囊废,有这般纠缠的本事,还不如好好查一查,他们到底都干了什么?” 高旭一听这话便有些发愣,手上稍稍收敛,“他们都做了什么?这件事到底是因何而起?你们二人到底都做了什么?是如何杀死胡文镜的,如何杀死刘沐的?你们……” 话音未落,耳畔忽然响起了“嗖”的一声响。 高旭赫然惊呼,“大家小心!” 冷箭骤然袭来,有衙役中箭倒地,其后便是一阵白雾腾空而起,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视线里一片白茫茫的,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第117章 “头?” “王宝!” 众人疾呼,喊声乱作一团。 等着白雾散尽,再睁开眼的时候,马蹄声早已渐行渐远。 “头?”衙役吃力的拂开面前的白雾,冲到了高旭跟前。 高旭气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岂有此理,居然还有后手?” 谁能想到,在这林深处,他们居然也能留有后手,还有人接应他们?! “头?” “追!” 都到这地步了,哪儿有放弃的道理? 追,必须追回来! 高旭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奇怪的是,他们追了一路,竟也没追到人,眼见着天都亮了,他们还在城门外头转悠,没个鬼影子都没找到,这几个大活人,竟活生生的从他们眼前人间蒸发了? “城门口的弟兄都说了,没瞧见有人回城,他们肯定还在附近。”衙役气呼呼的环顾四周。 高旭眉心紧蹙,交手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王宝的力不从心,且有血色渗出,想必是伤处裂开,且大夫当时说了,他伤得不轻,所以到底能跑哪儿去呢? 天光亮,有人小心翼翼的跑进了秋水山庄…… 第128章 用萧长陵,对付萧姿 “总镖头?”来人低声开口。 孙昌就站在荷花池边上喂鱼,神色有些凝重,“说!” “人……”来人犹豫了半晌,终是环顾四周,而后低语,“跑了!” 鱼饲料捏在手中,孙昌的动作僵在半空,“你说什么?” “眼见都到手了,临了临了的,还是被人劫走了。”来人俯首,不敢再抬头。 孙昌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带不回来,便都杀了吧!” “是!” 音落,那人急急忙忙的跑开。 不远处,有倩影缓缓而来。 孙昌当即撒了鱼饲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秋水山庄,永远都是一片祥和宁静之态。 不似外头。 鲜血弥漫,死里逃生。 林中,王宝已经揭开了遮脸布,将昏迷的黑衣人背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潮湿,水声滴答。 但,好歹可以暂避一时。 瞧着外头的天色灰蒙,十有八九快要下雨了。 “朱大哥,朱大哥?”王宝连喊两声,男人都没有回应。 遮脸布揭开,是一张消瘦的容脸,此刻面色惨白,几近奄奄一息。 “朱大哥?”王宝低唤。 男人终于缓过劲来,睁开双眸,吃力的张了张嘴,“放心,我朱盛福大命大,死不了,没瞧见你们大仇得报,我也闭不上眼睛,没脸下去见霍伯父。” “是我们姐弟连累了你。”王宝哽咽,瞧着男人胸口的血窟窿,眼睛都跟着红了起来,“朱大哥,你撑着点,我去给你找点药。” 朱盛点点头,无力的靠在那里,现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气力挣扎,能活下来都得靠着运气。 深吸一口气,王宝快速出了山洞,左右看看,便快速去寻些草药。 伤重之人,时间就是生命,委实耽搁不起,只是这林中的一些草药,只能止血消炎,但药效不佳,临时急用倒也罢了,治标不治本。 眼见着朱盛的血暂时止住,王宝稍稍松了口气,但朱盛却因为伤重陷入了昏迷,若是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后果不堪设想。 把人带回去是不可能的,城内必定已经戒严,城门口都未必能进去,而这乡野之地,未必有大夫…… 王宝面色凝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的是天要亡我吗?”他兀自呢喃,狠狠闭了闭眼。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朱盛出事…… 外头,雷声大作。 胭脂楼内。 温枳低声咳嗽着,瞧一眼趾高气扬的萧姿,眉心微微拧起,“胭脂楼因着此前之事,着实亏得厉害,好不容易能出一批新货,填补空缺,若你就这样带走这么多,怕是不成。” “这里的东西,我兄长占一半,凭什么你全权做主?”萧姿双手环胸,“落雪,拿走拿走!” 四月上前,“小姐说不能拿,那便不能拿!” “都给你们留了一半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萧姿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这些我都是拿来送人的,到时候各家贵妇小姐,得了这样的好处,还不得帮着萧家,于我兄长的前程也是有好处的。温枳,你莫要这般小家子气,到时候误了我兄长的前程,你担待得起吗?” 温枳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你可知,若是没了这胭脂楼,到时候夫君的前程才是真的……” “少废话。”萧姿亲自上手,直接抱起了那一小箱子的胭脂,“这是我萧家的铺子,我想怎样便怎样。” 四月愤然,“这是温家的铺子,什么时候成了萧家的?” “嫁夫随夫,她既然嫁作萧家妇,就得认这规矩。”萧姿理直气壮,“要不然,我就去找母亲,你若不想跪祠堂,就给我客气点!落雪,走!” 语罢,萧姿大摇大摆的离开。 “小姐!”四月气得跺脚。 温枳一直在咳嗽着,临了也只是喊了两句,“萧姿?萧姿!” 萧姿才不管这些,眼见着要下雨了,赶紧搬了这小箱子离开,免得到时候真的被拦下来,自己哪有银子买这些送人? 第118章 还有便是,萧长陵若是知道,十有八九得胳膊肘往外拐,偏帮着温枳这个外人…… 事实是,萧长陵是后脚赶到的。 到的时候,温枳半倚着桌案,仿佛气得不轻,四月忙不迭抚着自家小姐的脊背,低低的宽慰着。 “阿枳?”萧长陵急忙上前。 刘元与众伙计旋即退到了后堂,不再靠近。 “你怎么才来?”温枳满脸委屈,“萧姿……呜呜呜……萧姿……” 萧长陵旋即看向四月。 “姑娘进了胭脂楼,将刚出的一批胭脂都打包带走了,说是要拿去送人,小姐苦口婆心,说是要用这批新货填补胭脂楼的亏空,赚了银子帮姑爷谋前程,可姑娘理直气壮的,说咱这是驳了她的面子,她都应了那些贵妇小姐,便强行将胭脂带走了!”四月愤愤不平,不忘添火,“全然不顾姑爷的前程。” 萧长陵顿时变了脸色,“混账东西,这死丫头……” “姑娘还说了,这胭脂楼不是小姐的,胭脂楼姓萧,有一半是姑爷的,她拿的也是姑爷的那份。”四月又道,“小姐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不是明抢吗?” 萧长陵气得咬牙切齿,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东西被拿走了,是我没用,我拦不住!”温枳低低的抽噎,“夫君,你快去追回来,没了这批新货,胭脂楼近期便拿不到第二批料子,眼见着放榜在即,你的前程……” 萧长陵点头,“你好好休息,我且去追回来,决不能让她搞垮了胭脂楼。” 温枳颔首,“你快去,迟了怕是来不及。” “好!”萧长陵转身就追。 待人一走,刘掌柜和伙计从后堂探出头来,各自嗤然。 果然是一窝子是自私,听得利益受损,哪儿还顾得了手足之情…… “小姐,那就这样便宜他们了?”四月只觉得可惜。 温枳勾唇,“便宜?是吗?” 未必! 第129章 他还敢回去? “刘掌柜?”温枳开口,“印戳可都齐全?” 刘元点点头,“按照小姐的意思,沿用胭脂楼的旧印记,其后又添了些许,绝对保证与其他胭脂铺的区别。这一眼,就是咱家独有的!” “好!”温枳如释重负,“你做事,我放心。” 四月不解,“有印记又如何?” “胭脂楼自从出了事,生意的确少了不少,所以小姐便想了个法子,做了些许改动,胭脂盒底下会有标记,集齐一组梅兰竹菊,又或者是其他印记,便可来胭脂楼,换一盒新出的胭脂。”刘元笑着解释,“咱正愁没人送货,这萧家姑娘不就主动上门来了吗?” 重开新路,需要有人冲锋陷阵。 眼下,不就有现成的? “既让萧长陵误以为,胭脂楼亏空与萧姿脱不了干系,又能让咱重新打开了路子,你说,是萧家占便宜,还是咱占便宜?”温枳笑问。 四月想了想,“咱这是,既占便宜,又占理。” “让萧家兄妹斗去吧!”温枳淡然饮茶,“我自不必趟这趟浑水。” 四月笑呵呵的竖起大拇指,“小姐,这一招高啊!” “胭脂楼是摆在明面上的,我可得守住了,要不然……连这一砖一瓦都得被他们吞了去。”温枳放下手中杯盏,“他们要拿这里的银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话刚说完,外头一记炸雷。 温枳皱眉。 陈叔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小姐?” “陈叔。”温枳瞧了一眼他这着急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城外,出事了。”陈叔低语。 一盏茶的时辰之后,温枳坐在马车里出了城。 出城没多久,大雨倾盆而下。 “人在哪儿呢?”温枳问。 陈叔叹口气,“情况不太好,不过也算是他们运气,让我派出去的人找到,要不然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一方紫云砚到底在哪?”温枳想着,既然提到了紫云砚,想必这东西应是真的存在。 父亲说过,紫云砚好似藏着什么秘密,所以家里的紫云砚都是藏着掖着的,无人知晓温家藏了一块。 宫里的无所谓,谁敢动帝王所爱? 那么这遗落在外的紫云砚,现在在哪呢? “估计不好找。”陈叔有些犹豫,“紫云砚,说不定是个借口,若是真的有,又岂会真的拿出来,这般招摇过市的,不怕招惹仇家吗?” 温枳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如果是真的有呢? 凡事,总有万一。 偌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车棚上,发出极为有规律的声响,车内一片寂静。 马车停在了一家农户门前。 四月赶紧撑伞,“小姐,小心点!” 雨天,路滑。 温枳下了马车,转头望着陈叔。 “就在这里。”陈叔撑着伞往内里走。 农户在门口等着,“来了。” 陈叔点点头,“现在如何?” “一直昏迷着,这会起了高热,吃了药也不见效,大概还是要等一等。”农户领着陈叔和温枳往内走,一直到了后院的柴房里。 朱盛躺在木板床上,此刻已经昏迷不醒。 “王宝呢?”温枳忙问。 第119章 陈叔望着农户,“还有一个呢?” “跑了。”农户有些无奈,“这小子好似有什么必须回城的理由,把人放下之后,对我磕了两个头,说是办完了事就回来,求我好好照顾他。” 说着,农户将玉佩搁在桌案上,“留了这个,说是当酬劳。” 听得这话,陈叔和温枳面面相觑。 “玉佩你先收着,瞧着是个好东西,能随身携带,十有八九是要紧之物。”陈叔开口,“这人不能死,必须得活下来,我会让人过来看着,你务必瞒住消息。” 这是府衙要抓的人,若是被人知道,必定要惹大祸。 “好!”农户颔首。 温枳有些失望,还以为能见到王宝,到时候问出关于紫云砚的事情,如今看来……还得继续找王宝,这小子回城做什么? 这个时候回去,不是老虎头上找虱子——找死? “他还想干什么?”温枳不解。 陈叔皱眉,“难道说,城里还有他放心不下的人?” 只有这两种可能,要么仇没报完,要么还有至亲没带出城。 “藏起来,别让府衙的人发现。”温枳瞧着外头的大雨,“估计还有人藏在暗处,正会盯着他们。” 陈叔点头,“咱的人沿途去找,在路边发现了不少血迹,应该是与人交手,死里逃生。再看他的伤口,对方下手狠辣,功夫不弱!” “会不会是兴昌镖局的人?”温枳问,“那场大火……” 陈叔犹豫,“不好说,只能等他醒来才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派人好好照顾他,我们先回城。”温枳不能出来太久。 “是!” 第130章 他急了,他急了!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温枳总觉得心里不安,几度掀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沁凉的雨丝从外头吹进来,冻得她止不住打寒颤,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小姐怎么了?”陈叔问。 温枳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应该,是自己多疑了吧? 此番出城是临时起意,且速去速回,不太可能出什么事。 殊不知,农舍边上的小树林里,有人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身材窈窕的女子,黑巾遮面,眸色森冷的收剑归鞘,冷眼扫过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低哼。 “茅坑里打灯!”她转身,睨了一眼农舍的方向,“找死!” 这下,干净了! 下一刻,她若无其事的嚼着嘴里的松子糖,满足的眯眯眼。 甚好! 大雨,依旧。 温枳回了胭脂楼,只是这心里头万分不踏实,外头大雨哗然,惹得人心浮躁。 “小姐!”刘元奉茶,“那位还没回来呢!” 温枳回过神来,“谢谢刘叔,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到了萧姿嘴里的东西,她还能吐出来吗?可能吗?萧长陵是追不回来那批胭脂的,所以也没脸回来见我。” “那我就放心了。”刘元如释重负。 温枳喝了两口茶,“这两日留意着。” “是!”不必温枳明说,刘元也明白她的意思。 小姐想要那块紫云砚,所以在找王宝的下落,但府衙的人在找,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跟着,只是明面上不显而已。 那块紫云砚,到底在谁手里? 萧家。 四月刚抖落了伞面上的雨水,抬头便瞧见了熟面孔,不由的眉心微蹙,“怎么又是他?” 李寿茂似乎也是刚回来,抬眸瞧着一旁的温枳主仆,“表嫂也是刚回来?” “嗯!”温枳浅浅应了声,转身便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然,李寿茂似乎并没有避嫌的意思,缓步跟在了后面。 四月脚步一顿,“你跟着我们作甚?” “之前府内有所流言蜚语……”李寿茂有所犹豫,抬眸瞧着温枳,“表嫂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温枳瞧了一眼周遭,看看到底哪个狗东西,躲在角落里偷看偷听? 稍瞬,她转身望着李寿茂,“你若不靠近,何来这等流言蜚语?再说了,我坦坦荡荡的,咳咳咳,身正不怕影子斜,想必表公子也是这么想的吧?” “那是自然。”李寿茂点头,躬身揖礼,极尽恭谨与温谦,“我只是担心,有些流言蜚语会伤及表嫂,所以这厢……想给表嫂道个歉。” 温枳站在那里,面色微白,“道歉就不必了,各自安好吧!以后,记得绕道走,莫要再往我跟前凑,免得旁人误会,谁也说不清楚。” 语罢,温枳低咳一阵,头也不回的离开。 见此情形,李寿茂似乎有话要说,只是还没来得及上前两步,就被四月拦下。 “小姐方才的话,说得很清楚了吧?”四月白了他一眼,“止步,莫纠缠。” 李寿茂眉心微凝,大概没想到,温枳会这般拒人千里,甚至于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与他想象中、与她们说的……不太一样!  “小姐?”四月追上来。 温枳轻呵,经过假山群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两步,“什么表公子不表公子的,在我心里,夫君才是最好的,天底下所有男儿都比不得夫君的一根手指头,谁敢挑拨我与夫君的关系,我就要谁好看!” 第120章 四月冲着假山哼了一声,“奴婢明白!” 回到房间,温枳解下披风。 “小姐,有人在偷听?”四月低语。 温枳颔首,“等着抓我小辫子呢!” “这下子,他们得着急了!”四月摸着下巴,“抓不住小姐的小辫子,可能就要用下三流的法子了,小姐,是不是?” 温枳倒了杯水,“萧长陵被逼到了这份上,胭脂楼那边被萧姿坏事,我手里又掏不出银子,他又不好意思问我要嫁妆添补,所以只能……让我从别的地方掏银子。” “真是该死!”四月切齿。 温枳抬眸,“不过没关系,我等着呢!” 等着他们真正动手,必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入夜之后,萧长陵便来了。 瞧着他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温枳便明白,胭脂都被送了出去,他是屁都没捞着。 “夫君?”温枳柔婉浅笑,“这是怎么了?”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那批胭脂……” “我也细想过了,到底是自家妹妹,送了就送了吧,大不了慢慢来。”温枳低咳两声,“总不能与自家人为难吧?” 萧长陵喉间滚动,“那银子怎么办?” “银子慢慢赚,总有翻本的时候吧?”温枳神色哀伤,“若是关闭胭脂楼,那些债主必定会立刻上门要债,到时候胭脂楼无力偿还,必定会找上萧家。爹如今外出经商,短期内不会回来,此事终究要你我扛着!” 一听这话,萧长陵什么话都没了。 他扛不住! “阿枳,萧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眼见着过两日就放榜,能不能……” 温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盯得萧长陵满心发虚,话到了嘴边,愣是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第131章 他目光滚烫 萧长陵的话,终是没能说出来,毕竟胭脂楼是因为萧姿的缘故,所以才会功亏一篑,现如今温枳什么都没多说,反而来宽慰他,若他再借此让她拿出嫁妆,与他这饱读圣贤书的儒雅身份,实在是背道而驰。 “夫君怎么了?”温枳明知故问,“是哪儿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看?” 萧长陵摇摇头。 “没关系的,胭脂楼还能撑一撑,若我再努力一些,便能撑到父亲回来的那天。温家到底有多少产业,素来只有父亲心里清楚,我亦没办法知晓全貌。你也知道,因为我非要嫁你,所以……”温枳微微红了眼,略带沮丧的垂下头。 萧长陵慌忙上前抱了抱她,“阿枳,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莫要如此悲观,日子总归会好起来的。萧姿之事,是她不对,你宽容大度,我深感欣慰。” “夫君放心,你文采斐然,必定会一鸣惊人。”温枳在他怀中扬起头,“到时候夫君功成名就,这胭脂楼的生意定然也会水涨船高。” 萧长陵很受用,一想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整个人都开始振奋,“阿枳放心,我的成功有你的一半,到时候咱们夫妻齐心,定然会越过越好。” “嗯!”温枳低低的咳嗽着,“夫君今夜留下吗?” 萧长陵喉间滚动,好似很犹豫。 “夫君?”温枳不解,“怎么了?”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阿枳的身子尚未康复,大夫叮嘱一定要静养,我这厢得遵医嘱,好好护着阿枳。” “多谢夫君体恤。”温枳垂眸浅笑。 萧长陵紧握着她的手,“等着阿枳身子好转,我还指着阿枳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呢!” “夫君……”温枳娇羞的别开头。 窗外,传来了一声猫叫声。 “这该死的猫?”萧长陵皱着眉头,“莫要搅扰了阿枳休息才是。” 温枳心头一颤,提到猫儿,她便想起了萧长赢,这厮惯来抱着猫儿走来走去的,想必萧长陵这心里头,也是因此膈应,所以十分不喜。 “一只猫罢了。”温枳笑道,“偌大的庭院,不知哪儿野进来的,待会让四月赶走便是。” 萧长陵笑盈盈的望着她,“那我先走了,阿枳好好休息。” “是!” 待萧长陵一走,温枳面上的笑意旋即垮塌下来,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小姐?”四月一怔,“怎么了?” 温枳左右看看,捡起了花坛里一根枯枝,抬步朝着后窗走去,面上略显气吼吼的。 “小姐?”四月赶紧跟着。 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四月明白过来了。 小姐这是在找猫呢? 猫? 在哪呢? 温枳扫一眼后窗附近,方才那一声猫叫,就在这边上,她紧了紧手中的枯枝,气呼呼的模样仿佛要吃人。 可是,没瞧见猫。 “难道跑了?”温枳皱眉。 四月帮着找了找,灌木丛中没有,花坛里也没有,不知道边上的假山或者是小竹林里有没有? “在哪呢?”温枳裹了裹后槽牙。 谁知…… “找我?”萧长赢抱着猫,从转角处走出来,慢条斯理的坐在了栏杆处,翘着二郎腿,斜靠着廊柱,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小妮子手中拿着枯枝,不知这是要赶人呢?还是赶猫?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温枳面色凝沉,“总在别人窗外窥探,知不知道有多卑劣?寡廉鲜耻这四个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第121章 听得她字字质问,萧长赢偏头看她,“不谢谢我,带你们找到了人,反而恩将仇报?嗯?” 他尾音拖长,她听得心内微颤。 “你?”温枳愣住,“你什么意思?” 萧长赢抚着怀里的猫儿,“你不会真的以为,靠着那老头手底下的几个人,真的能这般轻而易举的找到人吧?纵然找到了,真的能留得住?” “是你?”温枳疾步上前。 乍见他眉心微蹙,温枳一怔,当即将枯枝搁在了身后。 见状,四月赶紧接过,三两下便折成了几节,悄悄丢在了花坛里。 “呵……”萧长赢勾唇,“姐姐可真是没良心,我这为你办了这么多事,却换来你要打要杀,屋子里那位想要你的命,你倒是护得紧,又搂又抱又安慰的,让人瞧着……” 说到这儿,他目色阴鸷的盯着她,唇角上扬。 无声无息,吐出两个字。 “嫉妒。” 温枳心头一颤,“王宝他们,果真是你……带着陈叔的人找到的?” “要不然,我派人去杀了他们?”萧长赢敛眸不再看她。 可他的口吻,半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温枳慌忙近前,“别!” “哦?”他轻哼,“你想要什么?” 温枳抿唇不语。 “生意人,没那么多的悲天悯人,慈悲心肠,客栈虽然生意受损,但不至于牵连其中,姐姐没必要这么紧张。”萧长赢低眉抚着猫儿。 猫儿轻声叫唤着,一声声“喵”仿佛敲在温枳的心头,让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只等着他的刀子落下。 “想要……紫云砚吧?”萧长赢凑近了低笑,“嗯?” 温枳面色青白,当即环顾四周。 若是让人听到,那还了得? “要?还是不要?”萧长赢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滚烫灼热的掌心,慢慢下滑,终是裹住了她冰凉的柔夷,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几分撩拨,几分缱绻,却又在最后收紧的瞬间,漾开几分冷意。 温枳觉得,他这算是威胁? “那你呢?”她被他往前拽了两步,不得不站在他的跟前。 咫尺之距,他目光滚烫,她眸光躲闪。 “我要……”他轻笑两声,“你给吗?” 温枳的额头,微渗着薄汗,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握住,根本无法挣脱,“若是让人瞧见……” “府内的流言蜚语还少吗?不差这一桩。”他不紧不慢的说。 温枳:“……” 他不怕,她怕! 第132章 来自萧长赢的警告 “放手!”温枳眉心紧皱。 萧长赢却忽然用力,冷不丁将她拽到怀里。 温枳始料不及,身子骇然失衡,登时跌坐在他腿上,落入了萧长赢的怀中,一抬头,当即迎上他带笑的眼睛,幽邃的瞳仁里如墨一般,却在那光亮处,烙下了她的音容笑貌。 “小姐?”四月四月心头一颤,慌忙上前。 猫儿蹲在栏杆处,登时咧嘴“喵”了一声,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仿佛是在警告。 萧长赢目光狠戾,狠狠剜了四月一眼,便是这一眼,瞧得四月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到了嘴边的鸭子,还能让她插上翅膀飞了?”萧长赢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鬓间,温热的指腹在她的面颊上游走,“我又不是萧长陵那个蠢货,放着娇滴滴的美人不要,去讨那晦气的寡妇开心。” 温枳呼吸一窒,只觉得他的指腹,犹如吐着信子的吐舌,所行之处,皆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根根汗毛都紧跟着立起。 “姐姐觉得呢?”萧长赢的指尖,落在了她的颈动脉处。 那跳动的感觉,真实而又炽烈,让人眷恋。 “你、你到底想怎样?”温枳的呼吸节奏,已然全变了,“有话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萧长赢圈着她的腰肢,懒洋洋的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只想让你记得我的好,莫要忘恩负义,光想着那废物。” “我知道了。”温枳低眉瞧着,置于自己腰间的胳膊,“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萧长赢终于松开了她,“记得就好,来日……得还。” 温枳站起来的瞬间,快速退后几步,避他如毒蛇猛兽一般,几乎是闪到了四月的身后,美眸氤氲,仿佛惊恐含泪,又好似带着几分怒意。 “城外暂时还算安全,不过……再过些时日就不一定了。”萧长赢抱着猫儿起身,“姐姐,要有心里准备,凡事都没有绝对。” 温枳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要杀他们?” 语罢,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 “兴昌镖局的人?” 萧长赢勾唇,“姐姐很聪明哦!” 闻言,温枳转身就走。 “现在去通风报信?你确定还能出城吗?” 身后,传来萧长赢幽幽的低笑声。 温枳顿住脚步,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他,“府衙的人守住了城门?” “不只是府衙的人。”萧长赢缓步离开,“紫云砚是个好东西,可惜,不是谁都有这个命,能担得起这样的东西。不想死就离远点,免得到时候整个温家,都得跟着消失!” 温枳站在原地,瞧着萧长赢消失在转角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122章 “小姐?”四月近前,“听着有点瘆人,那东西真的会让整个温家……都消失吗?” 温枳扶着栏杆,慢慢坐下来。 若是之前,她倒是没这么多顾虑,紫云砚是个好东西,只要自己偷偷拿到手便罢,可现在看来,这东西就是致命之物,烫手的山芋。 若她敢拿,那么……觊觎紫云砚之人,就有这个能力,让温家人间蒸发。 “朝廷的人?”温枳低低的开口。 东辑事的人! 那帮人,可不是好惹的,若是真的触及了东辑事,让温家消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四月!”温枳骤然起身,“去告诉陈叔一声,别查了!” 四月先是一愣,俄而便回过神来,“是,奴婢这就去。” 再查下去,真的要死了! 瞧着四月离去的背影,温枳在原地坐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慌忙回了房间,将门窗快速合上,一颗心砰砰乱跳,但愿东辑事的人,不会查到温家人的踪迹。 要不然的话…… 收到温枳的消息,陈叔当即飞鸽传书,通知了外头的人,除了农舍里的人按兵不动,其他人全部撤离,消除痕迹。 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枳翻来覆去的,一夜睡不踏实,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面色极差,整个人瞧着倒像是真的病了,眼下乌青,神情略有萎靡之态。 萧长陵依旧来拿糕点,乍见着温枳这般模样,不由的愣了愣。 “小姐担心胭脂楼之事,彻夜未眠。”四月满脸委屈,“一想到那批胭脂……” 萧长陵忙不迭提了食盒,“阿枳,这事过去了,你就莫要多想。” 语罢,他看了温枳一眼,快速离开了房间。 “跑得比谁都快,生怕小姐反悔,要追回那批胭脂呢?”四月嗤之以鼻,“天塌了也没忘记他那宝贝侄子,可真是好叔叔。” 温枳抚着自己憔悴的面颊,幽然轻叹,“与没心肝的人计较,怕不是要气死自己?” 四月撇撇嘴。 待吃过了饭,温枳便出了门。 临风楼内,洛时节毕恭毕敬的冲着温枳行礼,“多谢恩公!” 第133章 那块玉佩,是爹的 温枳被吓一跳,赶紧把人搀起来,“使不得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 “洛公子!”掌柜和伙计也不敢怠慢,赶紧搀着,“身子还没好全乎,莫要折腾。” 洛时节很是激动,“诸位再造之恩,小生感激不尽。” 如果不是眼前这些人,他怕是真的没命回去见母亲,活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该跪! “只一点,希望洛公子能答应。”温枳开口,“我并不想让人知晓,这临风楼与我的关系,望洛公子能守口如瓶,莫要提我。” 由此可见,温枳答应见他,也是冒了风险的。 洛时节先是一愣,俄而望着掌柜与伙计的脸色,转而看了看陈叔,恍惚明白了什么,“所以那些关于萧家的流言蜚语……” 萧家真的紧盯着温少东家吸血,今日看来……都是真的。 “小生明白!”洛时节躬身揖礼,“请诸位放心便是。” 温枳点点头,“不必如此客气,洛公子此番也算是死里逃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如果不是诸位,我怕是已经死了。”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洛时节还是心有余悸的,谁能想到,他无意间看到王宝与黑衣人交谈,结果差点被烧死在厨房里。 且听得掌柜提及,其后的险些被杀,更是心跳加速。 还好,这世上好人多! “府衙的人,现如今满大街的找人,搜捕王宝和其同伙,为了安全起见,你待在临风楼里别出去。”温枳叮嘱,“这里人多,暂时是安全的。” 洛时节点头如捣蒜,“是!” 寒暄了两句,温枳便出了临风楼,毕竟男女有别,亦不想搅扰了洛时节养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理该精心养着才是。 昨儿下雨,今儿天气倒是不错。 温枳下了马车,与四月一道进了铺子,买了点杏脯。 整日困在萧家,着实烦闷,横竖此处到胭脂楼不过是转个弯的路程,主仆二人便也没再坐车,转身进了巷子里,抄近路往胭脂楼而去。 “小姐。”四月将油纸包里的果脯递过去,“这次的瞧着好鲜亮。” 温枳笑着捻了一枚往嘴里塞,却在下一刻,僵在了当场。 “怎么了?酸?”四月不解。 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四月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果脯。 巷子外头,响起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乍见着温枳站在巷子里,高旭有些愣怔,“温少东家,你怎么在这?” 四月环顾四周,瞧着他身后的衙役,“这条路,不许人走?” “那倒不是,误会误会!”高旭赶紧解释,“我们是在找人,刚好经过此处。” 温枳吃着杏脯,浅笑着回答,“刚从前面铺子里,买了一包果脯,想着胭脂楼就在边上,便打算从这绕过去,谁曾想恰好碰到了高捕头,吃吗?” “不了不了!”高旭摆手,“告辞!” 他这厢,还忙着去找人呢! 王宝和那黑衣人,至今没有找到,城内城外掘地三尺,始终不见踪影。 瞧着高旭和衙役离开,温枳快速将最后一口杏脯塞进嘴里,慌忙奔向一旁的垃圾筐,“四月,快让车夫回来,把马车驱进来。” 第123章 “是!” 马车,不瞬而入。 所幸胭脂楼距离此处不远。 瞧着躺在柴房里的王宝,一身血淋淋的,刘掌柜的脸色都变了。 “小姐,怎么把他给弄回来了?”刘元心惊胆战,“这可是府衙要抓的人。” 温枳点点头,“我知道。” “那您怎么还敢……”刘元想了想,赶紧去门口张望,所幸方才没什么人瞧见,这胭脂楼里都是自己人,要不然的话,必定是要出大事的。 温枳深吸一口气,“那块玉佩……是爹给的。” “什么玉佩?”刘元显然没反应过来。 温枳摇摇头,“没事,先救人!” 刘元没明白的事情,四月倒是反应过来了。 玉佩? 什么玉佩? 难道是昨天夜里见过的那块,被王宝抵在农舍的玉佩? 小姐为何当时不说? 看陈叔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按理说陈叔跟着老爷这么多,老爷的随身之物,陈叔应该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昨夜为何没什么反应? 小丫头满心疑问,但瞧着小姐沉吟的模样,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小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是!”刘元深吸一口气,赶紧出门去拿药箱,顺便叮嘱楼里的人,务必管好自己的嘴,莫要泄露消息。 温枳坐在了床边,若有所思的瞧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王宝,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134章 你是怎么得到的? 王宝伤得不轻,但从他的伤势来看,不像是府衙之人所为,伤口多数在致命位置,显然对方的目标很明确,要么一招制敌,要么让他死。 但不管哪一种,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 现如今的王宝,处境很危险,府衙的人只想抓住他,查清楚杀人案的真相,而另一拨人则是穷凶极恶,若是不能将他制服,便不会留他性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活不论! “小姐?”陈叔急急忙忙的进门。 温枳回过神来,“陈叔,我没事。” “真的没事?”陈叔仔细的打量着温枳,确定温枳没受伤,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刘元也真是的,说个话也说不清楚,真是吓死人了!” 说什么胭脂楼见血,差点没把陈叔的魂儿给吓飞了。 所幸,无恙! “没事没事!”温枳扬唇,“喏,有事的是他。” 陈叔这下,更愁了。 王宝…… “小姐,您不是说,这事不管了吗?”陈叔不解,“怎么现在,还把人带回来了?” 温枳想着,当时可能有点鬼迷心窍了吧! “陈叔,你说我爹……会不会有事瞒着我?”温枳低声问。 陈叔登时面色一紧,“小姐,这话是从何说起?老爷待您如珠如宝,怎么可能会害你?” “我可没说爹会害我。”温枳连连摇头,“我只是瞧着王宝给的那块玉佩,很是眼熟,幼时曾在爹的身上瞧见过,后来略长大些,就再也没瞧见。彼时还以为爹是喜新厌旧,得了更好的物什,便不稀罕那玉佩了,却没想到,昨儿个竟又瞧见了。” 陈叔不解,“小姐会不会看错?玉佩这东西,只要材质相似,瞧着都差不多。” “那块玉佩磕了一角,我自不会认错。”温枳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王宝,“上头的纹饰,我也就见过那么一回。陈叔,你跟着爹这么多年,没见过那玉佩吗?” 陈叔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愣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反应。 “如果是娘的遗物,爹必定不会这般舍得,日常佩戴的话,陈叔应该也会认得。”温枳想了想,“莫非这是父亲的私物?”  陈叔点点头,“大概是吧!” “所以,陈叔的确没见过那玉佩?”温枳得出了结论。 陈叔一怔,方才这一晃神,竟是让小姐瞧出了端倪,不由的尴尬一笑,“小姐,老爷的好东西太多,我哪儿都记得住?何况那玉佩,我委实没见老爷佩过,属实不认得。” “罢了,能赠给陌生人的,八成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充其量较为贵重罢了!”温枳笑了笑,打消了陈叔的疑虑。 可心里却不这么认为,他还记得,这玉佩是父亲压在抽屉底下,被她翻出来的。 当时不小心磕碎了一角,父亲眼底的震惊和悲伤,是最真实的,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发红的眼眸,想要开口训斥,却又说不出半句话,如鲠在喉。 温家不缺好东西,从小到大,温枳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所以她不会在意那些,只有那一次,她记忆深刻,且记下了这块玉佩。 但,为什么会在王宝的手里呢? 这是温枳想弄清楚的事情,至于紫云砚……她有贼心没贼胆。 说话间,王宝幽幽醒转。 温枳当即正色,“王公子?” 视线里,一片昏暗。 王宝努力的张了张嘴,“水……” “水来了!”四月赶紧倒了水。 沁凉的滋味在喉间蔓延,眼前的景象逐渐明朗起来。 终于,王宝看清楚了周遭的一切。 这是…… “温姑娘?”王宝愣住,吃力的爬起来,“这是哪里?你们……不怕我吗?” 第124章 不怕? “自然怕,你是朝廷要抓的人,衙役现在满大街都在找你,如果被人知道,你在我这里,那我必定会受到牵连,到时候这杀人之事,我也脱不了干系。”温枳知道轻重,“原本,我不该救你的。” 王宝面色惨白,“你可以把我送官,这样的话,就不会受牵连。” “按理说,是该这样的。”温枳点头,“可我有些疑问,想知道答案。” 王宝定定的看她良久,“为了紫云砚?” “那不是个好东西,有人为了它,想要你的命,我可不想步你后尘。”温枳摇头,“我不想问什么紫云砚,我只想知道,你的那块玉佩……是哪儿来的?偷的?还是抢的?” 玉佩? 王宝先是一愣,俄而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交给农人的那块玉佩?” “嗯哼。”温枳挑眉。 王宝沉默。 “是你的吗?”温枳追问。 王宝抿唇,还是不说。 “那玉佩不是你的。”温枳深吸一口气。 王宝想了想,“你如何知道?” “玉佩缺失的一角,是我小时候不小心磕碎的,你说我如何知道?”温枳坐在床边,“王公子,对于你杀人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也不会追问,我只想知道那玉佩你是怎么得来的?” 王宝敛眸,“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但……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救你一命还不够,还要提要求?你良心让狗吃了?”四月开口就骂。 王宝沉默,这的确不妥。 温枳叹口气,“说!” 第135章 爹,死了 “玉佩是家父留下的,至于如何得到的,我并不知道全貌。”王宝瞧着倒算是诚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个答案,可能不会让你满意,但这是我能知道的全部。” 温枳徐徐起身,“陈叔,麻烦你了。” “放心!”陈叔颔首,转而叮嘱四月,“看着点。” 四月点点头。 “那个农人,是你们的人?”王宝靠在床柱上,若有所思的望着温枳,“我还以为自己运气那么好,恰好逢着有人进山,恰好被救回去,没想到……竟是温少东家的手笔。虽然你亦带有目的,但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与兄长二人怕是死定了。” 温枳给他倒了杯水,“是你们命不该绝,刚好碰着我想释疑解惑的时候。” “是那块玉佩救了我。”王宝伸手接过杯盏。 温枳想了想,要这么说……也对! “你爹……现在在哪?没跟你说过,这个玉佩的故事?”温枳又问。 这会陈叔出去了,屋子里只有四月一人,外头有人看着,倒也不怕隔墙有耳。 “没有。”王宝摇摇头,“我爹死了。” 温枳一怔,“抱歉。” “我原以为,你是冲着紫云砚来的,没想到是因为这块玉佩。”王宝苦笑两声,“不过,应该还有一人知晓这玉佩的来历,温少东家若是真的想知道,可以去找她。” 他? 还是她? 温枳不解,“谁?” “秋水山庄的女主人。”王宝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兴昌镖局总镖头,孙昌的夫人,江烟柳。” 江烟柳? “你与兴昌镖局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对那孙江氏,似乎也很熟悉?”温枳有些疑惑,“你不是上京人士,怎么会……” 温枳眼前满是问号,实在是不明白,这样的深仇大恨是什么缘故? 难道说,王宝的父亲之死是因为…… “熟悉?何止是熟悉。”王宝因着伤重,这会已经有气无力,“呵……江烟柳。” 瞧着他闭上双眸,温枳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到底是个伤病患,还是悠着点的好,免得到时候死在这里,她便是真的造孽了! “江烟柳。”温枳若有所思的,琢磨这三个字。 出了门,四月低声道,“小姐,听着他提起孙夫人的名字,那股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真的有不可不报的深仇大恨。” “我也发现了。”温枳点头,“且他这般冒险回来,肯定是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比如说大仇未报,又比如说……城中还有同伙,没能安全出城。” 人这一生拼的命,要么为死人,要么为活人。 “奴婢觉得,他是为了报仇。”四月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估摸着……还是想进秋水山庄。” 温枳点点头,抬眸瞧着端着药而来的刘元,“刘叔,帮忙照顾着点,我今日得去一趟丽娘那边,这些日子忙碌着,都没能过去看一眼。” “去吧,这儿有我呢!”刘元忙道,“放心就是。” 温枳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当即带着四月离开。 刘元端着药进门,瞧着靠在床边的王宝,“亏得小姐心善,要不然你早就被府衙的人抓起来了,赶紧把药喝了。” “多谢。”王宝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现在,他只想活着。 “不管你要做什么,也不管你有什么仇恨,只一点需谨记,出了这道门之后,只字莫提胭脂楼,莫让人知晓,我家小姐救过你。”刘元冷声警告,“但愿,你不是白眼狼。” 王宝点头,将空碗放下,“只管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 第125章 “那就好!”刘元松了口气,拿起空碗,“好好休息,先养好伤再说。” 语罢,刘元转身就走。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王宝后脚便翻出了窗户,离开了胭脂楼。 如刘掌柜所言,他的存在迟早会威胁到胭脂楼的所有人,虽然他想报仇,但也不想连累无辜,所以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因着上次百花宴的事情,布庄里的生意极好,宫里也派了人出来,收了不少匹好料子进去,现如今满上京的人,谁不知道“满庭芳”这三个字? “小姐?”见着温枳从后门进来,丽娘和春娘赶紧迎上去,“怎么现在才来?” 温枳无奈,“这几日忙着客栈的事,实在是脱不开身。” “那什么杀人的案子,没牵扯到您吧?”春娘忙递茶。 温枳伸手接过,并不多说,“没有。” “那就好!”丽娘松了口气。 温枳抬眸,“宫里的情况如何?” “刚入了一批新料子,送进了宫里,这会估计已经在各位后妃的宫中,想来过不了多久,小姐您的如意算盘要成了!”丽娘分外欣喜,“只要皇后或者贵妃点头,这宫中御用四个字,便有机会落在咱的头上。” 温枳呷一口杯中水,“未能板上钉钉之前,莫要大意,还是得紧着宫里的动静。” “是!”丽娘点头,转头却见着春娘有些迟愣,当即轻轻推搡了她一下,“怎么了?最近总发愣。” 温枳也发现了,春娘兴致不高,“春娘是有什么心事?” “哦,没有。”春娘连连摇头,“近日有些累,没休息好而已,小姐莫要多想。” 温枳握住她的手,“银子永远赚不完,身子才是最要紧。” “是!”春娘笑了笑,“小姐放心,我很好。” 春娘不愿多说,温枳也不好多问,只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别的也就罢了! 满庭芳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到时候会招人嫉妒,所以想要有个保证,要扩展满庭芳的生意,就得有个靠山,宫里的靠山最硬,也能就此摆脱寻常商贾受人白眼的宿命。 只是…… 第136章 你大爷的! 待安排好了满庭芳接下来的事,温枳便从后门离开,谁说有钱就能逍遥自在,钱赚不完,事儿做不完,总得未雨绸缪,才能永远不缺钱花。 “小姐,听说近日茶水铺里出了新的果茶,滋味甚好。”四月笑嘻嘻的开口,“要不要尝尝?” 温枳笑睨了她一眼,“馋猫,走吧!” 横竖与临风楼一个方向,去去也无妨。 这条街白日里没什么人,夜里才热闹,毕竟白日里的花街柳巷,姑娘们都在休息,谁还开门迎客?是以,倒也安静。 “小贱蹄子,你还以为自己是那良家女,我告诉你,入了这春风阁,你这辈子都洗不干净,少给老娘装清高装骨气,到了这儿啊……哼,天上的月亮都得掉坑里转两圈。” 一鞭子甩下去,当即响起了女子的哭声。 温枳的心,登时抖了抖。 四月慌忙挡在了温枳的边上,“小姐,别看了,这是惯有的手段。” 花楼里总有些被卖进去的姑娘,并非自愿却又抵死不从,于是乎就有了被驯的一幕,因着卖身契的关系,饶是府衙那边也没办法,只要不出人命,便都不是什么事儿。 “嗯!”温枳加快脚步。 谁知下一刻,春风阁内忽然冲出一道身影,连滚带爬的扑在了地上。 身后,护院和龟奴都冲了出来。 “还想跑?带回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不听话的小贱蹄子,真是倔得很,不敛了这二两重的贱骨头,真以为咱这春风阁是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的!”老妈子在后面冷喝。 显然,是带着怒意的。 这样的姑娘,她见得多了…… “不要,我不要……” 凄厉的哭声,刺得温枳的心都跟着抖三抖,领着四月快速往边上退去。 这可不是她们能管的事儿,毕竟有卖身契在,说到天都是没用。 只是…… “小姐?”四月一怔。 温枳也愣了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女子,可不就是当日在画舫上救下的女子? 好像叫,宋枝? “姑娘,救救我,救救我……”宋枝挣扎着,哭着喊着,向温枳伸出手,想必也是认出来了,晦暗的眸子登时亮起了光,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温枳哭诉。 温枳站在边上,紧了紧袖中手,抬眸瞧着老妈子。 “温姑娘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入了我这春风阁的姑娘,要想赎身可没那么容易。”老妈子插着腰,“尤其是这雏儿,价格更高,可不是谁都能要得起的。带走!” 卖身契在老妈子手里,她也是花了钱从赌坊手里买过来的,转一圈可不得涨价? 何况,这姑娘还没开始迎客,也就意味着连本都没赚回来,开苞的银子才是重头戏,老妈子哪儿舍得这稳赚不赔的买卖?花楼里的姑娘,赚的是长久银子。 要想赎身,除非是人老色衰,除非是不值钱了,要不然这一刀斩的买卖,亏得慌…… “救救我,救救我……” 宋枝被带了进去,眸中光亮终是彻底消失,其后便是连哭声都没了,想必是被人捂住了嘴,过不了多久就该彻底沦为花楼里的一员。 第126章 “没想到,竟没跑了!”温枳低低的开口。 四月叹气,“小姐救过她,已经是仁至义尽,这都是命,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人,哪儿救得过来?何况,这年头赚点银子不容易,没有哪条律法规定,路见不平,必须拔刀相助!” 温枳点头,瞧了一眼站在春风阁门前的女子。 月姑娘站在那里,冲着温枳浅笑,其后微微躬身,算是打了照面。 “小姐,走吧!”四月忙道,“这些人,咱少招惹。” 终究不是一路人,若是太过相熟,怕会惹人笑话。 温枳快速离开,不敢再有片刻停留。 不远处,月姑娘含笑伫立,若有所思的瞧着远去的背影,低低的道了句,“谢谢!” 声音很轻,唯有自己能听到。 及至走出去甚远,温枳才松了口气,逐渐放慢了脚步。 只是,她这厢刚松口气,巷子里忽然伸出手来,冷不丁将她拽了过去。身子骤然失重,温枳惊恐的瞪大眸子,顿时失控的往侧边倒去。 “啊……” “小……”四月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便有一道黑压压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让她所有的声音,都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其后乖乖咽回去。 坏了! 某人唇角轻勾,怀中抱剑挡在巷子口,宛若门神一般,将四月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口吻戏谑,“等着吧!” 四月:你大爷的! 第137章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四月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狠狠瞪了一眼挡在跟前的崔堂。 “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咱也只是个当奴才的。”崔堂一脸坦然,瞧着她吃瘪的样子,“主子有命,奴才从命,仅此而已!” 四月咬着牙,“我家主子,在你身后呢!” “不妨事,没危险。”崔堂勾唇。 四月剜了他一眼,跟表公子在一起,才是真的危险! 可这话,四月不敢说出口,万一被表公子听到,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还得牵连小姐。 “不让吱声,还不给看?”四月哼哧哼哧。 崔堂瞧了一眼身后,“不行!” 大人和温少东家,有话要说,闲人勿扰! 四下,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温枳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美眸满是惊恐的瞧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时间如同得了失语症,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怎么,见着阿哥连话都不会说了?”容九喑一开口,温枳终于反应过来。 手心里满是冷汗,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温枳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脊背贴在墙壁上,沁凉的触感让她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 瞧着她肌肤上的鸡皮疙瘩,容九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到极点,“就这么怕?” 他灼热的指腹,在她面颊上摩挲。 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冰凉。 能不怕吗? 以前怕他的剥皮拆骨,现在……仍是怕他的剥皮拆骨。 区别是,以前拆的是动物。 现在,拆的是人。 “叫人。”容九喑伏在她耳畔低语。 温枳羽睫轻颤,“阿、阿哥……” “乖。”他满意的直起身,终于松开了她。 身上紧贴的灼热消失,温枳登时站直了身子,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好似终于活了过来,局促的站在那里,小脸煞白煞白的。 “阿哥怎么会在这里?”温枳想后退。 奈何,身后便是墙。 再退也只是紧贴着墙壁,什么都做不了。 “想小阿枳了,就出来看看。”容九喑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免得她整个人都嵌进墙里头去。 温枳一怔,“东辑事……不忙啊?” “再忙,也没有小阿枳忙。”容九喑负手而立,“你以为偷偷把人藏起来,这事儿就能过去了?想过后果没有?” 温枳骇然瞪大眸子,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 “现在后悔了?”容九喑眼角眉梢微挑,“来不及了。” 温枳险些给他跪下,却因着身子僵硬,登时成了前扑姿势。 容九喑:“……” 这一下,来得有点突然。 他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去接,第一反应便是敞开怀抱,刚好将她抱个满怀。 一瞬间,她愣,他愣。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说你两句,就投怀送抱,所幸今日是我,这要换做旁人呢?”容九喑目光阴鸷,“是谁教的你,这般没骨头?” 温枳:“……” 话是这么说,分明带着清晰的训斥,可最后的最后,死活不撒手的是他。 “我没有!”温枳一开口,因着紧张,竟是嗓音暗哑,带了丝丝轻颤。 下一刻,身子骤然一轻。 温枳还来不及开口,整个人都开始天旋地转,容九喑托着她,快速窜过了墙头,落在了别人的院子里,脊背贴在墙壁上的瞬间,冰冷的触感,终于将她的魂儿给拽了回来。 可是…… 他如同抱孩子一般抱着她,一手托着她的臀,将她架在了腰间,一手扣着她的脊背,将她牢牢的摁在自己怀中,那般的严丝合缝。 而温枳呢? 因着慌乱,忽然的失重缘故,几乎是本能的伸出胳膊,抱住了他的脖颈,将整个人都挂在了他怀中,如此契合。 第127章 “你……” “嘘!” 墙那边,有脚步声响起。 温枳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甚至于不敢动弹,任由他将自己抵在墙角,生怕被人瞧见。 万里的声音响起,“公子,这么背着夫人去胭脂楼,不太好吧?” “你懂什么?我总觉得这账目不太对,阿枳倒没这意思,但难保胭脂楼的其他人,不会生出旁的心思。”萧长陵音色沉冷,“打量着阿枳刚刚接手这些铺面,什么都不懂,便欺负到了萧家的头上。呵,我岂能让那些小人,白占便宜!” 温枳明白了,萧长陵其实不太相信胭脂楼亏损这么大,但他没怀疑温枳,却怀疑了刘元中饱私囊,偷了胭脂楼的银子。 这些日子,温枳日日都去胭脂楼,萧长陵抓不住机会,眼见着放榜在即,他等着银子走关系,所以今儿实在是按捺不住,想着去胭脂楼碰碰运气,杀刘掌柜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呵…… 墙那头,崔堂捂着四月的嘴,二人各自凝眉。 外头的声音,他们听得清楚。 脚步声,亦听得明白。 待脚步声离去,四月一口咬在了崔堂的虎口。 崔堂:“嗤……” 属狗的? 四月那叫一个气啊,若不是打不赢崔堂,定是要一脚将他踹飞出去。 “呸,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四月恶狠狠的瞪着他。 崔堂:“……” 第138章 阿哥,好阿哥 温枳胸口起伏,生生堵了一口怨气,没想到萧长陵这么不要脸,竟是要去寻胭脂楼的麻烦,想当初刘掌柜身陷囹圄,她去求他,他可是半点忙都没帮。 现如今,倒是理直气壮的,要将胭脂楼占为己有! “你选的什么玩意?”容九喑皱眉。 温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抵在墙上,登时面色一紧,“放我下来!” “嗯?”容九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温枳眼眶发红,触上他目光的瞬间,当即软了声音,带着哭腔喊了声,“阿哥……” 容九喑心头骤软,已然僵在了当场。 罢了,罢了! 他仔细的放她下来,确定她站稳之后,他才真的放手。 温枳贴墙根站着,呼吸都有些沉重,唇瓣紧抿成一条线,唇角微微下压,可见小妮子这会是生气了,源于墙外那几句话。 “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有功夫顾着别人?”容九喑忽然弯腰,唇几乎要贴到她面上。 惊得温枳陡然一震,下意识的抬头。 这一抬头,就更不得了。 温热的柔软,从唇上掠过,她骇然后退,后脑勺登时后仰。 一声闷哼,幸好他眼疾手快,将手抵在了墙上,否则她的后脑勺,必定是要撞到墙上。 温枳:“……” “胭脂楼里藏着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容九喑慢条斯理的收回手。 温枳慌忙转身。 “就这样走了?”他扣住她纤细的胳膊,“你不知道,那是朝廷要抓的人?现如今站在你眼前的,也是朝廷的人?” 温枳心头微颤,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想了想,她转身面对着他,冰凉的小手轻轻拂开他的桎梏,然后主动握住了他灼热的手,眼角微红,美眸噙着泪,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他。 容九喑的眉心,狠狠皱了皱。 小妮子这是跟谁学的? 示弱? 讨好? 装可怜? 纵然一句话都没说,却好似什么话都说尽了,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想如何?”容九喑反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着。 温枳深吸一口气,软软的提了个要求,“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要紫云砚?”容九喑目光锐利。 温枳连忙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那是为何?”容九喑问。 温枳瞧了一眼周遭,徐徐朝前迈一步,嗫嚅着开口,“幼时丢了一块玉佩,谁知今儿却在王宝的身上发现,我想着这可能是缘分吧,老天爷要让我帮他一把,所以便把人带回去了。阿哥,求求你了,胭脂楼是爹给的嫁妆,若是没了……” 说到这儿,她羽睫微垂,掩去了眸底的情绪波动,嘟哝着不再说话。 “崔堂!”容九喑忽然一声喊。 崔堂当即纵身而去,翻墙而出,翻墙而落。 “大人!” 崔堂毕恭毕敬的行礼,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去一趟胭脂楼。”容九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温枳身上,音色平静,“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明白吗?” 崔堂到底是跟着容九喑多年,心下一转便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旋即点头,“卑职明白!” 明白,自然是最好不过。 崔堂转身就走。 “满意了?”容九喑问。 温枳默默的收回手,大有过河拆桥的意味。 “呵……”他轻嗤,陡然扣住她的腰肢,带着她翻墙落回原处。 温枳:“……” 这人飞来飞去的,怎么一点招呼不打,她这一颗心砰砰乱跳,险些跳出嗓子眼,以至于每次他一动,她就紧张,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在哪个位置? 可能是墙头,也可能是树梢,落地都是便宜她了…… 第128章 待腰间的手松开,温枳撒腿就往巷子外头冲。 四月刚走到巷子口,见着自家小姐出来,忙不迭迎上去,“小……” “别说了,走!”温枳一刻不停,快速离开,仿佛身后有毒蛇猛兽。 容九喑就站在那里,瞧着这主仆二人一路小跑的样子,幽然沉了口气,低眉瞧着自己的手,上头还残留着她冰冰凉凉的感温,“没心肝的东西。” 若不是东辑事已经查到了胭脂楼,他还真不必亲自走这一遭,但……终归是放不下的,万一有什么闪失,到了林不寒那老怪物跟前,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有崔堂走这一遭,想必东辑事的人,不会再盯着胭脂楼。 萧长陵亲眼瞧着,崔堂带着人东辑事的人进了胭脂楼,愣是站在街对面,不敢挪动半步,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公子,咱还进去吗?”万里问。 萧长陵面色都变了,“没瞧见那是东辑事的人?这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与胭脂楼关系密切,一旦查出点什么,岂非要引火烧身?先看看再说。” 不知道这些人进去干什么? 崔堂进了门,也不作甚,只是让底下人在大堂走了一圈,兀自坐下喝了杯茶,然后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胭脂楼。 今儿一早,东辑事的人已经开始搜查城内外,惹得人心惶惶。 众人猜测,东辑事是不屑去查“学子被杀”一案的,唯有兴昌镖局与东辑事关系匪浅,想必是冲着火灾去的,大概率是在抓纵火元凶…… “公子?”万里低唤。 萧长陵转身就走,“回去吧!” 这趟浑水,他不蹚了…… 第139章 今晚我回房睡,你等我! 萧长陵掉头就走,片刻都没敢逗留,毕竟他这人最擅长的,便是明哲保身。 当初胭脂楼出事,如此。 现如今,还是如此。 眼见着萧长陵走了,崔堂也带着人离开,温枳小心翼翼的在街角站了站,确定没人会杀个回马枪,这才赶紧进了胭脂楼。 “刘掌柜?”四月低唤。 刘元先是一愣,俄而赶紧迎上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还好还好,没赶上。” 所幸,没碰着东辑事的人,否则定会吓得不轻。 “他呢?”温枳忙问。 刘元叹口气,“跑了!” 这就意味着,就算崔堂真的派人搜,在胭脂楼里也搜不到王宝,这小子早就跑没影了。 听得这话,温枳先是一愣,俄而又释怀了。 “跑了也好,也好!” 至少,不会因此而牵连胭脂楼。 只是他这一跑,十有八九又得出事吧? 不过,都跟温枳和胭脂楼没关系了。 “小姐,这儿没什么事了,您还是赶紧走吧!”刘元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东辑事的人回来,又或者是闹腾别的事,可千万别牵连小姐才好。 温枳点点头,既然胭脂楼没事了,的确是该走了,只叮嘱了刘元几句,提防着萧长陵,便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转身离开了胭脂楼。 “小姐,您说那人跑哪儿去了?”四月不解。 温枳摇摇头,“不知道,也不关心,咱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 那便如此罢! 从后门入,回萧家。 温枳的面色始终不太好,瞧着有些疲累。 一进门,府内似乎有些乱糟糟的。 “怎么回事?”瞧着从跟前匆匆跑过去的丫鬟,温枳眉心陡蹙。 四月愣了愣,“奴婢去打听,小姐先回去!” “好!”温枳回房。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四月便跑着回来了,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小姐,您猜猜,是什么好事?” “猜不着。”温枳端起杯盏饮茶,“你倒是快说。” 四月凑近了,压低声音开口,“那闲不住的某位小姐,在外头跟个花蝴蝶似的,今儿个在茶楼那边,两位世家公子因她而干了一架,夫人得知消息,赶紧让管家去把人带回来了,这会正在院中训话呢!” “没成想,百花宴都出了这么大的丑,竟还能招来这样的事儿?”温枳放下杯盏,“真是了不得。” 四月嘿嘿一笑,“现如今,整个上京谁不拿她当笑话看?三皇子选妃没落好,还被贵妃娘娘一顿教训送回了萧家,脸丢满地都是。今日虽然还有贵家公子为她打破头,但却也不是真心。” “这话从何说起?”温枳挑眉,示意四月详说。 女儿间的八卦心思,是怎么都按捺不住的。 “这二人可不是为了娶亲,是为了纳妾,毕竟谁会真的往自个身上揽污水,那不是跟宫里与三皇子对着干吗?所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四月瞥一眼门口,面色主仆二人说闲话被人听了去,“这不是满上京里告诉,萧家女儿是个当妾的料?” 纵然是嫡女又如何? 因着百花宴之事,满上京的王公子第,都不敢以正妻之礼相待。 偏生得萧姿又是个傲气的,让她当妾……还不如杀了她。 “夫人怕是要急坏了,这大庭广众的闹一场,萧姿仅剩的那点遮羞布,都被撕了个干净,女儿家的名节算是丢得彻底。”温枳倒也不是那么赶尽杀绝之人,奈何萧姿自作孽不可活。 有些事情,是萧姿自己不留活路…… 第129章 “所以啊,就算咱不给她添点花,她都能把自个给作死。”四月满脸鄙夷,“想必过不了多久,这萧家就得办喜事了。” 温枳笑出声来,“你这丫头……” “奴婢可不是乱说,她那性子还有做派,早晚的事儿。”四月撇撇嘴。 连四月一个丫头都看得明白的事儿,萧元氏又岂会看不懂,奈何到了这份上,总不能留女儿在萧家一辈子,若是留成老姑娘岂非更让人笑话? 留来留去留成仇…… 恰,萧长陵从外头回来,神情有些慌张。 乍见着温枳在房中,心下一惊,脸上的怔忪之色还来不及收回,“阿枳怎么在?” “夫君这话问得奇怪,我不在家能在哪?”温枳疑惑的问,“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哪儿不舒服?” 萧长陵忙不迭抚上自己的面颊,“没什么,走得急了,让风吹的。” “哦。”温枳不再多问,只是低头咳嗽了一阵。 萧长陵若有所思的望着温枳,下意识的紧了紧袖中手,仿佛有些犹豫,“阿枳?” “嗯?”温枳抬头看他。 萧长陵低声开口,“今夜我回房睡,你等我。” 温枳:“……” 四月:“!!” 第140章 出事了 萧长陵走后,温枳还坐在那里发愣,显然是没回过神来,但她面上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毕竟这是迟早的事情,早晚是要面对的。 “小姐?”四月有些着急,“这厮说什么来着?” 温枳幽然吐出一口气,“不妨事,早晚是要下手的。” “可是……”四月瞧着门口,“他、他……” 温枳扬起唇角,“你以为,他是真的图那点事吗?后院那寡妇,风情万种,娇滴滴的惹人疼,他若真的想,早就不得了了。” “那他这是……”四月挠挠额角。 蓦地,她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陡然僵在原地。 难道说…… “你去跟陈叔说一声。”温枳瞧了一眼四月,“把人送来。” 四月连连点头,“奴婢明白了!” 既然对方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这种事情,总归是有因必有果,说不上来谁对谁错。 四月疾步转身,温枳静静的坐在房间内,若有所思的瞧着这新房,上辈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呵,真是可笑啊! 四月回来的时候,恰好瞧见萧姿美滋滋的从主院出来,边上还跟着娇柔楚楚的丁舒真。 一瞧见这二人,四月这火气便蹭的一下冲到了脑门,可惜这是萧家,要不然……她定要一人一麻袋套上去,再狠狠的打她们个半死。 什么东西? 一个厚脸怪物,一个无脸怪物。 “大嫂,到时候你可得看好珏儿,千万不要节外生枝。”萧姿阴测测的开口,“以后有没有好日子过,成败在此一举。”  丁舒真面色犹豫,“可……可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点?到底是萧家的人,若是闹开了,或者是让外人知道,咱萧家怕也占不了好处。”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萧姿眉心微凝,“今夜得加强守备,免得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将事儿传出去。呵,萧家不需要多嘴饶舌的奴才!” 需要的,只是温枳的银子。 脸这东西,萧家还是要的…… 瞧着萧姿疾步离去的背影,丁舒真在原地站了站,悠悠然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她什么都没做,是要这件事不管成败与否,都跟她们娘两没关系。 夜色沉沉。 香炉里的香,散着袅袅白烟,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周遭。 院子内外,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姿站在门外,转头瞧着身边的人,“你可得记住了,咱之前的约定。” “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那人幽幽启唇,“不过,最后问一句,确定要这么做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真的出了别的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萧姿双手环胸,目露凶光,“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我们自有打算。” 听得这话,男人低笑两声,“还是你们萧家的人够狠,自己人都不放过。” “少废话,快进去,待会人醒了,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萧姿白了他一眼,“快点!” 眼见着人进去了,萧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快速转身离开。 “小姐?”落雪有些战战兢兢的,“这要是真的成了,那二公子……二公子那边,该如何是好?” 萧姿的打算,与萧长陵是不一样的,她对温枳抱着敌意,也带有恨意,当初百花宴出的糗,她零零总总的算在了温枳的头上。 要不是温枳,她何至于这般狼狈,要找寡妇借头面,带着晦气进了宫…… 哼! 这一次,她就要温枳身败名裂,再也抬不起头来。 纵然是自己的二嫂又如何? 关起门来,外面的人不知道温枳做过什么,但府内的人……自此后没人会看得起她这位二少夫人,到时候还不是任人践踏? 这般如此,以后再也别想离开萧家,任由萧家予取予求…… “管好你的舌头,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萧姿狠狠剜了落雪一眼,“若是让我知道,你乱嚼舌根,我就把你发卖了,明白吗?” 第130章 落雪赶紧闭嘴,“是,奴婢明白!” 有些话,终不是当奴才的,可以说出口的。 尤其是,这件事! 香气撩人,淡淡的,让人心神荡漾。 眼见着,快要天亮。 将,军府内忽然就热闹了,有人急急忙忙的敲开了长房萧元氏的房门,大声嚷嚷着,出事了。 萧元氏当即穿上了衣裳,疾步行走在长廊里,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脚步匆忙得让人心慌。 二房和三房都探出头来,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萧家,除却萧长陵成亲那日,已经好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第141章 多个人,伺候夫君 萧元氏着急忙慌的推开了房门,紧随其后的是府内的奴才,一窝蜂似的闯进了温枳的房间,瞧着满地凌乱的衣裳,一个个都倒吸一口气。 所有人都抬眸,瞧着前方轻垂的床幔。 “夫人?”底下人低唤。 萧元氏面色铁青,回过神来,愤怒的上前掀开了床幔,“贱人!” 下一刻,她顿时僵在原地。 “怎、怎么会……”萧元氏连退两步。 身后的婢女慌忙搀了她一把,其后,众人纷纷探头。 羸弱的烛光下,众人皆愣在当场。 “二公子?” 怎么会是二公子呢? “长陵?”萧元氏不敢置信。 不对啊,这跟预设的计划不一样。 怎么会是萧长陵呢? 那温枳呢? 回过神来,萧元氏慌忙上前,将床榻上,牢牢抱在一起的二人掰开,一张生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知这女子是从何而来? “她是谁?”萧元氏疾呼。 这身后来的,都是她院中的人,哪儿能认识这个院中的女子,自然纷纷摇头。 “不认识。” “看着眼生。” 谁都不认识,萧长陵怀中的女子是谁? 大概是这一推的缘故,床榻上的二人纷纷醒过来,皆睁着一双眼眸,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还真是分不清楚,到底是梦是醒? “长陵,你怎么……”萧元氏话到了嘴边,愣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不对,温枳呢? “温枳呢?”萧元氏又急又气,“二少夫人呢?” 温枳就在隔壁房间里待着,这边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此番正在慢条斯理的披上外衣,发髻都没有挽起,半披着头发,面色苍白的往外走去,瞧着格外憔悴。 “母亲!”温枳一阵低咳,虚弱的站在房门口。 萧元氏抖着手,“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这不是你的房间吗?为何你从外面进来,而他们……他们……” 瞧着语无伦次的萧元氏,温枳登时泪眼迷离,音色哽咽,“母亲,您都亲眼看到了,为何不问问夫君,他昨夜做了什么?” 语罢,温枳捻着帕子,默默拭泪。 “我家小姐这才嫁过来多久,姑爷便这般如此?”四月扯着嗓门喊,“若非小姐身子不好,哪儿能忍了这口气?原还指望夫人做主,谁知得了夫人这般指责,真是让人寒心。若是萧家不给个说法,那小姐只好先回娘家,有什么事等我家老爷回来之后,再与夫人您说道!” 萧元氏自知理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母亲?”萧长陵皱了皱眉,转头瞧着身边光溜溜的女子,骇然瞪大眼睛,竟是连滚带爬的从床榻上滑下来,“我、我……” 身上,凉飕飕的。 萧长陵面色瞬白,抬头看到满屋子的人时,已经去了三魂,再瞧见温枳流着泪站在那里,便是连最后的七魄也跟着丢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混账东西!”萧元氏气急败坏,一巴掌扇在了萧长陵的脸上,“还不快把衣裳穿起来!” 萧长陵已经慌乱不知所措,底下的奴才赶紧帮衬着,手忙脚乱的为他更衣,而床榻上的女子却无人管,只窝在了角落里嘤嘤啜泣。 “阿枳?我不是,我没有……”萧长陵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转头去看香炉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惊恐。 记忆停留在下了药之后,自己吃下解药躺在温枳的身边,默默数着数,等着温枳昏睡,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是全然都记不得了! “小姐……”床榻上的女子,忽然跳下了床榻,覆着凌乱的衣裳,哭着向温枳磕头,“奴婢、奴婢不是自愿的,若不是姑爷……呜呜呜……当时姑爷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发了疯似的,把奴婢拽进了房间,奴婢挣扎过,可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 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迷迷糊糊。 但有些还是听明白了,那便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萧长陵之过。 “胡言乱语,我的儿子我心里最清楚,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荒唐之事?”萧元氏气急,“分明是你这贱婢勾引主子,才会惹下这等龌龊之事,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 温枳上前,“母亲,这是我的陪嫁丫鬟。” 温家那边带过来的丫头,虽然不似四月这般,在温枳跟前伺候,但到底是温枳的人,自然是由不得萧元氏做主的。 “入了我萧家,便是我萧家的人,我还做不了一个奴婢的主吗?”让萧元氏恼怒的,不只是计划失败,而是脸面都丢尽了,也没伤着温枳分毫,反而让温枳拿住了把柄。 第131章 新媳妇的陪嫁丫鬟被萧长陵玷污,这传出去……萧长陵的名声,怕是彻底的拾不起来了。 “母亲!”温枳拭泪,“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打死她便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么多人看着呢,谁也丢不起这脸面。” 萧元氏哑然。 “阿枳?”萧长陵已经穿好衣裳,神色慌张的上前。 温枳避他如毒蛇猛兽,快速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冰凉。 她,嫌他? 萧长陵愣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想如何处置?”萧元氏有种被人扼住咽喉的错觉。 原本,不该这样的。 “我身子不好,自知也是有亏于夫君,夫君年轻气盛,免不得……”温枳红着眼睛别开头,“站在房门外,听得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子耳鬓厮磨,我这心里宛若刀割,但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哪个男儿不是三妻四妾的,我既无法伺候夫君,若多个人伺候夫君,为萧家绵延子嗣,也是好事!” 听得这话,萧元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此时此刻,不该是善妒而发疯?现如今听着,好像不太对…… 第142章 相同的两个片场 温枳的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在众人眼里,眼前的温大小姐,原是个善妒之人,别说是女子,饶是母蚊子靠近萧长陵,都得挨一巴掌。 现在如今呢? 居然大度到,当场替夫君纳妾。 不知这是气愤过头了,还是心灰意冷? “阿枳,你在说什么?”哭声停歇,萧长陵傻愣愣的开口,“什么多一个人伺候,你我刚成亲,我……” 温枳背过身去,“这好歹是我的陪嫁丫头,若是就这样遣回温家,让温家的人如何看我?若是被外头的人知晓,又该作何猜想?纸包不住火,还不如一劳永逸,免了旁人嚼舌根,闹得沸沸扬扬。” 这下,萧元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骂温枳不大度? 不,她很大度,正妻光明正大的为夫君纳妾,比萧元氏当年要大度得多。 骂她不识大体? 她也很识大体,这个时候没让婆母和夫君下不来台,一句身子不好,多个人伺候夫君,便将兀自将错揽在身上。 萧元氏看了看门口,萧姿怎么还没来? 这丫头,难不成睡过头了? 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阿枳,我不愿!”萧长陵拒绝。 到了这一刻,他还没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为何,自己毫无印象? 但,女子身上的痕迹,却也是骗不了人的。 “你不愿?她如此这般该怎么见人?”温枳回眸,目色猩红,仿佛是悲痛到了极点,“难不成,真的要一棍子打死她吗?” 跪地的丫鬟哭得抽抽搭搭,“小姐,姑爷,锦瑟虽然是个粗使丫鬟,但也是清清白白之身,既然姑爷不要奴婢,那奴婢只能一头撞死,也免得小姐和姑爷为难。” 语罢,她骤然起身,快速朝着墙壁冲过去。 “四月!”温枳一声喊。 四月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拦下,却因为冲撞力道,双双仰翻在地。 一瞬间,屋子里乱糟糟。 “好了!”温枳捂着心口咳嗽,如同破碎的娃娃一般,泪眼朦胧的瞧着屋子里的所有人,“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我会替夫君准备纳妾礼,大家……都散了吧!” 原本,温枳转身就走。 “阿枳?”萧长陵追了出去。 温枳狠狠拂开他的手,抬步进了偏房,重重合上房门。 萧长陵的心,狠狠颤了颤。 这就意味着,自己与那锦瑟厮缠的时候,温枳就在隔壁房间…… 她,什么都听到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萧长陵痛苦的抱头,“不该是这样的!” 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 “都散了!”萧元氏只觉得脑瓜子疼,年纪大了,对一些事情的反应,还真是有点后知后觉,眼见着温枳把事情都处置妥当了,她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奈何,晚了! 一切,都已经是尘埃落定。 但若是细想起来,这件事虽然没成,萧长陵却也没什么损失,只是院子里多了个人而已,多个人多张嘴,来日若是能诞个一儿半女的,对萧元氏来说,还是意外收获。 待萧元氏离开,众人也跟着出了院子,只剩下哭哭啼啼的锦瑟,默默的穿着衣裳,见着门口的萧长陵时,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的退下。 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四月附耳贴在门缝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那叫一个心情激动,什么叫反将一军? 这便是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姐,没动静了?”四月低声说。 温枳坐在梳妆镜前,瞧着自己毫无破绽的惨白妆容,“天快亮了,这动静也够了!” “不知道那边,会不会再来个大动静?”四月兀自沉吟,“小姐,您说,这次能不能把这瘟神送出去?虽然咱不可能在萧家久留,但瞧着也是碍眼不是?时不时给咱来点烦恼,也是挺糟心的。” 温枳转头看她,“你瞧着她那性子,像是能低头的样子吗?” “可咱这不是纳妾了吗?那边,怎么就不成呢?”四月小声嘀咕,“这么好的机会呢!” 第132章 温枳叹口气,“那边可没这么好拿捏,何况迷香而已,只是躺在一块什么都没发生,有什么可低头的?这事本就是给她个教训,仅此而已。” 想必经此一遭,萧姿会有所收敛,不会再想什么馊主意。 只是,温枳没想到的是,事情会发生得……出乎意料。 当萧元氏出了院子,急吼吼的去找萧姿商议,为什么计划有变时,推开房门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屋子里,一片凌乱。 萧元氏觉得,自己大概是造了什么孽,一大早的就遭了两棒槌…… “萧!姿!” 第143章 我与表嫂两情相悦 萧元氏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到底哪儿不对劲,明明应该在温枳房间里的李寿茂,这会躺在萧姿的床榻上,两个人以极为不雅的姿势纠缠在一起,身上斑驳可见。 傻子都该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儿子如此,女儿竟也如此,萧元氏觉得天都要塌了…… 蓦地,她终于回过神来,“出去,都给我出去!今日之事,谁敢乱嚼舌根,便乱棍打死!” 众人当即行礼,纷纷退出了房间。 下一刻,萧元氏倒了杯水,端起杯盏便泼在了萧姿的面上。 忽然间的沁凉滋味,让萧姿骇然尖叫,“哎呀!” 嗤…… 身上传来的异样,让她止不住喊出声来。 疼?! 怎么回事? 一抹脸上的潮湿,萧姿这才发现母亲就站在床边,不由的心神一颤,等着她意识到什么,陡然转头,瞧着躺在自己枕边的男人,瞬时连滚带爬的摔下了床榻。 “娘?娘……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我?”萧姿疯似的低吼,待发现身上不着片缕,慌忙扯下了被褥,颤抖着裹紧了自身,“李寿茂,他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不,不该这样的,他不是应该在温枳的房间里,与那贱人……”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萧元氏一记响亮的耳光子,狠狠甩在了她的面上。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姿流着泪,捂住了刺拉拉的面颊,险些将银牙咬碎。 “你给我闭嘴!”萧元氏咬牙切齿,气到浑身发抖。 床榻上的李寿茂,吃痛的揉着扶额,慢慢坐起身,说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我与表嫂是真心相爱,你们、你们莫要……” 一睁眼,李寿茂僵在当场。 屋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李寿茂慌忙下了床榻,“这是哪儿?” 未见温枳,只见萧姿。 且萧姿这般境况,显然是与人…… 再看萧元氏的脸色,再看自己的样子,李寿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他想不通,自己明明进了二公子的院子,明明推开了温枳的房门,为什么会在萧姿的床上醒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把衣服穿上。”萧元氏拂袖转身,“收拾好了再来见我。” 这件事,原就是他们萧家理亏,甚至于无法去追问温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让温枳知道,他们算计了她,把她送上别的男人床榻,为的就是让她愧疚,为了弥补而掏出嫁妆贴补萧家,后果会不堪设想。 那边已经了结,这边绝对不能再闹起来,否则温枳就会有所察觉。 若不好收场,萧家可就真的要沦为,整个上京的笑话……哪怕,已经是个笑话,不能连最后那点颜面都丢得干干净净。 萧姿狠狠的瞪着李寿茂,“你不是去了那贱人的房间,怎么会在这里?” “我哪儿知道?”李寿茂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临了,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姿一眼。 不得不说,有些记忆很是模糊,但身体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昨夜的女子,热情如火,让人心内悸动,纵然是此刻回想起来,亦是意犹未尽。 “你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睛?”萧姿目色猩红。 李寿茂面色一滞,讪讪的收回视线。 “今日之事,你若敢多说半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萧姿恨恨的以手锤床板。 这哑巴亏,她早晚要找温枳去算! “知道了。”李寿茂率先穿好衣裳,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 门外,落雪战战兢兢的伫立。 昨夜小姐让她去盯着那边,谁知她蹲在墙角睡着了,如今听得那边出事,再见着李寿茂从自家小姐房内跑出去,她这心里砰砰乱跳,已然明白……出事了! 整个萧家,一半乱糟糟,一半静悄悄。 姨娘柳氏坐在栏杆处,笑得那叫一个眉眼弯弯,“她元氏也有这一遭,真是笑死人了,儿子女儿,都是不成器的,这烂摊子要是捅到老夫人那里,可就好瞧了!” “姨娘,那……”丫鬟素心低低的开口。 柳氏如玉般的胳膊,轻轻搭在了栏杆处,“不着急,这一桩两桩的没意思,得凑一凑,多出点纰漏才好一次性了账,要不然这搬弄是非的人,也是怪让人厌恶的。” “是!”素心点头,“那就由着长房再闹一闹,早晚会闹出点更大的动静。” 柳氏哼哼两声,“公子呢?” “昨儿夜里回来了,今儿一早又不知道在哪,说不定去看热闹了。”素心回答。 第133章 柳氏叹口气,“真是个不成器的,整日往外跑,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难为老娘,日日替他筹谋。下回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 这小子,该静静心了! 不远处,有身影一掠而过…… 第144章 帮她补刀 萧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个个都是看热闹的,底下奴才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在所有人都离开房间之后,落雪进了房间。 “小姐?” 还不等落雪求饶,萧姿已经冲到了桌案前,快速打开了香炉的盖子,面色惨白的瞧着内容物,双手微微的打着颤,“这里面的东西……” “小姐?”落雪又喊了一声。 萧姿这会倒是聪明了,转头就将这东西递给了落雪,“去找个大夫,给我查清楚,这里面的香是不是……是不是带了催情之用?” “是!”落雪捧起香炉就跑。 小姐屋子里的香,素来是以百花清香为主,若是真的掺合了其他,说明有人设计了小姐! 若是如此,落雪便也是逃过一劫,否则的话…… 等着萧姿走出房间,叶子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跃下。 一帮蠢货! 纵身而去,来无影去无踪。 “如何?”李常安靠在了萧家后门外。 叶子面无表情,“光腚拉磨,转圈丢人。” 语罢,叶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听得这话,李常安止不住低头偷笑,“温少东家到底是心慈手软,不敢下死手,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得看咱哥的。” 他回头睨了一眼高墙,美滋滋的离开。 这次,可以回去跟他哥交代了! 萧家算是彻底热闹透了…… 听得四月来报,说是萧姿和李寿茂都去了大夫人的院子里,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可算给他们找了点不痛快。 “不过,奴婢听说,房间里……嗯,有股怪味。”四月面颊微红的开口。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也是可以明白的。 温枳正在喝水,登时被呛得直咳嗽,一张脸胀得通红,“你说什么?” “她院中的人,是这么传的。大夫人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嚼舌根,否则就要发卖!”四月煞有其事的开口,“这事,肯定不是假的。” 温枳愕然,“可我让陈叔他们下的,只是迷香。” 姑娘家的清白有多重要,温枳还是明白的,所以在对待萧姿的事儿,温枳还是留了一线情面,哪怕萧姿对她下了死手,她还是没能学了萧姿的心狠手辣。 香炉里,是迷香。 迷香只会让人昏睡,不会行那些之事。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小姐,那您说这是怎么回事?跟咱预想的不太一样呢!”四月也记得,小姐特意叮嘱了,莫要坏了姑娘的清白。 名节和清白是两回事,温枳不想做那腌臜之人,所以对陈叔是再三叮嘱。 可现在…… “有人暗中插手了。”温枳沉着脸,“陈叔知道我的脾气,不会乱来的。”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悄悄的插手,对萧姿下了死手。 “那会是谁?”四月诧异,“小姐,这是帮咱们,还是害咱们呢?” 温枳一时间也不好说,这是好是坏? 萧姿出事,必定第一时间认定,是温枳下的手,到时候…… 想想,似乎有点冤。 “不管是谁,这萧家不安全了。”温枳呢喃自语,“连外人偷偷进入都不知道,甚至于就在眼皮子底下干了坏事,竟也无知无觉。” 四月一听这话,登时有些心惊胆战,“小姐,那您说,咱会不会也有危险?要不然,还是离开萧家避一避吧,这腌臜的虎狼窝,还是留给这帮畜生罢了!” “你以为这虎狼窝,是想出就能出得去的?我是掉进虎狼窝的一块肥肉,不啃点肉下来,他们能放手?今日便是教训。”温枳叹口气,“不过没关系,这教训已经够了,对咱也是有好处的。” 四月有些难受,“只是,委屈了小姐。” “我自找的。”温枳淡淡然回答。 若是以前,温枳必定会难受,但是时隔这么久,她已经学会了坦然,且逐渐适应了这样的勾心斗角,既然萧家的人不肯放过她,那她……就慢慢陪他们玩。 “我原以为闹一场便罢了,没想到萧姿那边会闹成这样。”温枳凝眉,“你让人去找陈叔,仔细留意萧家府门外的动静。” 四月不明白,“小姐,这是为何啊?” “萧姿那个狠辣的性子,为了以绝后患,怕是不会放过她的那位表哥,所以……”温枳裹了裹后槽牙,“皇咱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好歹留点把柄在手里。” 李寿茂,就是萧姿与萧家的把柄所在! “是!”四月当即转身离开,“奴婢这就去传话。” 这等好事,四月可不敢耽搁,得尽快办了,免得那恶毒女人,到时候真的弄死了李寿茂…… 瞧着四月匆忙离去的背影,温枳无奈的笑了笑,转念想着,萧长陵纳妾的事也该摆在面上,要好好操办起来了! 第145章 一嘴毛 温枳这边没闲着,“病怏怏”的让人收拾了后院,紧接着便开始往锦瑟的房间里送东西,姨娘要有姨娘的身份象征,不能太过狼狈,免得让人笑话。 第134章 在这期间,萧长陵来“求饶”与讨好,都没能得温枳一个眼神与笑脸,他很清楚温枳的性子,什么都可以忍受,唯有这一点,她素来是小心眼的。 此番这般大度为他纳妾,无外乎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的无奈之举。 “公子?”万里心惊,“您还是别在这儿站着了,少夫人正在气头上,若是见着您,怕是更生气了。” 萧长陵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瞧着温枳命令人,往偏院里送东西,一张脸青白得厉害,深知短期内,温枳怕是不会原谅他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有不会有什么结果。 思及此处,萧长陵转身就走,他得去找始作俑者,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迷香,为什么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催情之物?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这件事,府内的人倒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男儿三妻四妾最是寻常,如今二少夫人都开了口,谁还能多说什么? 但丁舒真却是真的一脸无法接受,怎么就、就纳妾了呢? 主院。 萧元氏面色黑沉,端坐上方。 萧姿站在那里,李寿茂则跪在地上。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香炉里怎么会有催情之物,你怎么会出现在姿儿的房间里?”萧元氏已经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一想起那画面,整颗心都在颤抖。 李寿茂连连摇头,“我只记得,我推开了房门,然后看到床榻上有人,便走了过去。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就有些浑浑噩噩,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你侬我侬的画面,却实在是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脸。 彼时,浑身发热。 “那你呢?”萧元氏问。 萧姿喉间滚动,“我只记得当时好热,后来就凉快了,至于发生什么事情……” 亦不清楚。 萧长陵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得这些,脚步当时就顿了一下,他也是这样的感觉,“是不是这药有问题?分明是迷香,此前我亲身试过,只会让人昏睡,不至于如此,现如今怎么就……” “你的药呢?”萧元氏盯着李寿茂,“药是从你手里递过来的,剩下的药呢?” 李寿茂这下也不敢肯定了,毕竟事情发生得太过凑巧,如果是自己的药有问题,那么……这问题就大了,但还是有个问题,他明明走进了温枳的房间,怎么一转头变成了萧姿的房间? “药、药……”李寿茂吞吞吐吐。 萧元氏冷着脸,“长陵,你去拿!” “是!”萧长陵也想弄清楚真相。 他虽然勉强答应了这样的事情,但本质上还是不想发生意外的,毕竟温枳是自己的妻,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丢脸的只能是自己。 药拿回来的时候,丁舒真也跟着到了。 瞧着面色各异的众人,丁舒真静静的站在边上,想听个真相。 事实证明,是药有问题。 李寿茂给予的迷香,具有迷情之用,想必是当时他推门进了房间,察觉到身子有恙,便赶紧退出来,想着求解救之法,结果误打误撞入了萧姿的房间。 于是乎…… “若是你房中的迷香有恙,倒也说得过去,为什么姿儿房间里,也点了迷香?”萧元氏问。 萧长陵转头望着萧姿,“这个问题,是不是得由你来回答?” “我、我……”萧姿望着落雪,“房中为何会有迷香?” 落雪扑通跪地,吓得脸色苍白,“小姐,奴婢一直跟着您,委实不知情。兴许是平日里伺候的奴才不当心,将表公子给的迷香,放错了位置,混在了香料盒子里?” 这只能怪萧姿自己贪心,想留着迷香,以便来日不时之需,谁知道害人害己,让底下人误点了香料。 日日焚香去味,结果只这一次错误,就让她万劫不复。 “作孽啊!”萧元氏气得没眼看。 丁舒真瞧着兄妹二人,底下人来报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现如今亲耳听到,止不住声音轻颤,“二郎,你也做了那糊涂事?” “我……”萧长陵别开头,没有看她。 但,也没有否认。 “你糊涂啊?!”丁舒真红着眼,“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萧姿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在这里马后炮,当时什么都不做,只动动嘴皮子,这主意难道没你的份,现如今出了事,你倒把自个摘干净,就我们两兄妹搭进去。呵,丁舒真,你真的如你所言的,那般良善无辜吗?” “小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丁舒真委屈,“娘,昨夜珏儿不舒服,儿媳一晚上都在侍弄珏儿,没敢离开半步,着实什么都不知道。” 萧元氏沉着脸,低声呵斥,“姿儿,你莫要自己受屈,就乱棍子打死所有人。” “说不准,就是她动的手脚,原是想对付温枳,谁知道……”萧姿现如今就是刺猬,见着谁都要扎一刺,但她这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之前,丁舒真与萧长陵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这叔嫂二人不清不楚。 现在萧姿这么一说,好似也是有些道理的。 萧元氏这会看向丁舒真的眼神,也跟着变了,“你该不会真的……” “娘,儿媳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小妹和二郎的清白做赌注啊!”丁舒真跪在那里,登时流下泪来,“娘,儿媳冤枉。” 第135章 萧元氏脑瓜子疼,一下子闹出这样了,年纪上来了,哪儿分得清谁对谁错? “都别吵了!”萧元氏扶额,“吵得我脑瓜子疼,让我静一静,让我静一静。长陵,你是兄长,这件事你与姿儿商议着处置干净。” 萧姿狠狠拭去脸上的泪,恶狠狠的瞪着李寿茂。 看得李寿茂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第146章 真是个好母亲 “都下去吧!”萧元氏摆摆手,转身朝着后堂走去。 年岁大了,到底是经不起折腾。 “你先回去。”萧长陵转头望着李寿茂。 听得这话,李寿茂如获开释,转身就走。 “二哥!”萧姿流着泪,“我、我……以后可怎么办?” 再狠辣,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待嫁的年纪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上门?到时候她哪儿还有脸见人? “我会叮嘱府里的人,不许乱嚼舌根。”萧长陵心知,这样的事情是拦不住的,但只要转移视线,不承认这些事情,多多少少还是能遮掩一番的,“到时候论就起来,你可推到我身上。” 男人在这方面,倒是没这么多顾虑。 “多谢二哥!”萧姿默默拭泪,“但是二哥,眼前还有个问题。” 萧长陵一怔,“什么?” 想了想,萧姿伏在了萧长陵的耳畔低语。 稍瞬,萧长陵面色凝重。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萧长陵的犹豫,写在脸上。 萧姿哭哭啼啼,“二哥是想看着我死吗?” “罢了!”萧长陵当即打住,“二哥会替你解决后患,这段时日你且仔细着,不要随便外出,还有……不要再去胭脂楼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姿哭声骤歇,这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记住了吗?”萧长陵再三确认。 萧姿极不甘心的点头,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她没有选择。 女儿家失了清白,要么死,要么嫁。 可她不想死也不想嫁,那就只能选其他的路走…… “你最好是认真的。”萧长陵转身离开。 “二郎?” 丁舒真从后面赶来,急唤了一声。 萧长陵顿住脚步,轻叹着转身,“大嫂还有事?” “你真的要纳妾?”丁舒真低声询问,眸中盈动,仿佛心疼到了极点,“原就是被设计了,你……” 萧长陵望着她,“要么我纳妾,要么小妹嫁人,这么大的动静,堵不住那些悠悠之口,只能让一桩落地,大嫂觉得我有选择吗?” “哼,你是巴不得我嫁给那个渣滓吗?”萧姿恶狠狠的瞪着丁舒真。 丁舒真呼吸一窒,慌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萧姿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忙都没帮上,兴许还在背后戳了我一刀,你最好别被我抓住把柄,要不然的话,我定不会就此罢休!” 丁舒真哽咽,“小妹,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哼,人心难测。”萧姿转身就走。 萧长陵也没有再逗留,大步流星的离开。 徒留下丁舒真站在原地,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面上的泪一点点被风吹干。 “娘!”萧珏从远处跑来,小脸微白,气息微喘,瞧着的确身子不太好的样子,“他们说,二叔要纳妾了,什么是纳妾?” 丁舒真回过神来,默默的蹲下,抱了抱年幼的儿子,面色平静的开口,“纳妾,就是你二叔的身边,很快就要添人了。” “添人?二叔身边不是已经有人伺候了吗?”萧珏不明白。 毕竟,他的父亲压根来不及纳妾,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不一样。”丁舒真循循善诱,“这添人是说,你二叔会有其他女子,然后这女子还会给你二叔房内,添上几个子嗣,开枝散叶。” 闻言,萧珏面色骤变,“二叔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好了?” “珏儿,你到底不是二叔亲生的,明白吗?”丁舒真泪眼汪汪,“你二叔对你这样好,是看在你爹的份上,等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将这份好,转移到他自己的孩子身上,这是必然的事情,娘也没办法阻止。” 萧珏不干,“不行!二叔只能对我好!” 如果二叔对别人好,那他还有人疼吗? “珏儿,只怪我们娘两命苦,你爹为了这将,军府荣耀,把命都赔上了,可惜不会有人记得你爹的好,但你得记住。你爹,是为了所有人而死,这里的一切都染着你爹的血。”丁舒真抽抽搭搭的抱着儿子,“是他们对不起你。” 萧珏咬牙切齿,“娘你放心,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一定会替爹和娘,守住所有的东西。” “珏儿真乖,娘的心肝啊!”丁舒真笑着流泪,“有珏儿在,娘就有盼头了,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萧珏深吸一口气,“娘,这府内,只应我一位小公子!” 丁舒真没说话,温柔的抚着儿子稚嫩的面颊。 纳妾之事,终不是丁舒真能拦住的,因为事关萧姿的名节,若不出个由头掩人耳目,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为了替萧姿遮掩,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何况,对男人而言,纳妾最是寻常,不是什么太委屈的事情,只是多个女人在枕边而已,且流程很简单,亦不是麻烦事,只是后院安置一番便罢! 第136章 有温枳安排,萧长陵只需扭扭捏捏的接受便是。 锦瑟入了后院,以后便算是长房二公子的姨娘,吃穿用度按照姨娘的位分来,身边配置几个奴才伺候,一应皆妥当。 当天夜里,萧长陵便光明正大的进了锦瑟的房……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危险! “小姐!小姐!”四月急急忙忙的进门,“真的,真的!” 第147章 查不出的真相 温枳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书册,见着四月急匆匆的回来,倒也没太大的反应,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成了?” “嗯!”四月连连点头,“还好陈叔去得及时,要不然……” 温枳轻嗤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毕竟死人不作数,总归是要灭口,才能保全这个秘密,免得让我起疑。” “呸,一帮子狗东西。”四月啐了一口。 温枳放下话本子,转手端起了杯盏,“今夜可以安心睡觉了,短期内他们不敢再作祟了。” 招数不能接二连三的用,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否则的话,可就前功尽弃了。 来日方长! “陈叔那边,应该可以搞定。”四月窃笑,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温枳笑了笑,陈叔的办事能力,自是放心。 这不。 瞧着眼前的麻袋,陈叔悠悠然吐出一口气,示意底下人把麻袋解开。 内里的东西,不断蠕动,发出支支吾吾的声响。 麻袋口的扎绳被解开,终于露出了内里的东西。 是个人。 一个被绳索绑得严严实实,连嘴巴都被堵住的男人。 李寿茂。 陈叔站在马车边上,瞧了一眼这黑漆漆的林子,若不是他跟着萧家的马车,在乱葬岗底下把人捡回来,这小子怕是已经被狼给吃了。 “爷,他受伤了。”底下人忙道。 因为没点灯,所以谁都没发现,李寿茂受了伤。 这会解开了绳索,把李寿茂从麻袋里放出来,大家才发现李寿茂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一刀子扎在心口,难怪萧家的人这么放心,把人往麻袋一装,推下了山坡了事。 原来…… “还活着!”底下人忙道。 陈叔松了口气,“带走!” 此前通知了小姐,李寿茂被萧家的人送出了城,此番若是没把人救下来,小姐岂非失望?是以,无论如何都得把人救活。 眼见着,李寿茂只剩下一口气,这种情况只有一人可解…… 马车,疾驰而去。 篱笆墙,茅舍。 烛光羸弱,时近晓。 怪医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收起了银针,“命保住了,亏得他这人命大,心脏与常人偏离了些许,要不然这一刀子下去,必死无疑。” “那就说,他不会死了,对吧?”陈叔再三确定。 怪医点头,“我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自然是不会死了,不过还是得养一养,短期内不要挪动,得好好让人看着。” “我给你留两人,看好他。”陈叔叮嘱,“这是小姐的意思。” 闻言,怪医当即一脸正色,“放心。” “这小子捏着萧家的把柄,来日小姐想从萧家全身而退,少不得他的功劳。”陈叔解释了一番,“你且多看着点,我先回去,免得小姐着急。” 怪医连连点头,“让小姐放心,我不让他死,阎王爷来了都得让三分。” “有你在,我当然放心。”陈叔带着人离开。 怪医冷着脸,瞧着床榻上面色惨白的李寿茂,“要不是小姐,谁稀罕救你!” 天亮后,城门口开。 陈叔回城。 在萧家的人看来,李寿茂因着羞愧而失踪,偷偷离开了将,军府。 而萧长陵得到的汇报,李寿茂已死,尸体被丢在了乱葬岗,这会必定已经被野狼野狗分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池。 毕竟那一刀,已经足够丧命。 “死了就好!”萧长陵站在荷池边上,冷眼睨着池中锦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有余辜。” 护院沉默不敢多言。 “可有查出来,那药到底是李寿茂自作主张,还是被人算计?”萧长陵转头问。 护院行礼,“查过了,给表公子送药的是个痞子,这人素来不靠谱,据他说,当时可能拿错了。” 这就意味着,问题真的出在李寿茂身上。 “没用的东西!”萧长陵咬牙切齿。 若不是因为李寿茂的大意,自己何至于这般被动? 现如今,温枳对他几乎没有好脸色,虽然大度的为他纳妾,但他这段时间都无法,再对温枳开口提银子的事情。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公子?”护院低声开口。 萧长陵回过神来,“下去吧!” “是!” 不远处,温枳冷然伫立。 “阿枳!”萧长陵疾步上前。 温枳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萧长陵追了两步,终是停了下来,瞧着温枳的背影,面色旋即变了,唇角微微下压,暂时不想再激怒温枳。 “公子?”万里上前,“少夫人出门去了。” 这方向,的确是出门。 胭脂楼那边,还得温枳来操持…… 第137章 “这几日,多盯着少夫人。”萧长陵低声叮嘱,“时刻来报。” 得找个机会,好好哄一哄…… “是!” 第148章 那迷香是不是你换的? 身后跟着尾巴,温枳是有所察觉的,是以她也没往别处去,出了萧家便进了胭脂楼。 “小姐?”刘元迎上来。 温枳疾步进门,四月忙道,“后面有尾巴。” “尾巴?”刘元探头瞧了一眼,快速跟着温枳回屋,“怎么回事?” 温枳坐定,“他们的计划失败了,怕我有所察觉,所以才盯着我。” “真是该死!”刘元奉茶,“小姐,那接下来怎么办?” 温枳倒是不着急,“还能如何?照常往来胭脂楼,横竖他们现在不敢动我,只能远远看着,仅此而已。对了刘叔,你且去通知一下陈叔,这段时间我便不去临风楼了,只在胭脂楼见人。” “明白!”刘元点点头,“交给我便是。” 四月撇撇嘴,“真是烦人得很!” “这笔账,我是定然要清算的。”温枳若有所思的品茶,“总不能白受这委屈!” 四月登时眼睛发亮,“小姐,那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温枳轻笑两声,“谁手底下,还没几个人呢?” 四月挠挠额角。 人? 萧长陵身边,不是已经塞了锦瑟吗? 这,还要塞? 过了半个时辰,陈叔从后门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小姐?怎么回事?刘掌柜说,你被人盯上了?” “萧家的人,不打紧。”温枳言简意赅。 闻言,陈叔松了口气,“我还以为……” “那边如何?”温枳问。 陈叔坐定,“差点来晚一步,心口挨了一刀子,险些死在乱葬岗,好在这会已经没事,人还没醒,小心养着便也罢了!” “别让他死了,我留着他有用。”温枳淡然饮茶。 陈叔颔首,“是!” “给我找个年轻俊俏的少年郎,风流倜傥,能说会道的那种!”温枳低声吩咐。 陈叔一怔,“小姐,您这是……” “我自然是用不上,但有些人能用得着。”温枳放下手中杯盏,“我不能白白被算计一场,这样的事情,不落在自己头上,是不会明白伤害有多大。既然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我,那我自也不必客气,大家礼尚往来。” 这么一说,陈叔便明白了,“放心。” 四月在旁边听着,恍惚也明白了大概。 “对了陈叔,兴昌镖局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府衙也没有继续追查?”温枳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此罢休,王宝失踪了,十有八九又去找兴昌镖局的麻烦。 陈叔叹口气,“兴昌镖局已经派了不少人出来,大概是冲着王宝他们去的,府衙那边忌惮着东辑事,只敢在城内外找人,没敢进秋水山庄,所以不会有什么结果。” 东辑事不松口,纵然钟光岳有心查明真相,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那这事就算是僵住了?”四月问。 陈叔点头。 没有进展,便是真的僵住了。 门外,有人急匆匆的跑过去。 刘元探头看了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兴昌镖局的人刚跑过去,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唉,这上京啊,好一阵不得太平,小姐进出家门可得小心。” “嗯。”温枳点头。 街头,闹哄哄的。 在胭脂楼里待了一上午,晌午过后,温枳便从后门悄悄离开,马车仍是停在门外,那些萧家的眼线自然也只盯着门外。 “一帮蠢货。”四月满脸鄙夷。 温枳轻笑两声,“正因为蠢,咱才有机会溜出来,避开他们的盯梢。” “倒也是!”四月点头。 下一刻,陈叔与四月神色一紧,慌忙护着温枳,贴墙站着。 一群人快速从跟前跑过去,蹿过这条巷子直冲前方,经过温枳身边时,隐约还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血腥气,让人时分不舒服。 “这不会都是兴昌镖局的人吧?”四月咬着牙,“太明目张胆了吧?” 直到人都走远了,陈叔才松了口气,“背后是东辑事,纵然是明目张胆,又有谁敢多说什么?咱赶紧走吧,近日的上京不太平。” “嗯!”温枳心头砰砰乱跳,总觉得好像要出点什么事似的,“对了陈叔,那迷香是不是你换的?” 陈叔愣了愣,“什么迷香?” “就是房里的迷香?”四月解释,“不知怎的,好像成了迷情之物。” 陈叔似乎没明白二人所言,“什么迷香,什么迷情之物?” “我不是让你把人迷晕了,然后凑了两对?”温枳缓步往前走,“可最后,两对都、都那……” 陈叔陡然顿住脚步,“小姐,您吩咐的是迷香,所以我都是按照您说的来,压根不敢乱来,怕万一给您惹祸,到时候还得把您赔进去。” “真的不是你?”四月差点咬到舌头。 陈叔很肯定摇头,“我只是把人弄晕了,然后悄悄的凑了两床,别的什么都没做。小姐,有人在暗中……帮了您一把?” “是帮我还是害我,委实不好说。”温枳面色凝重,“不过最终结果,倒是挺让人舒心的。” 第138章 虽然,有点狠! “只要最后不牵扯到小姐,就不成问题。”陈叔笑道,“对付萧家的人,怎么狠怎么畅快。” 这话刚说完,前面陡然一阵哗然,好似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的。 三人疾步上前,登时都愣了愣。 春风阁? 这是…… 第149章 三个看热闹的倒霉蛋 墙角,扒拉着三个脑袋,三颗按捺不住的多管闲事的心。 四月在前,温枳在旁,陈叔殿后。 三人就这么眼巴巴的盯着,不远处的春风阁,瞧着兴昌镖局的人闯入了春风阁,然后又被护院赶出来,场面一度乱糟糟的。 四月小声嘀咕,“居然跑春风阁去?这里面不是女子就是女子,还能藏王宝这样的凶徒吗?” “别是寻个借口罢?”陈叔说。 温枳没吭声,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 不是找借口进去寻欢作乐,就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异常吧?但王宝那样的性子,似乎也不太可能,进这样的地方。 “要死啦!”妈妈插着腰,扯着嗓门高声喊,“你们这闹腾的,让咱们怎么做生意?一个两个的瞎了眼,猫见着腥就往上扑,直往姑娘的房间里冲,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要知道,这春风阁在上京,可是数一数二的花楼,里面的姑娘更是个顶个的才艺双绝,不是谁都能往里面闯的。 “没点本事,在这上京的地界,还真是盘不了这么大的楼子。”陈叔低声说。 温枳眉心微凝,“兴昌镖局的人,还真是猖狂。” 人狂必有祸,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不是现在,必是早晚。 “已经让你们进去搜了,你们还要得寸进尺?”妈妈可不依,“真当我春风阁好欺负吗?” 不少王公子第,往来春凤楼,被里面的姑娘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 若是这些姑娘闹起来,那些个公子哥,还不得跟着帮衬?不怕公子闹,只怕公子身后的三公九卿,纵然是东辑事林不寒,也得悠着点。 倒不是怕了花楼,而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与朝臣结怨,否则秋后算账,谁都讨不了好…… 不求锦上添花,莫要落井下石。 没必要。 “妈妈,不要与他们客气。”月姑娘捋着袖子,立在妈妈的身侧,“我瞧着这一个两个的,不是来找人的,倒像是来白占便宜的。” 妈妈冷笑两声,“以为咱春风阁都是女子,便可以这帮欺负?都给我滚出去,再敢在我春风阁门前张望,老娘我就扒了你们的皮,找兴昌镖局的总镖头,好好说道说道!” 为首的眉心微蹙,“我们看着人跑进去……” “进你个死人头啊!”月姑娘一巴掌过去,还不等那人说完,便已经指着他鼻子,开口破骂,“一个两个长得贼眉鼠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敢在这里假正经?什么搜人,我瞧着就是管不住裤裆里的家伙事,想不花银子,跑咱这儿遛鸟来了!” 妈妈自不再与他们客气,“都给我滚,滚滚滚!” “撤!”一帮人,气吼吼的离开。 妈妈啐了一口,狠狠的骂了几句,这才慢慢悠悠的转身回了春风阁。 月姑娘站在那里,慢慢放下了捋起的袖口,抬头便瞧见站在角落里的三人,眉心微微拧起,看了温枳两眼,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的进门。 “月姑娘。”温枳抿唇。 不算陌生,但也不谈不上交情,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走吧!”陈叔率先往前走。 从春风阁门前绕道后巷,巷子略有些弯弯绕绕,略有些长,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人走,出了这条后巷便是另一条街。 只是,还没走两步,前方便传来了喧闹声。 陈叔和四月慌忙拽着温枳,再度躲在了转角,扒拉着墙根瞧着外头动静。 “是刚才那些,兴昌镖局的人。”四月忙道。 温枳蹙眉,“这人没见过。” “小姐,可能是易容。”陈叔低语。 温枳陡然想起了自己,当即明白,“所以这王宝真的刚从春风阁出来?” “可惜没跑了,他们在后巷等着。”陈叔深吸一口气,“小姐,走吧,莫要多管闲事,这是兴昌镖局的事情,也是东辑事的事儿,咱小老百姓掺合不起。” 对方有权有势,他们温家……只剩下钱。 “嗯!”温枳听劝,可不敢随便掺合,“走!” 只是,现在想走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有刀刃直挺挺的指向三人。 未免冲突,陈叔忙道,“我们是路过。” 但,对方并未放下刀剑,却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将三人控制起来,大概是在担心,他们是王宝的同伙,到时候愈发难缠。 “别动!”陈叔低声开口。 温枳的脊背紧贴着墙壁,被四月和陈叔护在身后。 三人静静的站着,时不时扭头望着那边的战局,愣是谁也不敢动…… 突然间,又有一道身影窜入。 冷剑瑟瑟,直扑兴昌镖局的人而去,举手投足间,杀意凌然。 “好像是女的。”四月道。 温枳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个女子。 第139章 这一身的好功夫,让人啧啧称赞,只见这女子轻纱遮面,纵身跳入包围圈,瞬时搀了王宝一把,转而提剑杀出一条血路,反手便推了王宝一把,“走!” 见王宝没有反应,女子又是一声怒喝。 “快走!” 可兴昌镖局的人,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周遭围得水泄不通,势必要将二人当场擒拿。 “这三人也一并拿下。”有人高声喊。 有几双手,快速伸向了三人。 温枳骤然瞪大眼睛,“我是温……” 话音未落,“咻”的一声响。 “啊……” 第150章 开始想起他 血溅满地,尚未触及温枳的手,被一柄匕首狠狠扎穿。 此刻,男子抖着手握住手腕,面色惨白的盯着刺穿掌心的匕首。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瞧着一人斜倚在墙边,神情闲适的抚着怀中的猫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抬头看向众人的时候,唇角轻勾,笑得痞坏。 “萧家的?” 上京谁不知道萧家的这位三公子,混迹街头,纨绔废物。 “萧家虽然不中用了,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碰的。”萧长赢直起身,抱着猫,吊儿郎当的走过来,“兴昌镖局要抓人,不该抓到将,军府的头上。” 一听这话,所有人旋即转望着温枳。 “萧家的二少夫人,跟这件事没关系,兴昌镖局的人满大街的乱抓人,若是传到了上面,怕也不好收拾吧?”说话间,萧长赢已经走到了温枳跟前。 冷戾的眸子,无温的扫过周遭众人,却在低头瞬间,将所有的温柔都赋予猫儿身上。 “还不滚?”萧长赢挡在了温枳跟前,与四月和陈叔一道,刚好形成三角之势,将温枳妥妥的藏在安全圈内,“听不懂人话?” 怀里的猫儿,登时“喵”的叫了一声。 被扎了一刀的男人,快速后退了疾步,狠狠拔下了短刃,愤怒的瞪着萧长赢,可纵然如此,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他们是来抓人的,不是与上京的王公子第为敌的。 滚是不可能的,他们还得抓人。 只不过,王宝那边有帮手,这帮人到底还是让他跑了。 见状,所有人疾追而去。 方才还喧嚣到了极点的巷子,忽然间冷静了下来。 四月和陈叔对视一眼,终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 “没事了!”陈叔赶紧查看,“小姐?” 温枳摇头,“我没事。” 正要跟萧长赢道一句谢谢,却见着这厮头也不回的,朝着巷子外头走去。 “萧长赢?”温枳疾呼。 萧长赢陡然顿住脚步,仿佛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人,转过身来睨了她一眼。 眼神不咸不淡,略显微凉。 “谢、谢谢!”温枳低低的开口。 萧长赢眉心微蹙,头也不回的离开。 “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总是要粘着小姐,此番倒是奇怪。”四月皱了皱眉,“瞧着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冰冰的。” 温枳站在原地,唇瓣紧抿。 “不管如何,到底是他出了手。”陈叔忙道。 虽然萧长赢不出手,陈叔也会出手,但现下却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先回去吧!”温枳回过神来,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至于兴昌镖局的人,能不能抓到王宝和他的同谋,便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与她温枳可没有半点关系。 可惜,兴昌镖局的人,没有这本事。 那女子功夫奇高,带着王宝杀出重围之后,竟消失在一片民房之中,这七拐八拐的弄堂,一进来就没人了,谁也不知道这二人到底藏身何处? 没办法,只能继续搜,一直搜。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兴昌镖局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衙役。 可等着府衙的人赶到,连口粥都没喝上…… 于是乎,满上京都是闹哄哄的。 温枳没敢再在外头逗留太久,早早的回了萧家,让四月去打听了一下,说是三公子没回来,不由的心头微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您在担心什么?”四月不明白。 温枳眉心微凝,瞧着外头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这样的天色,让人有点心慌。” “慌什么?”四月问。 温枳没说话,回到软榻边上静静坐着。 眼下萧长陵自知理亏,暂时不会来她房中,所以她还能有几日的宁静,但过些日子可就不一定了。 好在,放榜就在这几日。 “小姐?”四月奉茶,“您定是被白日里的事情吓着了,莫要担心,白日只是运气不好,这种事定不会时时发生,您定定神,奴婢给你煮一碗安神汤去。” 温枳接过杯盏,低低的应声。 真的,只是吓着了? 恍惚间,脑海里出现萧长赢的身影,尤其是他面无表情转身的那一刻,让她骤然想起了当年剥兔子皮的时候,容九喑那阴测测的神情。 下意识的,温枳慌忙喝了口水定定神,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容九喑”这三个字,对她来说便是心理阴影,委实想不得,想不得…… 可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你越是告诫自己不要想,越是……挥之不去,满脑子都是那三个字,在你的领地里进进出出,如影随形。 第140章 温枳狠狠摇头,他是死是活,在做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又没有求着他……救! 第151章 敢动她?呵! 今夜,似乎是有些不踏实的。 无星无月,人心浮动。 秋水山庄。 重兵防守的书房。 林不寒的手,轻轻抚过书架上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可真是让人欢喜,但宫里多得是这样的好东西,自也司空见惯,没什么可稀罕。 “督主若是欢喜……” 还不等孙昌把话说完,林不寒已经笑出声来,尖嗓子里透着清晰的嘲讽之色,“这宫里什么没有,我还能稀罕你这点东西。孙昌啊,你说说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学会揣摩心意呢?我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闻言,孙昌面色骤变,慌忙俯首行礼,“督主明察,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拿这些个打发了我?”林不寒阴测测的笑着,弯腰凑近了躬身的孙昌,“东辑事的刑狱大牢里,想不想去走一遭?” 孙昌扑通跪地,“不知孙昌做错了什么,请督主明言。” “此前我问过你,紫云砚的事情,你说你不知情,还在追查之中。”林不寒直起身,扫一眼周遭的书架,多少好东西都堆砌在这里,真是好看极了。 外人所见,这秋水山庄威严肃穆。 却不知,是因为东辑事的扶持。 如果没了林不寒,他孙昌哪儿能爬到这个位置?又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 简而言之,没有东辑事,就没有兴昌镖局。 可现在呢? 这条狗似乎不怎么听话。 林不寒,不高兴。 “督主?”孙昌面色瞬白。 林不寒阴测测的笑着,“本督最恨的就是阳奉阴违之人,孙昌啊孙昌,你应该很清楚,本督为什么要紫云砚吧?” “督主,我已经派人去找,肯定会……” “不用肯定。”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这件事,已经有人去做了。” 门外,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容九喑出现在门口,“督主,找到了!”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林不寒转头望着孙昌,“紫云砚就在你的秋水山庄里,这欺上瞒下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啊!” 孙昌登时面如土色,“我没有,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督主!”容九喑将一个包袱搁在桌案上,打开来是一个木盒子,内里装着一方砚台。 紫云砚。 “我的小心肝啊!”林不寒将佛串子递给了容九喑,满脸欣喜的站在桌案前,激动的瞧着盒子里的紫云砚,“果然是紫云砚,是紫云砚!” 皇帝有一方紫云砚,是以林不寒身为东辑事的督主,当然认得这东西。 容九喑站在边上,瞧着林不寒满脸欢喜的盯着紫云砚,好似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问了,眼里只有这东西,他漠然抬头盯着跪地的孙昌。 恰,孙昌也抬头。 目光对撞,容九喑唇角微微勾起,意味不明。 “带走!”林不寒小心翼翼的将紫云砚放回盒子里,“阿喑,收好。” 容九喑行礼,“是!” 包袱,背在他身上。 林不寒转头望着,仍是跪在地上的孙昌,“本督最恨的就是欺骗,但念在你为东辑事办了不少差事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次就算了!” “多谢督主,多谢督主不杀之恩!”孙昌连连磕头。 林不寒低呵两声,“孙昌啊,本督对你寄予厚望,你便是这样回报本督的?真是让人失望。下不为例!” “是!”孙昌还伏跪在那里。 林不寒转身离开,继续捻着他的佛串子,继续念着他的阿弥陀佛。 临走前,容九喑睨了孙昌一眼,还是那个眼神。 带着清晰的冷意,无尽的嘲讽。 崔堂怀中抱剑,冲着孙昌冷笑一声,“孙总镖头也算是享受了大富大贵,怎么就这般不知足?贪得无厌的下场,刑狱大牢里比比皆是,您怎么就……没看明白呢?” 崔堂转身离开。 东辑事的人,快速撤离了兴昌镖局。 百姓瞧着,东辑事的人,大张旗鼓的来,大摇大摆的走,倒也没多想。 毕竟,林不寒出行,素来是这样张扬。 待人走后,底下人快速将孙昌搀起,“总镖头?” 回过神来,孙昌跌跌撞撞的往外冲,直奔主院。 彼时,孙夫人江烟柳,还在房中等着,褪了外衣只穿着中衣坐在床边,一副温柔恭顺的模样。 见着孙昌进来,江烟柳赶紧起身,“怎么回事?外头闹哄哄的,是东辑事的人又来做什么吗?你、你的脸色怎么了?” “收拾东西,马上走!”孙昌快速取了外衣,与她披上,“穿好衣裳,什么都别问,马上立刻收拾。” 江烟柳愣在原地,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了? “你惹怒了他们?”江烟柳忙不迭穿上衣裳,坐在梳妆镜前束发,“怎么回事?” 孙昌动作快,将屋内的细软全部塞进了包袱里,“那老不死的怪物,已经动了杀心,再留下去,只怕是必死无疑。你先走,我再观察两天,等确定安全之后再去与你汇合。” 第141章 “那我们去哪?”江烟柳眼眶微红,低声询问。 孙昌动作一顿,似乎是在犹豫。 半晌过后,他低声开口,“齐州。” 虽然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承载了他们最不愿提及的过往…… 第152章 告诉阿喑,做干净点! 一时间,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彼此都很清楚,齐州意味着什么,但更明白,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这两个字是不会再出现在二人的世界里。 “非如此不可吗?”江烟柳低声问。 孙昌回过神来,郑重其事的点头,“是!” 可见,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若是不走,会怎样?”江烟柳紧了紧手中的木梳,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哀伤。 孙昌上前蹲下来,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烟柳,我们还有以后,莫要拘泥于一时,想想将来。现在若是不走,以我对那老东西的了解,只怕活不过这几日。” “他要杀了我们?为什么?”江烟柳不明白,“一直以来,东辑事与咱相安无事,为何会如此突然?” 孙昌犹豫了一下。 “你倒是说啊!”江烟柳追问。 孙昌没有吭声。 “为什么不敢说?”江烟柳不明白,“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孙昌愕然,当下急了,“我没有,烟柳你知道的,当年我见着你的第一眼,便对你一见钟情,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也是清楚的。” “那你为何不敢告诉我缘由?”江烟柳眼眶微红,“你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孙昌半垂下眼帘,“因为……紫云砚。” 紫云砚三个字一出,江烟柳的神色陡然全变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她哆哆嗦嗦的重复着,“紫云砚?紫云砚……” 怎么会是紫云砚呢? 居然是紫云砚? “烟柳?”孙昌慌忙扶住摇摇晃晃的江烟柳,“莫要着急,莫要着急。” 江烟柳面色发白,额头薄汗深处,“为什么阴魂不散,为何又出现了?难道说,真的逃不开阴影,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一个霍家还不够,还要覆灭整个秋水山庄吗?” “别着急。”孙昌忙不迭安慰她,“我们这就走,马上离开上京,只要走得远远的,就不会在掺合在这里面,到时候咱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安顿下来,从此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你觉得如何?” 江烟柳连连点头,“好,好!” “你快收拾一下,我去安排人,连夜送你走!”孙昌松开她,“等你安全了,我马上出去与你汇合,眼下得留一人先稳住上京的局势。” 江烟柳这会是真的一点都不再犹豫,当即转身去收拾东西,只是手脚有些发软,显然还是心有余悸。 深吸一口气,孙昌转身就走。 这会,他得去快速安排,派人送江烟柳离开。 夜色沉沉。 有马车,快速从秋水山庄的偏门而出,直奔城门口方向。 这个时候要出城,要么有令牌,要么十万火急。 兴昌镖局,有东辑事的令牌,出城倒不是什么难事…… “爷?”崔堂上前行礼。 容九喑靠在马车里,听得外头的动静,不温不火的依在窗口,指尖轻挑开窗帘,“说。” “如您所料,人已经出城了。”崔堂低声开口,“不过,孙昌没走,走的是孙夫人。” 容九喑唇角轻勾,目光凉薄的睨了一眼崔堂,“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崔堂颔首,“叶子会把人请回去的。” 容九喑瞧了一眼,秋水山庄的方向,“他总得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东辑事不会放过他的,这会可就真的有热闹看了。” “督主一定会杀了他。”崔堂也深谙,林不寒的德行。 敢骗林不寒,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之所以还没下令,只是因为那块东西还没往上送,还没得帝王确认,所以得先留一口气,免得到时候线索中断。 这会,林不寒的紫云砚,已经呈递到了帝王跟前。 瞧着桌案上的紫云砚,皇帝的脸上的变化,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又惊又喜,又慌又乱,甚至于带了几分不知所措。 “皇上?”林不寒笑盈盈的躬身上前,“您瞧瞧。” 皇帝深吸一口气,慌忙指了指书架,示意林不寒将书架上方的木盒子拿下来。 “皇上!”林不寒将木盒子取下,毕恭毕敬的放在桌案上。 盒子里,是另一方紫云砚。 两方紫云砚放在一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上方的纹路有所不同,其他的……不管是材质还是花纹雕刻,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皇上,应该是真的。”林不寒低声开口,“您觉得呢?” 皇帝不敢肯定,但瞧着似乎是一样的。 “明日,偷偷让人来看看。”皇帝吩咐,“这是第二方砚台,时隔多年,没想到终是出现了,甚好,甚好!只是,这第三方砚台,会在何处呢?” 林不寒瞧着皇帝小心翼翼抚摸着砚台的模样,不由的温声笑道,“皇上,这第二方都找到了,还怕找不到第三方紫云砚吗?只要凑齐了这三方砚台,想必离真相就不远了。” 第142章 这话,简直是直戳帝王心坎。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第三方砚台。”皇帝眯了眯眸子,“第三方紫云砚……会在谁的手里呢?” 林不寒沉默不语。 “你说,这是从兴昌镖局找到的?”皇帝好似想起了什么,音色微沉。 林不寒颔首,“是!” “你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帝王冷着脸。 林不寒行礼,“请皇上放心。” “有你办事,朕自是放心,这紫云砚的秘密,决不可流出去。”帝王的掌心,轻轻贴在了木盒上,里面已经装了两方紫云砚,在等着第三方砚台的出现…… 说这话的时候,帝王眸中杀气毕现。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奴才明白!”林不寒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东西送到了,命令也得到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兴昌镖局倒霉的时候。 “去,告诉阿喑。”林不寒接过小太监递来的佛串子,“做干净点,别让人抓住把柄!” “是!” 第153章 煎煮烹炸,你喜欢哪个? 兴昌镖局到底不是小门小户,此前与兴昌镖局关系甚密,若是就这样没了,百姓难免议论纷纷,虽然东辑事不怕这些,但也怕满朝文武抓把柄,到时候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若是哪天秋后算账,帝王忽然翻脸,这桩桩件件都会变成致命的刀子,与其担心以后,不如从一开始就做得干净。 这才是防患于未然,最好的办法! 孙昌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好在东辑事的人并未动手,他这颗心便也放了半颗,按照行程推断,江烟柳这会已经走远了,等到了齐州那边之后,便算是彻底安全了。 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放下这里的事情,立刻赶去齐州与她汇合。 只要离开上京,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萧家。 四月拎着食盒进门,“小姐。” “送去吧!”温枳深吸一口气,“要放榜了,总得吃点好的吧?” 四月瞧了瞧手里的食盒,“是!” 那便,便宜了那厮。 糕点送到了锦瑟的房中,四月含笑望她,“交给你了!” “是!”锦瑟行礼,“请姑娘放心便是。” 四月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锦瑟聪慧,很多事情都会处置妥当,交给她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两日,他虽然进了我的房,却是诸多打听姑娘的事儿。”锦瑟开口。 四月都走到门口了,止不住转身看过来,“你说什么了?” “我自是什么都不会多说,但瞧着他那般样子,心里隐约是有疑虑的,不知是疑心此事,还是另有所虑?不过,请姑娘放心,这等小事,我自会处理妥当。”锦瑟毕恭毕敬的回答。 四月瞧着她这副恭顺的模样,默默松了口气,“午后便会放榜,这件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事情就不必插手太多,免得他起疑。” “是!”锦瑟颔首,提起了食盒,“那我这就给他送去。” 四月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得不说,陈叔这次找的人,倒是分外的乖顺懂事,处理事情的时候,亦是十分趁手,半点都没有扭捏和生疏之态,格外得体。 回到房内。 四月将锦瑟之言,如实汇报。 温枳倒是不着急,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枝春于晨光中熠熠生辉,漫步轻摇,分外耀眼,“现下不管我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的,但这份内疚不会太久,没心肝的人永远都是没心肝的。再过些日子,他便会觉得我是刁蛮拿乔,到时候便成了那个无理之人。” 男人啊,永远是喜新厌旧的。 “那接下来该如何做?”四月问。 温枳站在房门口,瞧着外头极好的日头,“先等着吧!” 等着,放榜再说。 “对了,奴婢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刚刚回来的萧三公子。”四月忙道。 温枳转头看他,“他回来了?” “嗯!”四月连连点头,“瞧着好像心情不错,还是抱着他的猫,嘴角上扬。” 温枳没吭声。 回来了…… “小姐,您发什么愣?”好半晌没见着自家小姐吭声,四月免不得担心,“是哪不舒服吗?” 温枳摇摇头,“走吧!” 先出门再说。 “是!” 这萧家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出了门,主仆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即便身后跟着尾巴,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进了胭脂楼便无恙,这帮蠢货只会在门前看着。 街头,人头攒动。 温枳坐在街边的面馆,跟店家要了一碗阳春面,抬头看了一眼,远远跟着的两个人,若无其事的往碗里倒了点醋。 “馋死他们。”四月吹了吹碗里的面。 温枳深吸一口气,“不必搭理。” “是!” 好好吃饭,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至于其他事情……饭后再说。 跟前有暗影微沉,温枳与四月不约而同的抬头,乍见着萧长赢勾唇一笑,冲着店家要了一碗面。 见状,温枳眉心微凝,“那边还有桌子。” 没必要拼桌。 “看不见姐姐,吃饭都不香了。”萧长赢偏头看她,“昨儿刚在巷子里救过姐姐,怎么姐姐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呢?真是让人好伤心呢!” 第143章 温枳:“说人话!” “拼桌。” 温枳不语,低头吃面。 待面端上来,萧长赢取了筷子,美滋滋的吃着,瞧着似乎没什么异常。 只在临了的时候,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姐姐喜欢什么面?” 这话问得温枳一头雾水,低头瞧着自己碗里的面。 “煎煮烹炸……喜欢哪个?”萧长赢漫不经心的笑问。 温枳眉心微凝,没有吭声。 “小姐不喜欢那油腻腻的,还是煮的较为清淡一些,偏爱少许。”四月回答。 萧长赢“哦”了一声,“好!” 温枳:“??” 好? 好什么好? 第154章 放榜 吃完面,温枳便回了胭脂楼。 萧长赢依旧跟在温枳身后,眼见着她进了胭脂楼,这才回头看着,紧跟不舍的尾巴,勾唇朝着他们走过去。 乍见这萧三公子朝着自己来了,二人赶紧开溜,谁不知道这位爷不好惹,若是被他抓住,那还得了? 然,二人刚转身,就被两个陌生男人堵住了去路。 稍瞬,巷子里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萧长赢站在巷子口,认真的瞧着街边小贩,动作麻利的捏着面人,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一会,两个陌生男子若无其事的离开,巷子里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客官,您的面人!”小贩将面人递过去。 一只洁白的猫儿,很是憨态可掬。 “很好!”萧长赢伸手接过,顺道给了银子。 这猫儿长得乖巧,瞧着就让人喜欢,那些个张牙舞爪的,迟早得连爪都得拔了。 “不乖,就得煮汤。”萧长赢扬长而去。 不多时,有人发现了巷子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个人,倒是无碍于性命,只是伤得不轻,昏迷不醒,被抬到医馆救治之后,终于缓缓醒转。 问及是谁下的手,两人纷纷摇头,一问三不知。 敢说吗? 不敢。 那可是自家三公子。 他们今日敢指认,明日三公子就能拧下他们的脑袋。 上面这两位爷都是不好惹的主,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谁也惹不起…… 好在,没人会关心两个奴才的死活。 毕竟,午后便有官爷喜气洋洋的贴出了榜文。 满上京的人,都在等着这一天。 十年寒窗苦读,等的就是放榜,一朝功名天下知。 “让让,快让让!”洛时节朝着前面挤。 奈何人太多,根本就挤不到前面去。 临风楼的掌柜和伙计,也帮忙朝前挤,终于将洛时节送了进去,这周遭的挤挤挨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度只能随着周遭人群晃来晃去。 “洛公子,可有瞧见?”掌柜的问。 洛时节踮着脚,纵然是往内挤,也是瞧不太清楚,红纸黑字,光线反光,身子左右摇晃着,着实是瞧不清楚的。 “看、看不清楚。”洛时节眯了眯眸子,“哎哎哎,别晃,别晃……”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再度被人挤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见着众人往里挤,即将踩踏上头,掌柜和伙计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把人搀起来,先护着他出来为好。 “是我没用,我真没用。”洛时节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掌柜忙问,“伤着没有?” 他这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转,身子也没好全乎,若再有个万一,那还得了? “不打紧不打紧。”洛时节连连摆手,起身的时候掸去了身上的灰尘,“罢了罢了,大抵是没有这福分,多谢掌柜和诸位,这事儿勉强不得,有则最好,无则继续努力。” 他这心态倒是极好,瞧了一眼周围的人山人海。 “还是先回去干活吧!”洛时节惋惜的瞧着那红榜,“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纵然挤进去也没用。走吧!” 掌柜瞧了瞧这周围的人,想挤进去着实不容易,只能就此作罢。 榜上前三,是要入殿试的。 金榜题名,帝王钦点,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会有礼部官员亲自来迎,入朝入宫。 “走吧!”事已至此,众人只得就此作罢。 临风楼内。 今日宾客少了许多,这会都凑到了宫门口,一个个都去查看那榜文。 连带着萧长陵,也是急不可耐的去看榜文,十年寒窗,等的就是今时今日,岂能错过。 若是自己能金榜题名,来日在温枳跟前也好有个交代,且到时候,她看在这金榜题名的份上,定也会原谅他,帮扶他。 彼时,仕途坦荡,前途无量。 “看到没有?”萧长陵追问。 万里挤不进去,几番进去都被人推搡着出来,“瞧、瞧不见!”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万里定睛一看,真真是傻眼了,这榜文上方前三位,根本不是自家公子,这就意味着,公子落榜了…… 对于此番秋试,萧长陵准备了多久,万里都是看得见的,如今失败……万里忽然不知道要该怎么跟公子言说,公子定会失望透顶吧? 然,事实就是事实。 “公子?”万里红着眼,小心翼翼的摇头。 萧长陵原还有所期待,此刻骤然面色惨白,“你、你说什么?” 第144章 “公子,咱以后还有机会的!”万里低低的规劝。 萧长陵呼吸急促,“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前三甲是谁?” 第155章 他们不配 不管前三甲是谁,榜上都没有他萧长陵的名字,纵然是十年寒窗又如何?纵然是将,军府出身又怎样,拘于一方,且多少人忌惮着,多少人恨不能落井下石。 人性如此,不过是遮掩及时,不曾露出半点龇牙咧嘴之态,笑盈盈的背后藏了多少勾心斗角,你所见刀尖,转眼已入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萧长陵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所幸被跑出来的万里,快速搀住,不至于摔倒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 萧长陵与死去的长兄不同,兄长自幼便随着父亲习武,是最像父亲的,能在武将之中博得一席之地,如果不是因为意外死于战场的话,想来整个将,军府都是他的。 而萧长陵呢? 因着出娘胎便是体弱之态,到了三岁还是木讷之态,最不得爹娘欢心,旁人提及,都只笑将门弱兵,直到六七岁上得学堂,才稍稍有所好转。 其后,萧长陵从文。 只可惜,天资有限。 从小的胎里不足之症,让他在学术之上亦弱于他人,别人的七分功,他需得用十分努力来完成,只不过在某些方面,却有了优势。 比如说,外表。 萧长陵生得一副好皮囊,且因着幼时身子虚弱的缘故,上了学堂之后,尽显一身书生意气,唇红齿白,稍一番收拾,动动嘴皮子,便胜过无数少年郎。 将,军府门第,又是这般俊俏,看上去极为老实,这样的男儿,惹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可惜,娶了个商贾之女。 然,这是外人愚见。 事实上,以萧长陵的资质,根本无法驾驭官家小姐,那一个个娘家的依靠,不是谁都可以撼动的,现如今的萧家文不文武不武,剩下的只是一些当年旧部,还在关心提携着萧家。 等到这些旧部都另择其主,萧家就真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娶一个只剩下钱的商贾之女,以钱铺路是最好的选择。 “公子?”万里慌张的将萧长陵扶到一旁,“公子,您缓缓,缓缓,此番未曾上榜,咱……咱还有下一次,少夫人一定不会怪您,一定会继续支持您的!” 萧长陵面如土色,呆呆的坐在那里,掩在袖中的手死死蜷握成拳。 下次? 下次就成了吗? “公子?” 万里嗓音带颤,公子不会是伤心坏了吧? 好半晌,萧长陵才回过神来,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万里,“带我去找阿枳。” “是!”万里赶紧扶起自家公子,朝着胭脂楼而去。 不过,等他们赶到胭脂楼的时候,才惊觉温枳根本不在胭脂楼。 “小姐说是去看放榜了!”刘元解释。 于是乎,萧长陵扑了个空,“若是阿枳回来,让她速速回家,我在家里等她。” “好!”刘元点头。 呵,等着吧! 温枳这会就在临风楼里坐着,后面的尾巴被解决之后,她又可以痛快的出来溜达,听得掌柜和伙计说,那边人太多挤不进去,她也不着急,就这么安安心心的等着。 “小姐似乎对洛公子很有信心?”陈叔有些不解。 按理说,小姐和洛时节素不相识,往日也没交情,怎么会有如此信重之感?好似从一开始,小姐就知晓这位洛公子,来日必成大器? “陈叔见过他的文章吗?”温枳笑问。 陈叔摇摇头,“不曾关心。” 他一个生意人,关心读书人的文章作甚? “人如其文,他的字里行间,尽见民间疾苦,而不是歌功颂德,粉饰太平。”温枳端起杯盏浅呷,“在众多学子之中,不乏这样的人,但是秉持赤子之心者,少之又少。浑浊之世,需要有人装疯卖傻,也需要有人说真话,真真假假,才能有所权衡。” 这话说得陈叔,有些云里雾里,实在是没听明白。 小姐以往最不爱涉及这些,可现在好像……都不太一样了,似乎对宫里和朝廷上的事情颇感兴趣,甚至于有意插一脚。 “小姐,您到底想干什么?”陈叔到底还是担心了,万一小姐出什么事,那还得了?他此生没什么大的希冀,惟愿小姐平平安安,也算是对老主子有个交代。 温枳报之一笑,有些伤痛是没办法抚平的,所以……只能转移。 过往生死如梦似幻,烙印在心头,挥之不去;现在她只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保全温家保全自己,避免覆辙重蹈。 “我想囫囵个的离开萧家,然后送他们下地狱。”温枳勾唇,笑得温婉,“陈叔觉得怎样?” 陈叔连连点头,“好,好得很!” 有小姐这句话,他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说句实话,陈叔打心里没瞧上萧家,空壳子而已,哪儿配得上他家小姐…… 第156章 大喜啊! 楼下,忽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温枳转头,估摸着是来人了。 四月当即走到了门前,透过虚掩的门缝瞧着外头,“小姐,是公门的人。” “来了!”温枳应声。 陈叔站在门后瞧着,看着那帮人吹吹打打的,将正在擦桌子的洛时节给整得一脸懵逼。 第145章 但很显然,这一次是冲着洛时节来的。 所有人都在恭贺,这恭贺声与敲锣打鼓的声音,让整个临风楼,出奇的热闹,耳畔都是嗡嗡声,闹得那叫一个热闹纷呈。 洛时节回过神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位置。 房门紧闭,温枳并未出来。 “洛公子?”礼部的人笑嘻嘻的上前,“还不赶紧接旨谢恩。” 洛时节忙不迭接旨谢恩,跪地磕头,接圣旨的时候,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纵然是对自己的文章有信心,但……当时也只想着,若是此番未中,那便下次继续。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将母亲接到上京,让母亲跟着自己享福。 只是母亲执拗,对上京颇为反感,怕是未必肯来…… 接了圣旨之后,所有人都在恭贺。 “洛公子,赶紧回去休息吧!”掌柜忙不迭笑道,“这儿有咱呢,您赶紧准备准备,等着明日一早进宫面圣吧!” 洛时节回过神来,赶紧拱手揖礼,“多谢掌柜的,但是我这活……” “不必不必!”掌柜赶紧摆手,“若是再这样下去,万一传出去,于您于咱都不是好事,以前也就罢了,从您接了这圣旨开始,您就不仅仅只是您自个。” 洛时节愣了愣,继而郑重其事的点头,仍是恭谨至极,“多谢掌柜提醒。” “赶紧回房去,免得多生事端,等着明日殿上面君。”掌柜的让伙计在前领路,送洛时节回房,这个时候安安静静才是最好的,要不然的话,容易生出是非。 四月合上房门,“小姐,洛公子真的要上殿面君了?” “这还能有假?”陈叔很是怀疑,“小姐,您赌赢了。” 温枳笑了笑,“是赌赢了,算是掰回一局,不过接下来,还是要小心点,不可得意忘形。给洛时节准备两身衣裳,不需要太贵重,寻常便是。” “这是为何?他要上殿面君,不得穿得好一些?”四月不解。 温枳摇头,“他不需要。” “那我去办。”陈叔道。 温枳颔首,陈叔转身就走。 来两身衣裳很容易,寻常布料,简单裁制,不需要太多的纹路,也不需要更多的花样,两身长衫足够。 “小姐,这下临风楼可得出名。”四月笑道,“洛公子在这里落脚,回头多少人得过来沾沾喜气,到时候生意会更加红火。” 温枳瞧了一眼窗外的人头攒动,“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他得名,我得利,名利双收。” 生意人,要的就是银子。 无本的买卖,只赚不亏。 “小姐,胭脂楼那边来人,说是您那位去了一趟,让您早点回萧家。”伙计进门,低声汇报。 四月啐了一口,“晦气!” 这大好日子的…… “知道了。”温枳起身。 四月愕然,“小姐,真的回去?” “这个时候回去作甚?”温枳勾唇,“我得为萧家赚银子,得让胭脂楼起死回生,得把萧姿拿走的空缺补起来,得为萧长陵尽心竭力。” 四月:“??” “还没听明白?”温枳瞧了一眼门口的伙计,“让胭脂楼的人,回萧家一趟,就说我出城收账去了,今夜怕是不能及时回来。” 伙计了悟,“是。” “这下,够他们乱的了。”四月嘿嘿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胭脂楼出事的时候,他们没帮忙,现在还惦记着胭脂楼的银子,那萧长陵落榜之时,她温家自然也不会沾手,那些个乌烟瘴气,还是让他们自己收拾吧! 她得,寻个清净。 “小姐,那咱……”四月有些雀跃。 温枳想了想,“琉璃园那边已经修葺好了,但还没有开门迎客,倒是可以去小住两天,宽宽心。” “这倒是不错。”四月连连点头,“琉璃水榭最是招人欢喜,这个季节海棠花开得好,小姐过去正好赏花散心。等着秋日里枫叶红了,整个琉璃水榭,更是景色怡人,比那十里桃花更加艳丽。” 温枳笑了笑,“我只这一开口,你便如此高兴,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进去?可见这些日子在萧家,把你给闷坏了。” “小姐。”四月嘿嘿笑着,“跟着小姐,哪儿会闷坏?奴婢只是觉得,这天底下除了萧家,都是好去处,只要小姐愿意,天涯海角,奴婢都愿意陪着你去。” 温枳瞧了一眼窗外,“天涯海角倒是没什么意愿,惟愿爹能长命百岁,惟愿身边所有关心我的人,都可以平安喜乐。既然躲不开,那就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这一次,避开被萧家吸血的命运,应该可以有所不同吧? 乍听得胭脂楼的伙计来报,说是温枳出城了,萧长陵急得火烧眉毛,“这个时候怎么就出城了呢?” “还说呢!萧姑娘夺了这么一批货,胭脂楼那边的空缺补不上,眼见着料子被扣下,小姐急得眼冒金星,只能厚着脸皮出城去收账,惟愿他们看在老爷的份上,能多多少少补点空缺,能让胭脂楼渡过难关。”伙计没好声好气的解释。 萧长陵责问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 纵然他这厢落榜,出了大问题,却也没资格责难温枳,毕竟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那个自私自利的妹妹,若不是萧姿夺了这一批胭脂,何至于胭脂楼亏空成这样? 第146章 说到底,是萧姿害了萧长陵。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萧长陵问。 伙计摆摆手,转身就走,“小姐只说收账,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萧长陵:“……” 完了! 第157章 她躲起来了 琉璃园在城西,靠近护城河边,环境分外雅致。里里外外,请的都是武艺高强的护院,一个两个的分外仔细,谨防闲杂人等靠近。 温枳是从偏门进去的,进了门之后便从专门的通道进去,保密性极好,无人敢乱嚼舌根。 “小姐怎么想起要过来?”管事——赵和真,满心欢喜,“怎么也不派人提前通知,我这厢什么准备都没有。” 温枳笑了笑,“赵伯伯,我又不是头一回来,您这般见外作甚,不过是来歇歇脚,过两日还是得回去的,此事可莫要告诉我爹。” 一声“赵伯伯”,喊得赵和真眉开眼笑,但后来这两句话,总觉得有些不中听,让他又止不住拧起了眉头,“歇歇脚?你这还要回萧家去?” “嗯!”温枳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的这些叔伯,都不喜欢萧家,更不喜欢萧长陵,所以有这样的表情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唉!”赵和真轻轻叹口气,“小姐,您的院子还在后面。” 温枳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在这琉璃园的后山,永远都有一座雅致的小院,是留给温枳的,也是独属于她的,平日里纵有贵客临门,亦不能踏入这里半步。 依山傍水,林木阴翳,羊肠小道,花团锦簇。 长长的花廊从院门口而起,直通林后屋舍,风吹着檐下两排花灯轻轻摇晃,流苏随风舞。 静谧。 雅致。 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修养去处。 “这里还保持着小姐喜欢的样子,添了点花花草草,搬了小姐在温府喜欢的摆设,那边的桃林,这边的竹林,还有屋子里的床幔帷幔款式,木雕等式样,也都是小姐欢喜的样子。”赵和真笑着开口,“小姐住得肯定舒心,就跟在自个家里一样。” 温枳忽然顿住脚步,鼻子略有些酸涩。身边有这么多人宠着她疼着她,她都不曾发现,竟是一门心思扑在那些吸血虫的身上,这是有多眼瞎心盲? “小姐,怎么了?”赵和真愣住,乍见着温枳眼眶微红,登时皱起眉头,“是萧家欺负你了?” 温枳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只是觉得赵伯伯想得真周到,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疼我,我觉得高兴。” “你这孩子。”赵和真松了口气,“别想太多,到了这琉璃园就是到家了,谁也不能欺负我家小姐,赶紧去歇着吧,我让小厨房给你做爱吃的,咱好吃好喝好睡,不想太多。” 温枳眼眶微红,“多谢赵伯伯。” “四月,照顾好小姐。”赵和真叮嘱。 四月点头如捣蒜,“赵管事放心。” 进了房,瞧着周遭熟悉的一切,温枳整颗心都松懈了下来。 真好。 “陈掌柜会留心萧家的动静,时刻来报。”四月挑了炭火,升起了小炉,将一壶甘霖搁在小炉上。 温枳盘膝坐在蒲团上,瞧着风吹动檐下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心中平静至极。 “小姐?”四月笑嘻嘻的凑上来,“这儿真舒服,咱就在这儿待着吧!让萧家的人,满上京的找人去!” 温枳慢条斯理的摆弄茶具,“找不到人,他们会找到温府,没有和离便是夫妻,到死我都得葬在萧家的祖坟里,与萧长陵埋在一起。” “可他不会和离,也不会休妻的。”四月很清楚,“此番落榜,萧长陵必定会牢牢的抓紧温家,抓住您,指着您吃肉喝血呢!” 温枳点头,“所以我才迂回曲折,与他们折腾,要不然惹他们疑心,万一他们要拖死我,我上哪儿说理去?只能慢慢来,让他们对我放松警惕,然后找个机会拿到和离书。” “没有找到第二个心甘情愿供养他们的人,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小姐您的!”四月有些发愁,这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呢? 温枳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其后继续,“那也未必,洛时节入朝,到时候必定感激临风楼,感激我,来日便算是有了一条路,到时候闹腾起来,不至于府衙无人。” 她在囤积力量,也在扩展人脉,将一切的一切都蔓延开来,笼于周遭,就成了自己的保护罩。 以后真的跟萧家决裂,不至于让萧家高高在上,占尽优势! “萧家,那咱在这儿躲多久?”四月担心。 温枳想了想,“就几天,等他们冷静下来,咱再回去不迟。” “是!”四月点头。 一杯清茶,茶香四溢。 风吹着铃铛轻摇,清音流转…… 第158章 妈宝好大儿 琉璃园内,安静得让人浑身舒坦,至少,耳根清净,心无陈杂。 不过,萧家可就没那么清净了。 萧长陵落榜,温枳夜不归宿。 “造孽啊!”萧元氏咬牙切齿,瞧了一眼坐在边上的萧姿与萧长陵,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两个的,竟都是如此不成器,让我以后指望谁?” 最优秀的长子若是还活着,她何至于如此歇斯底里? 奈何,逝者已逝,这是事实。 第147章 丁舒真睨了一眼萧珏,萧珏当即会意,快速上前握住了萧元氏的手,“祖母莫要动怒,珏儿会好好跟夫子读书识字,好好孝顺祖母的。” 听得这话,萧元氏面色一顿,神色旋即缓和了不少,“还是珏儿懂事!” “祖母莫要生气。”萧珏往萧元氏的的怀里钻。 如此,萧元氏的怒气算是彻底消散了,眉眼间凝着几分无奈之色,瞧了一眼周遭众人。 “母亲,是儿不成器。”萧长陵行礼,满面羞愧之色。 萧元氏瞧着怀里的小孙子,若有所思的叹口气,“这件事终也怪不得你,天下人才济济,不只是你一人落榜,可叹我萧家如今落魄,文不成武不就,时也命也!” “母亲?”萧姿上前,“虽然兄长落榜,无缘殿试,但不代表仕途走不通,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先谋一个位置,再缓缓而上,又有何不可?” 萧元氏看着她,“你可知道这句话有难?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从你父兄去世后,府中的库房钥匙在老夫人的手里,这老婆子防着所有人,到咱手里的月例银子,只够生活。要想走仕途,你这三瓜两枣的能有何用?” “咱们这点银子不够,二哥房里的银子……可不止这点。”萧姿转头,“二哥,你该拿出点当家人的气势,怎么处处都让那女人拿捏着?既然嫁给了你,那这银子不都得花在你身上才作数吗?看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连家都不回了,眼里心里还有你这个夫君吗?” 萧姿当着这么多人面,数落自己与温枳,萧长陵的面上自然挂不住,“还不是因为你?胭脂楼因为上次之事,已经亏损,好不容易出了一批新货,你进门便是一顿打劫,让胭脂楼雪上加霜,你还有脸在这里嚷嚷?” “我……”萧姿面上一紧,“我这还不是为了与诸位小姐和夫人,打好关系,为你图个前程吗?” 萧长陵当面拆穿她,“你是为了我吗?” “不就是一些胭脂吗?我用得上她的东西,那是看得起她,你是我二哥,怎么偏帮着外人?”萧姿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 萧元氏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虽然有心偏帮女儿,但这一次的事情关系到了长房的前程,如果萧长陵没了出路,那老夫人只怕会将希望,放在二房三房的身上。 别看三房的儿子还小,又是个庶子,但老夫人身子康健,未必不能活到那一天…… “娘……”萧姿哭唧唧。 萧元氏瞪了她一眼,“最近就属你事多,这个那个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一边待着去,能闭嘴就给我闭嘴,闭不上就出去。” “娘?”萧姿愣住。 往日里,娘最偏心她,可现在……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得走别的路。”萧元氏将萧珏抱坐在自己膝上,“你跟温枳好好商量,既然已经是夫妻,就该夫妻齐心,以前的事情且放一放,来日的前程才是最要紧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理该明白!” 说这话的时候,萧元氏瞥了丁舒真一眼。 说到底,有些事的确是丁舒真之故,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还非要往萧长陵跟前凑,这才导致了小夫妻的矛盾,以至于温枳心生嫌隙,不愿意出钱帮扶萧长陵。 若不是这样,大抵不是现在这样。 “是!”萧长陵颔首,“母亲所言极是,我一定会好好规劝阿枳。” 萧姿冷哼,“但凡她愿意,就不至于拖到现在,难道二哥还没发现,你的阿枳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处处想着你,可现在呢?她好似处处防着你。” 语罢,萧姿勾唇望着丁舒真,意味深长的开口,“女人啊,这嫉妒心起来之后,便再也压不住,要么两败俱伤,要么独占鳌头。” “以后没什么事,少在二郎夫妻跟前晃悠。”萧元氏睨了一眼丁舒真。 丁舒真委屈的红着眼,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温枳什么时候回来?”萧元氏问。 经过上次的事情,萧元氏实在是没耐心,再跟温枳拐弯抹角的,只想速战速决。 “不知。”萧长陵如实回答。 萧元氏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听得这话,萧长陵沉默。 “你是她夫君,怎就放任她在外头抛头露面,夜不归宿?我萧家好歹也是将,军府门第,怎么能容许她这般肆意妄为?如此这般,失了萧家的脸面,让旁人以为我萧家的儿媳妇,竟是这般不懂礼数之人。”萧元氏是有怨气的。 商贾之女入府,她原就是憋了一口气,但看在温枳嫁妆还算丰厚的份上,便也忍了。 可现在呢? 温枳什么忙都没帮上,萧元氏这口气自然咽不下…… “母亲,我都说了,阿枳是为了胭脂楼才出城收账的,这要怪也得怪小妹,是她……” 还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萧元氏已经打断了他,“不要一口一个怪姿儿,二郎你不要忘了,你与姿儿才是至亲手足,不要口口声声向着一个外人。” “可是阿枳……” 萧元氏一个眼刀子过去,萧长陵默默的闭了嘴,放弃了为温枳辩解。 “想个办法,先让她把钱拿出来吧!温家这般财富,不可能只给嫁妆和这几个不值钱的铺面。”萧元氏意味深长的望着萧长陵,“二郎,你得为自己的前程着想,不要太老实了。都是夫妻,纵然拿了用了又如何?事后告诉她一声便罢!” 第148章 闻言,萧长陵眉心微蹙。 事后…… “儿……明白!”萧长陵毕恭毕敬的揖礼。 房中没多少值钱的东西,那些头面,温枳也收得紧,梳妆台上了锁,若是真要拿什么,就得是库房里的那些东西了! 第159章 她要干坏事 出了门,萧长陵走在前面,萧姿跟在后面。 “二哥可曾打开过那个库房?”萧姿问。 萧长陵顿住脚步,没有吭声。 “不是吧?那可是你的院子,你竟连库房都没进去过?也就是说,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有多少银子?多少嫁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萧姿满脸嘲讽。 萧长陵沉着脸,“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打她嫁妆的主意,可别牵扯上我,免得外人知晓,又是冷嘲热讽的,我还要做人呢!” “二哥,不是我提醒你,唯有上位者才是个人,你若是一事无成,便什么都不是。”萧姿双手环胸,目光阴冷,“那个库房里,锁着她所有的嫁妆,十里红妆,得多少银子啊?” 别说是萧姿眼红,萧长陵这心里头也是突突跳。 “小妹?”丁舒真上头,“这到底是她嫁妆,没有充入萧家的府库,便是她一人之物,府衙都是备过册子的,想要动……没那么容易。” 萧姿轻嗤,“没听娘说吗?夫妻之间的东西,先用了再说,反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后二哥好生安抚便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爱你吗?不是一心要嫁给你吗?用她这点东西又怎么了?” 萧长陵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可是,库房那边……都是她从温家带来的护院。”丁舒真“善意”的提醒,“那些护院,只听弟妹的话,你们的吩咐,怕是不好使。” 这是实情。 温家给的那一支护院,温枳哪儿都没放,全都放在了库房,周围围一圈,日夜轮班,谁也进不去。 “只要二哥有这个决心,我倒是有办法。”萧姿盯着萧长陵,“二哥,你点个头,我可以帮你去办。”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但是需要费点力气。”萧姿裹了裹后槽牙,“二哥,你该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萧长陵就知道,这丫头没安好心,做什么事都讲求报酬。 “进去随你挑。”萧长陵盯着她。 萧姿迫不及待,“这话可是你说的。” “一言为定。”萧长陵也急着用钱。 落榜了,只能另谋一条路,不能坐以待毙。 “好!”萧姿点头,“今晚后半夜的时候,进库房。” 语罢,萧姿掉头就走。 “小妹说得如此肯定?”丁舒真有些担心,“二郎,你说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萧长陵沉着脸,“出格的事儿?她做得还少吗?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横竖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虽然李寿茂死了,但萧姿也不再是以前的萧姿。这样的身子,是不可能嫁入宫门,嫁给官家的,到时候找个寻常人家下嫁,是她唯一的结局。 “那库房……真的要进去啊?这可是弟妹的嫁妆,若是被人知晓……”丁舒真犹犹豫豫,“二郎,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萧长陵想起了母亲的警告,往后退了一步。 此前,是目前让他对大嫂母子多加照顾,现如今也是母亲让他避嫌。 丁舒真面色一紧,“二郎?” “大嫂多虑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自会处置。”语罢,萧长陵逃也似的走开,头也不回。 萧珏愣住,“娘,二叔为什么要跑?” “二叔他……”丁舒真面色苍白,“可能是哪儿不舒服吧!” 萧珏皱眉,“二叔是闹肚子了吗?” “是啊,二叔闹肚子了。”丁舒真蹲下来,抱起了萧珏,“走,娘先带你回去,今天夜里估计得闹腾,咱避着点,免得到时候殃及池鱼。” “哦!” 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掺合的,来日若是出事,断也落不到他们母子头上。 当然,如果萧长陵有了银子,这好处是绝对会落在他们身上的……所以,丁舒真是一点都不操心这些事。 至于萧姿…… 她素来心狠,手段多得是,十有八九……不干好事! 第160章 又坏又蠢 的确,萧姿不是个省油的灯,尤其是现在,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早就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只求自己能舒坦,能痛快,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之前对温枳下迷香,不是一回两回,所以李寿茂的屋子里,还留有当时用过的东西,跟后来给的药不是同一拨。 自己吃过亏,现在用起这东西的时候,竟是那般的得心应手。 的确,守住库房的是温枳的护院,全都是温家调来的那一批,原是为了防着温枳被欺负,后来却被温枳全都拨到了库房周围。 这般严防死守,日夜轮班,让人瞧着甚不舒服。 哪怕是萧家自己人,也不被允许踏入这里半步…… 萧姿早就看这些人,看温枳不顺眼了,今儿正好有个借口,既然母亲开了口,那就先斩后奏,反正她与萧长陵不一样,萧长陵还顾着颜面,不肯出这个头,但她……权当是不懂事罢! 第149章 她倒要看看,等着温枳回来,发现库房被洗劫一空会是什么表情? 再说了,拿都拿了,温枳又能拿她怎样呢? 香烟袅袅,只需要半个时辰,这附近的人都会因此而沉睡,整个院子都会变得静悄悄的。 “温枳啊温枳,你拿什么跟我斗,带进萧家的东西,那都是我的,一分一毫你也别想再拿回去。”萧姿坐在回廊里,瞧着自己修剪的极好的指甲,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得意之色,“你的东西,以后都会变成我的。一个商贾之女,我看你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落雪在边上站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小姐,这嫁妆自古以来都是女子的私有之物,官府那边也都是备过册的,您这……” 这趁火打劫的,实在是不像话。 可落雪始终只是个丫鬟,哪儿敢多说什么,毕竟自家小姐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若是说得多了,只怕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那又如何?她是萧家妇。”萧姿理直气壮,“是心甘情愿贴补萧家的,何况这温家有的是钱,又岂会真的在意这些?回头让二哥好好哄一哄也就算了。” 落雪自知无法劝说,只能默默的立在边上,半个时辰之后,那些人应该都会被药倒,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 只是,二公子也委实是……糊涂啊! 事实上,萧长陵此刻也是坐立不安。 坐在书房内,时不时竖起耳朵留心外头的动静。 锦瑟敲门,“二爷?” “公子。”万里领着锦瑟进门,“姨娘来了。” 锦瑟提着食盒,轻轻搁在了桌案上,“瞧着二爷辛苦,姐姐又不在府中,妾身便依样画葫芦,学着姐姐那般,去买了糕点回来。” “放着吧!”萧长陵指了指桌案,“今夜我就不过去了,你早点睡。” 锦瑟行礼,“是!” 瞧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万里悄悄叹口气,眼看着自己的陪嫁当了妾室,少夫人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外头若是有动静,只管来报我。”萧长陵靠在软榻上,脑瓜子嗡嗡的,说不上来的难受,“顺便,将这食盒送去后院给珏儿。” 万里颔首,“奴才明白!” 夫人给的,公子取的,锦瑟送的,这一盒盒的糕点全部进了后院,进了萧珏的肚子。 万里提着食盒往外走,心里却有些感慨,只觉得夫人……真心错付了,公子还是和大少夫人纠缠不清,辜负了夫人的好意。 夜里。 静悄悄的。 等了好久,萧姿也没等到消息,不由的眉心紧蹙。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萧姿不解。 落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只要悄悄丢个东西进去,把人药倒就成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呢?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萧姿按捺不住,抬步就往外走。 她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库房是独立的院子,护院吃住都住在里面,所以对付起来也是容易。 然,萧姿赶到院子外张望的时候,人都傻了。 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的,仍是驻在库房外头,两个看门的,两个门口来回走的,四个人牢牢看住了库房大门,上面的大锁在微光中清晰可见。 “这……”萧姿张了张嘴。 李寿茂这个没用的废物,迷情之物倒是用得极快准狠,到了迷香这块,竟是这般没用,竟是一个都没药倒,简直是气煞人也! “小姐,怕是那东西不知从哪儿来的,不中用。”落雪暗自松了口气。 萧姿气得直跺脚,自知今夜怕是不行了,毕竟迷香不管用。 “回去!” “是!” 外头的人一走,便有暗影从门后走出来,勾唇轻嗤了两声,“又坏又蠢。” 屋内,齐刷刷倒着一片的护院,皆不省人事。 第161章 想从她身上刮肉吃 李常安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众人,继而抬眸瞧着叶子,“这些人怎么收拾?” “弄醒。”叶子言简意赅,“事儿办成了,接下来就交给你。” 李常安点头,“好,你先回那边去吧!” 叶子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要不是老子及时赶到,你们这帮废物,都得被仍进泔水桶,一帮废物,竟是这般大意,险些被偷家都不知道。”李常安踢了踢地上的护院,转头招招手,示意外头的人进来,“弄点水,给他们都泼醒。” 想了想,李常安又道,“把身上衣服都换下来,弄醒就走。” “是!” “是!” 李常安转身朝着外头走去,院子里的气味早就散了,所幸今夜有细作通知,说是这帮人在密谋商量着,要打温少东家嫁妆的事情,于是乎他们便临时抽调了几个人,赶紧过来了。 所幸,来得及时。 来的时候,护院都已经摇摇欲坠,暗卫当即把这些人挪进了偏角的房间,其后一边处理外头的迷烟,一边换上了护院的衣裳,取代了护院站在原来的位置。 从院门口往内看,便可看见“护院”在库房门口守卫的样子,以此来混淆视听。 毕竟,李常安可没带这么多人,也没办法全都顶上,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护院幽幽醒转,李常安旋即带着人翻墙而出,离开了萧家。 第150章 一夜,有惊无险。 “怎么回事?” 众人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怎么都睡着了? 不对,都在一个屋子里睡着? 这谁信呢? “坏了,库房?”为首的护院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其他,摸到了腰间的钥匙,急急忙忙的朝着外头冲去。 完了! 所有人都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纷纷爬起来,继而急急忙忙的冲出去。 库房的锁还是完好的,但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首领开了锁,身后的护院旋即提着灯笼进门,有人快一步燃起了库房里的烛台。 偌大的库房,齐齐整整的摆着两排大口箱子。 首领打开了最后几口箱子,“还好还好,还在呢!” 一共是二十多口箱子,其他都已经搬空了,还剩下最后这几口箱子,放着一些稍微大件的珠玉翡翠,金瓷器皿,没能及时搬走,所以还搁在这里面。 “吓死我了。”众人面面相觑,“还以为临了临了的,最后这点东西都守不住呢!” 首领插着腰,“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众人摇头。 傻子都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十有八九是萧家的人惦记上了库房里的,小姐的嫁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竟是没进来? 想起大家醒来的时候,满脸湿哒哒的,首领迟疑了片刻,“有人在暗中帮了咱一把?” 虽然只剩下几口箱子里的东西,其他的早就老鼠搬家,偷偷搬出了萧家,可这点东西也是温家的,一分一毫都不能落在萧家的人手里。 “小姐说了,就算是一粒珠子,也不能落在萧家的人手里。”底下人哼哼两声,抹去面上未干的水渍。 首领点头,“东西没搬完之前,给我看住了!以后,注意着点,这帮人已经开始盯上库房,咱都得提高警惕,今夜之事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次。小姐将这般重要的东西交在咱手里,咱不能让她失望!” “是!” “是!”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敢有第二次。 虽然只剩下几口箱子,但是箱子里的东西亦是分外贵重,每一件都是老爷挑的好物什,一旦出手,便是价值不菲。 好在,没得逞! 直到天亮,萧长陵都没等到萧姿的消息,眼下的乌青是再也挡不住了。 “我就知道,她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怎么还敢相信她呢?”萧长陵站在檐下,瞧着外头的细雨绵绵,“呵,都不中用,不中用!” 锦瑟提着食盒朝着书房走来,“二爷?” “你怎么又来了?”万里不是太高兴。 这女子爬上了公子的床榻,惹得少夫人和公子不睦,万里打心里不喜欢锦瑟,见得次数多了,更觉得厌烦,瞧瞧这眼前人,哪儿比得上少夫人分毫? 也公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姐姐叮嘱过,既然入了门,就该好生伺候着二爷,不可有任何的懈怠。”锦瑟紧了紧手中的食盒,“之前四月姑娘去买糕点,妾身偶有跟着,想着二爷欢喜,如今姐姐不在府中,自然是要由妾身日日送来,哪日二爷不喜,妾身便也不买了。” 想了想,锦瑟又道,“哦,这银子都是从姐姐房里出的,妾身可没这么多银子,便也算是姐姐的心意,只不过是由妾身代劳了而已!” “哼!”万里别开头,不想再搭理。 萧长陵揉着眉心,“放下吧!” 他正为银子发愁,哪儿还有别的心思,三言两语便将其打发了。 “是!”锦瑟毕恭毕敬,将食盒搁下,又小心翼翼的问,“二爷不舒服吗?” 萧长陵挑眉,“你是阿枳的陪嫁。” “是!”锦瑟战战兢兢的回答。 萧长陵敛眸,“入了我萧家的门,便是我萧家的人,那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是!” 萧长陵深吸一口,“你可知你家老爷,给了阿枳多少陪嫁,多少铺子?” 锦瑟抬眸,面上略显茫然之色。 第162章 他来买胭脂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萧长陵眯了眯眸子,萧姿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他自认为与萧姿不同,在处事方面更为细致,所以他不会直接动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得先了解情况,知晓内情再说。 “妾身虽然是跟着小姐过来的陪嫁,但是小姐的嫁妆都记在册子上,一直都是四月姑娘看着,旁人不得经手,所以妾身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有多少嫁妆。”锦瑟低声回答。 萧长陵皱眉,“你不知道?” “妾身属实不知道。”锦瑟谨慎的回答。 瞧着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萧长陵想着,她十有八九……真的不知情。 “当真?”萧长陵冷着脸。 锦瑟扑通跪地,“当真,妾身已经入了萧家,便是二爷的人,不敢对二爷撒谎。” “那你大概能知道什么呢?”萧长陵问。 大概? 锦瑟犹豫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多口箱子,里面的嫁妆都是老爷亲自挑的,有些是早些年就为小姐置办的,有些是小姐打小就欢喜的金银首饰,究竟价值几何,妾身是真的说不出来。” 数目太多,价值太大,她一个陪嫁的丫鬟,哪儿知道这么多? 第151章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萧长陵负手而立,“这件事,不许跟任何提起。” 锦瑟颔首,“是!” 瞧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萧长陵头疼的揉着眉心,如果温枳有锦瑟这般怯懦,那一切都好办,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可是温枳到底是温家大小姐,终是被温家娇养长大的。 娇养的千金小姐,到底是有脾气的,这不…… “公子,姨娘应该真的不知道。”万里急忙开口,“咱就别再想太多了。” 萧长陵没吭声,睨了一眼食盒。 “奴才明白!”无需萧长陵多说,万里已经会意。 这食盒里的糕点,怕是又得入了后院那位小霸王的肚子,公子想不起去哄少夫人,帮着少夫人分担,反而日日操心后院那两位,难怪少夫人不愿意回家…… 细雨绵绵。 今日,有点凉。 琉璃园。 陈叔一大早就进了门,将昨夜之事说了个大概,听得四月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能冲到萧家,将那帮腌臜东西狠狠揍一顿。 “东西没丢就好。”温枳坐在梳妆镜前,将“一枝春”递给四月。 四月哼哼两声,小心翼翼的为自家小姐簪发,“纵然是东西没丢,但也是险些丢了,这帮人为了银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小姐的嫁妆都惦记,简直为人所不齿。” 惦记女子的嫁妆,这样的夫家,最是遭人唾弃。 “这也说明,他们黔驴技穷了。”温枳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昨儿睡得极好,今儿气色红润,“萧家的大权,其实还在老夫人的手里,可萧家二房三房也都有儿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在老夫人的眼里,那都是自己的孙子。” 陈叔点头,“现如今萧长陵不成器,虽然成了家,但没有温家的帮扶,他就是个废物一个,萧家老夫人如果还执意将希望托付在他身上,那萧家可就真的没希望了。一个扶了夫君扶起儿子的女人,眼睛何其毒辣,怎么会容许一个废物,主持家业?” “是这个理儿。”温枳深吸一口气,“老夫人身子康健,再过个几年也不成问题,等到三房的儿子长大,也不是没可能。” 四月这下来了精神,“这就是他们没钱花的理由吧?” 老夫人掌权,各房领月例银子,萧姿大手大脚,萧长陵也工于门面,萧元氏亦是死要面子,这三个加一起,水样的银子花出去,哪儿能够? “这也是他们,允许我进门的原因。”温枳睨了她一眼。 四月:“……” 外头的雨,似乎下得大了一些。 淅淅沥沥的,敲打着屋瓦,平静中带着些许焦躁。 如萧家众人的心。 温枳倒是不着急,兀自待在琉璃园内,坐在摇椅上,潇潇洒洒的喝喝茶,看看话本子,仿佛回到了还没出嫁的时候。 潇洒,恣意…… 胭脂楼那边,萧长陵一直在等,奈何始终没等到温枳回城。 “姑爷,您在这儿等着也没用,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刘元规劝。 可萧长陵却不信邪。 只要等着,总能等到她吧? “这雨下的,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萧长赢走进门,“二哥待在这里避雨呢?” 萧长陵面色陡沉,“你来干什么?” “讨杯水喝。”萧长赢双手环胸。 刘元与伙计对视一眼,各自往边上推了推,这兄弟两瞧着就不对付,还是离远点的好,免得殃及池鱼。 “这里不欢迎你!”萧长陵放下手中杯盏。 不欢迎? 萧长赢勾了勾唇角,“掌柜的,给我拿最新出的胭脂。” “是。”刘元睨了伙计一眼。 伙计旋即将盛满胭脂的托盘端出来,搁在了柜台上,“萧三公子,都在这儿了,您自个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长陵起身迎上。 萧长赢没理他,像模像样的挑选着,好像真的要买胭脂。 傻子都知道,男儿买胭脂定不是自己用的,而是拿来送人的…… “萧长赢!”萧长陵低喝。 萧长赢嗅了嗅手中的胭脂,“别吵,忙呢!” 第163章 你配吗? 萧长赢是真的在挑胭脂,仔仔细细,瞧了瞧外壳儿,又嗅了嗅内里,临了才问了一句,“你家小姐喜欢哪一款?” 刘元:“……” “萧长赢!”萧长陵冷然站出来,“你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夫人,当我死了吗?” 萧长赢压根没搭理他,伸手挑了一盒胭脂,“这个如何?” “这是小姐自个调的香味,盯着做出来的脂色。”刘元低声解释。 闻言,萧长赢放下银子,“就这!” “萧长赢,你没听到我说话吗?”萧长陵咬牙切齿。 萧长赢将胭脂收入怀中,转身就往外走,外头下着雨,他便撑起了伞。 下一刻,萧长陵挡在他跟前。 “让开。”萧长赢似乎真的是来买胭脂的,而非想与萧长陵纠缠。 萧长陵盯着他,“你知道阿枳在哪,是不是?” “我为何要回答你?”萧长赢撑伞而去。 见状,萧长陵疾追。 “哎呦,可算是送走了!”伙计松了口气,转头望着刘元,“掌柜的,这瘟神还得自家人来制,要不然,还真是没办法。” 第152章 刘元皱了皱眉头,瞧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关门。” “掌柜的?”伙计一怔。 刘元摆摆手,“别给小姐添麻烦,这两兄弟都不是好惹的,太过于纠缠,不是什么好事。” “是!”伙计不再犹豫。 关门,歇业。 不管是萧长赢还是萧长陵,都不该出现在胭脂楼,横竖都不是好东西。 偌大的雨落在伞面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萧长陵拦住了萧长赢的去路,“她在哪?” “落榜了,二哥很难过吧?”萧长赢勾唇。 萧长陵眯了眯眸子。 “不过没关系,难过也只是暂时的,姐姐库房里那么多的嫁妆,随便拿上几件,都能送给朝中大臣,到时候前途无量。”萧长赢手执油纸伞,不温不火的开口,“二哥,你说呢?” 萧长陵心头一紧,略有些愧疚之色,但更多的是心虚,“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二哥心里很清楚,昨天夜里萧姿干了什么,我可都瞧见了,只可惜啊,没成!”萧长赢偏头瞧着他,“二哥知道为什么没成吗?” 萧长陵陡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眼底带着几分期待,“为什么?” 这话一出口,萧长陵自己都愣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二哥你说为什么?”萧长赢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勾唇笑得嘲讽,“因为蠢呐!” 萧长陵:“……” “蠢货凑一堆,这热闹是越来越好看了!”萧长赢与他擦身而过,“二哥,与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倒不如看看你自个,配吗?” 萧长陵咬牙切齿,转头望着萧长赢离去的背影,“那你配吗?别忘了,阿枳是我萧长陵的夫人,你纵然肖想又怎样?一纸婚书,夫妻交拜,那便是皇天后土的见证,你算哪门子?” “我算哪门子?”萧长赢阴测测的转头看他,“你终是会知道的。” 语罢,萧长赢再没有逗留。 萧长陵气得那叫一个面色发青,奈何萧长赢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温枳现在对他的态度,与成亲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现在的温枳,不温不火,甚至于淡漠疏离,尤其是锦瑟之事,大度得让他都不敢相信,甚至于一度想利用锦瑟试探温枳。 可温枳呢? 无动于衷。 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等着萧长陵打算回转胭脂楼继续等的时候,胭脂楼已经关了门,再敲门已经无人应答。 “公子,回去吧!”万里低声规劝,“少夫人她心里,大概是有点生气的,您让她静一静吧,毕竟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对您应也是有些失望。” 不管是秋试科考,还是锦瑟之事,是个女子都会计较…… 今夜,萧长赢还是没能见着温枳。 温枳,仍是没有回萧家。 萧元氏气得砸了两套茶具,却也是无可奈何,终是承认现如今的温枳,不似以前这般好拿捏,看样子,以后得仔细着对付了。 夜,大雨。 倾盆大雨,足以冲刷所有的痕迹,包括鲜血。 崔堂撑着伞,“爷,仔细脚下。” 容九喑从马车上下来,钻进了雨里,缓步进了秋水山庄,瞧着这雅致至极的山庄,不由的放慢了脚步,温吞往前走。 身后,大批的黑衣人,快速涌入了秋水山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杀了守卫,把控了所有的进出口。 “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容九喑站在了回廊里,斑驳的光影落在面上,衬得那张容脸何其邪冷。 指尖轻点,众人顿散…… 第164章 杀人不眨眼 大雨瓢泼。 黑漆漆的雨夜里,最容易发生点骇人的事情,比如说……杀人放火。 哦,放火是不可能了。 毕竟,下着雨呢! 容九喑坐在太师椅上,外头下着雨,檐角不断的坠着雨水,秋水山庄的奴才都被赶到雨中,后院还有打斗声传来,可见是一些不只是的护院,正在做垂死挣扎。 可这是东辑事办差,今夜大雨,谁都不会随便出门,何况这是秋水山庄,周遭僻静,原就没什么人家,这闹腾起来,再热闹……也不会有人轻易凑过来。 谁不知道,秋水山庄与东辑事的关系? “容九喑!”孙昌站在雨里,周遭都是黑衣暗卫。 天空一记炸雷,寒光照亮了手中刀剑,绽着利利杀气,仿佛织就了渔网,不会放过一条漏网之鱼,今夜在这秋水山庄里的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孙总镖头,你是个聪明人。”容九喑靠坐在在太师椅上,单手抵着木扶手,略显头疼揉着太阳穴,只用眼角余光瞥着孙昌,何其不屑,“今日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不需要解释了吧?嗯?” 他尾音拖长,却听得在场所有的秋水山庄护院,一个个心里发颤。 这意味着什么? 死! 东辑事死士出手,那就是不死不归。 一个都别想跑。 “我为东辑事办差,为林督主办差,不是一日两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何要这样对我?”孙昌咬牙切齿,提剑的手都在轻微颤抖,“就因为一个紫云砚吗?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太不地道!” 第153章 容九喑被他逗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咱们讲道理啊?” 大雨哗哗的下着,敲打着屋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是大实话。 东辑事办差,需要什么道理? 皇帝一句话,林不寒一下令,人如草芥,命如蝼蚁。 道理? “与死人讲道理,孙总镖头可真会开玩笑。”容九喑扯了扯唇角,勾唇笑得邪魅,“一块砚台,其实不至于如此,可偏偏,督主最恨的就是欺骗。今日是紫云砚,那明日呢?开了先例,就会有下一次,谁知道哪天,孙总镖头就会在咱背后捅刀子了?” 雨水顺着孙昌的面颊,止不住滴落在地,他站在那里,面色惨白得厉害,“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 “死人不作数,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容九喑叹口气,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褶子,拢了拢自个的衣襟,雨丝沁凉,被风吹入檐下,面上都有些湿乎乎的,“孙总镖头留着那一方紫云砚,敢说没有私心?” 孙昌骇然握紧了手中剑。 “你知道,对不对?”容九喑站起身来,负手立在那里。 风吹着檐下的灯笼拼命摇晃,斑驳的光影透着诡谲。 “孙昌啊孙昌,你说说你,跟着咱东辑事办差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容九喑终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音色凉薄得瘆人,“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东辑事要的是没感情的刀,不是会动脑的牲畜,你长了心眼,就该……宰!” 话音刚落,大批的黑衣死士从外头涌入,将整个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水泄不通。 “大人,全部解决干净了。”黑衣首领上前汇报。 血沿着他的刀刃,止不住滴落在地,大雨冲刷,稍瞬即逝。 剩下的,都在这个院子里了。 孙昌似乎已经意识到,今日难逃一劫,目光从死寂转为狠戾,如狼一般扫过周遭众人,徐徐站直了身子,扬起头。 雨水打在面上,很疼。 但是,这已经是绝境,东辑事的人显然不会放过他们。 有容九喑在,所有人在劫难逃。 孙昌没见过容九喑出手,但对其早有耳闻,听说这人易容术绝顶,且功夫奇高,但很少有人见他出手,是林不寒手把手磨出的……东辑事最锋利的刀子。 “孙昌,你有三个选择。”容九喑透过厚重的雨幕看他,“要么自刎当场,将那个秘密带到阎王殿去,要么凭本事逃出去,要么……留一口气,我送你进刑狱大牢。” 当然,第一个和第三个很容易做到。 但是第二个选择,却是难上加难,要想从这些豺狼虎豹口中逃生,难比登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就试试看。”孙昌咬着牙,瞧着身边最后的护院,“这是大家最后的机会,要么跟我一起杀出去,要么只能任人宰割。大家,拼了!” 一声高喝,所有人都往外冲。 满院子,杀气腾腾。 大雨瓢泼之中,厮杀不断,鲜血飞溅而起,却又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不多时,有人高喊一声,“总镖头,快走!” 崔堂心惊,刚要拔刀,谁知下一刻,刀还没出鞘,已经被容九喑反手摁了回去,“爷?” “急什么?”容九喑横了他一眼,“督主说了,要悄无声息,要做得干净,你凑什么热闹?” 崔堂顿了顿,“可是……” 再不拦着,只怕孙昌要跑了! 下一刻,孙昌纵身而起,借助着护院的拼死搏杀,杀出了一条血路,翻上了墙头。 墙外,马声嘶鸣。 “跑了!”崔堂面色骤变。 容九喑裹了裹后槽牙,“很好!” 第165章 心狠手辣的阿哥 马蹄声渐行渐远,于这样的雨夜,显得分外嘈杂。 容九喑还是不着急,缓步走在长廊里,就这么冷眼睨着倒伏在院子里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大雨冲刷之下,瞧着分外狼狈。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容九喑立在原地,“脏!” 死了这么多人,染了这么多血,这庄子从今儿起算是废了。 不过,崔堂却不这么认为。 东辑事出来的,会怕尸体和血吗? 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这庄子收拾收拾,照样是个好地方。 “爷,那孙昌……”崔堂很是担心,“人跑了,督主那边不好交代。” 容九喑转身。 见状,崔堂赶紧撑伞跟随。 “孙昌,跑不了。”容九喑淡淡然开口,“确认无人生还之后,撤。” “是!” 至于孙昌嘛,会有人等着他的。 痛打落水狗,是每个人都喜欢做的事情…… 大雨哗然。 今夜,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孙昌策马直奔城门,因着东辑事那边还没下死令,所以当他拿着令牌出现的时候,守卫旋即打开了偏门,允了他连夜出城。 “这慌慌张张的,是什么事?”守卫面面相觑。 大雨哗然,所有人心里都有些莫名慌乱。 “没带一个人,独自出城,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是东辑事的差事?” “都别议论了,万一被人听到,九条命都不够。” 第154章 敢背后议论东辑事和兴昌镖局,不要命了? 孙昌火急火燎的跑出城,浑身的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只是马背上的狼狈,属实无法用言语形容,但他内心是侥幸且庆幸的,至少自己还活着。 人,只要留了一条命一口气,就有机会翻盘。 策马疾驰,雨夜的林子里,时不时有闪电掠过,让黑漆漆的雨林变得更加诡异可怕,这条路是去齐州的必经之地,现如今孙昌什么都没带,只能凭着一口气往前跑。 能跑多远,算多远。 只要离开上京。 先,离开上京…… 上京虽然繁华,可东辑事也是真的可怕,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 忽然间,马声嘶鸣。 紧接着便是重心前倾,因着马儿奔跑的速度太快,孙昌根本来不及反应,以至于瞬间从马背上扑了下来,若不是凭着一身硬功夫,只怕此刻已经摔得面目全非。 大雨之中,满地泥泞。 孙昌一个就地驴打滚,卸去了摔下来的大部分力道,这堪堪躲过一劫。 再回头,却见着马腿不知被何物,齐展展的斩断,鲜血流淌一地,因着重创,马儿只剩下濒死的喘气声,已经回天乏术。 孙昌的一颗心,已然跳到了嗓子眼,打死都没料到,在去往齐州的路上,居然还会有人设伏,看着样子,似乎早就等在此处。 难道是东辑事的人? 是容九喑的人? “给我滚出来!”孙昌吃力的爬起来,重新捡回了地上的剑,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疯似的嘶吼着,愤怒的环顾四周。 在哪? 埋伏的人在哪? 耳畔“咻”的一声响,孙昌骇然转身,慌忙撇身避开。 一支冷箭扎在了树干上,若不是他避开得及时,只怕已经贯穿咽喉,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谁?是谁?” 任凭孙昌喊破喉咙,林子里蛰伏的人都没有出来。 但冷箭,却是一支接着一支的发出。 人在慌乱的时候,会慌不择路,会不知所措,会失去最冷静的判断力,以至于腹背受敌,完全无法自主,到了最后,几乎就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冷箭穿了孙昌的腿,穿了他的胳膊,最后那一箭,直接扎在了他的胸口,距离心脏只有毫厘之差。 身子,重重的倒在大雨之中。 孙昌仰头大笑,“林不寒,容九喑,算你们狠……我孙昌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傻子都该知道,这是故意而为之。 “是吗?” 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听声音,是个男子。 孙昌吃力的想从地上爬起来,睁眼便瞧见黑漆漆的雨林中,走出两道身影,夜色太黑,雨太大,他根本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做鬼?”呵,男人顿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彼此保持了一段距离,“你觉得自己做鬼,就成了吗?你做鬼的时候,可有想过那些,曾经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 孙昌呼吸微促,雨水顺着眼耳口鼻,不断的往内渗,他几乎看不清楚眼前人的容貌,只能分辨出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你们……不是东辑事的人?” 第166章 剁烂了 如果是东辑事的人,孙昌或许没那么绝望,他很清楚,容九喑之所以让他跑出来,很大程度上是以为,他手里有另一方砚台,以为他还藏着掖着。 可如果不是东辑事的人,那么……就该是回来寻仇的。 兴昌镖局这么多年,结下的仇怨,连孙昌自己都数不清楚,但他最害怕的,无外乎是很多年前的那一桩,也是这样的狂风暴雨,也是这样的漆黑深夜。 “东辑事?”黑衣蒙面的男子蹲下来,慢慢悠悠的掀开了遮脸布。 电闪雷鸣,寒光从头顶掠过,照亮了男人的脸。 王宝! “你、你……”雨水顺着孙昌的面颊往下追,他下意识的挣扎起身,吃力的靠在了树干上,“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穷追不舍?” 王宝冷笑,“不记得了?我这张脸,与我父亲应有八分相似,孙总镖头怎么可以不认得呢?还是说,年纪大了,所以老眼昏花,真的认不出来了?” 听得这话,孙昌骇然瞪大眸子,“你……是你……” “当年我就说过,只要霍家的人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找到你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王宝手中提着剑,“孙昌,你当年背信弃义,忘恩负义,惦记朋友之妻,杀我霍家三十二口,此番都是你咎由自取。” 孙昌不敢置信,这比冷箭穿了心口,更让他恐惧惊颤,“霍家,你们是霍家的人……” “跟他说那么多废话作甚?”开口的是个女子,“这样的狗东西,早就该剁碎了,才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孙昌颤颤巍巍的捏着剑,纵然身负重伤,但缓和了这会,也不算是没有还手之力,他算是明白了,这一男一女,应该就是当年的两个孩童,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刻回来报仇。 “是你们,是你们……”孙昌冷剑直指,回过神来恨得咬牙切齿,“当年就该杀光你们,不该放你们一条生路。” 放? 这话可把二人给逗笑了,“你是放了我们吗?哈哈哈哈,你还有脸说?你是放了我们?” 第155章 “哼,你该不会以为,她跑了,你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吧?”王宝阴测测的开口,“不管是你还是她,我都不会放过!” 孙昌仿佛猫被踩到了尾巴,登时急了,“她是你母亲!” “背叛了父亲,背叛了霍家,与灭门的仇人厮混,这样的贱人也配称为母亲?”王宝站在那里,周身戾气凌然,“孙昌,今日是你死期,我会拿你的人头,祭奠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至于她,去了齐州正好,也免得我一路提着人头,诸多不便!” 音落瞬间,王宝快速出手。 冷剑胶着,铿锵声响,于雨幕中响起。 厮杀,谁都别放过谁。 女子也没闲着,这种时候得齐心协力,不能在最后关头,掉以轻心。 孙昌不比其他人,那是他们的仇人。 报仇得有参与感,才能痛快。 二对一,绝胜的结局。 王宝一剑便削去了孙昌的胳膊,连同剑一起落地,鲜血喷溅,被大雨冲刷,痛苦与哀嚎在林中响起,惊起了雨夜的野鸟,纵然是大雨瓢泼,亦是呼啦啦的振翅而去。 孙昌倒伏在血泊之中,大雨呼啦啦的打在他身上,这一次,他是真的爬不起来了,真的已经到了绝境,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别、别杀我,不要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都可以给你们!”人到濒死的那一刻,是最怕死的,也是渴望活下来的。 世人,谁不怕死? “当年,我们也是这样求你的。”王宝站在那里,“可你怎么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于是乎,姐姐抱着他跳下了悬崖。 “我们命不该绝,跳崖的时候,被底下的树杈给挂住了,整整两天两夜,才被路过的采药人救下,捡回了性命。”女子一剑刺进孙昌的腿。 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喷溅,孙昌喊得嗓子都哑了。 “你们的人,没能在悬崖底下找到我们的尸体,大概没料到,我们会有这么一遭吧?”女子提着血淋淋的剑,“若不是拿紫云砚当饵,你怎么会如此迫不及待?胡家,刘家,还有你孙昌,你们都该死!” 不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二人已经浑然不在意,只想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事实上,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该报仇的报仇,该杀的杀。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王宝盯着只剩下一口气的孙昌,“胡家和刘家,在他们的儿子上京赶考之后,都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现在留下的孙家,也该死绝了!” 因紫云砚而起,因紫云砚而终结,这件事就该是这样的。 “你们……”孙昌仰躺在地上,只剩下出的气。 胳膊腿都被砍下,可偏偏还是死不了,熬着吊着一口气。 “不只是他们,还有你的那位孙夫人。”王宝眯起危险的眸子,大雨之中,举起了剑,狠狠扎进了孙昌的腹部,“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女子扭头,“你快走!” “姐,我走不了了。”王宝转头看她,“你走吧!” 他露过脸,所有人都在抓他,所以他没机会活着离开,至少没机会逃走,但是她还有机会的。 “府衙的人来了,你快走!”王宝急了。 女子不再犹豫,转身便隐入了林中。 王宝深吸一口气,瞧着脚下的孙昌尸体,再度举起了手中剑,这样的腌臜东西,就该碎尸万段,就该五马分尸,该……剁成肉泥! 高旭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真真是吓了一跳,不少人转头便呕了出来,皆是吓得面色青白。 “住、住手!”高旭高喊,冲上去扣住了王宝的手腕,“抓起来!” 此时此刻的王宝,如同卸去全部力气,登时软绵绵的坐在了地上,“死了,终于死了……” 第167章 要不要去找表公子? 待王宝被抓,高旭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想出来,这局面要如何处置?说句不好听的,这都剁成了肉泥,连捡都不好捡起来。 “头?”衙役上前,“这怎么弄?下这么大的雨,这一堆烂肉,都兜不起来,何况咱什么都没带,总不能伸手去捞吧?咱也、也下不去手啊!” 高旭揉着眉心,“我先把人带回去,你们看好这里,回头让仵作自个来收拾。” “是!” 高旭转身就走,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府衙那头,王宝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此刻人已经下了府衙大牢。 “爷?”底下人回来禀报。 容九喑坐在马车内,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王宝杀了孙昌,此刻人在府衙大牢。”底下人言简意赅。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幽幽的抬了眼帘,“崔堂,知道该怎么做吧?” “卑职明白!”之前,崔堂还有些犹豫,现在倒是心如明镜,很清楚自家爷这是要干什么,当即行礼,其后快速转身离开。 一场大雨,能遮去多少痕迹? 翌日晨起。 陈叔着急忙慌的进了琉璃园,面色都变了。 “小姐?小姐。” 温枳正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城比较妥当,骤见着陈叔这般神色,不由的面色一紧,“怎么了,陈叔?” “城内出事了。”陈叔言简意赅,“秋水山庄一夜灭门,王宝被抓,此刻人已经在府衙大牢,据说被抓的时候,他正、正……” 第156章 四月是个急性子,“正在什么?哎呦,您老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这吞吞吐吐的,让人听着心里发慌,到底在做什么?” “正在把孙昌……碎尸万段!”陈叔低声说,生怕吓着自家小姐,“人赃并获。”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碎尸万段? 人赃并获? “高捕头赶到的时候,正好将王宝抓个现行。”陈叔解释,“众目睽睽之下,断然是抵赖不得的。” 温枳面色微白,“碎尸万段?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据说是,杀父之仇。”陈叔来的时候,就让人去打听过,虽然府衙的人不肯多说,但大致意思是这样,想想也是的,若非深仇大恨,如何能这般心狠手辣。 宁可死,也得拉孙昌下地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四月叹口气,“倒也是难怪,这般穷追不舍。只是,这跟那两个学子有什么关系吗?难道,那两个学子与兴昌镖局也是一伙的?” 温枳缓过神来,“这些是府衙要查的事情,与咱没什么关系,现下学子被杀一案的凶犯已经被擒,很多事情都能告一段落。” 这是事实。 “倒也是可惜了,分明是上京赶考的,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虽说不是榜上有名,但好歹也是儒雅书生,原也有大好前程。”陈叔还是有些惋惜的。 对于报杀父之仇的王宝,陈叔还是颇为敬佩的。 这世上,重情义之人都该得到尊重。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谁都不例外。”温枳起身,“收拾一下,回城。” 四月一怔,“小姐,不再多待几天?” “走吧!”温枳不多解释。 陈叔却是隐约能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这是对什么事持有怀疑之态? “小姐,您在怀疑什么?”回去的路上,陈叔低声询问。 温枳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面色平静至极,“秋水山庄,防备何其森严?王宝此前做过很多努力,你见他成功了吗?” 听得这话,四月和陈叔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深更半夜,下着暴雨,孙昌为什么跑出秋水山庄,兴昌镖局在上京是什么来头,不需要咱多说,东辑事那边为什么没动静?”温枳勾唇,音色低沉,“怕是有人要借着王宝的手,铲除秋水山庄,杀了孙昌而已。” 这话一出来,四月和陈叔都明白了,面色不是太好看。 “小姐?”四月有些犹豫,“如此说来,咱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此前,他们帮过王宝…… 万一王宝招供,那还得了? “要不,咱跑吧?”四月又道。 陈叔皱眉,“跑哪儿去?天大地大,若是得罪了东辑事,天涯海角都不会有容身之所。” “先别着急。”这也是温枳回来的缘由之一。 王宝既然能为了杀父之仇,不惜性命,自然是死也不会连累他人。 “小姐,您是不是想知道,那方砚台的事情?”陈叔低声询问。 温枳把玩着玉佩的手,稍稍一滞,紫云砚的事搁在心里有点颤。 如果说,兴昌镖局是因为紫云砚而被东辑事……那爹手里的那块,就会变成烫手的山芋,一旦被东辑事的人查到,到时候整个温家就会变成第二个秋水山庄。 这,才是温枳最担心的事情。 “小姐,那您这是要去找……表公子吗?”四月战战兢兢的问。 这三个字,是小姐的阴影所在,主动去找表公子,无疑是把小姐往火坑里推。 “先……看看再说。”温枳紧了紧掌心的玉佩。 这样去找容九喑,无疑是不打自招,所以不能直接去找他,还是得先留心王宝的案子再说…… 紫云砚等于死? 想想都心慌。 第168章 我来带姐姐看热闹 马车停在胭脂楼,温枳面色微白的进门。 内里,安静至极。 心下一紧,温枳陡然抬头,骤见着刘元和伙计都站在那里。 萧长赢坐在桌案边,淡然自若的饮茶。 “这尊大佛怎么在这搁着呢?”四月小声嘀咕。 陈叔刚要上前,却被温枳拦住,“陈叔,你去忙吧,这里有我。” “是!”陈叔犹豫了一下,其后行礼退下。 刘元上前,“小姐,您怎么这会回来了?城内出了事,您……” 不该回来! “沏茶!”温枳报之一笑。 刘元看了看萧长赢,示意伙计干活去,兀自转身去沏茶。 “你怎么在这里?”温枳坐定,极力保持平静。 萧长赢放下手中杯盏,“难道要去姐姐房中等着?二哥在那儿等着呢,我可不想去讨晦气,在这里等着,是最好不过的。” “你等我作甚?”温枳蹙眉。 萧长赢挑了一下眉眼,眸中带笑,“秋水山庄被灭门,我等着姐姐回来,一起看热闹呢!” “与我何干?”温枳吓一跳,旋即起身。 下一刻,腕上一紧,却是萧长赢扣住了她的皓腕。 她骤然转头,恰迎上他的眸。 四目相对,一个极力保持平静,一个笑得阴森诡谲。 “这么紧张作甚?”萧长赢笑问。 第157章 他徐徐站起身来,身高的优势,让他自成压迫感,以至于温枳止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你放手!”温枳裹了裹后槽牙。 四月刚要上前,却被萧长赢一记眼刀子给震住。 这萧三公子的眼神,怎么…… 萧长赢松了手,微微弯腰,凑近了温枳笑问,“姐姐怕什么呢?” “我有什么可怕的?”温枳瞥他一眼,“我问心无愧,你莫要胡搅蛮缠。” 萧长赢瞧着她铁青的面色,止不住扬起唇角,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搁在她的掌心里,“拿着。” 温枳:“??” “我买的。”萧长赢睨了一眼上茶的刘元,“刘掌柜可以作证,我付了银子。” 刘元将杯盏搁在案头,然后冲着温枳点头,“是!” 这的确是萧长赢买的。 “你花银子买我的胭脂,再送给我?”温枳凝眉。 萧长赢盯着她,“不可以吗?” 温枳:“……” 瞧着掌心里的胭脂盒,温枳陷入了沉思。 “高兴得人都傻了?”萧长赢弯腰瞧着她,“二哥好似没送过这些吧?” 温枳回过神来,抬眸瞧着近在咫尺的容脸,“说话的时候,可否……不要离得那么近?” “不近一点,怎么能看见姐姐眼里的我?”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倒是极符合纨绔子弟的本性,“之前秋水山庄的人,在巷子里拦截了姐姐,如今算是恶有恶报,姐姐真的不想跟我去看热闹?”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直勾勾的盯着萧长赢,唇瓣抖了抖,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么说来,倒也是应该看热闹的。”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面色发白,“你是说……” “走吧!”萧长赢转身朝外头走去。 温枳喉间滚动,当即跟上。 “快跟着!”刘元忙道。 四月疾步跟过去。 这秋水山庄的热闹,也不是谁都可以看的。 老百姓不敢往前凑,生怕一不小心牵扯到自身,毕竟秋水山庄和东辑事的关系,人尽皆知,若是被东辑事疑心,只怕全家老小都得死。 果不其然,东辑事的人在秋水山庄外头守着。 萧长赢领着温枳过去的时候,恰好见着崔堂从秋水山庄里出来,然后翻身上马,带着众人撤离秋水山庄,动静不小。 “好在,凶手抓住了。”萧长赢意味深长的望着温枳。 温枳不说话,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盯着秋水山庄的门口。 老百姓议论纷纷,府衙的人正在往外抬尸体。 一具具尸体,遮盖着白布,被抬了出来。 “真是造孽啊,一晚上杀得精光。” “听说,一个喘气的都没留下。” “真惨!” 萧长赢转头望着温枳,“姐姐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又不是我杀的,我哪儿知道?”温枳白了他一眼。 萧长赢勾唇,“他们说的对,也不对,秋水山庄少了两个,一个是孙总镖头,一个是孙夫人。” “你如何知道?”温枳的袖中手,微微轻颤着。 萧长赢伸手,扶了扶她鬓边的“一枝春”,眉眼含笑,“我都说了,府衙那边有人,要不然,你以为上次是怎么见着刘掌柜,如何进的停尸房?” “孙昌已经死了。”温枳抿唇。 孙昌之死,满上京的人都知道,但是孙夫人的下落,却无人知晓,十有八九是被孙昌提前送走了。 “那你猜,孙夫人在哪?”萧长赢挠挠额角,痞笑着看她。 温枳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意图,可这张脸……太厚实,哪儿这么容易看得穿?好半晌,她慢慢挪开视线,面色凝重的盯着秋水山庄的大门,“孙夫人,莫不是落在了东辑事的手里?” 身边的人,忽然笑出声来。 “姐姐这玩笑……挺有趣的。” 温枳可不觉得有趣,只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窝,浑身的汗毛根根立起…… 第169章 姐姐好香 “温少东家?”高旭一声喊。 温枳抬头,艰涩扯了扯唇角,“高捕头?” “唉!”高旭叹息,“此处不祥,温少东家还是莫要靠近为好。” 温枳点点头,“明白,这秋水山庄……是谁干的?” “王宝已经招供,秋水山庄的人,都是他设计杀死的。”高旭还真的没拿温枳当外人,毕竟此前之事,也亏得温枳出手,要不然也抓不住屠夫父子。 温枳愣住,“他一人?” “看样子,温少东家也不信。”高旭笑了笑,“好了,我先去办差。” 温枳行礼,目送高旭离去的背影。 “你信吗?”温枳转头,盯着萧长赢。 萧长赢笑而不语。 “王宝没这个能力。”温枳继续道,仍是盯着他。 萧长赢挑眉,“那依姐姐的意思,谁做的?” 温枳瞥开目光,没有再吭声。 “他们,该死!”良久,萧长赢伏在她耳畔低语。 温枳僵直了脊背,未敢动弹分毫。 须臾,萧长赢幽幽开口,“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人,沾了姐姐分毫。” 城内乱糟糟的,所有人都知道秋水山庄被人一夜灭门之事,而凶手则被府衙的人当场擒拿,业已关押在府衙大牢,等候审讯。 第158章 这件事,闹得城内议论纷纷。 所幸,无人将此事与东辑事联系在一起。 人人皆知,兴昌镖局总镖头,是东辑事的人。 是以,谁又能想到,恰恰是东辑事,覆了秋水山庄呢?何况,如今有了王宝这个替罪羔羊,诸事都会悄无声息的平静下去。 无凭无据,诬赖东辑事,谁有九条命? 羽睫微扬,温枳定定的瞧着眼前人,有那么一瞬,她张了嘴想说点什么,嗓子眼里好似堵了一团棉花,咽不下吐不出,终是没能发出半点声响。 萧长赢张开双臂,轻轻的抱了抱她,“姐姐身上好香,我喜欢。” 语罢,他勾唇笑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温枳还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 四月被方才这一幕给震住,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姐方才没有抗拒,难道说,是对萧三公子……有意? 可直到靠近了,四月才知道,不是她想的那样。 自家小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在袖中的手,竟是微不可见的轻颤着。 “小姐?”四月当即握住温枳的手,骤觉冰凉入骨,“小姐,你怎么了?” 温枳木讷的抬眸看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没事。” 可四月真的瞧出来了,小姐有事,但…… “小姐,那咱这热闹,还看不看?”四月问。 温枳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看了不看了。” 灭门有什么好看的? “走吧!”四月搀了温枳一把。 温枳这才惊觉,掌心里一片濡湿,连脊背上都是凉飕飕的,耳畔萦绕不去的,唯有萧长赢那一句:他们,该死。 高旭站在不远处,瞧着温枳离去的背影,莫名拧起了眉头,总觉得好像哪儿有点不对劲,可一时半会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头,看什么呢?”底下人问。 高旭摇摇头,“没什么,赶紧把尸体都抬回去,这比城外那堆要好看多了。” “城外那……”底下人轻叹,“真惨。” 高旭转身就走,血债血偿,其实说不上惨,毕竟因果循环,终究是欠下的。 瞧着这边处理得差不多了,高旭便先行回了府衙。 钟光岳正打算去大牢那边,“一起去吧!” “是!”高旭行礼。 关于王宝之事,总归要有个结果。 因着秋水山庄之事,王宝算是“穷凶极恶”之徒,待在单人死牢内,镣铐加身。 “王宝!”钟光岳屏退众人,只留了高旭在侧。 听得响声,王宝徐徐抬起头,眸子不算清亮,略显浑浊。因着昨夜淋了雨的缘故,发髻凌乱不堪,瞧着何其狼狈。 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日的。 血色,未褪。 “知府大人。”王宝扬起头,笑得麻木,“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为了报杀父之仇,所以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你还有什么可问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钟光岳深吸一口气,“你既说是杀父之仇,那就与本府好好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没什么可说的,一报还一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王宝挪动身子,登时响起了铁索碰撞之音,清脆刺耳,“我知道,知府大人是个好官,可有时候好人不一定有好下场,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高旭低喝,“放肆!” 听得这话,王宝低笑两声,“大人真的想知道?那也简单,大人可以自己去查,齐州……霍家庄。” 第170章 死后葬在父母身边 “齐州?”钟光岳与高旭对视一眼,“霍家庄?” 这还是多年前的事情,钟光岳是有印象的,当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也是一夜灭门,全家老小,鸡犬不留。 “这件事卑职知道。”高旭开口,“当年在齐州也算是闹得厉害,时至今日都没有抓住凶手。” 说到这儿,二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王宝身上,“你是霍家的人?” “家父霍扬,不才……霍广玉。”王宝笑得悲凉,“已经好多年,没提起过这个名字了,再不说一说,怕是真的要忘了。” 钟光岳凝眉瞧着他,“霍广玉,你是为了复仇而来,孙昌是杀害你全家的凶手?” “是!” 钟光岳又道,“那胡文镜和刘沐又是因何缘故,遭你杀害?” “胡、刘两家,与孙昌联手,杀我霍家满门,你说……我该不该杀?”王宝音色森冷。 哦不,现在不该叫王宝,而应该称其为霍广玉。 霍家遗孤,一个死里逃生的复仇之人。 “三家联手?”钟光岳愣住,“为什么?” 杀人,总该有原因吧? 为什么? 霍广玉似乎不愿提及,对某些话题分外敏感,“知府大人,我方才说过,有些事不该问,所以您还是别知道原因为好,只需要明白,我杀胡、刘二人,与杀孙昌是同样的原因,他们都该死,都必须死。” “齐州。”钟光岳沉思了片刻,“你来到上京,不是为了赶考,是为了杀他们?这让本府有点不明白,明明你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比如说在半路上杀了胡文镜和刘沐,为何非要在上京动手?上京人多,你可知这么一动手,几乎是必死无疑。” 第159章 霍广玉冷笑,“我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而且,孙昌在上京。东辑事的狗,不是谁都可以杀得了的,若没有引子,怎么能惹得他出手,让他招致杀身之祸呢?” 说到这儿,如果钟光岳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引子? 紫云砚! “大人?”高旭心惊。 钟光岳已经想明白了,示意高旭不必多说,止不住心头微颤,“本府,明白你的意思。” “知府大人,知难而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保全自身也是好事。”霍广玉意味深长的望着他,“我知道,您是个好官,上京街头的百姓也曾私下里议论过,所以现在,我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就当是大梦一场,莫要追问!” 钟光岳张了张嘴,却在迎上那双眸子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杀一人可活百命,知府大人,这买卖很划算。”霍广玉深吸一口气,“从我杀孙昌那一刻起,就算您不杀我,我也活不了。” 钟光岳沉默。 “知府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应允?”霍广玉吃力的站起身来,镣铐在身,铁索寒凉。 钟光岳抬眸,“你说。” “待我死后,能否托人将我尸骨送回齐州,与我父母亲族葬在一起?”霍广玉眼巴巴的望着他,“我不想客死异乡,惟愿死后能与家人团聚。” 钟光岳静静的望着他。 “知府大人?”霍广玉毕恭毕敬的行礼,“我知道,这也算是为难您了,毕竟我身负血案,且这桩事与上面有关,您若是帮我等于……” “好!” 不等霍广玉把话说完,钟光岳已经应承下来,“只要能说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本府一定成全你。” “知府大人不怕牵连其中?不怕累及身家性命和官爵吗?”霍广玉愣了愣。 钟光岳身形笔直,“本府既坐在这个位置上,头顶天脚踏地,自是要顶天立地,办事公允,不能辜负朝廷和百姓。你只管说便是,至于本府的……那就看本府的命够不够硬?” 听得这话,霍广玉又是一记礼,“得见大人,死而无憾。” “卑职去守着!”高旭心领神会,站在了过道位置,以免闲杂人等靠近。 至于霍广玉与钟光岳私底下说了什么,唯有二人清楚。 从大牢出来的时候,钟光岳的脸色不太好,仰头瞧着今儿的天,灰蒙蒙的,与他这心情相似,明明是朗朗乾坤,却又好似目不见光,难见天颜。 “大人?”高旭眉心微凝,“您没事吧?” 钟光岳顿住脚步,转头看了高旭一眼,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大人有话直说便是。”高旭低语,“卑职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去做。” 钟光岳摇头,“本府只是在犹豫,是不是,不应该将无辜之人牵扯其中?” 这话一处,高旭兀自琢磨,便明白了些许,“您是说,温少东家?” “她能进停尸房,是什么缘故,你与本府心知肚明。”钟光岳叹气,“要在东辑事的眼皮子底下,成某些事,你做不到,本府也为难。” 高旭想了想,“温家是商贾,如今温少东家又嫁入了将,军府,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些庇护,再者……那位的关系,想必比咱更合适。当然,前提是温少东家……得自愿帮忙!” 这种事,强求不得。 “你去一趟,就说本府在临风楼设宴,多谢她上次援手之事。”钟光岳想了个由头。 高旭连连点头,“卑职这就去!” 这事办不利索,来日牵连甚广…… 第171章 吓不死你们 温枳这会已经回了萧家,前脚刚进门,后脚便有人通知了萧长陵,她这屁股还没坐热,萧长陵就已经进了门。 “阿枳,你可算是回来了。”萧长陵急吼吼的上前,当下抱住了她。 温枳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应他。 许是察觉到了温枳的冷漠,萧长陵默默的松开了她,“阿枳,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城外的账,可收回来了?” “只收回来一些,已经填入了胭脂楼的账目。”温枳淡淡然的开口,兀自坐定。 四月当即奉茶。 “那就好!”萧长陵站在边上,略有些局促,“终究是有些眉目了。” 四月哼哼两声,“若不是萧姑娘,小姐何须如此疲累?” 萧长陵面上一紧,“阿枳辛苦了。” “谈不上辛苦,那毕竟是我的铺子,纵然没有你,我也得让胭脂楼继续营生下去,不能眼看着这样垮了。旁人不知,还以为我离开爹,便如此不中用。”温枳淡然饮茶。 萧长陵眉心微凝,“不中用”这三个字,多少有点欺辱意思,但眼下还是得有所忍耐,毕竟……萧姿失败了,他们没能打开温枳的库房。 “阿枳莫要如此辛苦,为夫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有好日子过,母亲那边已经有所作为,等着过些日子便罢!”萧长陵寻思着,得先宽慰温枳的心。 温枳面色微白,瞧着分外疲累,听得萧长陵的话,也没多大的反应,只是放下了杯盏朝着床榻走去,“我先歇一歇,你若有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好!”萧长陵也不敢再逼着。 四月心头冷哼,还以为咱不知道,他们在打小姐嫁妆的主意? 第160章 护院首领已经把迷香的灰烬收拢起来,交付大夫仔细查验过,若不是有人暗中帮扶,只怕那一夜真的要被他们得逞,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就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帮狗贼!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萧姿站在房门口。 温枳的眉心跳了跳,转头盯着萧长陵。 “你来干什么?”萧长陵此前说过,不许萧姿与丁舒真踏入院中,如今萧姿竟然闯了进来,萧长陵自然是要拦着。 但,萧姿泼辣,哪儿是萧长陵能拦得住的?! “来看看自家的二嫂,是怎么消失,怎么出现的?”萧姿双手环胸,“我还以为你跟人私奔了,没想到还能回来?” 听得这话,四月气急,“你胡言乱语什么?败坏小姐的清誉,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姿,你过分了!”萧长陵厉喝。 他还站在这里呢,萧姿居然说温枳与人私奔,真当他这夫君是死的吗? “我有胡说吗?”萧姿趾高气扬,“但凡心里有你这个夫君,她为什么一点银子都不出,看着你为此焦头烂额,到处求人?若真的拿你当夫君,为何三天两头的不着家,还夜不归宿?这样的女人,谁知道在外面是不是有相好的?二哥,你可得当心了,别到时候当了王八都不知道。” 四月刚要怼,却听得温枳淡淡然开口,“相好的?此前就说我与表公子有所牵扯,如今又说我外头有人?萧姿,你可真是爱护兄长的好妹妹,恨不能让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哥是王八?!” “哼,温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李寿茂不清不楚的……” “好啊!”不等萧姿把话说完,温枳已经夺过话茬,“你若非要这么说,我便让人把表公子带回来,与你们对质便罢!” 闻言,萧姿下意识的看向萧长陵。 萧长陵没说话,毕竟他们都知道,李寿茂…… “来的时候遇见了,这会去请倒也不难。”四月接过话茬。 小姐提起了这事,四月当即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这话一出,萧家兄妹登时面色剧变。 “你说什么?”萧姿差点失声尖叫,“你看到了……” 温枳故作烦躁的望着二人,“嚷嚷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你说你、你见过了李寿茂?”萧长陵面色铁青,不敢置信的盯着温枳。 温枳打量着二人,“见过,回来之前,在街上瞧见的,你们这大惊小怪的作甚?他不是萧家的表亲吗?不是住在这里吗?” “哦,他他他……”萧长陵一时间有些慌乱,下意识的看了萧姿一眼,“表弟他搬出去了。” 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各自心中了然。 “搬出去了?”温枳故作沉吟,“是这两日的事?” 萧长陵点点头,狠狠剜了萧姿一眼,都怪她惹事。 萧姿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说,已经处理了吗?李寿茂要是没死,那自己这件事必定是瞒不住的,再说了,他们兄妹二人已经下了杀手,人要是没死……会不会去报官? 一瞬间,萧姿面色苍白,额角薄汗微渗。 “你们这是作甚?”温枳不解,“一个两个脸色都这么难看,是不相信我?四月,找个人,去把表公子请回来,当面对质罢了!” “是!”四月一声喊。 萧姿骇然失色,“不用了,我、我……没空与你瞎掰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罢,逃也似的跑出去。 “阿枳,你好好休息。”萧长陵慌乱的往外去,“等你睡醒,我再与你详说。” 瞧着二人急匆匆的背影,四月扯了扯唇角,“做贼心虚!” “内讧去了。”温枳嗤冷,“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咱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四月点点头。 正要说点什么,外头丫鬟来报,说是府衙那边让人来传信。 “这知府大人是怎么回事?”四月不解,“小姐,宴无好宴。” 温枳深吸一口气,“那也得去!” 知府大人邀约,必定是有要事,拒绝不得…… 第172章 我凭什么要帮你? 温枳在房中歇了会,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才去赴约。 不能太着急,也不能迟到。 知府毕竟是知府,与寻常人不同,得理智对待。 温枳过去的时候,钟光岳已经等在那里。 “知府大人!”温枳赶紧行礼。 钟光岳摆摆手,“今日褪却官服,温少东家不必如此拘礼。” “是!”温枳入座。 来的路上,温枳想了想,为什么知府大人这个时候会找上门呢?王宝都被抓住了,按理说只要知府大人问审过后,便能了结此案。 找她,无疑是多此一举,除非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知府大人惦记着。 可她身上有什么呢? 温家的银子? 知府大人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思来想去,温枳想到了一个人……萧长赢! 那日进停尸房,便是萧长赢领着进去的,虽然不知道他与知府大人那边,到底是如何沟通的,但足以让知府大人误会点什么。 想明白了这些,温枳的心便跟着镇定下来,不似先前紧张。 “温少东家,本府今日邀约你前来,委实唐突,但也是无奈之举。”钟光岳开门见山,“还望你莫要见怪,实在是没办法了。” 第161章 温枳报之一笑,“知府大人客气了,您有话只管直说,我这厢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愿多思多想,不管什么事,成与不成,总得先说出来才知道。” “是这个理儿!”钟光岳点点头,“王宝之事,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温枳不隐瞒,“是!满上京街头都在议论着,秋水山庄被覆之事,包括孙总镖头之死,听说死状极为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嗯,王宝下手极狠,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给孙昌留下,着实是惨不忍睹。”钟光岳叹口气,“但……” 说到这儿,钟光岳若有所思的望着温枳,欲言又止。 “大人直说便是。”温枳抬眸,“此处无人。” 四月和高旭都在外头候着,无人靠近。 “本府答应了一人,送尸骸回家。”钟光岳这话一出口,温枳陡然抬头,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答应了一人? 这是答应了王宝? 可为什么呢? “这件事原不难,谁都可以做到。”温枳开口,“但偏偏知府大人提及,想必是有难处吧?” 钟光岳瞧着她,“温少东家聪颖过人,想必也明白本府的忧心所在,秋水山庄是什么地方,仅凭王宝一人,根本无法做到。” “我知道了。”温枳点点头,“只是,知府大人也该明白,我温家不过一介商贾,无权无势,若是真的掺合其中,不知会有什么预想不到的结果。” 钟光岳叹口气,“本府知道,此事难为温少东家了,但……” “知府大人虽然为难,但也只能让我去试试,既不触动东辑事的利益,又能保全自身,还能完成对那人的承诺。”温枳心如明镜,“是这个意思吧?” 钟光岳呷一口杯中水,“惭愧。” “知府大人,为什么非要帮他呢?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何以让您这般动容,甚至于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您很清楚,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温枳不明白。 是有什么非帮不可的理由吗? “大概是怜惜吧?”钟光岳的回答分外含糊。 温枳喝着茶,淡然自若的应声,“知府大人,这样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总归要有个明确的解释吧?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拿我温家全族的性命做赌,去完成您对旁人的承诺。” 听得这话,钟光岳睨了一眼门口,若有所思的点头。 屋内,静悄悄的。 四月几番探头,都被高旭挡了下来。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四月不解,“不能透露一二?” 高旭皱了皱眉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没好处? 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坑我家小姐吧?”四月小声嘀咕。 高旭想了想,“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四月斜睨着他,“难道是我家小姐,心甘情愿被坑?” 高旭:“……” 这意思,不还是一样吗? “三公子?”四月蓦地一怔。 高旭骇然转头,瞧着站在走廊尽处的身影…… 第173章 萧长赢,你耍我? 萧长赢吊儿郎当的靠在墙壁上,偏头瞧过来,一脸的若无其事之态,甚至在四月和高旭看过来的时候,还能隐约瞧见他弯起的唇角。 二人默默的收回视线,各自谨慎的对视一眼。 这萧三公子,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瞬。 屋内有了动静。 钟光岳率先出门,“走吧!” “是!”高旭紧随其后,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钟光岳。 见着萧长赢的时候,二人皆是眉心微凝,其后快速离开。 “三公子怎么在这里?”瞧着渐行渐近的萧长赢,四月颇为戒备的开口,挡在门口不让他进去,“小姐与您无约。” 萧长赢的目光,越过四月落在了她的身后,“知府大人来找你家小姐作甚?” “我哪儿知道?”四月堵在门口,“咱就是个当奴才的,哪儿管得了主子的事儿?” 萧长赢站在那里,眼神不善。 四月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这萧三公子的眼神,好似有些熟悉,让人瞧着便心惊胆战的,有种无形的压迫感,看得人混身发毛。 “四月。”温枳站在门口。 四月当即回过神来,“小姐?” “你怎么在这?”温枳瞧着萧三公子。 萧长赢双手环胸,“这临风楼,又不是只有你能来。看样子,姐姐和知府大人相谈甚欢啊!” “你……” 还不等四月说话,温枳已经开口,“进来。” “小姐?”四月诧异。 温枳转身。 无奈,四月只得侧开身子,放了萧长赢进去。 萧长赢靠坐在窗口位置,瞧了一眼跟前的温枳,嗯,小妮子神情有点紧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瞧着是心里揣着事呢! “想说什么?”萧长赢瞧着桌案上的酱花生,旁若无人的伸手剥着,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瞧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温枳心头砰砰乱跳,“你说过,我们可以联手。” “是!”萧长赢将花生仁搁在碟子里,神情专注,仍是没有看她。 她温吞的凑过来,低声问,“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第162章 一听帮忙,萧长赢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唇角止不住勾起。 见他不说话,温枳默默抿唇。 室内空气凝滞,安静得落针可闻。 下一刻,温枳摁住了他剥花生的手,“成不成的,一句话。” “姐姐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萧长赢盯着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答应的。” 温枳徐徐撤回手,然…… 萧长赢眼疾手快,于半空反扣住了她的皓腕,目光灼灼的望她,“若你再好好求一求我,说不定我也就答应了。姐姐,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还得……有耐心!” “你要、要我如何求你?”她登时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用力的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撤回手,被他扣得死死的。 萧长赢勾唇笑得痞坏,“那得看姐姐有几分诚意?” “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勉强,此事……我可以找别人。”她终是抽回手,皱着眉头,揉着发红的手腕,瞧着她不甘心的模样,漾着骨子里的倔强。 萧长赢将剥好的一碟花生仁推到她跟前,“找别人得多麻烦,我就在这儿,姐姐为什么不试试呢?说不定,你一句话的事儿,我就答应了呢?” “那……你能帮我吗?”温枳问。 萧长赢一笑,“不能!” “你耍我?”她面露愠色。 萧长赢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萧长赢!”温枳疾呼。 嗓音里,带着轻微的颤。 四月进门,“小姐,他走了。” “我知道。”温枳跌坐在原位,瞧着窗外街头,那道身影快速离去的背影,下意识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转而盯着案头的那一碟花生仁。 四月抿唇,“小姐,您是为了知府大人的事儿,去求三公子帮忙?” 温枳不吭声。 “既然是知府大人的事儿,为什么,知府大人不自己去求呢?”四月不解。 温枳捻了一枚花生仁塞进嘴里,面上微微泛着青白之色。 四月不明白,但小姐不肯多说,她自也不敢再多问。 半晌过后,陈叔进门。 眼见着氛围不对,陈叔目光探究的望着四月。 四月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情。 “小姐?”陈叔低唤。 温枳回过神来,“知道……容九喑在哪吗?” “小姐要见表公子?”不只是陈叔诧异,四月也愣在当场。 之前,小姐对容九喑可是唯恐避之不及,此番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见他。”温枳低低的开口。 陈叔与四月对视一眼,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在上京找东辑事的人,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夜色沉沉。 马车停在了后巷,温枳从车上走下来。 李常安早已在后门口,赶紧把人迎进去,“姑娘不知,这是大人的私宅,平日谁都不让进来,尤其是女子,您还是头一个。” “这里不让女子进来?”四月问。 李常安点头,“倒也不是,只是大人不喜而已。平日里有不少不知死活的,往大人身边塞人,但是大人不喜欢聒噪,所以都别院安置,这里连督主都不曾来过,大人求个安静,不出门的时候,便在这里待着。” “今日不出门哦?”四月又问。 李常安蹙眉,大人不让女子进这宅子……是对的! 主院内,灯火葳蕤。 还未进,便已闻到了淡淡的百花清香…… 第174章 我的小阿枳 “温姑娘,您自个进去吧!”李常安站在院门口,“咱就不给您领路了。” 说着,他横了四月一眼。 四月:“??” “四月,你在外面等我。”温枳抬步往内走。 下一刻,李常安双手环胸,挡在了四月跟前,“当奴才的,要听主子的话。” 四月:“……” 阴阳怪气! 没安好心! 拾阶而上,温枳站在房门口,犹豫再三,抬手敲门。 只是,还不等她敲门,房门骤然从内里打开。 温枳是真的吓得一哆嗦,慌忙收了手。 容九喑逆光而立,颀长的身影,落下黑压压的暗影,恰将温枳笼在其中。 她扬起头看他,瞳仁微缩,连带着呼吸都跟着窒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该作何反应,只愣愣的站在原地。 “进来。”容九喑转身。 温枳,“哦!” 人,进屋。 门,合上。 崔堂从廊柱后探出头来,满是嫌弃的直摇头,“都不等人敲门,真是一刻都等不及?” 看看,看看,大人这迫不及待开门的样子,这不值钱的样子! 屋内茶香四溢。 “坐。”容九喑拂袖落座。 温枳坐定,瞧一眼跟前的酱花生,伸手摸上了杯盏。 内里,绿芽沉浮。 这是,刚沏好的新茶。 “多谢阿哥。”温枳默默端起杯盏。 容九喑神色寡淡,“这么着急,是想阿哥了?” “兄妹之间,原也该多走动的。”温枳低低的说。 微光中,长睫微垂,落着斑驳剪影,小姑娘言语怯懦,听得人心里痒痒,就跟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挠着心窝窝,直想将人揽入怀中软声哄着。 第163章 “是吗?”容九喑伸手剥着酱花生,“我还以为小阿枳,怕极了阿哥,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我呢!却原来,小阿枳心里也是有我的?” 温枳:“……” 这人说出来的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阿哥?”温枳放下手中杯盏。 容九喑捻着花生仁递过来,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半空,墨色的瞳仁里,跳跃着明灭不定的火光,他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好似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挑破。 深吸一口气,温枳张嘴。 容九喑唇角轻勾,“小阿枳幼时,可不会与阿哥这般见外,一直跟着我后边不放呢!” 初见时,他也没那么吓人啊! “阿哥?”温枳嚼着嘴里的花生仁,身子微微前倾,略带讨好的意味,“你在东辑事办差,那应该可以做到很多事,对吧?” 容九喑含笑望着,兀自剥着酱花生,“求我?” “嗯!”她乖巧的应声,“想跟阿哥,讨一桩便宜。” 容九喑似乎心情不错,“小阿枳倒是说说看,要从阿哥这里讨什么便宜?” “孙总镖头是东辑事的人,他的死……”温枳顿了顿,时刻留意着他的神情变化,“凶手已经抓住,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也是应当。只是人都死了,那过往恩怨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容九喑幽幽的盯着她,“一笔勾销?小阿枳,东辑事是什么地方,需要阿哥带你去看看吗?” “不要!”她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去不去不去! “在东辑事,就没有一笔勾销的说法,只有……”他凑近了她,阴测测的笑着,“斩草除根,挫骨扬灰!” 呼吸一窒,温枳面色微白,眼神略有些闪烁。 容九喑眉心微凝,“吓着了?” 温枳不说话。 他都这样说了,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妮子板着脸,唇瓣紧抿。 “当然,如果是小阿枳开口,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容九喑这话刚说完,温枳登时眼前一亮,当下拽住了他的袖子。 容九喑眉心突突跳,低眉瞧着她葱白的指尖,就这么似有似无的勾着他的衣袖,如孩提那般,轻轻拽了拽,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阿哥说话算话!” 容九喑目光阴鸷,带着极为明显的目的性,直勾勾的盯着她。 唇角的笑,逐渐敛去,温枳深吸一口气,心知他兴许吃这一套,微凉的指尖抵在了他剥酱花生的手上,默默起身凑过去,舌尖轻卷,叼走了他指尖擒着的、刚剥好的花生仁。 忽然间的温热,烫得眉心都跟着皱了一下。 容九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明明很紧张,却又故作坦然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嚼着嘴里的花生仁,额角略有薄汗,圆润小巧的鼻尖亦在微光中晶晶亮。 “小阿枳很聪明,一点就透。”容九喑瞧着自家的指尖。 指腹,温度犹存。 “那……”温枳顿了顿,“我说的事情,阿哥是答应了?” 容九喑招招手。 温枳乖顺的起身,缓步走到他跟前,美眸流转,带着几分慎慎之色,微光中像极了惊恐的猫儿,就这么巴巴的瞅着他。 “以后随叫随到,能做到吗?”容九喑问。 温枳愕然瞪大眸子。 什么?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好的坏的,都是有代价的。”容九喑握住她的手,笼在滚烫的掌心里。 他坐着,她站着。 他仰头,瞧着光亮中的明媚娇儿。 “好!”温枳轻声回应。 容九喑紧握着她的手,嗓音暗哑,“我的小阿枳,可真会戳人心肝。” 他的掌心至热,灼得她面色微红,一双眸子也不知该看向何处…… 第175章 阿哥最好 屋内,灯火葳蕤。 院外,四月焦灼的等待。 好半晌没动静,四月便有些不耐烦,冷眼盯着李常安,“表公子不会对小姐做什么,对吧?” 李常安:“不知。” “他是你主子,他会怎样,你怎会不知?”四月愤愤。 李常安:“不知。” “说句实话又能怎样?”四月真想把他踹出去。 李常安别开头,“不知。” “除了说不知,你还会说什么?”四月插着腰。 李常安仔细想了想,“莫问。” 四月:“……” 狗男人! 难怪老百姓都说,东辑事没一个好东西,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内里总算有了动静。 李常安一转身,四月已经先他一步冲了过去。 “小姐!” 温枳没有停步,“回去再说。” “是!”四月疾步跟上。 李常安将二人送上了马车,这才吩咐人关上门,快速转回。 一转身,崔堂在后面站着。 “哎呦哥,你怎么在这儿呢?”李常安吓一跳。 崔堂双手负后,眉心微凝,“派人护送,直到温少东家进了萧家,确保安全再回来。” “是!”李常安没有多问,赶紧让人去办。 院内,仍是静悄悄的。 窗口有人影浮动,李常安转头瞧着崔堂,“哥,你说大人这般迂回作甚?这帮不帮的,还不是大人一句话的事,何必温少东家亲自走一遭?” 第164章 “你懂个屁!”崔堂轻斥,“这叫情,趣。” 李常安:“……” “大老粗一个。”崔堂满脸嫌弃,“在大人面前少说话,免得大人一掌拍死你。” 李常安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趣? 嗯,绕来绕去的,是挺有趣的。 崔堂抬步进了院子,进了房间,李常安老老实实在外头守着。 “爷?”崔堂行礼,“人走了。” 容九喑负手立在后窗位置,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去办件事,别让那边察觉。” “是!” 崔堂颔首,不瞬便出了房门。 “哥?”李常安跟上。 崔堂脚步匆匆,“别说废话,办事。” “欸!” 多做,少说,活得久! 那边现如今一门心思想知道,最后一方紫云砚的下落,倒是也没在意府衙的动静,毕竟傻子都知道,王宝杀孙昌是为了仇,而不是冲着紫云砚去的,所以王宝的死活对谁都没影响。 刑狱大牢,灯火通明。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江烟柳快要受不住了,可偏偏,再难也死不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让她几乎崩溃。 鲜血模糊了双眸,视线里一片猩红之色。 她艰难的睁着眼,瞧着近在咫尺的酷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有咸腥滋味率先涌出来,堵住了嗓子眼,哪儿还能说出话来。 “真的不说?”恶魔的嗓音在耳畔徘徊。 江烟柳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哪吃过这些苦,眼泪鼻涕一把抓,鲜血合着冷汗流淌,“我、我……” 真的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最后一方紫云砚在哪?! “看样子,还是没吃够苦头。”酷吏再度动了刀子。 千刀万剐的滋味不好受,偏偏死不了,能亲耳听到鲜血滴落在水桶里的声音,能听到刀片剐下血肉的声音,疼到了极致,疼到了麻木,但还是吊着一口气,脑瓜子疼到了钻心,神志分外清醒。 “我真的、不知道……”眼泪都快流干了,江烟柳想哭嚎,却没了力气。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容九喑立在干净地儿,不远不近的瞧着,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快不行了!”崔堂说。 容九喑看出来了,江烟柳到底快扛不住了。 “没说吗?” 众人都摇头。 “可见,是真的不知道。”崔堂回答。 容九喑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瞧着血淋淋的人,“可督主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都到了这儿,嘴里撬不出半句实话,着实可惜。” “到了这儿还没有个实话,那便是真的没有。”崔堂上前,伸手探了探江烟柳的鼻息,“晕死过去了。” 还活着! “继续。”容九喑可没什么怜悯之心,“吊着那一口气,别让她死了。” 语罢,容九喑转身离开。 偏房内。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坐在案前淡然饮茶,抬眸瞧着容九喑,“没问出来,是吗?” “十有八九,不知情。”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低笑,“我也知道,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总是不死心,想顺着这条线索好好问一问,可谁曾想,到底还是奢望了!” “可惜,孙昌死了。”容九喑说。 闻言,林不寒阴测测的盯着他,目光阴鸷。 第176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林不寒的怀疑,容九喑心知肚明,但那又如何?没有证据,他就还是林不寒的左右手,是他最锋利的刀子,别的刀子不趁手,总归还是得用得着这把刀子。 “孙昌是该死!”林不寒幽幽启唇,“凡是背叛本督的,都没有好下场,都该死!” 容九喑行礼,“督主所言极是,不过此番孙昌之死,没人怀疑是跟咱们东辑事有关,相反的,因为王宝之事,所有人的关注都在他杀孙昌之事上面,只要王宝一死,这件事就算是落幕了,不会有人联想到紫云砚的事情。” 这是实情!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所有人都在盯着王宝之死,没人在意缘由和背后的故事。 “此事,你做得很好。”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珠,“孙昌之事还得继续盯着,务必要让那个叫……” “王宝!”容九喑躬身。 林不寒点头,“让王宝死无葬身之地,本督不想再听到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你且将痕迹消除干净,莫要让人惦记着紫云砚的事情,明白?” “明白!”容九喑行礼,“杀人偿命,必死无疑。” 林不寒抬步往外走,“这女人若还不说实话,便也不必留了,横竖死人不作数,权当她是消失罢了!” “是!”容九喑颔首,目送林不寒出去的背影。 关于秋水山庄的事情,都将就此遮掩,彻底掩埋在泥土之下。 “爷?”崔堂上前。 容九喑摩挲着指腹,半眯起眸子,“你且让人去一趟齐州。” “胡文镜和刘沐的事情?”崔堂问。 容九喑偏头看他,“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崔堂认真的回答。 这紫云砚既然是出自齐州,那么不管是胡文镜一族,还是刘沐一族,都将死于意外,彻底的从这世上消失,不留痕迹。 第165章 东辑事要杀的人,必须死。 林不寒想要的东西,必须得到。 这,就是权力! “这女人,再磋磨两日。”容九喑走出了偏房,“只是,别让她说出任何东西,我不想听,督主也不想知道。” 崔堂行礼,“是!” 待出了刑狱,外头的天都亮了。 只是,细雨绵绵。 今日的天气,仍是不大好,瞧着天色都是灰蒙蒙的,让人心里压抑得很。 得了温枳那边的回复,钟光岳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徐徐松了口气。 “大人,您这下可以放心了。”高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略有些凝重。 钟光岳想了想,“这温少东家,必定是付出了些许代价,才能换得这样一个机会,来日……定要好好谢一谢她。” “大人,若真的要谢,倒不如防着点萧家。”高旭低低的开口,“那一帮如狼似虎的,十有八九得吃肉喝血的,咱帮着点温少东家便是。” 钟光岳会意的点头,“说得对!说得好!” 温枳那样平静如水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要受欺负的,既然是要还人情,来日定要还个大的…… “大人,这王宝,不是,霍广玉的事儿,真的就这么结束了?”高旭低声问。 周遭无人,细雨绵绵。 钟光岳目光微沉,“杀人是事实,灭门……但那又怎样,本府无能掀翻那座牢狱,只能就此偃旗息鼓,早早结案,所幸霍家的仇恨已经报了,纵然是现在赴死,霍广玉也不会多说半句,更不会有所挣扎。” 高旭沉默。 这件陈年案,只能到此为止,否则真的牵扯起来,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东辑事,是要吃人的。 雨,渐渐停了。 有人撑着伞,立在府衙对面的街道口,伞面上的水,还在止不住的往下坠,一点一滴的落下,半遮容颜半遮遮身,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捏着青竹伞柄的手,指关节都泛着瘆人的青白色…… 上京,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平静而又繁华。 天子脚下,有的是热闹,最不缺的也是热闹。 锦瑟拎着食盒从临风楼出来,抬眸便瞧见了不远处的萧长陵。 昨夜,萧长陵一夜未归。 “姨娘?”身边的丫鬟低声提醒。 锦瑟这才回过神来,紧了紧手中的食盒,“回去之后,莫要在小姐跟前乱嚼舌根,明白吗?” “是!” 深吸一口气,锦瑟抬步离开,真真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萧家,风平浪静。 待送了糕点进书房之后,锦瑟若无其事的退出来。 恰,逢着萧珏走进院中,屁颠颠的朝着书房而来,可见是来拿糕点的。 “小小公子!”锦瑟行礼。 萧珏鼻孔朝天,“哼,什么东西?” 的确,她只是个姨娘,什么都不是。 但…… “公子是来找二爷的吗?”锦瑟浅笑着站在原地,“二爷不在。” 萧珏一愣。 “去哪了?”萧珏问。 锦瑟徐徐蹲下来,笑盈盈的望着萧珏,“二爷昨天夜里没来我房间,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总归不会在你母亲那里。” 她说得很轻,从始至终保持着温婉的笑意。 “你这个狐狸精!”萧珏忽然发怒,狠狠的推开了锦瑟。 锦瑟原就蹲着,没个支点,被萧珏这么一推,登时整个往后仰去,“咚”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身后,骤然响起了萧长陵的怒喝。 “萧珏!” 第177章 今夜,我会回房! 萧珏举着小拳头,刚想上前,骤见着萧长陵疾步走来,当下面色一紧,想要换回那个善良单纯的小可爱神色,已然来不及。 “你在干什么?”萧长陵三步并做两步上前。 锦瑟已经被人搀了起来,这会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面色惨白,可见还是有些伤着。 “伤着没有?”萧长陵问。 锦瑟连连摇头,“妾身没什么大碍,只是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而已,与小小公子没什么关系,是妾身的错,丢了这么大的人,失了礼数。” “你、你……分明就是你编排二叔与我娘。”萧珏怒喝。 萧长陵黑着脸,“放肆,这话也是你一个孩子,能信口胡诌的?” 这件事好不容易偃旗息鼓,若是再传到温枳的耳里,那还得了? “二爷,妾身真的不敢说这些话,妾身没有,真的没有!”锦瑟满面惶恐,扑通跪在地上,登时涕泪连连,“请二爷明察!” 萧长陵冷着脸,“萧珏,是不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以至于你这般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还愣着作甚,还不把他带回去,叮嘱大少夫人好好教导。下次,再让我听到这般污言秽语,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去领罚!” 底下人吓得不轻,要知道,萧长陵从来没有对萧珏发过这么大的火,今日还是头一遭,赶紧带着萧珏离开,不敢再逗留片刻。 “二爷?”锦瑟哭哭啼啼。 萧长陵揉着眉心,“你来这儿作甚?” “妾身是来给二爷送糕点的,哪知二爷不在,所以便放下了糕点打算回房,谁知出门便碰见了……”锦瑟泣不成声,“妾身好心提醒,二爷不在房内,可公子他便……” 第166章 萧长陵顿了顿,“罢了,以后莫要随便来此,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你也受了委屈,先回去休息吧,今夜我会过去的。” “是,二爷!”锦瑟拭泪,行礼告退。 待出了院子,锦瑟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衣襟,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扯了扯唇角,大步流星的离开。 “喵”一声低唤,萧长赢抱着猫儿,站在角落里。 瞧了瞧锦瑟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萧珏离去的方向,兀自勾唇讽笑,“还真是好戏一出。” 人若无皮,天下无敌。 这萧家的好戏,真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书房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温枳的耳朵里。 “听说吼了一顿,让人送了回去。”四月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态,“可惜了,当时没能亲眼瞧见,要不然可就热闹了。” 温枳坐在梳妆台前,定定的瞧着手中的一枝春,脑子里是昨夜之事,略显心事重重。 听得四月的幸灾乐祸,也没见着多高兴。 “小姐不舒服?”四月低声询问。 温枳摇摇头,“没有,就是一早上的,还有些懵,没回过神来罢!” “哦!”四月应声。 可她到底是跟着温枳多年的,又岂会不知小姐的真是心思,十有八九和昨夜的表公子有关。 可惜,从宅子回来之后,小姐只字不提,四月也不好询问太多,瞧着小姐这般模样,那表公子定然是提出了什么要求,着实让小姐为难……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萧长陵已经在书房换了一身衣裳,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眼底的乌青,还有神情上的憔悴。 “阿枳?”萧长陵立在她身后,瞧着镜中人姣好的容颜,不由的心内稍虚,“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温枳不吭声,盯着镜子里的萧长陵。 真正脸色不太好的,应该是他吧? 瞧着两眼无神,眼下乌青,外加走路脚步虚浮的模样……据说昨夜既没在书房,也不在锦瑟房里,这厮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真以为她不知道? “阿枳?”见着温枳不出声,萧长陵将双手摁在她肩头,“你我本事夫妻,夫妻终归是一体的,此前怕耽误我读书,如今诸事皆毕……” 他顿了顿,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温枳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夫君已经有了锦瑟,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这里清净,可不敢再留夫君,免得到时候什么迷香和催情香的,伤神伤身又伤心。” 萧长陵登时说不出话来,面色愈发难看。 四月旋即会意,插着腰就一顿冷嘲热讽,“我家小姐虽然不似官家小姐这般金贵,却也是老爷从小娇养出来的,嫁到萧家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折腾,小姐可不是那狐狸精,没有九条命!” “阿枳,我们是夫妻!”萧长陵还是那句话,“夫妻没有隔夜仇,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总不能一直分房睡。今夜,我会回房!” 语罢,萧长陵转身就走。 这话已经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早前也没这么强硬,如今倒是厉害得紧?”四月诧异,“这是旁人说了什么?” 温枳一时间也摸不透萧长陵的心思,“你且让人盯着点,莫要让他们在背后闹出什么乱子来。” “是!”四月颔首。 这事,可得盯着点。 虎狼窝里的虎狼之辈,都不是省心的主…… 外头,已放晴。 街头传来了好消息,说是今儿状元游街。 第178章 宫里,都不是好东西 雨后放晴,一道虹彩挂在半空。 上京街头好生热闹,礼部那边瞧着下雨,原是打算明日再行游街,谁知这一早还下雨,这会业已雨过天晴,想着是个好兆头,当即便准备了起来。 跨马游街,这是多少学子心心念念之事,毕生所愿。 可惜啊,这榜上三甲,不是谁都能上得去的。 洛时节一身大红袍,身披红绸花,喜气洋洋的坐在马背上,策马走过长街,瞧着好不风光,与彼时落魄之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听说,帝王甚是喜欢他,留他在宫中两日,其后叮嘱礼部,策马游街必须隆重而盛大,务必让全上京的人都瞧见,都知道他洛时节。 官员虽然不知道,帝王为何这般欢喜这后生晚辈,但却也摸透了帝王的心思,自然是上赶着逢迎安排,恨不能将最好的都奉到洛时节跟前,以便于他能在帝王跟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奉旨游街,那是何等殊荣,引得上京百姓,人人探头观看,一个个驻足街头。 文武更是心头了然,帝王之好。 至于那些京中贵女,更是红了脸,瞧着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眼都挪不开了。 洛时节生得一副好皮囊,此番穿红着绿的,未见庸俗之态,反而愈显温文儒雅,少年意气,将读书人的那股子书卷气,衬得一览无余。 行经临风楼时,洛时节当下转身,冲着门前的掌柜和伙计们,浅浅的拱手揖礼,毕竟是奉旨游街,不好停下来作谢。 但少年人有这般知恩图报之心,也算是不容易。 须知,旁人得势,生怕有人知晓自己此前的不光彩,可洛时节不同,坦坦荡荡,不忌过往,不惧未来。 “少东家好眼光。”掌柜感慨。 第167章 陈叔站在其后,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我认真的。”掌柜偏头看他。 陈叔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小姐长大了,连带着看人的眼光都变好了。” “看你这说的,小姐这是人美心善,好人有好报,福报到了!”掌柜笑嘻嘻的开口,“你且看着,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有了这位洛状元,临风楼的生意将会更上一层楼。 “小姐来了!”伙计忙道。 温枳从远处挤了过来,站在了陈叔边上,“没赶上,不过瞧着很热闹。” “小姐眼光真好!”掌柜竖起大拇指。 温枳笑了笑,转身进了临风楼。 “没想到,这小子瞧着平时傻乎乎的,倒是真的能夺得魁首,真是了不得。”陈叔合上房门。 温枳坐定,“人不可貌相,这小子是憨厚,但不傻。” 再说了,还有些其他的机缘巧合在内,虽然是捡漏,却也是凭实力捡漏。 世上之事,何处不是讲的机缘? 该他的,就是他的。 “眼下成了上京炙手可热的红人,往来临风楼的时候都得小心了。”陈叔还是有些担心的,“越是风光,越得谨防小人。” 温枳点头,“是这个理儿,回头你让掌柜提醒一下,好不容易有了一门路,可不敢就这么闹没了,来日他若是能一飞冲天,对咱也是有好处的。” “小姐,我总觉得你好似在筹谋什么?”陈叔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小姐,不管您做什么,都得记着安全第一,莫要冲动。” 温枳报之一笑,“陈叔莫要担心,没那么多事,左不过是这段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与其做个碌碌无为的寻常商贾,倒不如咱试一试,温家这般财力为何不能争个皇商呢?” 陈叔骇然变了脸色,几番张嘴,欲言又止。 “陈叔似乎反对?”温枳不解,“为何?” 陈叔面色铁青,尤其是听得“皇商”二字,好似眼神都变了,“我只是不想让小姐这般辛苦,皇商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以老爷的财力,原也可以争个皇商,但他不愿,一则是为了小姐,二则也是不想累着。” “我知道,爹就我一个女儿,这偌大的家业纵然是挣下,最后也只能交到我手里,而我虽然也学过经商之道,但……没让爹满意,所以爹对这些东西,看得很轻,也没有为长远想过。”温枳其实很清楚,从她脑抽,执意嫁给萧长陵开始,就让爹失望了。 但没关系,从今以后,她会学着扛起家业,让爹放心,让这么多叔伯放心,纵然是女子又如何?只要有勇气,有信心,照样可以独当一面,不输给天下男儿。 “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叔摇摇头,“我……我只是担心,一旦与宫里牵扯,怕是、怕是……” 四月不解,“陈叔,你素来不会这般语无伦次,今儿是怎么了?” “宫里……都不是好东西!” 临了,陈叔恨恨的啐了一句。 第179章 千万不要招惹表公子 听得这话的时候,温枳愣了一下,四月也跟着闪了神。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疑惑,听陈叔这话的意思,好像跟宫里的某些人,有过什么过节?又或者是,吃过宫里的亏。 “陈叔?”温枳低声询问,“你跟宫里打过交道?平素没听着你说过啊!” 的确,不管是陈叔还是父亲,乃至于那些叔伯,温枳都没听他们提起过,任何有关于宫里的事情,一直以来,温家的产业遍布天下,却寸步不入宫闱半步。 “没有。”陈叔连忙否认,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温枳:“……” 四月:“……” 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罢了!”陈叔叹口气。 小姐是个人精,说多错多,自己还是乖乖闭嘴为好。 “陈叔反对我去争皇商的资格?”温枳端起杯盏浅呷。 陈叔定定的望着自家小姐,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问,“小姐是真的想这么做吗?” “嗯!”温枳很肯定的回答。 陈叔沉默了半晌,终是郑重其事的点头,“只要小姐想的,那就去做,我到了这个年岁,也没什么可再顾虑的。” 时也命也,终究也是有所注定。 上苍如此安排,必定是有缘故的。 成也好,败也罢了,他们这些人原早就该死了,如今苟活于世多年,也算是看尽了风帆,尝过了荣华富贵带来的滋味,纵然是赴死又如何? 但转念一想,说不定哪天…… 公道就来了呢?! “多谢陈叔”温枳笑了笑,“其实满庭芳那边早就在准备了,因着上次宫宴的事情,在宴会上大出风头,宫里不少贵人都已经派人出来,从满庭芳里选了料子,如今那边生意好得很,我正准备多盘下几个铺面,到时候免不得要从陈叔手里调拨人手,先作缓和之用。” 陈叔一怔,“我道满庭芳生意不错,没想到竟是这般好,人手不是问题,只要小姐需要,我这就让人过去,小姐不必担忧。” “满庭芳这边,有丽娘和春娘操持,我放心得很,就是胭脂楼那边如今得做两份账,既要稳着萧家那边,又得悄摸着赚银子,实在是难为刘叔了。”温枳无奈。 第168章 陈叔叹口气,“刘元掌管胭脂楼多年,这事难不到他,小姐只管放心。只是小姐既无心萧家,理该早早的离开,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让萧家生出了太多妖魔鬼怪,一门心思要扑在您身上,吃肉喝血。” “我也想走,若是让对方休妻,去这心里不甘。”温枳深吸一口气,“凭什么我没做错任何事,却要连累温家名声受损,让自己成为弃妇?我要让他们出和离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是八抬大轿进去,便堂堂正正的出来。” 爹是生意人,最重声誉,她不想让爹背负污名,而自己上辈子吃过的亏和苦,更不能平白便宜了那帮狗东西…… “这就难了。”陈叔凝眉,面色凝重,“萧家日益衰败,如今萧长陵连功名都没考上,走仕途就需要更多的打点,到处都要花银子,您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肥肉,休妻尚且困难,和离更是难比登天。” 温枳颔首,心头了然,“所以得用威压,等到权势逼人的那一刻,他们不写也得写。” “也许表公子可以帮上忙。”四月小声嘀咕,“可表公子……” 没有好处,表公子如何会帮忙?何况,若是和东辑事牵扯上,这辈子都洗不干净,说不定哪天会牵扯到整个温家。 这,便是温枳的担虑。 “表公子是东辑事的人,能少招惹便少招惹,入了那地方的人,纵然是至亲骨肉,也会翻脸不认人,何况还没有血缘关系,并非至亲表兄妹。”陈叔温声叮嘱,“小姐莫要大意。” 连容家,都不敢轻易招惹容九喑,何况是温家。 那是锋利的刀子,谁靠近都得出血,闹不好会要了全家的命,纵然容九喑有所隐忍,可他背后的林不寒,那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恶魔,阎王殿里的阎王爷,杀人饮血的时候,是半点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知道!”温枳面色微恙,想起了那一夜的容九喑,唇瓣微微抿紧,“若无必要,我绝对不会轻易招惹他。” 但是,防不住他来招惹她…… 卿若不来,吾便来! 好在,她如今又有了后招,洛时节那边风光荣耀,便是她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 但愿这条退路,能让她在关键时候,保全性命…… “对了,那事……安排好了吗?”温枳忽然想起了什么。 陈叔先是一愣,俄而当即回过神来,明白了温枳的意思,“放心,估计这会已经遇上了,只是……小姐不是说,一个铜钱都不会花在他们身上吗?此番,怕是要费不少银子。” “不打紧,付出会有回报,平日里买条命不也得费不少银子吗?”温枳淡淡然的说着,“权当是花钱买命罢!” 陈叔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姐既这般言语,那我就让他放开手脚去做。” “这就对了!” 第180章 在下,姓江 窗外,人头攒动。 百姓还在议论着,今日状元游街的事情,且看天边的虹彩已经渐渐收敛,却敛不去百姓心中的激动,时不时将洛时节与先前几任状元相较。 刚下过雨,街道上有不少积水,马车行过,车轱辘碾着青石板,飞溅起不少水花,惹得边上的百姓避之不及。 萧姿站在那里,瞧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真真是无限感慨,“没成想,这新科状元郎,竟是这般好颜色,如此年轻。” “原以为萧家也能出一个状元郎,没成想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无需回头,萧姿也知道是谁。 殷茵! 不是冤家不聚头,果真是冤家路窄! “又是你!”萧姿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又好得到哪儿去?” 当日,她没选上三皇子妃,可这殷茵也没落着好处,所以谁也没赢。 “我没输,你也没赢。”殷茵冷笑,“可我再不济,贵妃还是我姨母,你呢……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丢尽了颜面,满上京谁不知道你是在宫宴上,被送回家的?” 萧姿冷笑,“那又如何?又不会少块肉。” “可真是不要脸。”殷茵不得不感慨,这女人的脸皮还真厚,“如今你颜面尽失,还能如此大言不惭,着实是有点本事的。” 萧姿双手环胸,这年头只有不要脸的,才能活得痛快活得长久,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不必羡慕,你没这个命,也没这个胆子,这辈子也就只能窝在家里,仗着祖荫作威作福,一旦没了你母家,你便什么都不是,说不定比我还惨!”萧姿冷嘲热讽,“比起我,你这不入流的把戏,更滑稽可笑。” 殷茵咬牙,“你……” “也不会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萧家虽然落魄了,可她这嘴是半点都不落人下风,“要容貌只寻常,要身段又不似我这般婀娜,与其在这里笑话我,不如回家好好拾掇,免得到时候嫁不出去,被人嫌弃貌若无盐。” 殷茵气得胸口起伏,脸色铁青。 没成想,这世上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女子,果然让人叹为观止。 然,她只是不知萧姿已然失身李寿茂之事,不然的话,殷茵倒是能妥善编排,让萧姿声名扫地,不是不在乎声明和脸面吗?她有的是法子。 可惜此事,萧家瞒得甚好…… 外人只知,萧二公子娶妻没多久便纳了妾,不知萧家姑娘也出了事。 第169章 正当萧姿得意之时,忽然间的车轱辘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女儿家的厉声尖叫,伴随着一阵水花飞溅而起,顷刻间泼了过来。 水花落地的瞬间,空气有片刻凝滞。 紧接着,便是殷茵那毫无顾忌的笑声,刺得萧姿耳朵疼。 “哈哈哈哈……落汤鸡,这是真的落汤鸡。”殷茵笑得不可抑制,连腰都直不起来,“萧姿,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萧姿浑身湿透,站在原地面色发青。 水渍沿着发髻止不住滴落,如殷茵所言,她现在是真正的落汤鸡,真的是一点干的都没有。 “小、小姐?”落雪心惊胆战,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姿恨得咬牙切齿,转头望着皆在边上看热闹的众人,“看什么看?” 众人旋即敛眸,旋即纷纷转头,不敢再轻易招惹。 马车在前面停下,车上有人快速下了车,飞奔而来。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啊姑娘!”车夫急切的道歉,“是我驱车不慎,打湿了姑娘一身,着实对不住!着实对不住!” 萧姿却不屑听他废话,害得自己在殷茵和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是气不过的,“你一句对不住就完事了吗?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信不信……” 话未完,她忽然顿住。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一袭浅灰色长衫,衬得那张白净的容脸,宛若天人之姿,行动处更是温文尔雅,瞧着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 殷茵也跟着皱眉,这位公子好面生,似乎不曾在上京见过。 “抱歉!”男子恭谨的揖礼,“对不住,在下姓江,初来上京,往来匆匆实有急事,方才家奴驱车不慎,打湿了姑娘,委实是抱歉。姑娘莫恼,我定负责到底,只是此处人多,若是不嫌弃,可先为姑娘换身衣裳。” 说着,男子指了指马车,“我家就在前面转角处,请!” 事已至此,萧姿环顾四周,总不好这样浑身湿透的回去吧? 再转头瞧着殷茵正盯着男子看,萧姿当下应了声,“如此,也好!” 殷茵一愣,只见着萧姿狠狠瞪了她一眼,竟还真的上了那人的马车。 马车,旋即扬长而去。 “这是何人,往日里不曾见过。”殷茵这才回过神来。 身边的丫鬟也跟着愣怔,“前面唯有一门大户人家,据说是这两日刚搬来的,好像就是姓江,不知道是与不是?”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殷茵小声嘀咕,“且盯着点,莫要叫她闹出事儿来。” 总归,不能让萧姿占便宜。 在比较这件事上,殷茵定是要赢的…… “是!” 姓江的? 哼,走着瞧! 前方不远处,果真有一座大宅,高门宅邸,白泥外墙,瞧着是新近修葺的。 踏入宅门的那一刻,萧姿几乎愣在当场…… 第181章 商户低贱,但银子耀眼 偌大的庭院,入目所见皆是富丽堂皇,放眼望去,雕栏玉柱,一草一木极尽精致,可见是日日有人打理修剪,不似寻常人家的规模与日常。 “咱们刚入上京没多久,不知这天子脚下的规矩,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江姓男子在前面领路,行过之处,人人都尊一声少东家。 萧姿有些晃神,略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少东家?” “我本商户,着实有点……”男子顿了顿。 士农工商,说起来他与温家是一个性质的。 说白了,在别人眼里皆为下民之身,着实是有点难以启齿,但偌大的家业,却叫多少人眼红心黑,欣羡不已。 “姑娘,这边请!”男子在前面走着,不时便行来一女子,瞧着温婉端庄,但衣着打扮却是个大丫鬟模样,“菡萏,带着这位姑娘去换一身衣裳。” 被称为菡萏的女子,旋即行礼,“是,少东家。姑娘,这边请!” 萧姿跟在菡萏身后,只瞧着周遭处处景致优雅,着实不似寻常人家,但也有些许还在整修之中,匠人们仍是忙碌着。 见状,菡萏细心做了解释,“这宅子原是官家所有,后因告老还乡,便转手到了我家东家的手中,左右是有些破败,便加以整修,今日东家过来是验看的,明日便又得离开上京去收账,时间紧迫得很!” “原来如此!”萧姿点点头,倒是没有之前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劲儿。 菡萏又道,“姑娘放心,你这一身既是少东家的缘故,咱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 说着,便将萧姿领进了厢房。 纵然是厢房,亦是弄得精致万分,这青玉瓷器摆满屋,到处都是昂贵的青罗纱帐,瞧着便是不同寻常。 菡萏打开衣柜,内里摆着两套衣裳,一套女装,一套男儿装,应该是为客人准备的。 “姑娘,您先换上。”菡萏将衣服放下,笑盈盈的行礼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闭,萧姿快速环顾四周。 “小姐?”落雪终于敢开口,“这地方好大。” 虽然萧家也不小,可比起这里,着实逊了不少。 “这里以前荒废,据说是前朝太师的府上,后来几经周转,门庭衰败,没成想今儿竟是这般光景。”萧姿还是知道些许的,“这衣裳……” 绫罗绸缎,虽然是最简单的款式,却也是落落大方,料子极佳。 第170章 “虽说商户低贱,却也是真的富贵。”落雪当即动手,“小姐,先将衣服换下罢?” 待换好了衣裳,萧姿站在梳妆镜前,若有所思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落雪动手也快,二话不说便将萧姿的发髻,重新梳妆挽起。 等着做好这一切开了门,菡萏还在外头候着。 “姑娘真好看。”菡萏笑着打量,转而递上一个盒子,“少东家说,因着不慎而惹了姑娘的不快,这个镯子权当是赔罪。” 锦盒内,一白玉镯静静躺着。 白玉温润,肉眼可见的细腻油润,足见是上上之品。 “给我?”萧姿惊诧,“如此贵重?” 出手这么大方? “少东家这会有事忙着,业已离府,只能以此赔罪,还望姑娘莫要嫌弃。”菡萏躬身献上。 萧姿虽然想拒绝,毕竟这是陌生人的东西,可一想起自己腕上的粗糙玩意,心里便直痒痒,这样的好东西,价值千金价值万金都不为过,若是拒绝了,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姑娘只管拿着,这东西在咱少东家的库房里,多得是,委实不算贵重。”菡萏将锦盒递给了落雪。 落雪瞧了瞧自家小姐,犹豫了半晌便伸手接过,满脸的小心翼翼。 “姑娘既已收下,那我这厢先送您出去罢?府中还在修葺,实在是多有不便。”菡萏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姿心头砰砰乱跳,虽然仍摆着大小姐的架子,但眼底着实柔和了不少,冲着菡萏点点头,便抬步朝着前面走去。 途径走廊的时候,瞧着府中的家丁正搬着贵重的金银玉器,往远处而去,多半是主院方向…… 出了门,菡萏又再三行礼。 一直到大门重新合上,萧姿与落雪还如梦中一般,略有些回不过神来,但落雪手中的白玉镯子却是实打实的,这是骗不了人的。 “给我!”萧姿快速接过锦盒,小心翼翼的瞧着内里的白玉镯子,二话不说便褪下了自己腕上,原本的玉镯,兀自套进了白玉镯。 “真好看!”落雪由衷感慨,“油润细腻,与小姐极为相配。” 商户虽然低贱,但架不住银子耀眼。 萧姿抿唇笑着,没想到还有这冤大头,一套旧衣服换这么一件好物什,简直不要太划算…… 第182章 洛洛小可爱 “这件事,回去之后莫要与我母亲提及。”萧姿还不忘叮嘱落雪,免得她坏了自己的好事,毕竟母亲爱聒噪,又或者是,万一母亲也看上了这镯子,那自己岂非得不偿失? 落雪惯来不敢违拗自家小姐的意思,旋即毕恭毕敬的行礼,“奴婢明白!” 不说便不说罢,她也不会少块肉,不过是一个镯子的事儿。 眼见着二人离开,菡萏才从门后走出来,满面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谁能想到,堂堂将,军府小姐,竟也会贪那一个镯子。 可见,将,军府是真的不大好了…… 离开了江府之后,萧姿便欢欢喜喜的回了萧家。 这两日,她的心情都将出奇的愉快。 黄昏日落之前,洛时节进了临风楼。 “掌柜,多谢!”洛时节已经换下那一身的大红袍子,穿得一身浅色长衫。 少年人意气风发,眉眼间漾着挡不住的笑意。 掌柜可不敢受这大礼,慌忙搀了一把,“状元爷客气了,草民不敢当!” “该的该的!”洛时节笑得合不拢嘴,“若非当日掌柜搭救,若非临风楼照顾了我多时,只怕我洛时节早已不在人世,这一拜,实属应该!” 掌柜瞧了瞧,“您这是……” “我是悄悄过来的,没有惊动旁人,放心吧!”洛时节是从后门进来的,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再无其他人,“知晓掌柜怕生事,所以吾当尊重。” 掌柜如释重负,“楼上请!” 语罢,领着人从后楼梯上去。 “我此番前来,是想……”洛时节有些犹豫。 掌柜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过来,“在呢!” “多谢,多谢!”洛时节赶紧揖礼。 纵然是中了状元,亦不免礼数,可见有些涵养是浸在骨子里的,不会轻易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洛时节进来的时候,温枳正在翻着账册。 “小姐?” 听得掌柜的喊声,温枳抬头,登时愣了愣,继而快速起身。 “多谢温少东家救命之恩!”洛时节毕恭毕敬的揖礼。 温枳慌忙回礼,“大人客气,民女不敢当!” “当得当得!”洛时节赶紧搀了一把,“救命之恩,宛若再生父母,在下感激不尽,没齿不忘。” 温枳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坐!四月,奉茶。” “是!”四月行礼,赶紧与掌柜的一道出去。 洛时节虽然兴奋,却也不失礼数,自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委实有些不便,好在窗户开着,房门虚掩着,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在下能有今日,离不开少东家和临风楼的帮扶,眼下既已得偿所愿,必定也会对少东家和临风楼,倾尽全力。”洛时节把话撂下,“来日若是有什么事,我若能办到的,必不会推辞。” 温枳行礼,“多谢大人,也祝大人来日,青云直上。” “不必如此拘礼。”洛时节忙道,“我不能久留,但总归要亲自来说有说,才算诚意,这颗心才能就此放下。温少东家?” 第171章 见他犹豫了一下,温枳心里微沉,难道也是想要钱? 四月进门奉茶,小心翼翼的瞄了二人一眼,觉得氛围有些怪异。 “大人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温枳低声问,“若是我温枳能帮上忙,必定是竭尽全力。” 洛时节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我已深受温少东家大恩,岂敢再有什么要求,左不过是想着,温少东家现如今有什么心愿吗?” 温枳:“??” “哦,在下的意思是,总得给方向吧?”洛时节细想着,“要不然总觉得欠缺点什么,我母亲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不能空口白牙,光说不做。” 温枳止不住笑了一下,“大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急着要帮人的。” “母亲教导,自小不敢忘。”洛时节忙解释。 温枳深吸一口气,“我没什么心愿,温家不缺银子,我又是个女子,只要有银子傍身,图个安身立命之所便罢!多谢大人的好意,若是来日真的遇见难处,再来求您不迟。” “好!”洛时节端起杯盏浅呷,“一言为定!” 说着,洛时节留下了地址。 帝王不知道为何,对他尤为偏爱,不仅留他在宫中两日,还赐了府邸,特意吩咐工部选址为其修葺,银子皆从府库拨出。 这府邸位置不错,是上一任的吏部尚书府邸。 因着尚书见罪帝王,被东辑事罗列罪证,最终流放边疆,府邸便就此空置下来,此前落在东辑事林不寒的手里,现如今皇帝一声令下,恩赐于洛时节为邸。 要知道,林不寒手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寒暄一阵之后,洛时节起身告辞,他如今身份特殊,不敢在临风楼逗留太久,免得到时候给温枳带来麻烦,临走前还不忘再三叮嘱,若有所求,莫要忘记。 “读书人都这般啰嗦吗?”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轻笑,“仔细祸从口出。” “额……”四月当即捂嘴。 下次不敢了! 以后,洛时节就不是洛公子,而是洛大人了! “他是个聪明人,想必也明白我在说什么。”温枳淡淡然开口。 有帝王恩宠,洛时节在朝堂上,应该可以平步青云。 等着夜幕降临,温枳便出了临风楼。 只是,还没到萧家,便有马车挡在了跟前。 “小姐?”四月心惊。 温枳的脸色变了变…… 第183章 阿哥,抱抱 宅子里。 温枳面色凝重的往前走,李常安一如既往的在前面领路,“温姑娘,这边请,爷今儿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姑娘自个当心着。” 其实李常安的意思是,自家爷心情不太好,让温枳好好哄一哄,毕竟爷那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性子,谁都拿他没办法。 唯有眼前这位,还能有几分,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也是唯一一个,能近爷的女子,想来这女儿家的小意温柔,能换得爷的心情舒畅。 可谁知,听在温枳的耳朵里,宛若五雷轰顶。 容九喑……心情不好? 温枳骇然止步,面色微变。 “怎么了?”李常安停下脚步。 温枳摇摇头,只是呼吸的节奏都变了。 心情不好? 那会不会剥皮? 会不会杀人? 温枳不知道,她只觉得脚下宛若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都犹如千金之重,及至李常安推开了房门,她还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敢往里走。 “进去啊!”李常安诧异。 这墨迹什么呢? “小姐?”四月在院门外张望。 温枳提了裙摆,小心翼翼的跨入房间。 屋内,灯火明灭,晦暗不明。 温枳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内里太安静,以至于她只听得而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犹如高山擂鼓,让人分外不安。 也不知,他在哪? 蓦地,她僵在原地,瞧着靠坐在桌案前的男人,呼吸陡然一窒。 容九喑冷眸阴鸷,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灼出一个洞来,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让温枳陡然浑身一颤,仿佛有一盆冷水,瞬时从头浇下,冷得彻骨。 “阿哥?”温枳低声开口。 别看她在外头,人称温少东家,摆足了沉稳大气之态。 可现在,她是真的怕他,尤其是他摆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在她看来,就跟要吃人的兽类没什么区别。 “过来!”容九喑开口。 温枳压着脚步声,缓步朝着他走去。 眼见着走到跟前,陡然身形前倾,一下子被他拽进了怀中。 瞬时的身子失重,让她险些喊出声来,但回过神的时候,生生将到了嗓子眼的声音,又咽了回去,没敢真的喊出声来,只是白了一张脸,就这么呼吸微促的盯着容九喑。 灼热的掌心,紧贴在她的后腰,在她跌坐入怀的瞬间,快速把她托起,冷不丁的贴在了他怀中,以至于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莫名的,让人面红耳赤…… “阿哥作甚?”温枳面色发白,连嗓音都在颤抖。 容九喑盯着怀里的人,脸色不太好,瞧着好像是受了惊的小鹿,连带着一双眼眸都有些水汪汪的,让人想要狠狠的欺负她。 一如……小时候那般! 第172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阿枳觉得,阿哥想作甚?”容九喑捏起她精致的下颚,灼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 温枳呼吸一窒,要扒了她的皮吗? “小阿枳对着别人的时候,喜笑颜开,好不高兴,怎么对着阿哥的时候,就摆出这一副脸色?是因为……阿哥会吃人吗?”容九喑阴测测的问。 温枳脑子发懵,什么对着别人喜笑颜开? “要阿哥帮你回忆?”他忽然起身,单手将她箍在胳膊弯里,将她高高抱起。 惊得温枳花容失色,慌忙身子前倾,两条胳膊快速抱住了他脖颈,“阿哥……” 容九喑站在烛光里,仰头瞧着死死抱着自己脖颈不放的人,终于勾起了唇角,带了几分得逞的笑,“想起来了吗?” 温枳哭丧着脸,“想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什么孤男寡女? 蓦地,她愣了一下。 “瞧,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她神色稍变,他便一眼瞧出来了。 温枳明白了,是因为洛时节? “阿哥莫要胡说,我与洛大人清清白白,何来你说的这些勾当?”温枳气急,搁在他肩头的胳膊,抡着拳头,轻轻锤了他一下,“你莫要污人清白。” 容九喑仍是单手抱着她,像极了幼时抱她的样子,勾唇笑得邪肆,“我说你们不清白了吗?” “那你为何说、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略有些气急败坏,连眼眶都红了,瞧着仿佛受了委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愤愤的别开脸,不愿多看他一眼。 好似,生气了? “你可知,帝王恩赐状元府,乃是过了东辑事的手?”容九喑开口。 温枳蹙眉,知道。 “那你是否又知晓,东辑事的人……在盯着他?”容九喑又道。 温枳默默的直起了身子,屏住呼吸。 “若是让督主知晓,你跟状元爷私相授受,走得分外亲近,可知道有什么后果?”容九喑仰头望她,笑意瘆人。 温枳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那张冷峻无双的容脸,听得他阴冷无情的话语,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乃至于整个温家,都会成为东辑事的俎上鱼肉。”容九喑抱着她在屋内走了一圈,“你说,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啊?” 温枳都快哭了,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箍着他脖颈的胳膊,略有些发麻的前兆,“阿哥,你知道的,温家只是商贾之家,从不轻易与朝廷打交道,绝对不会有什么野心。洛大人……只是因为之前昏在临风楼前,被掌柜所救,这才感恩戴德,委实没有别的交情。” “哦。是吗?”他不温不火的出腔,“小阿枳可真是菩萨心肠!” 温枳:“……” 到底要她怎么说,他才会信? “阿哥为何不信我?”温枳眼底噙着泪,瞧着似乎快哭了,连嗓音都变得哽咽。 容九喑立在桌案前,烛火光亮落在她面上,衬得那张煞白的小脸,愈发的玲珑剔透,就跟剥了皮的葡萄似的,泛着迷人的晶莹。 “不如,让阿哥看看……小阿枳的菩萨心肠是怎么样的?”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下移…… 温枳:“!!” 第184章 娇儿这是服软? 几乎是一瞬间,温枳快速蜷起身子,将双臂交叉着护在了胸前,可这么一来,身子顿时失去了依靠,骇然往后仰去。 “啊……” 一声尖叫过后,和容九喑快速旋身,反手便将人压在了软榻上。 “爷?”崔堂在外疾呼。 “滚!” 崔堂一怔,“好嘞!” 没事就好。 温枳呼吸急促的躺在软榻上,眸子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瞧着近在咫尺的容脸,天旋地转之间,她是真的魂都飞了,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呼吸,却又是这样的场景。 一时间,她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还真的怕阿哥剥了你的皮?”容九喑眯起危险的眸子,瞧着软榻上,三魂丢了七魄的娇儿,唇角勾起一丝玩味,指尖顺着她的面颊轻轻滑下,终是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处。 温枳呼吸一窒,当即软着声唤了句,“阿哥?” 那一声阿哥,唤得人的心都跟着软了,合着她那一张泫然欲泣的容脸,真真是直戳心窝。谁能想到,在外冷静自持的温少东家,还能有这般娇娇软软的一面? “小阿枳这是要跟阿哥服软?”容九喑就这么笑盈盈的瞧着她,“嗯?” 温枳哪儿还能倔强,这个时候保全自己才是最要紧的,跟骨气什么的都没关系,不是吗? “阿哥,我知道错了,你就放过我吧!”温枳抽抽两下,“阿哥,好阿哥!” 她扯着他的袖子,眼泪汪汪的望着他。 说书先生不是说吗? 最好的、杀人不见血的刀子,是温柔刀。 刀刀,要人性命! 既是如此,那自己软着点又如何? 不会少块肉,也不会掉一层皮。 但若是让东辑事的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整个温家都完了。 思及此处,温枳更不敢大意,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想哭,这场戏总归是要演到底的,没理由中途而废。 “小阿枳是知道错了,还是知道阿哥……好?”容九喑缓着声音问。 第173章 瞧着他上扬的唇角,仿佛欺负她便是顶顶快乐的事情,让她真的有些委屈,“阿哥到底想如何?欺负我便是如此高兴之事?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罢!” 说着,她推开了他。 说来也奇怪,竟是轻而易举的便推开了他。 温枳愣了愣,坐在软榻上,瞧着被她轻轻一推便靠坐在软榻上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若不允,她根本推不开她。 坐直了,整理衣裳,拢了拢衣襟,温枳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良久才道,“阿哥不信我吗?我与洛大人萍水相逢,往日里实在也没什么交情,只是前阵子机缘巧合,隔了一层救命之恩而已。” 她知道,这些事情逃不过东辑事的眼睛,临风楼和洛时节的关系,迟早不成秘密,与其遮遮掩掩的解释,还不如坦白承认。 “还算老实。”这是容九喑的回答。 温枳暗暗松了口气,那就是信她咯? “我又没说谎。”她别开头,小声嘟哝。 容九喑忽然凑过来,伸手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转头盯着他,对上他的灼灼双目,“以后,不要再与他私底下接触,否则我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嗯!”温枳拂开他的手,郑重其事的点头。 他都这般警告了,她还能不答应吗? 不过,听容九喑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东辑事的人似乎是盯上了这位新科状元,大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意思。 这是为何? 洛时节只是个读书人,纵然得皇帝赏识,那也只是因为一时偏爱,按理说也不至于被东辑事盯太紧,可看眼前的阵势,东辑事的人…… “猜不到的话,就把心思收起来。”容九喑起身,缓步朝着桌案走去,“今日在我跟前也就罢了,若是换做东辑事的其他人,你怕是九条命都不够。” 温枳心头一紧,当即抿唇低头,被看出来了…… 第185章 有人跟着我 不多时,崔堂叩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容九喑便疾步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李常安两句,让他把人送回去。 “出什么事了吗?”温枳问。 李常安报之一笑,“东辑事的事。” 闻言,温枳闭嘴。 这言外之意何其明显,东辑事的事情少打听。   少知多活,多知少活。 这道理,温枳还是明白的。 登上马车之后,李常安吩咐人,看着马车回萧家,其后快速离开,疾追自家爷而去。 马车穿过长街,尽量走僻静的地方,免得到时候碰见什么熟人,惹出旁的乱子。 只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马车忽然停下,温枳一下子身子前倾,所幸快速扶住了窗棱,一颗心砰砰乱跳。 “怎么了?” 四月快速掀开了车门帘子,愕然惊在当场。 “春娘?”四月转头,“小姐,是春娘!” 马车险些撞到了春娘,所幸车夫快速勒了马缰,这才堪堪止住。 “春娘?”温枳下了马车。 车夫已经搀起了摔在地上的春娘,二人皆是心有余悸。 身后的暗卫顿了一下,但瞧着双方认识,便也没有急着上前,而是在暗处静观其变,若有变故,随时都会出手。 “没事吧?”温枳忙打量着春娘,“伤着哪儿了?” 春娘一脸的惊慌失措,面上是掩不住的苍白,“小姐,你怎么在这?” “别管我怎么在这,我先带你看大夫。”温枳忙不迭拽着她上马车。 春娘犹豫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当即上了马车。 直到上了马车,温枳才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是满庭芳出事了?还是丽娘?” “都不是!”春娘急忙摇头,“我刚从绣庄回来,看了看绣娘今日的成果,若是有所不善,加以修饰便是,可回来的路上,我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 四月坐在边上,“有人跟踪你?是萧家的人?” “不知道。”春娘也不清楚,“就瞧着身后有个暗影,所以一时慌张就穿过了长街,哪儿知道险些撞上小姐的马车。” 温枳掀开车窗帘子,向后瞧了一眼,倒是什么都没瞧出来。 “后面没人,是不是你多心了?”四月也看了一眼。 春娘不语。 “我相信你。”温枳却不这么认为,“凡事小心无大错,这是上京,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样吧,这几日你待在满庭芳莫要出去,我让陈叔找个与你身形相近的人,乔装成你,在街头晃一晃再说。” 春娘一听这话,当即感激不尽,“多谢小姐。”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既然明明知道,那就不能视而不见。”温枳报之一笑,“多疑也好,多心也罢,人就一条命,得珍惜。” 春娘连连点头,“多谢小姐。” “你伤着哪儿了?”温枳又问。 春娘急忙摇头,“没伤着,只是摔了一跤,不打紧。” “那我先送你回去。”温枳瞧了四月一眼。 四月颔首,出去与车夫说了两句。 有马车在,纵然有人跟着,怕也跟不了几条街。 是以,马车绕着上京长街兜兜转转了好几条街,其后才停在了满庭芳的后巷里。 “如果还有什么异常,定不要自己瞒着,要说出来,与丽娘商议,不要藏着掖着。”临走前,温枳还不忘叮嘱,“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174章 春娘感激不尽,扑通就给温枳跪下,“多谢小姐!” “别这样!”温枳慌忙把人搀起来,“不必如此客气,你快进去,接下来的交给我。” 春娘颔首,快速进了门。 温枳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异常,这才转回马车内。 “小姐,你说谁会跟着春娘?”四月不解。 温枳皱了皱眉,“可能是宫里的人,也可能是咱们生意场上的对头,又或者是萧家的人,东辑事的人,都有这种可能。” “那生意场上的对手,倒是可能性极大。”四月想着,“毕竟满庭芳的生意那么好,如今还跟宫里打交道,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温枳面色凝重,“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怕,怕就怕……” 她有些迟疑,想起了春娘紧张的神色。 “怕什么?”四月不解。 温枳望着她,“如果是春娘的故人出现,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这……”四月哑然。 她们都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二人沉默着,不再多言。 回到了萧家之后,二人自后门而入。 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站着,直勾勾的盯着二人的背影…… 第186章 这是什么,夫君不认得? 推开房门的瞬间,温枳忽然顿住脚步,眉心微微拧起。 四月差点撞上去,不由的心神一震,“小姐?” “有股味。”温枳若有所思的环顾房内。 四月当即进内,点燃了桌案上的蜡烛。 屋内,有了光亮。 四月出门询问院中的人,今日是否有人进过屋子,院内一直有人守着,皆摇头说没有,未瞧见陌生人进过小姐的房间。 “小姐,不曾有人进来过。”四月重新回到房间。 温枳弯着腰,她惯来对气味特别敏感,是以小心翼翼的在屋内走了一圈,“就是有股味,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腥味,平日少见。” “腥味?”四月挠挠额角,“什么腥味?鱼腥味?鸡鸭腥味?还是血腥味?” 温枳甚少下厨,自然也不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种腥味?一时间,她也说不上来,只能是拧着眉头,略有担虑的瞧着周围。 “小姐您先写着,让奴婢找找看。”四月想了想,从花瓶里抽出了一根花枝,捋去了花叶之后,在四下里抽抽打打的,“别是什么蛇虫鼠蚁爬进来才好。” 一听这话,温枳整个人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靠,终是靠坐在了床边,瞧了一眼床前脚凳,她又快速缩了脚,老老实实的双手抱膝坐在了床榻上,紧贴着床柱坐着。 “四月,真的会是什么蛇虫鼠蚁吗?”温枳心惊胆战。 四月也不知道,“奴婢就是这么一说,您别怕,有奴婢在呢!奴婢的本事,小姐也是知道的,什么都不怕,不管来什么,咱都能给生逮着!” 这点,温枳是相信的。 对于这些活物,四月就没有怕的。 惯小如此。 蓦地,温枳眉心微蹙,“这味儿好像浓了?” “嗯?”四月正趴在桌子底下扫着,骤听得这话,当下直起身。 下一刻,四月僵在那里,生生咽了口口水,伸出去的手止不住轻颤了一下,终是化作了低哑的轻唤,“小姐,你、你别动,千万别动,不要动!” 温枳瞬时僵直了脊背,寒意从尾椎骨一下子漫上天灵盖,浑身的汗毛根根立起。 落地的光烛影子里,有细细长长的东西,正盘旋在她的头顶上方,耳畔清晰的响起了“嘶嘶嘶”声,浓郁的腥味充斥着她的呼吸。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 不动,不能动,千万不能动。 四月的额头,已然渗出了薄汗。 若然是自己也就罢了,可那是小姐,容不得有丝毫的闪失,何况烛光中,她能清晰的看到三角形的脑袋,已然分辨出这毒性。 咬一口,怕是…… 四月张了张嘴,以口型无声的告诉温枳,“不要动,小姐,千万不要动!不要惊了它!” 温枳只觉得头皮发麻,已然面色惨白。 事已至此,生死一念。 四月握紧了手中的枝条,状似无意的压低脚步声,慢慢的朝着自家小姐靠近,她很清楚这东西极为容易受到惊吓,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小姐,不要动,不要动…… 四月一步步的靠近,慢慢的捋起了袖子。 这个时候,任何的惊动,都会让它失控。 然而,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 “小姐!” “四月!” 两声惊呼,响彻屋内。 院墙外,有人双手环胸,哼哼唧唧的冷笑着。 看吧,这就是下场。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萧长陵火急火燎的进了院门。 “夫人如何?” 底下人一个个保持沉默,低着头不说话。 “都是废物,废物!”萧长陵咒骂着进了门。 然而进门的那一刻,他却神情一怔。 温枳安然无恙的坐在桌案前喝茶,四月一如既往的在边上伺候着,瞧着好像没什么大碍,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温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枳?”萧长陵不解,“底下人说,院子里出了事,到底是何事?” 第175章 外头闹哄哄的,说是院子里出了事,好像是夫人房里有事。 如今瞧着,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吧? “夫君是担心我出事呢?还是担心我出不了事?”温枳不咸不淡的开口,放下了手中杯盏,转头望着神色慌张的萧长陵。 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情? “阿枳说的哪里话,你我是至亲夫妻,我怎会希望你出事呢?”萧长陵坐定,“到底出了何事?来的路上,听得外头都是闹哄哄的,可将为夫吓坏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 温枳盯着他看了半晌,徐徐拂开了他的手,“倒也没什么不舒服,就是吓了一跳,屋子里忽然进了点东西,瞧着怪吓人的。” 说着,她努努嘴。 桌案上摆着一瓷盅,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炖的什么好东西? 凑近了,还能隐约闻到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萧长陵不解。 温枳报之一笑,“我命人把这畜生给炖了!” 萧长陵:“……” 他慌忙打开瓷盅,只瞧着炖着黑漆漆的东西,烛光下凑近了一看,顿时吓得他魂都没了,瓷盖“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脸色已然全变了。 “这、这是……”萧长陵面色青白,“阿枳?” 温枳转头,冲他温柔浅笑,“夫君不认得吗?这是……蛇呀!” 剧毒的,毒蛇! 第187章 有人在守着她 萧长陵不是不认得,只是一时间真的没反应过来,谁人见着这东西不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院子里怎么会有蛇呢?”萧长陵回过神来。 高门宅院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安排底下人,消杀蛇虫鼠蚁的,虽然不能尽数灭绝,但也不会太过,尤其是屋舍附近,更是仔细至极。 “夫君不必担心。”温枳呷一口杯中水,“我已经让底下人去查看了,将整个院子翻一翻,我也就罢了,若是惊扰了旁人,那还得了?” 萧长陵点点头,“既出了这档子事,不能只是咱这翻一翻,应是各门各院都得翻一翻,这些不当心的奴才,实在是不中用,这般要命的东西,怎么也不看着点?” “姑爷有所不知,这毒蛇也不是全然没好处的。”四月笑嘻嘻的开口。 萧长陵一怔,“这还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四月解释,“老话讲,越毒越解毒,也就是说这毒蛇虽然咬人必死,可正因为如此,食之可凉肌理,减热毒,让人容光焕发,乃是滋补上品。” 听得这话,萧长陵眼前一亮,“还有这说法?” “那是自然!”四月这可不是瞎编的,“您若不信,只管去问大夫,只要是个大夫,都应该明白,越是剧毒的蛇,越是难得的上品。眼下这一盅现成的蛇羹,可是千金难求呢!” 萧长陵转头望着温枳。 “我瞧着夫君唇角有些起皮,想必近来有些着急上火,横竖咱都没事,又逮着这一好东西,便想着炖了做羹,回头给夫君送去,可又担心旁人见着说三道四,这才让人把夫君请来。”温枳笑意浅浅,“夫君,你以为如何?” 萧长陵瞧着这瓷盅里的蛇羹,说实话,有点恶心,但一听说蛇羹可解热毒,这心里隐约有了旁的想法。 “给我?”萧长陵低声问。 温枳点头,“夫君连日来辛苦,理该好好补一补,这野生的东西较之家养的,更加好使。我这两日忙着盘算胭脂楼的账目,且去偏房做账,夫君慢慢享用。” “账目有问题?”萧长陵忙问。 温枳摇头,“这不是前两日去收账吗?当时没收上来,这两日倒是陆陆续续的回了几笔,我得重新盘算着,刘掌柜毕竟是外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阿枳所言极是,外人终究是外人,不可掉以轻心。”萧长陵叮嘱。 温枳起身,“那我过去了,夫君吃完就自个先睡,不必等我!” 这一闹腾,倒是打破了萧长陵原定的计划,待温枳走后,他坐在原地盯着那瓷盅里的蛇羹,看了好半天。 临了临了的,仿佛想起了什么,当即吩咐万里进来,重新拿了个瓷盅回来,将瓷盅里蛇羹重新装了一下,将内里的蛇肉挑去,将瓷盅搁在了食盒里。 “公子,这是作甚?”万里不解。 萧长陵想起之前呵斥了萧珏一顿,如今倒是个好机会,二话不说便提着食盒出去了,小孩子嘛,总归是要哄一哄的。 “小姐,出去了!”四月一直趴在门口位置,“提着食盒呢!” 温枳靠坐在软榻上,转头望着她笑,“这是去哄孩子了!” “真是不要脸,光会拿咱的东西去哄人,有本事自个去抓。”四月撇撇嘴。 温枳扯了扯唇角,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至今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她低眉瞧着掌心里的暗器,一枚柳叶镖,瞧着平平无奇,却偏偏救了她的命。 差一点,真的只是差一点。 那毒蛇就咬到了她,四月不要命的冲过来,想替她挡了这一口,眼见着要出人命,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弹出这么一枚柳叶镖,直中蛇头,将蛇钉死在了床柱上。 彼时,蛇身挣扎而扭曲,蛇尾快速的甩动,吓得温枳当场就抱着四月哭了…… “亏得这一枚柳叶镖,要不然真的要死了。”四月回转,“也不知是哪位好汉,做好事不留名。” 第176章 别说是留名,便是影子都没瞧见。 温枳不说话,却能隐约猜到是谁…… 后院。 萧珏美滋滋的喝着蛇羹,“我就知道,二叔不会不要我,不会不理我的。” “好吃吗?”萧长陵问。 萧珏点点头,俄而又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就是有点腥。” “二郎怎么想起来,亲自送羹汤过来?”自打上次被萧长陵训了一顿,丁舒真便没敢再轻易靠近,极力保持着端庄与温恭之态,仿佛是真的要避嫌。 萧长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是,“珏儿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一直挂着心,寻思着今儿来看看。” 眼见着,瓷盅里的羹汤已经见底,萧长陵松了口气。 “二叔,这是什么东西?”萧珏问。 丁舒真捻着帕子,为儿子擦拭唇角,“你二叔给的,定然是好东西。” “嗯,大补!”萧长陵也不敢多说。 毕竟,萧珏年纪还小,万一吓着可怎么好? 横竖都已经吃完了,那便没什么大碍。 “对了,这两日我着人翻查院落,你们也仔细着。”临走前,萧长陵不忘叮嘱。 丁舒真一怔,“这是作甚?” “有蛇入了院子,险些伤着阿枳,为以防万一,明日我便让人开始翻院子,重新消杀蛇虫鼠蚁。”萧长陵摸了摸萧珏的脑袋。 萧珏顿时低下头,不敢再抬头望着萧长陵,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手…… 第188章 没好事 “莫要害怕!”萧长陵还以为萧珏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如此,当下软着声音安慰,“有二叔在,绝对不会让那些蛇虫鼠蚁,伤着珏儿分毫。” 萧珏讪讪的扬唇,笑了一下,“多谢二叔。” “好了,二叔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萧长陵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过几日,请的先生就该到了,到时候可得好好跟着夫子读书识字,明白吗?” 萧珏一怔,“二叔不能教我吗?” “二叔还有事要忙,无暇顾忌珏儿,这样的事情还是得交给夫子为上。”萧长陵解释,抬头便瞧见了站在一旁,羞羞怯怯的丁舒真。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揖礼,转身就走,倒是一句话都没给她留。 丁舒真几番张了张嘴,终是生生咽了回去。 有时候,言多必失。 “娘亲?”萧珏有点紧张,“二叔是不是因为珏儿不乖,所以不高兴了,要不然怎么都不跟你说话?” 丁舒真回过神来,“珏儿莫要胡思乱想,你二叔近来忙着前程,自然是焦头烂额的,娘亲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得在旁默默支持罢!” “哦!”萧珏点点头。 丁舒真瞧出来了,“珏儿,你怎么了?” 萧珏的额头,略有些薄汗渗出。 “娘,若是二叔知道我做了坏事,还会理我吗?”萧珏低声问。 丁舒真不解,“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他忙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罢了罢了,谁也不能说,知道的人越多,到时候就越麻烦…… 丁舒真皱眉,神色怪异的瞧着自家儿子。 萧长陵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偏房,瞧着温枳坐在烛光下,正拨弄着算盘,跟前桌案上摆着厚厚一沓账册,不由的心下一软,便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折返回了房间。 床榻上,满是属于温枳的气息。 萧长陵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馨香与外头那些庸脂俗粉,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没有那种刺鼻,也没有那种庸俗,若即若离的,仿佛勾着人心。 有那么一瞬间,萧长陵竟有些走了神,如果摒弃那些杂念不谈的话,温枳的确算是一个好妻子…… 翌日晨起,主院那便来人,说是夫人有要事商议。 “十有八九没好事。”四月嘀咕。 温枳凝眉,“下个月才是夫人的生辰,现如今就过去,是不是太早了点?” “那就是别的事呗,反正就他们萧家事最多。”四月满脸的愤懑之色,“这一去,定是又要小姐出银子的,绝对没好事。” 温枳当然也知道,这一去肯定没好事,但不去又不行,规矩良多,不遵守是要出大乱子的。 “先看看情况再说。”温枳梳洗完毕,用过了早膳便出了门。 萧长陵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出来,当即迎上,“阿枳。” 温枳福了福身,温婉的唤了一声,“夫君。” 其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萧长陵握住她的手,缓步朝外走去。 温枳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便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没想到的是,到了大夫人的院子里,竟不止大房的人到了,连同二房和嫌少露面的三房姨娘也到了,这三房齐聚一堂的场景,还是此前她成亲的时候,现如今是怎么回事? 温枳转头望着萧长陵,却见着他好似十分淡定,想来是心中有数,猜到了什么。 会是什么事呢? “姐姐,这人都到齐了,有话就说吧!”柳姨娘扭着细腰,伸手捋着鬓边散发,这一大早的还真是扰人清梦,让人浑身都不舒坦。 萧元氏登时沉了脸,“柳氏,你莫要忘了自己的长辈身份,现如今这么多晚辈在这,你如此这般不耐烦,成何体统?” 第177章 见着萧元氏摆起架子,柳姨娘不由的眉心微凝,看样子是有大事? 让她想想,近来忽略了什么? 这仔细一想,倒是真的让她想起来了,按照时间推算,这前阵子萧家宗祠重新修葺之事,应是完工了吧?宗族那边,可能要来递消息。 思及此处,柳姨娘转头望着三房,默默的端正了姿态。 这修葺宗祠是大事,老夫人那边肯定是要亲自出面的,这长房萧元氏倒是没什么可怕,色厉内荏,仗着出身端一端架子,实则是个空壳子,可那位老夫人……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柳姨娘虽然是老夫人做主抬进来的,却也是最怕老夫人的。 这府中上上下下,哪个不怕? “宗族那边来了信,说是萧氏祠堂业已修葺妥当,老夫人那边开了口,着各院安分守己,莫生事端,整理行囊,前往扈州祭祀。”萧元氏扫一眼众人。 温枳愣住,去扈州? 第189章 他,脏 “要去扈州?”身后,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温枳心头一惊,萧长赢? “你怎么才过来?”柳姨娘扭着细腰走过去,“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 萧长赢打着哈欠,“谁知道这么突然?” “好了,站直了。”柳姨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瞥着不远处的萧元氏。 这萧家三房,都各自有儿子,所以谁都别想压谁一头,尤其是长房长子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剩下的只有个不成器的萧长陵,还有屁大点的长孙萧珏。 “呵!”萧长陵一声冷笑。 天生纨绔,去了也只是丢人现眼而已。 萧长赢瞥一眼二人胶着在一起的手,唇角浅浅勾起,似笑非笑。 温枳:“……” 完了! 她快速撤回手,这会萧长陵倒是半点都没防备,只是眉心狠狠皱了皱。 见着萧长赢,便如此拘谨? 萧长陵的心里,极不舒服,这可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 “我只是来通知一声,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在半道上,丢三落四的,耽误了行程,老夫人那边怪罪下来,各院各自担着,话我已经撂在这里了。”萧元氏有些不耐烦,坐在那里,瞧着底下众人。 柳姨娘慢慢悠悠的坐下,“老夫人那边,可还有什么交代?” “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是通知大家,两天后启程,该收拾的收拾,该准备的准备,别到时候拖后腿便罢了!”萧元氏冷着脸,“老夫人的性子,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老夫人做事谨慎,素来雷厉风行,容不得半点拖拉与大意。 谁敢犯了老夫人的忌讳,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是!” “是!” 众人行礼。 “今夜,老夫人会出来用饭,花厅那边忙得厉害,你们尽量少去晃悠,各自去准备吧!”萧元氏摆摆手。 萧长陵抬步往外走,温枳紧随其后。 两天后要离开上京,这消息得及时告知陈叔。 “阿枳?”萧长陵放慢脚步,等着温枳上前,与她比肩而行,“你莫忧,祖母没那么可怕,只是较为严肃而已。” 温枳抬眸看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只想着,得尽快将上京之事安排妥当,客栈、琉璃园、满庭芳、临风楼、胭脂楼…… 事儿,多着呢! 两天内,必须安排妥当。 “你在担心?”萧长陵问。 温枳“嗯”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素来不怎么出远门,一时间有些慌。” “别担心,扈州虽然有点路程,但一路上人多,没什么可担心的。”萧长陵轻轻的抱了抱她,“你只管放宽心,有夫君我呢!” 温枳皱眉,这拥抱可真不舒服。 不远处,丁舒真牵着萧珏,无声无息的驻足。 “看样子,我这二哥是假戏真做了。”萧姿冷飕飕的笑着,站在了丁舒真的身后,“大哥对大嫂痴心一片,体贴无双,想必我这二哥也是这样的性子。” 丁舒真紧了紧萧珏的手,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夫妻感情好,是好事。” “二哥若是成了痴情种,想必不多时就有……”萧姿低眉瞧着萧珏,阴测测的问,“你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萧珏仰着头,“我都不要!” “这可由不得你!”萧姿直起身,“你娘说了,夫妻感情好,那是好事。既然是夫妻感情好,想必这生儿育女也会提上行程,过不了多久,这萧家就该添子添丁了!” 萧珏气呼呼的甩开母亲的手,撒丫子跑开。 “珏儿?”丁舒真慌忙去追。 萧姿双手环胸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母子二人疾奔而去的背影,“装什么装?心里想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真把我萧家当什么地方了?” 哼,想让萧家的男人,都围着她转? 做梦! 当然,萧姿瞧不上丁舒真,更瞧不上温枳。 丁父虽然官阶低微,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而温枳是十足十的商贾之女,按理说根本没资格踏入萧家半步,这等下民,简直有污萧家门楣。 “夫君放心,我先去准备东西,胭脂楼那边也得打声招呼,免得到时候刘掌柜寻我不着,出了事没法解决。”温枳挣开萧长陵的怀抱,“四月,走!” 第178章 萧长陵站在原地,怀中一空,目光随着温枳的背影而去。 “小姐,这太突然了。”四月脚步匆匆。 温枳的脸色不太好,“没想到会突然出这事,着实打得我措手不及,先去临风楼再说。” “是!”四月点头。 转角处,站着一人。 温枳猛的顿住脚步,面色刷的变了,仿佛连呼吸都停了。 他怎么,在这? “三公子?”四月不解。 温枳皱眉,“四月,你看着点。” “哦!”四月颔首,转身望着四周,为自家小姐把风。 温枳缓步上前,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萧长赢,你在这里作甚?” 浪荡子幽幽转头盯着她,深邃的瞳仁里,泛着清晰的野性难驯,“在这里……等着抓姐姐啊!” 温枳:“……” 下一刻,腕上一紧,力道之重,疼得她差点喊出声来,所幸死死咬住了唇,这才将所有的声音都咽了回去,只剩下美眸微红,略带惊恐的盯着他。 他要作甚? 芙渠边上,萧长赢捻着湿帕子,用力搓揉着她的手,反复清洗。 温枳头皮发麻,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任由他肆意妄为…… “脏!” 第190章 吐了一天 温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境,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害怕,毕竟萧长赢这举动分外幼稚,但是他现在所做之事,也是她想做的。 “再洗可就要蜕皮了!”温枳皱眉。 瞧着她略有些吃痛的模样,双手被他搓得通红,萧长赢终是停了下来,拧干了帕子,轻轻擦去她手上的水渍,“要仔细着,免得让污浊脏了自己的手。” “知道。”温枳抽回手。 萧长赢手上一空,捏着帕子自嘲般扯了扯唇角,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两日后去扈州,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温枳不明白,“不就是去祭祀吗?” 萧长赢勾唇,“扈州萧家算是大族,族中出了不少达官贵人,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地方府县,尤其是在扈州,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一介商贾之女,上不得台面,是这个意思吧?”温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会就此欺凌我?” 萧长赢没吭声,毕竟这事还真是不好说。 尤其是那些萧家的老人,越老越醉心名位…… “都走到了这一步,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枳转身就走。 萧长赢站在那里,瞧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兀自摸了摸下颚,“兵来将挡”这四个字,其实挺有意思的,好似什么都知道,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临风楼。 乍听得温枳提及扈州,陈叔险些炸了。 “什么,去扈州?为何非要去扈州?小姐不曾出过远门,这要是人生地不熟的,岂非任人宰割?”陈叔甚少有这般失控的时候,“萧家果真是这么说的?不是在诓小姐一人?” 温枳摇头,“萧夫人没这个必要,当着二房三房的面,撒下这么个弥天大谎。何况,到时候老夫人若不出面,这谎言岂非不攻自破?” “倒也是!”陈叔点点头。 温枳又道,“萧家宗祠的事情,应该是我嫁过去之前就在处置,此前听萧长陵提过一嘴,后来就没声了,想必是老夫人自己操持的。” “可是扈州那么远……”陈叔皱着眉,“不行,我得去通知扈州那边的商行,且先准备着。哦不行,得通知此行一路的诸位掌柜,得让大家路上都盯着点,免得这帮虎狼之辈,半路上欺负小姐。” 说着,陈叔絮絮叨叨的往外走。 四月:“……” 操碎心的陈叔! “小姐?”四月狐疑的摸着下巴,“这萧三公子好像……” 温枳冷不丁被茶水呛到,登时一阵剧烈的咳嗽。 “小姐,您慢点,您慢点!”四月慌忙捋着温枳的脊背,帮着她顺气,“您慢点,您慢点!” 温枳面色涨红,好半晌才算缓过劲来,转而握住了四月的手,“记住了,以后莫要轻易提及萧长赢之事,听明白了吗?” 四月连连点头,“是!” “这人是压制萧长陵的唯一选择,你我在府中得迎合着一些,莫要跟他硬碰硬,否则对你我没好处。”温枳叮嘱,“这人不好惹,又是个疯子,凡事照他说的去做,莫要与他起冲突,莫要轻易质疑他,明白吗?” 四月愕然,这行事准则,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呢? “明白!”四月颔首。 反正她脑子笨,想不了太多,那便小姐怎么说,她便怎么做罢! 温枳无奈的叹口气,面色凝重。 “得去一趟满庭芳,让春娘和丽娘有所准备。”回过神来,温枳略显头疼的揉着眉心,“事发突然,要跟诸位掌柜都交代一声。” 这一天,可够她东奔西跑的。 白日里,温枳跑了一天。 晚饭之前,才疲惫不堪的回萧家。 前脚刚进门,后脚便听得底下人议论纷纷,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这是?”温枳皱眉。 四月赶紧去打听。 不听不知道,一听哈哈笑。 “奴婢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某个小东西,吐了一天!”四月撇撇嘴。 第179章 温枳抬步朝着花厅那边而去,老夫人今晚要与众人一道用膳,可不敢去太晚,免得到时候又得受罚。 “吐了一天?”温枳不解。 四月点头,凑近了自家小姐,小声的开口,“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在那小东西跟前嘀咕,说是二爷给的那一碗羹汤,是蛇羹!” 如此,温枳了悟。 “吃都吃了,隔了一夜再吐,还真是够他受的。”温枳轻嗤。 四月嗤然,“可不是嘛,这事不是他那个一身骚的娘亲所为,便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姑娘做下的,横竖逃不开这二者之间。” 虽然,没有证据。 但这府上如此要命之人,确实也就这两人……较为显眼。 “谁说的?”临跨入花厅之前,温枳随口问了句。 四月摇头,“那小子这会还晕着呢,所以暂时不知道是谁说的。” 闻言,温枳止不住笑了一下。 这好心人,还怪好的嘞! 花厅这边,二房和三房都到了,萧元氏和萧家兄妹还没到,大概是担心萧珏,来之前去一趟后院看看。 见着温枳过来,柳姨娘旋即上前,一脸的笑靥迎人。 “待会见着老夫人,莫要太过拘谨,有问必答即可。”柳姨娘善意的提醒,“老夫人,喜欢守规矩的年轻人。” 温枳点头,“多谢!” 第191章 她只是老了,不聋不瞎 长房萧元氏到花厅的时候,目光逡巡了一番,其后冷飕飕的落在温枳身上,那眼神瞧着,好像是要吃人一般,看得四月都跟着浑身发毛。 这又是招什么了? 温枳倒是能猜到一二,无外乎是那一碗蛇羹罢了! 可这一碗蛇羹,又不是她给萧珏喂下去的,关她什么事? 呵! 待所有人都到齐了,萧家老夫人在底下人的搀扶下,慢慢悠悠的出现在花厅外头。 萧元氏当即起身,领着众人冲着萧老夫人行礼,其后快速上前,搀着萧老夫人徐徐坐下,“母亲,您慢点。” “老婆子长久住在佛堂,不跟你们这些后生晚辈吃住在一处,想必都生疏了吧?”萧老夫人前阵子染了风寒,是以温枳与萧长陵成亲的时候,她并未出现。 是以现在,萧长陵赶紧携手温枳,给萧老夫人行礼,“孙儿协孙媳,给祖母请安。” 萧老夫人点点头,“起来吧,都是自家人,没外人,不必如此拘着。” “是!”萧长陵行礼。 温枳福了福身,“多谢祖母。” “都坐吧!”萧老夫人低咳两声。 萧元氏旋即关慰,“母亲的咳疾还不见好?这帮大夫真真是庸医。” “不妨事!”萧老夫人睨了一眼身边的嬷嬷,“上菜吧!” 嬷嬷颔首,当即冲着身后的家奴招招手。 不多时,菜式一一摆上。 “怎么萧珏不在?”萧老夫人问。 萧元氏忙赔笑,“孩子身子不太舒服,这会正在歇着。” “没什么事吧?”萧老夫人问。 萧元氏连忙摇头,“不打紧的,只是小孩子好吃东西,吃坏了而已,大夫已经开了药,这会服了药歇下,所以才没过来。” 闻言,萧老夫人看向丁舒真,眼神里带着几分严肃,“身为母亲,理该好生照顾稚子,怎得如此不小心?底下人照顾,到底不如亲生母亲,若是连你自己都不上心,还指着谁来上心?” 听得这话,丁舒真慌忙起身行礼,“祖母教训得是,是儿媳不好,儿媳定……” “好了!”萧老夫人瞧着好似没多少耐心,不待丁舒真把话说完,便已经打断了她,“我不过是说两句而已,你们自己房中的事情,自个看着办,老太婆说多了嫌多,管不了你们年轻人。坐下吃饭吧!” 丁舒真的话到了嘴边,只能生生咽回去。 “是!” 待丁舒真坐下,萧老夫人这才将目光落在温枳的身上,但终是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是顾念新妇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 温枳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这刀子落下,暗自松了口气。 一顿饭,吃得安静至极,饭桌上没有半点声响,筷子不可敲碗,勺子不可碰碗沿,吃饭不能吧唧嘴,喝汤不能发出声音,连带着咽下饭菜,都不可有任何的动静。 连带着在旁伺候的四月,都跟着心惊胆战的,紧张到了极点…… 温枳提着一颗心,吃得分外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点动静,招来众人的目光,早知道这一顿饭吃得这么煎熬,还不如装病。 她偷瞄一眼身边的萧长陵,俄而趁着夹菜的空挡,瞧了一眼始终没有吭声的萧长赢。 萧长赢是庶子,跟坐在柳姨娘身边,漠然吃着饭。 所有人,都是静悄悄的。 等着萧老夫人放下了筷子,所有人慌忙都停了下来,皆纷纷放下碗筷,不敢再有任何动静,似乎只等着萧老夫人训话。 温枳心惊肉跳的放下筷子,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原位。 “好了,今日有新妇在,不必如此拘谨,弄得大家都紧张兮兮的。”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落在了温枳的身上,“刚入府没多久,很多事都需要适应,不必太过着急,虽然你是商贾之女,但入了我萧家,那便是萧家的一份子,当安分守己。” 第180章 温枳起身行礼,“谢祖母教会,孙媳必定谨记在心。” “萧家众人,当为一体,不可互生怨怼。”萧老夫人继续开口,“这些日子,我虽然在佛堂里养病,但是耳不聋眼不花,心也不盲,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老婆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音落,四下落针可闻,众人屏住呼吸。 好半晌,长房萧元氏笑着唤了一声,“母亲?” “你身为长房媳妇,未能教养好儿子和媳妇,闹出这桩桩件件,实在是有失体统!”萧老夫人冷着脸。 她是老了,但是不聋不瞎,什么都知道。 “儿媳该死!”萧元氏这会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慌忙起身行礼,“是儿媳没有约束好小辈,儿媳教养无方,请母亲恕罪。” 萧老夫人瞧着躬身的萧元氏,也没开口让她起来,面色平静的扫一眼在座众人,“知错就改是好事,但光嘴上说着没用,老婆子要是光动嘴皮子,这萧家也存到今日。” “母亲教训得是!”萧元氏仍是保持着恭谨之姿,面色青白。 二房三房都在,萧老夫人独独训了大房,萧元氏的脸色自然难看。 一并难看的,还有萧长陵,以及丁舒真。 二人慌忙起身行礼,“祖母恕罪!” 见状,温枳慢慢悠悠的跟着行礼,却是一言不发,这是他们叔嫂之间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唯一摆脱不了的,是萧长陵的夫人身份,仅此而已! 头顶上,传来灼热的目光。 温枳心下一紧…… 第192章 萧家唯一清醒的人 “恕罪?”萧老夫人淡淡的笑了一下,“老婆子年纪大了,随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谈何恕罪不恕罪的?这萧家,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我哪儿还管得了?” 萧元氏心下一沉,说是管不了,可萧家的库房钥匙和账册,大权都在她的手心里攥着。 当然,明面上也不敢这么说。 “母亲言重了,到底是儿媳不中用,管不住底下的儿女,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萧元氏慌忙劝慰,“是儿媳不好,儿媳知错了!” 萧长陵慌忙磕头,“孙儿知错,请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 丁舒真跪在那里,惨白了一张脸,眼泪珠儿不住的往下掉,瞧着好生凄楚可怜。 “你这眼泪花,在别人那里管用,在老婆子这儿不好使。”萧老夫人拄杖起身,“明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却还要往二郎夫妻跟前凑,是该说你居心叵测,还是说你不知廉耻?” 听得这话,丁舒真登时僵直了脊背,一时间竟是浑身轻颤,不知该如何是好,萧老夫人在府中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谁敢在她跟前说一个“不”字? “孙媳……”丁舒真面色惨白,这会是真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萧老夫人直起身,拄着拐杖往外走,“别怪老婆子没提醒过你们,这点不入流的伎俩,莫要凑到我跟前,我嫌碍眼。老婆子这辈子什么没见过,若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别怪我不客气!” 说这话的时候,萧老夫人瞧了一眼温枳,“新妇别怕,老婆子是个讲道理的人,孰是孰非看得清楚,并非针对谁,你虽然出身不高,只要你品行端正,这萧家谁也不敢拿你怎样。倒是有些人,满肚子男盗女娼,老婆子眼里揉不得沙子!” 语罢,萧老夫人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恭送母亲。” “恭送老夫人!” “老夫人慢走!” 萧元氏终于站直了身子,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这二房和三房都在,她长房夫人的面色,被卸得干干净净,真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唯一庆幸的是,萧家人丁单薄,从始至终萧老夫人没有对萧长陵说过半句重话。 这,大概是留给长房的,最后一点颜面。 待萧老夫人走后,萧元氏狠狠的剜了一眼,自家不成器的这几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可见是气得不轻。 “老夫人虽然久居佛堂,可眼明心亮,还真是不好糊弄呢!”柳姨娘凉飕飕的开口。 萧姿在旁庆幸,还好自己一句话都没说,也未敢闹到祖母跟前,要不然的话,这训斥的事,也有自己这一份…… 还好,还好! 眼见着母亲走了,萧姿赶紧开溜。 “祖母所言,嫂嫂莫要放在心里,只要做好自己便是。”萧长陵尽量与丁舒真保持距离,“以后叔嫂有别,莫要单独相处,祖母便不会再多想了。” 柳姨娘登时笑出声来,“这话说得,好像跟真的一样,早前被人从城外抬回来的是谁,二郎不会忘了吧?这满上京的人,谁不知道这事?不管是黑还是白,总归是洗不清了!” 听得这话,萧长陵面色都沉。 蓦地,他慌乱的转头望着温枳。 只瞧着温枳立在一旁,就这么一言不发,静静的瞧着他与丁舒真。 “阿枳,你莫要误会,没有的事。”萧长陵忙道。 温枳转头就走。 “阿枳?阿枳!” 萧长陵疾追而去。 丁舒真这厢还没开口,眼泪都还挂在面上,便已经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可惜了,戏还没开始,人就已经走了,没瞧上。”柳姨娘笑盈盈的望着丁舒真,“皮囊是真的好,一哭就是个丧夫样,怪惹人怜惜的,只可惜这招只对男人有用,咱这些女子,不吃这一套。” 第181章 丁舒真眼眶通红,“柳姨娘说这话未免欺人太甚,我虽然丧夫,可到底也是将,军府的大少夫人,膝下孕有长房嫡孙,再不济也轮不到一个妾室议论!” 语罢,丁舒真愤然而去。 柳姨娘嗓子眼里卡了一下,“妾室……” 这倒是,老爷死了,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往上抬,此生都得被长房压一头。 除非,萧老夫人能抬自己的儿子萧长赢一把,那还有机会与长房争一争,可瞧着萧长赢那一副睡不醒的、吊儿郎当的模样,柳姨娘的梦……瞬时就醒了! 算了,靠他还不如靠自己,多攒点银子傍身罢…… 温枳走得飞快,等着萧长陵快要追到之时,她已经率先入了房间,“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合上,压根不给他任何机会。 想进房? 没门! “四月,关窗户!” “是,小姐!” 这下,连窗户都没了! 第193章 他死了 门窗都被关得死死的,任凭萧长陵在外头敲门,温枳都没有开门。 “公子?”万里有点担虑的环顾四周,“少夫人不愿意开门,您若是再敲下去,怕是……二房三房那边,也得听得动静。” 到时候,看热闹的可就真的又要来了…… 方才在花厅里,母亲和丁舒真被祖母指着鼻子训了一顿,那滋味还真是难受至极。 思及此处,萧长陵只能就此作罢。 “阿枳,我与大嫂真的没有你想的那样,我可以对天发誓。”萧长陵在门外说着,“今夜你且好好休息,我先回书房,过了明日,就该启程去扈州了,你记得收拾好东西。” 屋内,没有动静。 萧长陵又站了站,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叹口气转身离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小姐,好像走了?”四月偷偷打开一条窗户缝隙。 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走了就好,又成功躲过一劫。 今夜,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然,又是奢望。 后半夜的时候,街上闹腾了起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府衙那边闹起来了,方位是府衙大牢。 烈火冲天,衙役提着水桶,来来往往的扑火,场面一度闹哄哄得厉害。 “大人?”高旭面上沾着烟灰,“忽然间起的火,但好像闻着有点……” 钟光岳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 案宗已经上递刑部,现如今就等着刑部的批文下来,便会斩立决,对于王宝来说,怎么个死法其实已经不要紧了,要紧的是,他必须死。 “尸体在那边!”高旭指了指边上的檐下,“已经被抬了出来。” 钟光岳快速上前,衙役掀开了覆尸的白布。 “验明正身。”钟光岳道。 高旭点头。 验明正身,的确是王宝。 只是,肉眼可见的,王宝不是被烧死的,而是……毒死。 且看眼前的王宝尸体,面色发青,唇色发黑,纵然是因为烟熏火燎,导致了些许的容色异常,绝非被烧死的。 “大人?”高旭扬起头,试探着望着钟光岳。 钟光岳叹口气,“这事……” 话音未落,高旭面色骤变,“大人小心!” 下一刻,高旭快速挟起了钟光岳,一扭三转,堪堪避开了袭来的暗器。 只听得“咚咚咚咚”几声巨响,伴随着音色的寒光,直挺挺的扎在了木柱上,众人当即四散开来,先行避开这些暗器再说。 “大人?”高旭护着钟光岳落地,快速将其挡在身后,“没事吧?” 钟光岳是真的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本府没事,快、快……” “是!”高旭左右招呼,衙役快速上前,簇拥着钟光岳。 如此这般,高旭才敢往前冲。 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已经落在了檐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挟起了王宝的尸体,纵身一跃,跳上了房梁。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让人措手不及。 “追!”高旭率先往外冲。 说时迟那时快,衙役们紧跟着高旭,快速跑出了府衙。 一时间,街头热闹至极。 大批的衙役紧跟在高旭身后,蜂拥着跑出了府衙,一直追着黑衣人跑,可到了巷子转角处,却再也没了那黑影。 这么大一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高旭一声令下,衙役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 找活人不容易,找死人却不难。 活人能跑,死人还能跳起来吗? 可谁知道找死人也不容易,府衙的人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王宝的尸体,连同那个黑衣人一起,消失在了上京,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翌日一早,温枳醒来便听得这消息,拿着玉篦子的手,于半空顿了顿。 “人呢,确实是死了。”四月解释,“当时众目睽睽,府衙里多少人都瞧见了,且当时已经验明正身,的确是王宝无疑。但是呢,尸体也确实是丢了,府衙的人找了一晚上,愣是没找到人和尸体。” 温枳低眉,玉篦子轻轻梳着如墨青丝,好似松了口气,“如此也好,算是有个交代了吧?” 人是死了,那是对东辑事的交代。 第182章 尸体丢了,那是对钟光岳的交代。 “算是吧!”四月接过玉篦子,仔细的为自家小姐梳妆,“想必……可以回家了。” 温枳不吭声,叶落归根,许是最好的结果。 天亮了,前尘旧事都该落下帷幕。 东辑事。 刑狱大牢。 容九喑瞧着还剩下一口气的江烟柳,面上带着清晰的冷意,“还活着呢?” 事实上,江烟柳也不想活着,可她没办法,他们不让她死,愣是用药吊着她一口气,原本修长的腿,几乎成了骨架,肌肉部分悉数被剔除,刀刀避开了致命的位置。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容九喑负手而立,眼底的嫌恶,已然遮掩不住。 江烟柳耷拉着脑袋,血水仿佛都要流尽,面色惨白得瘆人,她抬了一下眼皮子,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挂在木架上,任凭他们处置。 “那就先听个好消息吧!”容九喑道,“好消息就是,昨天夜里,杀死孙昌的凶手死了,尸骨无存,你也算是大仇得报。” 江烟柳呵笑了一声。 “再听个坏消息。”容九喑顿了顿,阴测测的启唇,“凶手叫……霍广玉!” 染血的羽睫,骇然扬起,江烟柳拼死抬了一下头,连带着唇瓣都在颤抖,沙哑的嗓音,如同撕破布般难听到了极点,“你说……什么?” “没听明白?”崔堂冷笑着重复,“那个杀死孙昌的凶手,叫霍广玉,寄居宜水洲,祖籍齐州,哦……好像与孙夫人您啊,是老乡!” 江烟柳死死的瞪大眼睛,血水沿着眼角止不住滑落…… 第194章 霍家的故事 “说起这个,孙夫人似乎想起来了?”容九喑勾唇,“我还以为孙夫人当久了,便忘了自己还曾当过霍夫人,想来霍夫人的日子过得,没有孙夫人舒坦,没有那般荣华富贵加身,便是真的一文不值。” 血水沿着面颊止不住的滑落,被戳中的污浊心事,再也没了以前的紧张,毕竟,江烟柳也快要受不住了,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遮遮掩掩,业已没了这个必要。 容九喑瞧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女人,想起了调查到的那些事情,止不住轻呵了一声。 可笑吗? 是挺可笑的,一个背叛家族,背叛夫君和儿女的女人,临了临了的,还是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只是偷了那些年,多活了一些年岁而已。 终究,不免一死! “当年霍家在齐州,就是做的镖行生意。”崔堂娓娓道来,“镖行的生意不错,十里八乡的人都认得,霍扬是个仗义之人,所到之处便结交不少江湖豪杰,其中有四位好友最是亲近,一位姓胡,一个姓刘,还有便是孙昌,以及一位文姓的读书人。” 这五个人,平日里便是极为交好,走动最是平凡。 尤其是姓文的读书人,和孙昌。 “文润是个读书人。”崔堂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烟柳的唇角抿了一下。 可见,还记得。 “文润与孙昌不同,他是个秀才,且心思通透,因着霍扬的关系,才有银钱读书识字,考上秀才。霍扬甚至准备好了银子,让他继续读书,去考进士,考状元!”崔堂继续道,“但他也一直在提醒霍扬,要小心孙昌,可惜啊,霍扬没听进去的。” 江烟柳垂着眼帘,血水沿着羽睫止不住的滴落在地,“因为,他见过……” “因为文润见过你跟孙昌在一起,可作为兄弟,又是个读书人,说不出那些个脏脏话语,只能旁敲侧击的告诉霍扬。可霍扬是个仁义之辈,打死也没往那方面想,只记得朋友妻不可欺。”崔堂接过话茬,“可你们却发现了文润的意图,于是乎在某个夜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那天夜里的霍家大宅里,起了熊熊大火,有贼人潜入了霍家,将霍家上下杀得干干净净…… “霍扬待你不薄,纵然他有过错或者是不合你心意,那孩子总没错吧?”崔堂最恨的,就是这种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虎毒不食子,你却是蛇蝎心肠,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杀。” 江烟柳闭着眼,心口一寸寸的冰凉,已然只剩下一口气。 崔堂说的都是事实,不争的事实。 “霍广玉没死,当时被文润及时赶到救了出去。胡、刘两家做的也是镖行的生意,早就生了要侵吞霍家的心思,趁着这个机会与孙昌联手,对霍家赶尽杀绝。那些贼人,便是你们找来的。”崔堂冷笑两声,“霍广玉逃出去之后,你们仍是穷追不舍,打算赶尽杀绝。” 文润便是挨了一刀,因着体弱,终是死在了破庙里,让自己的女儿带着霍广玉跑出去。 “文家的姑娘带着霍广玉跑到了悬崖边上,实在是没了活路,但也绝不能落在三家手里,便牵着霍广玉的手跳下了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却有长河泱泱。文姑娘的母亲,生前是个渔女,小姑娘打小水性就好,落下去之后凭着一口气,将霍广玉托举上岸,自己则被急流冲走。”崔堂瞧着眼前人。 母亲要食子,旁人却拼了命的要让人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霍家出事以后,霍扬的那些故交好友,都开始找人,这三家也在装模作样的找人,好在也有人不相信孙昌,在找到昏迷的霍广玉之后,偷偷把人带走了,以一具残缺不齐的腐尸打发了你们,以为霍广玉真的死了。其实,人在宜水被养得好着呢!” 第183章 东辑事想知道的,一定会知道,就看有没有这个必要,霍家的事儿、孙昌的事儿,后来或多或少是东辑事给压下去的。 因为林不寒,用得到孙昌! 但,要掌控他,就得牢牢捏着他的把柄,那就得深挖,将当年的事都挖出来,一点都不留的掌握在东辑事的手里。 其后是因为王宝的出现,这剩下的一星半点的秘密,便填充了原本的空缺,于是乎一个完整的故事链便成了。 “故事里的人,都以惨烈为代价,最后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想来你也不例外。”崔堂音色冰冷,满脸的不屑与轻蔑,“霍家的人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冤有头债有主,你终是跑不了。” 江烟柳吃力的睁开眼,最后看了看模糊视线里的一片血红,仿佛看到了那一夜的火光,那一夜霍家的鲜血飞溅…… 她想起当年刚嫁入霍家的时候,也是满怀少女心,想与夫君白头偕老的,后来怎么就生了旁的心思,是贪恋与外人的激情,还是贪恋许诺的荣华富贵? 怎么当时那么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呢? 然,悔之晚矣。 善恶有报,谁也跑不了! “大人,没气了!”崔堂道。 容九喑转身离开,“丢出去。” 乱葬岗的野狗,又可以饱餐一顿了…… 第195章 保护我方! 霍家的人死得冤,唯有江烟柳,死得一点都不冤,年轻的时候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和私欲,杀夫杀子,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满上京的衙役,都在查找昨夜纵火劫尸的黑衣人,奈何始终未果…… 这尸体,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有了交代,温枳便也不再纠结与此事,还是得先准备着,去扈州的事情为好,路上要用的必须的,都得置办起来,半点都不能指望萧家的人。 凡事不必皆有,但必备。 “这是清单!”温枳将清单递给了掌柜。 掌柜颔首,旋即转交给伙计,该准备的药材,吃食,衣物以及日用等,都得先行备下,但不会递交到萧家的手里,得另外搁置,除非小姐开口,否则后续的马车只当是路人,绝对不会施以援手,让萧家白占便宜。 “小姐!”陈叔着急忙慌的进来。 温枳剥着手中的酱花生,“这个回头路上给我备些,能打发时间,还有话本子。” “是!”四月点头。 温枳抬头,“陈叔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上回小姐不是说,让我找个与春娘身形相似的人,乔装成春娘,在街头晃悠吗?”陈叔坐定,兀自喝了口水,“有效果了。” 温枳一下子咬到了自个的手指头,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你说什么?” “真的有人跟着春娘啊?”四月不敢置信,“她素来不爱出门,于上京也没多少人认得,来往都是商户,走动也都是布庄和绣庄,几乎不怎么与闲杂人交流,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温枳瞧着自己发红的指尖,心里隐约明白了些许,“只怕是故人找上门了吧?” “是!”陈叔点头,“我让人去试过了,偷了那人的钱包,其后又佯装路见不平的寻回,与那人套了几句交情,果真是春娘的同乡。但问及来上京的缘由,那人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温枳沉默。 四月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是想把春娘带回去的?呵,这帮狗东西,欺人太甚,春娘当娘九死一生,没见着人来救她,如今得知她没死,倒是一个两个的又把心思活了起来。” “人性如此。落难的时候,巴不得落井下石,风光之后,又想白占便宜,这世上无耻之人何其多,若都要生气,哪儿气得过来?”温枳放下手中的酱花生,“想来那人应该还会在城内转悠。” 陈叔颔首,“是!” “倒也不难,留心着他的落脚之处,先将春娘送出城,让她去城外的绣庄里待一阵子,等城内的人找不到,离开之后再行处置。”温枳眉心微凝,“上京是天子脚下,有府衙有东辑事,还有诸多势力,断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陈叔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温枳的意思,“明白!” “远道而来的,自不会在上京久留,等到银钱耗尽还没找到人,便会偃旗息鼓。”温枳瞧着手里的酱花生,目光冷冽,“这些日子,我经历了一些事情,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太心慈手软,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陈叔不说话,四月亦沉默不语。 这话是半点都没错…… 春娘如今是满庭芳的人,这就意味着,和满庭芳和温家是一体的,这些料子与成衣,好多都是送往宫里,若是被发现春娘之事,又或者是被人造谣生事,那满庭芳和温家都会受到牵连。 更有甚者,会有人落井下石,到时候…… 后果,不堪设想! 保住春娘,就等于保住满庭芳,还有满庭芳里所有的……女子! “放心!”好半晌,陈叔才低低的开口,“这件事,我一定办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惊动了他们。” 温枳回过神来,“春娘那边,烦劳陈叔也知会一声,没什么必要,莫在外面轻易走动,等处置完了这些事情再还她自由。” 第184章 “好!”陈叔点头。 温枳又道,“还有,务必告诉她,我与温家始终站在她背后,所做之事莫要有什么负担,皆是我心甘情愿,让她好好生活,做她自己。” “是!”陈叔敛眸,“小姐,您真的不怕惹祸上身吗?” 温枳徐徐站起身来,“陈叔,现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惹祸不惹祸之说,而是必须摆平,否则消息传到了宫里,我与满庭芳乃至于温家,都会栽在这上面。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温家这块肉,几欲分而食之?” “小姐长大了,已懂得大局为重,我与老爷的心,也算是可以放下了。”陈叔满脸欣慰。 温枳淡淡的笑着,“还得爹和陈叔,一路教导与叮嘱,我才能走得更稳。” “小姐客气了,这是应该的。”陈叔揖礼,“那我先去处理春娘之事。” 温枳颔首,“有劳陈叔。” 这事,宜早不宜迟。 陈叔的办事效率是极好的,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把春娘送上了马车,直接送出了城,其后便着人靠近“来者不善”,开始变着法的让那人……花光盘缠! 第196章 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春娘的事情有陈叔操持,温枳并不是太担心,毕竟这是上京,一个外乡人要在这里闹出点名堂,没有真凭实据,是没办法站稳脚跟的,更有甚者,会被人当成贼人而抓起来。 只要春娘这段时间藏好,待那人一走,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今天夜里的萧家,一个个都忙着清点,免得到时候去了扈州,再缺这少那的,容易挨骂挨罚。 老夫人那边,素来是公事公办,没有什么情面可言的。 “阿枳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萧长陵问。 温枳瞧了瞧案头的两个包袱,“日常所需都放在了箱子里,我与四月的衣裳则都裹在两个包袱里,没什么可准备的。” “那我的呢?”萧长陵问。 温枳明知故问,“夫君素来住在书房那边,一应物什可交由万里收拾,我这厢不谙夫君的日常习惯,还是莫要插手的好。再不济,还有锦瑟可帮夫君的忙。” 一番话,说得萧长陵是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才嘀咕了一句,“可你才是我的妻。” “万里!”温枳无视萧长陵,“公子的物什若还不收拾妥当,回头夫人和老夫人那边问起来,你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赶紧去操持。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就让锦瑟姨娘帮忙!” 万里偷摸着瞄了自家公子一眼,见着萧长陵没反对,当即行礼退下。 如此,正好! 在万里看来,自家公子都甚少与夫人同房,反倒与那姨娘密切,那这些累人的事儿,应该也交给姨娘才是,哪有好处落不到夫人身上,有事却处处找夫人的道理? “夫君赶紧去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这厢也忙着收拾,委实没功夫顾及你。”温枳转头,开始在屋内转悠,时不时与四月嘀咕,便是再也没有搭理萧长陵。 萧长陵自觉无趣,也怕万里和锦瑟会遗漏了什么,只能转身离开。 “看给能的。”四月轻嗤,“想要处都占,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温枳倒是没什么感觉,萧长陵若是太过谨慎,不轻易表露情绪和欲望,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把欲望写在脸上,才能露出各种软肋,让人好生拿捏。 明日就要前往扈州,今夜每个人都会略有些紧张。 “小姐?”外头,护院来报。 四月出门。 不多时,四月捂着嘴笑着回来。 “小姐,江府那边传来了动静,有人眼巴巴的去等着,说是走之前要作个告别。”四月打着趣儿,“可真是好笑,这眼里心里的,分明都是钻钱眼里了,还非得装骄矜。” 温枳知道,萧姿上钩了。 “见着了?”温枳问。 四月摇头,“哪儿能就这样见着?” 得先勾着…… 白玉镯都在她手上戴着,萧姿这心里不得有种“十拿九稳”的错觉?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来得这么不巧。 萧姿来的时候,还是菡萏接待的,可惜没见着江华年。 “虽然公子不在家,但公子临走前有所交代,说……”菡萏故意停顿了一下。 听得这话,萧姿登时来了精神,“有什么交代?” “公子说,若是前日那姑娘来了,务必请她坐一坐,莫要怠慢了人家。”菡萏笑着开口,“我家公子是个爽快人,也是个生意人,喜欢广交天下好友。性子温和而出手阔绰,尤其是对待女子!” 于是乎,菡萏领着萧姿进了原先的厢房,又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锦盒,毕恭毕敬的递给了萧姿。 萧姿一怔,转而恼怒色,“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要饭的?来一次,打发一次?” “姑娘容禀。”菡萏慌忙行礼,“我家公子不是这个意思,委实是与姑娘一见如故,所以想着若是能交个朋友也是极好的,是以这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作为公子结交朋友的一种信物。” 闻言,萧姿眉心微蹙,当即打开了锦盒。 盒子里是一枚玉佩,玉质一般,底下打着精致的璎珞,坠着七彩流苏,倒是分外精致,若是别在腰间,倒是极好的装饰。 第185章 “姑娘别看小看这玉佩,不是谁都有资格拿到这东西的。”菡萏继续解释,“若是遇见难处,拿着这玉佩,可去我江家商行,换得一千两银子急用。” 萧姿陡然瞪大眸子,“这般有用?” “这是公子的私物,只赠被认可的好友,是以虽然有用,却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拿到。”菡萏重申,“这也是公子对姑娘的重视。” 如此解释,萧姿便算是松了口气,心满意足,理直气壮的收了礼物。 “你家公子何时回来?”萧姿问。 菡萏摇头,“公子出行惯来没有准头,奴婢不知。” “罢了!”萧姿叹口气,“回头看缘分吧!” 菡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是的,姑娘所言极是,缘分到了……自然也就见上了。” 待萧姿离开,江华年从暗处走出来,与菡萏对视一眼,各自勾唇。 “原以为还得费些功夫,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货色?”菡萏冷嘲。 江华年挑了一下眉头,“就这,也敢在小主子跟前晃悠?凭她也配?” 第197章 狐媚子 “好了!”菡萏轻声呵斥,“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走了!” 江府大门,重新关闭。 当天夜里倒也没别的事情,翌日一早,萧家的人便都早早的起来了。 萧老夫人先登上马车,其后所有人都上了各自的马车,萧长陵和温枳在一个车里坐着。 四月与万里在马车前坐着,时不时的回头望着车内。 车队,缓缓出了城。 崔堂站在城门楼子上,双手环胸瞧着扬起的尘烟,悠悠然叹口气,“这一去,没个小半月怕是回不来,真是麻烦。” “哥?”李常安上前,“督主那边……” 崔堂不吭声。 “督主倒也罢了,横竖也是为了大局。只是,爷这头若是出什么乱子,咱怕是不好应付。”李常安有些担心,“哥,这扈州那边可是萧家的地盘,虽然萧家在上京已经不算什么,但是在扈州……”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是常理! “萧家?强弩之末罢了!”崔堂冷笑两声,“真的要死磕,扈州萧氏还真的能翻了天去吗?也不看看,皇上允不允许?” 李常安不再多说什么,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走吧!”崔堂转身就走。 蓦地,有一小支马队,缓缓出了城。 “哥,怎么了?”李常安问。 崔堂皱眉,“好像是温家的人?” “可这车队上,没有温家的标记呢!”李常安仔细的看了看。 温家商队出行,必定是有自己的标记的,要知道,这黑白两道偶有为难的时候,但若是有交情,则可以顺利通过一些地方,免去不少麻烦。 “没有温家的标记才更奇怪,不过温少东家往前去了,那底下人悄悄跟着,也实属应当。”崔堂认得那辆马车。 之前在温家的时候,他跟着自家爷在温家溜达过一圈,关于温家的私车上,会有独有的穗子为印记之事,还是爷告诉他的…… 若是温家商队,自然不会动用私车,如今瞧着,应不是为了生意。 不是为了生意,那便是为了他家小姐呗…… “走!”崔堂笑盈盈的往底下走。 看样子,温家的人极不放心,自家小姐跟着萧家的人出行,想必防范得紧,要不然也不会当面一套,背面一车,估摸着温姑娘带的东西不多。 有趣,真有趣! 温姑娘和萧家不和,他家爷这心里,肯定高兴得很。 爷一高兴,他们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看样子,温姑娘压根不信任他们。”李常安还在边上喋喋不休,“这要是告诉爷,那爷这心情还不得跟灌了蜜一样呢?” 崔堂转头看他,“管好你的嘴,别在督主跟前说漏了,要不然灌的就不是蜜……是毒!” 李常安:“……” 是! 林不寒最近忙着与帝王商议着,宗祠祭天之事。 前阵子,北方大旱,以至于庄家颗粒无收。 身为帝王,总归是要做点什么,才能彰显对子民的天子之恩,这祭天便是最好的展现机会,但祭天颇费银钱,要从国库之中拨出一笔银子,修葺天坛,以示对上天的恭敬。 其后,还得让礼部行仪,调拨各种人手,准备三牲祭礼…… 诸事繁杂,非一朝一夕之功。 正因为如此,萧家与外头的事儿,林不寒暂时都交给了容九喑,一时间也无暇顾及其他。 前往扈州的路,还算是平坦,因着老夫人年纪大了,走的都是官道。 晌午的时候,车队停下来休息。 现下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晌午的日头还是毒辣,众人各自寻了树荫底下坐着,吃点干粮喝点水,稍事休息便可继续赶路。 “老夫人,您慢点!” 萧老夫人被搀扶着下了马车,面不改色的瞧了一眼众人,“现在的年轻人,终归是不如我们当年。” “老夫人?”嬷嬷笑道,“这如何与您当年比得?您当年那是红衣策马,随老将,军出征边关,非寻常女子可比,眼下诸位都是笼子里的鸟儿,比不得,比不得!” 这嬷嬷是萧老夫人的陪嫁,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得。 “你这形容倒是极对的。”萧老夫人叹口气,眼神里带着清晰的失落,“笼子里的鸟,飞不高,也飞不远,只能被逗弄着玩耍而已,萧家……也是这样败落的。” 第186章 其实,要让一个武氏家族败落很简单,只要让他的子孙后代都弃武从文,把鹰隼变成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日日的逗弄豢养着,时间久了……就真的飞不起来了! 萧老夫人很清楚,可她也没办法,飞不高……总比绝了好! “看二公子与和二少夫人,很是恩爱啊!”嬷嬷笑着打趣。 萧老夫人淡然坐在树荫底下,“面和心不和罢了,没瞧见有只狐狸在边上盯着呢?” 听得这话,嬷嬷神情一震,俄而便明白了萧老夫人的意思。 在小夫妻二人的身边,丁舒真带着儿子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萧长陵和温枳。 偏那丁舒真,生得面颊消瘦,一双含情眸时喜时嗔,真当如那狐媚子一般,想当初也是凭着这样楚楚可怜之态,得了萧家大郎的欢喜,这才有了大少夫人的身份。 只是现在,瞧着她看萧长陵的眼神…… 嬷嬷转头看着萧老夫人,“如此拙劣,应也能看明白吧?” “呵。”萧老夫人笑得眼角的褶子又深了几分,“明白……是留给聪明人的。” 嬷嬷:“……” 第198章 一块糕点,引发的连锁反应 “阿枳累了吧?”萧长陵将水壶递上。 温枳倒也没多说,接过水壶之后,便伸手将包袱里的油纸包递给他。 内里,装着糕点。 “二叔?” 萧长陵刚打开,萧珏便凑了上来。 四月皱眉:这东西,又闻着味儿了! “珏儿要与你母亲待在一处,莫要随意走动,此去扈州还有些路程,可不敢半道上再折腾。”萧长陵瞧着油纸包里的糕点,又看了看萧珏,俄而转头看向温枳。 萧珏乖巧的点头,“二叔教会,珏儿都会记在心里。只是二叔,这是什么呀?” 瞎子都闻得出来,这是莲花糕! “来!”萧长陵刚捏了一枚糕点。 萧珏转头瞥了温枳一眼,得意洋洋的伸手接过,当即塞进嘴里,“真好吃!二叔真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此处。 温枳淡淡然开口,“夫君平日里娇惯着孩子也就罢了,怎么今日竟也这般犯浑?这糕点现下还是新鲜的,自然应该先孝敬祖母。往日里都说我这商户之女不懂规矩,如今瞧着……不懂规矩的似乎不是我。” 丁舒真面色瞬白,慌忙抬头去看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倒是依旧那副肃冷之态,只是萧元氏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平日里骄纵着萧珏也就罢了,但是在老夫人跟前,还这般没大没小,长幼不分,不是打她这位长房夫人的脸吗? 此前,老夫人已经训斥过一回,如今…… 思及此处,萧元氏狠狠剜了丁舒真一眼,生而不教,便是丁舒真这个当母亲的过错! “是我该死,是我思虑不周,阿枳所言极是!”萧长陵急忙起身,快速行至萧老夫人跟前,“祖母,莲子清心明目,莲花糕甜而不腻,最是适合您。” 萧老夫人坐在那里笑了笑,“是吗?” “是啊!”萧长陵神色微恙。 毕竟,萧珏已经先吃了。 如温枳所言,在萧老夫人这般威严的长者看来,这就是失礼。 一人失礼,倒也罢了。 如今举家皆在…… 刹那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萧老夫人的一举一动。 “老婆子年纪大了,这多吃一口少吃一口的,也没什么区别。”萧老夫人捻起一枚糕点,“只是到了扈州,该约束的约束,该谨慎的谨慎,莫要让宗族的人看了咱的笑话。你祖父和你父兄拼了命才得来的荣耀,不能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 这话,等于是当众打了长房的脸。 “是!” “是!” 众人应声。 萧老夫人训话,谁敢不听从? 柳姨娘勾唇嘲笑,睨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萧元氏,嫡子嫡孙又如何? 不成器的东西,搁哪儿都碍眼! “珏儿!”丁舒真狠狠拽了萧珏一把,捻着帕子,用力擦拭着萧珏唇角的糕点碎屑,“怎的这般不听话,如此馋嘴,真真不成器!” 萧珏如同受了莫大的委屈,当即哭出声来,“娘亲,疼……” 这一哭,可把丁舒真给吓坏了,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 然,众人都听得清楚。 萧老夫人方才倒也没多大的情绪变化,此番却是彻底沉了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丁舒真……是要打她的脸吗? “祖母恕罪!”丁舒真扑通跪地,“孙媳、孙媳……” 萧老夫人冷哼一声,转头望向萧元氏,“你房里的人,自个看着办!老婆子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的精气神,能跟你们这些后生晚辈,多费唇舌。” 语罢,萧老夫人起身,头也不回的登上马车。 萧元氏:“……” 她一句话都没说,最后这锅还是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股子怨气登时从心口窜起,若不是众目睽睽,她真的想关起门来,好好教一教这不识礼数的儿媳妇。 到了这会,萧珏才意识到,自己好似闯祸了? 只是,因为一块糕点? 一块糕点引起的连锁反应,让他猝不及防,防不胜防…… 温枳仍是坐在原地,瞧着萧长陵捧着糕点疾步走回,虽然有些不耐,但也有些心中不忍,捏了几块糕点塞进了萧珏手中。 第187章 “好了,吃吧!”萧长陵转身就走。 萧珏这会如同捏着火炭一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转头望着眼眶发红的母亲,更是慌乱无措,连脸上的泪都忘了擦。 大家,都是怎么了? “阿枳。”萧长陵将油纸包递回去。 四月伸手接过,赶紧包好。 哼,想白吃? 吃屁! “阿枳如今是愈发谨慎。”萧长陵面色青白,“只是来日,莫要顾虑太多,当提前与为夫言说。” 意思很简单,怪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长房的脸呗…… 但,说得婉转。 温枳听得出来,只是没有拆穿他而已,眉眼间满是温和之色,极是顺从的点头,“好。” 原以为她要解释两句,谁知她应得这么痛快,萧长陵一时间便也无法责怪,毕竟糕点是温枳递给自己的,若不是萧珏迫不及待的凑上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走吧!”温枳起身,“祖母如今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今夜吃过晚饭之后,想必就气消了大半,到时候可去劝劝。” 这话是有道理的。 萧长陵无奈的睨了丁舒真一眼,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丁舒真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宛若吃了一只死苍蝇…… 第199章 最不好应付的老婆子 夜里,车队停在了客栈。 官道经过城镇,萧老夫人年岁大了,不好住在荒郊野外,客栈里较为舒坦些许。 整个客栈都被萧家包了下来,院子里满是护院。 刚入夜,天空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窸窸窣窣的,敲打着屋瓦和窗户。 大堂内,只剩下萧家的老少在一起用饭,再无旁人。 “您的菜来了!”伙计麻溜的上菜。 因着白日里的事情,现如今一个两个的,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只等着萧老夫人吱声,才敢拿起桌案上的碗筷。 “好嘞,你们的菜上齐了。”伙计躬身,“诸位,请慢用!” 待店小二退下,此处便再也没有了闲杂人。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出门在外,那边自在一些。”萧老夫人开口。 话是这么说,可这眸光锐利,谁敢真的放肆? “吃吧!”萧老夫人将佛串子递给了身边的嬷嬷。 众人这才慢慢悠悠的拿起筷子,在萧老夫人动筷之后,才敢下筷子夹菜。 规矩就是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很多东西,不必言说,但得记在心里。 温枳以前吃过亏,但现在绝对不会再犯傻。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连一贯闹腾的萧珏,此番也是悄无声息的。 看吧,别说孩子不懂事,很多时候就是惯的,审时度势之下,他们比谁都懂事,都要小心翼翼,十分懂得看长者的脸色。 等着吃过饭之后,萧老夫人拄着杖上楼,萧珏扯着萧长陵,让他这位二叔陪着出去逛一逛。 “我回房。”温枳上楼。 外头下着细雨,有什么可逛的? 无外乎是那孩子看她不舒服,想要占着萧长陵,凑合他娘与二叔罢了!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 嗯,坏心眼都写在脸上。 “走吧!”柳姨娘冲着萧元氏呵笑两声,带着萧长赢上了二楼。 萧元氏沉着脸,“外头下着雨,出去作甚?老实在屋里待着!你,跟我来!” 这最后一句,是冲着丁舒真去的。 丁舒真心下一颤,旋即行礼,紧随其后。 对此,温枳懒得搭理。 “小姐?”四月赶紧去铺床,“此去扈州,长途跋涉的,小姐夜里定要休息妥当,白日里才不会觉得疲累难受。” 温枳点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下一刻,门外有人敲门。 四月眉心陡蹙,坏了,怕是那厮来了? 谁知一开门,竟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敲门,这可把四月给惊着了。 “嬷嬷?”四月行礼。 嬷嬷面色沉静,“二少夫人,老夫人有请。” 温枳颔首,“是。” 房内。 萧老夫人坐在桌案前,正捻着佛串子念经。 嬷嬷进门便立在了老夫人身侧,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见状,温枳福了福身子,垂眉顺目的等在一旁。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老夫人仍是念着佛经,将温枳晾在一旁,压根没有要搭理的意思,好像是故意冷落,又好似别有深意。 温枳不着急,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必须沉住气。 昔时,父亲说过,这萧家就是虎狼窝,但是在这虎狼窝里,最难对付的是佛堂里的那位萧家老祖宗,年轻时随着夫君东征西讨,丧夫之后扶持儿子、孙子……到了现如今这一辈。 终于,声音挺直。 萧老夫人慢慢的合上了佛经,嬷嬷这才上前低语,“老夫人,二少夫人等候多时了。” “我知道。”萧老夫人慢悠悠的转头望着温枳。 嬷嬷旋即拿起了佛经,转身行至边上,重新收入囊中。 “坐吧!”萧老夫人指了指跟前的位置。 温枳行礼,毕恭毕敬的坐定,“多谢祖母。” 第188章 “很聪明的一个人,如果不耍小聪明的话,就更好了。”萧老夫人似乎是在敲打,“你出身商户,按理说入不得官门,可二郎执意要娶你,我虽不愿意,奈何萧家现如今的状况,的确也需要商贾的扶持。” 话,忽然挑得这样明,让温枳心下微颤,不知萧老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自你入得萧家门,萧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总归是有点意思的。”萧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串子,“从新婚之夜开始,闹到了后来归宁,再后来便是流言蜚语满天飞,关于二郎和大郎媳妇的事儿。” 温枳当即跪地,“老夫人明鉴,温枳并非辩解,只是……委实没这么大的本事。” “我说了,你是个聪明人!”萧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着,“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没关系,但又跟二郎息息相关,你这年纪轻轻的……” 温枳努力稳定心神,不敢多说半句。 空气,凝滞。 第200章 我中意你 “老夫人?”嬷嬷在旁边轻唤,“您看看您,把二少夫人吓成什么样了?到底是晚辈,您呀,就宽容一些,莫要太过苛责,不是谁都能像您这样清醒的。” 听得这话,萧老夫人略显无奈的叹口气,“我只怕她错了主意,所以仔细叮嘱罢了!萧家,需要有脑子的女人,但不需要不择手段之人。” “孙媳不敢。”温枳磕头。 萧老夫人低眉瞧着她,“起来吧!” 瞧着,还算恭敬乖巧。 待温枳起来,瞧着她面上没有半分抵触与不屑之色,萧老夫人与嬷嬷对视一眼。 小丫头年岁轻,到底是心虚心慌,如此也好拿捏…… “多谢祖母!”温枳起身。 相较起来,萧老夫人对温枳更为满意,丁舒真什么本事都没有,光沉浸在后宅那些鸡毛蒜皮之中,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实在不堪大用。 “萧家人丁单薄,就剩下这么几个儿女,老婆子也是为了你们,为了萧家,不得不小心谨慎,免得让你们错了主意。”萧老夫人伸手。 温枳旋即近前,将手递了过去。 小手,微凉。 萧老夫人握住她冰凉的手,一敛方才的严厉之色,换上慈爱之容,眉眼间满是温和,“萧家女子也多,不管是夫人还是姨娘,又或者是妯娌,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每个人都局限于眼前的蝇头小利,若非如此,我这一把年纪,也不会死攥着萧家的大权不放。” “祖母辛苦。”温枳抿唇,“婆母虽然严厉,但到底也是为了将、军府,为了咱好,平日里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所以祖母放心……出不了大错。” 闻言,萧老夫人低头笑了一下,“出不了大错,那就是会出小错?” 温枳:“……” 这咬文嚼字的,还真是厉害。 “温水煮青蛙,滴水穿石的道理,你也该明白。”萧老夫人摇摇头,“小错成了习惯,就会变成大错,如白日里那般情景,萧珏那孩子就是这样,被人温水煮青蛙,一日日惯出来的。” 温枳不吭声,垂着眼帘不语。 “你与二郎若了孩儿,可不敢这般。”萧老夫人轻拍着她的手背,“我也相信,以你的品行和聪慧,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变成那般模样。” 温枳:催生? 倒也不奇怪,萧老夫人先前不是说了吗? 萧家,人丁单薄。 既是人丁单薄,那成了亲自然是要添子添丁的。 可惜啊…… 她温枳,才不当这冤大头。 “是!”温枳行礼。 不答应,也没有拒绝。 萧老夫人瞧着眼前的孙媳妇,默默的收回手,“你若是心里有什么,可与我说说,不管是苦还是甜,都只管说,出了这个门,事儿就烂在肚子里。” “祖母?”温枳深吸一口气,抬了眼帘,略显委屈,“府中近来发生的事情,您可知道?” 萧老夫人面露不解,“什么事?” “夫君与……”温枳抿唇,“我说不出口。” 萧老夫人与嬷嬷对视一眼,然后重新握住了温枳的手,“身为妻子,当相信自己的夫君,莫要偏听偏信,当夫妻齐心。” “是!”温枳委屈的抽抽了一下。 萧老夫人轻叹一口气,“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受了莫大的委屈,可这世道便是如此,咱们这些深闺妇人除了依仗自己的夫君,没有第二条路,忍一忍,忍到了老婆子这样的地步,你便可以不必再忍。” “可是……”温枳红着眼眶,瓮声瓮气的喊了声,“祖母?” 萧老夫人轻轻的抱了抱她,“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把萧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也险些让你没法做人。可是孩子呀,你才是明媒正娶的妻,你甘心输给别的女人吗?” “祖母这意思是……” 萧老夫人似乎是在许诺,又像是循循善诱,“只要老婆子还活着,她这辈子都得钉死在那个位置,纵然有心二郎,在萧家……连个妾都不是。我不会把她逐出门,会用萧家的规矩,断其一生!” 温枳心头微颤,所以说……萧家大权握在这老太太手里是有缘故。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妇人之仁,做不了上上人。 “孩子啊,你还年轻,手段太嫩了点,多看看多学学,二郎虽然耳根子软,但也有个好处,心不狠也不定,若是你能拿捏住他,那你余生也就舒坦了。”萧老夫人幽然轻叹,“老婆子老了,总归是撑不住了!” 第189章 “祖母?”温枳蹙眉。 萧老夫人摆摆手,“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人呀,不服老不行。” “可祖母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温枳小声的问。 萧老夫人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心里应该清楚。萧家的来日是你们的,我能做的,就是从你们当中挑一个担起萧家的重责大任,免得我以后没脸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 “祖母!”温枳慌忙行礼,“孙媳惶恐!” 萧老夫人扶了她一把,“你莫要慌张,老婆子的眼光不会错,男人嘛,三妻四妾最是寻常,随他去吧!你且好好的,莫要再将那些闲杂放在心上,来日天高海阔,有你舒坦的时候。” “是!”温枳颔首。 乖顺,温和。 第201章 怕姐姐孤单寂寞 待退出了房间,温枳睨了一眼几欲开口的四月,头也不回的离开。 “老夫人,走了!”嬷嬷合上房门。 萧老夫人转身朝着床榻而去,“年纪虽然小,但是心思不少,若是好生栽培,将来会是个厉害的角色,就看她这心……向着谁?” “因着大少夫人的事儿,二少夫人心存芥蒂,一时半会的,应不会向着家里。”嬷嬷直言不讳。 萧老夫人点头,“不是说,柳氏的儿子……” “三郎倒是与二少夫人走得很近,但二人没什么把柄,是以这虚虚实实的,委实不好判断。”嬷嬷解释,“且……以老奴看来,这二少夫人的性子,多半是瞧不上三公子的,顶多是三公子纠缠不休,您也知道三公子那性子,整个一混不吝!” 萧老夫人当然知道,萧长赢的性子,如今接触过了温枳,更明白了温枳的性子,所以这两人的性子不和,纵然有所纠缠,也不可能走到最后的。 对于这一点,萧老夫人是真一点都不担心,更何况…… “不管是二郎还是三郎,对我来说都是萧家的血脉,以萧家现在的状况,不管是谁……能振兴萧家,什么手段都可以不在乎。”萧老夫人面色凝重,“看看他们这般模样,等我眼一闭,这萧家就得乱,一乱……便再无萧家。” 嬷嬷不再多说什么,老夫人心如明镜,奈何底下儿女不争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但凡能让我年轻二十岁……”萧老夫人无奈的摇头,“老咯!” 时不待人,不甘心又能如何? 迟暮之年,空悲叹…… 房内。 四月快速合上房门,“小姐,没事吧?老夫人没为难您吧?” “没有。”温枳想了想,那应该不算为难,顶多是试探,“一直在捧高。” 四月倒了杯水,毕恭毕敬的递上,“捧高?” “别看老夫人口口声声,要为萧家挑个能担起重则大任之人,可骨子里,还是想找个能拿捏的。”温枳又不是傻子,以前兴许听不出来,可这都死过一次,若还傻乎乎的耳根子软,那就真的该死。 四月想了想,“拿捏?奴婢明白了,她是想找个,忠心不二,为萧家卖命之人。” “是。”温枳点头,淡然呷一口杯中水,“但放眼望去,整个萧家也就是她,是最清醒,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不像寻常妇人,囿于后宅,这知勾心斗角!” 四月有些发愣,似乎也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老夫人如此这般,还不算勾心斗角?” “她不争宠爱,也不争家产,算哪门子的勾心斗角?”温枳问。 四月:“……” 这倒是。 “只要能让萧家恢复以往的荣耀,让萧家重新振兴,她什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你们闹出人命,闹出各种不堪入目之事,她也不会插手。”温枳想着,这样的人是真的可怕。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尤其是萧老夫人年纪大了,她所想所求,无外乎便是这一天…… 她想,活着看到这一天。 “那她这意思是,想把萧家的大权交到您手里?”四月不解。 温枳笑了笑,“她这么精明之人,怎么舍得轻而易举的交出大权?何况,我姓温,始终不姓萧,她所希望的是我能诞下萧家子嗣,然后学她那般模样,栽培萧家儿郎成材。” “想得美!”四月啐了一口。 温枳也不恼,将杯盏轻轻搁在桌案上,“她想着试探,我是不是真心留在萧家,真心对萧长陵。一边试探我的忠心,一边又在提醒我,男人三妻四妾本平常,让我沉心为萧家做事,为她做事。” “敢情这好事,都让他们占了呗?”四月轻嗤。 温枳不吭声,萧老夫人眼光长远,却也心狠手辣,以后在她跟前得小心谨慎着,若是让萧老夫人察觉到,自己对萧家不利,后果怕是…… 外头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 温枳行至窗口位置,轻轻推开了窗户。 漆黑的夜,稀稀落落的雨。 雨幕沉沉,风吹着雨气儿,不断的渗入屋内。 “小姐,窗口风凉。”四月提醒。 温枳敛眸,再冷不过人心。 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后院,纵然是下着雨,那三人却还是蹲在了檐下,好像是在烤什么东西,瞧着好生兴致,时不时的传出阵阵笑声,看着可真像是一家三口。 齐齐整整! 第190章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结果靠得那么近。”四月满脸嘲讽的掀了唇角,“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点都当不得真!” 温枳站在窗口,冷眼睨着底下温馨美满的一幕。 萧长陵跟萧珏凑在一起,好像是架子上烤肉。 而丁舒真则一脸温柔的站在边上,笑盈盈的陪伴着。 “谁当真,谁是傻子。”温枳早就不信萧长陵了。 四月点头,当如是! “啧啧啧!” 身后骤然响起了嘲讽声。 主仆二人双双转头,赫然见着萧长赢站在身后。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四月惊呼。 这人是用飘的吧? “怕姐姐一个人孤单寂寞……”萧长赢靠在窗口,幸灾乐祸的瞧着温枳,“特意来作陪。” 温枳白了他一眼,“滚!” 第202章 踢出房 “让我滚,让他回来?”萧长赢努努嘴。 瞧着他吊儿郎当,背靠着窗棱,双手环胸的模样,温枳憋了一口气,但又没敢轻易的发泄出来,“回你房间去。” “这屋子好啊,通风透气,又能看热闹!”萧长赢不走。 温枳抿唇,“你是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我房里?” “对啊,在姐姐的房里,看二哥的二闹。”萧长赢回答。 温枳:“……” 是个狠人! 萧长陵原还在笑,一抬头,瞧灯火阑珊处,立着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更可笑的是,他萧长陵在这里陪着别人的妻儿,于是乎,有人便去陪着他的妻子,真真是应了那一句,你若不珍惜……自然会有人替你珍惜。 萧长陵陡然站起身来,眉心陡蹙。 “二郎?” “二叔?” 丁舒真母子旋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萧珏倒是没太大的反应,毕竟年纪小,可丁舒真却是看明白了,也不知面上是喜是忧,表情略显复杂。 “二郎莫要误会,想必三郎与弟妹只是单纯的聊聊天而已,纵然是孤男寡女,可开着窗户呢,便没什么大碍。”丁舒真含笑宽慰,“要不然,我把弟妹叫下来,也免得她到时候心生误会,让你们夫妻生了嫌隙。你我清清白白,怎可因为一时意气,而斤斤计较?大家,都是一家人呢!” 萧长陵听得面色愈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是什么好事?何况,若是让人瞧见,成何体统?” 语罢,萧长陵抬步就走。 “二叔?”萧珏刚要去拦着,却被丁舒真拽了一把,“娘?” 丁舒真忙道,“你这孩子,怎如此不懂事?若是你二婶误会了你二叔,是要闹出笑话的,到时候你二叔的颜面往哪儿搁?身为萧家的儿女,颜面最为重要。” “哦!”萧珏似懂非懂的点头。 可这话听在萧长陵的耳朵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变了味的…… 闹笑话? 呵,果真是个笑话。 他萧长陵的妻,与自己的兄弟不清不楚,时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叫什么事?让底下人见着,又该如何笑话自己?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房门虚掩着,萧长陵重重的推开房门,只听得“砰”,惊得温枳心头一颤。 “哟,二哥回来了?”萧长赢还靠在窗口位置,偏头瞧着仍在檐下戏耍的丁舒真母子,“不陪着大嫂母子了?他们生活不能自理,你丢下他们就走,实在是不像话!咱们当兄弟的,在嫂子有难的时候,理该施以援手作陪!” 萧长陵指着门口,“这是我与你嫂子的房间,出去!” “二哥可真是小气,自己陪完了嫂子,不让我陪嫂子?”萧长赢站直了身子,慢慢悠悠的走到了萧长陵的跟前,“二哥,你这只看别人不看自己的毛病,怕是宫里的太医都拿你没辙吧?” 说着,萧长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脸嫌弃的摇头。 “萧长赢,你莫要太过分!”萧长陵气急。 可他到底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骂人,只会急赤白脸的瞪着萧长赢。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萧长赢勾唇笑得凉薄,“二哥可以喊得再大声点,如果你舍不得扯嗓门,我来替你喊!来人啊,快来啊,快……” “闭嘴!” 萧长陵急了。 温枳轻嗤,虚伪。 “哼!”萧长赢行至温枳身侧,冷不丁凑近她耳畔低语,“好好休息。” 温枳:“……” 待萧长赢走后,萧长陵剜了四月一眼。 四月:“??” “出去!”萧长陵冷着脸。 四月不走。 “该出去的是你!”温枳开口。 萧长陵一怔,“阿枳,我不计较你与萧长赢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但你也莫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温枳指了指窗口,“我这不是有样学样,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孤男寡女,成了得寸进尺?夫君莫要忘了,真正的寡女,是你的那位好嫂嫂!” 萧长陵哑然。 “我夫君健在,还没到寡的程度。”温枳冷笑两声,“还不赶紧回去,要不然这孤儿寡母的,出点什么事,又得赖在我头上,我可吃罪不起!” 萧长陵张了张嘴,“你、你……强词夺理!” 第191章 “强词夺理也得先有理,不是吗?”温枳不咸不淡的应着,“我可不像夫君,无理也要辩三分!” 四月趁机上前,“姑爷,您还是先去看看吧,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这小孩子玩火最是容易出事,万一烫着伤着……回头真有什么事,悔之晚矣!” 萧长陵咬咬牙,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温枳凉薄的声音。 “四月,让掌柜的给姑爷开一间客房。” “是!” 萧长陵:“……” 第203章 车窗上的血掌印 萧长陵这一出门,便再也没能踏进温枳的房间。 房门从内里上拴落锁,四月搬了凳子坐在门口位置,示意自家小姐好好休息,她今天夜里就守着房门,看谁敢进来! 温枳站在窗口看了一眼,萧长陵似乎没再回檐下。 至于丁舒真母子,有没有等到他,温枳委实没有关心的必要,萧长陵对丁舒真母子是真情挚爱,还是手足情深,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翌日晨起,雨过天晴。 只是,萧长陵眼下乌青,昨夜应是没睡好,但他到底是要脸的,是以昨夜被关门外,也没敢闹腾,不想让人知晓。 温枳倒是睡得安稳,吃早饭的时候,神清气爽。 “吃过饭就该启程了,大家留心自己的东西,莫要遗落。”萧老夫人叮嘱。 “是!” 房间里应是没什么东西可遗落的,毕竟就住一晚,只要后院马车里的东西还在,那便没什么大碍。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随行的护院首领在萧老夫人耳畔说了两句,萧老夫人的脸色旋即变了变,当即起身往后院去了。 温枳皱眉,见着萧元氏已经跟上,旋即追上去。 这是怎么了? “东西少了?”萧老夫人问。 护院连忙摇头,“这倒没有,但是……” 见着护院这一般为难的样子,萧老夫人眉心紧蹙,见着护院做了个请的收拾,便也没有再说,只是这神色愈发凝重了些。 护院之所以这样,倒不是因为东西少了,而是装着东西的马车车窗上,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血手印?”嬷嬷愕然。 一瞬间,萧元氏愣在当场,“这是怎么回事?” “要死啦!”柳姨娘心惊肉跳,“这……好像是孩子的手掌印吧?” 血掌印,唯有成年人的半个大小,看着应该是孩子的手掌印。 可是,马车车窗与地面的距离,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够到的,且地面上也没有什么小孩子的脚印,昨夜下过雨,左右都是成年人的脚印。 “昨夜我们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护院解释,“天亮之后,才发现了车窗上的这个手掌印。” 萧老夫人沉着脸,“一直没离开过?” “是!”护院赶紧行礼,“真的没有离开过半步,一直在周围守着,请老夫人明察!当时客栈里的伙计也可以作证,他们当时也见着咱,一直守在这里的,真的没瞧见什么小孩子。” 这的确是真的,护院一直守在周遭,但是昨夜下雨,视线不清亦是寻常。 边上跟着的伙计赶紧附和,“昨天夜里,诸位真的守在这里,客栈里没有孩子。” 萧家已经包下了这客栈,也就是说,昨天夜里住在客栈里的人,只有萧家这些人,除了伙计和掌柜,没有闲杂人。 那这血掌印是哪儿来的? “出来的时候,都是检查过的。”萧元氏赶紧开口,免得最后这口锅砸在自己的头上。 那就是说,出来的时候绝对没问题,问题只能出在……出城之后。 “擦干净。”萧老夫人沉吟片刻,“继续赶路。” 温枳瞧着那车窗上的手掌印,眉心微微拧起,在萧老夫人离去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捻动飞快的佛串子,隐约觉得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问题? “小姐?”四月低低的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温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车窗上,会有个小小的……血掌印呢? 这只是个插曲,众人虽然心里有些疙瘩,但到底也没放在心上,车队继续朝着扈州而去,只是这一路上,没有人再敢多说什么,不约而同的保持了缄默。 “阿枳?”车内,萧长陵低唤。 温枳没吭声,偏头瞧着车窗外。 外头风景好,空气里满是自由的滋味。 见着温枳没理他,萧长陵几番欲言又止,但又生生咽下,最后因着昨夜没睡好,终是靠在车内沉沉睡去。 听得耳畔沉重的呼吸声,温枳偏头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如此,耳根清净。 晌午时分,马车停下来休息。 众人都在树荫底下坐着,四月将水壶递给温枳。 “小姐,喝点水。” 温枳伸手接过,转头看向来时的路。 “小姐,看什么呢?”四月不解。 温枳摇摇头,“没什么。”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又或者是见了那血掌印之后,心里有了些许疙瘩,所以她隐约觉得,好似有一双眼睛跟在后头。 可在场这么多护院,一个个都功夫极好,若真的有人跟着,会瞧不出来吗? 除非,跟着他们的…… 不是人! 第204章 第二个血掌印 第192章 回过神来,温枳自嘲般笑了笑,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所有的怪异,无外乎只有一个答案:因果轮回。 许是昨夜之事,真的惹恼了萧长陵,这次他倒是没有凑过来,而是站在不远处,就这么冷眼睨着温枳,那眼神瞧着,好像是她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要小心咯。” 耳畔,忽然响起了萧长赢的声音。 温枳心下一惊,却见着萧长赢离自己有些距离,压根没靠近,怎么会…… “小姐,怎么了?”四月忙问。 温枳愕然,“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四月不解的环顾四周。 温枳顿住,可见四月什么都没听到。 心下微沉,温枳抬头去看萧长赢,却恰好迎上他的眸,视线冷不丁撞了个正着,她如同忽然被抓包一般,慌忙收回视线,扭头看向别处。 这一幕落在了丁舒真的眼里,当即眼前一亮,但转头去看萧长陵,她眼底的光,当即又遮掩了过去,仿佛什么都没瞧见。 气氛,有些怪怪的。 “老夫人?”嬷嬷凑近了开口,“您没事吧?” 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自然没事,能有什么事呢?我也是历经生死大劫的人,什么没见过,岂会被这小儿把戏糊弄住?” “您的意思是,有人要拦咱的路?”嬷嬷毕竟是陪嫁过来的,跟着萧老夫人一辈子了,当然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在想什么。 萧老夫人没吭声,不置可否。 这件事,到底是有人要对他们不利,还是要拦路,还真是不好说,毕竟除了这个手掌印,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这血掌印出现得奇怪,若不是客栈里的人,装神弄鬼的,就该是护院之中有人……”嬷嬷低语。 萧老夫人点点头,“这些日子,留心这帮护院。” “是!”嬷嬷颔首。 谁敢在老夫人跟前作祟,真是该死! 萧老夫人幽然轻叹,扫一眼蹲坐在树荫下的所有人,尤其是她萧家的儿女,一个两个的,好像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要么窃窃私语,要么百无聊赖。 视线落在萧姿身上时,萧老夫人眉心微蹙。 萧姿惯来不是个安分的,但是这一次出行,路上很是安静,连热闹都不凑了,时不时唇角带着笑意,低眉拨弄着腕上的白玉镯,或者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姑娘好像……”嬷嬷意味深长的笑着。 都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来,萧姿这表情意味着什么? 那镯子,价值不菲。 倒不是萧家买不起这样的镯子,而是以长房各自的花销,以及平日里的模样,这镯子若不是温枳送的,便该有其他的来路。 “看样子,好事近了?”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般模样,十有八九是动了心思,待回上京之后且留心,莫让她闹出乱子,让别人再看了萧家的笑话。” 嬷嬷当即行礼,“是!” 因为争夺三皇子妃的事情,萧姿已经在百花宴上闹了笑话,满上京都在看萧家的热闹,若是再做出点出格的事儿,还不知要闹成怎样? 少女怀春,本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对方能与萧家的门楣匹配…… 但如果,不匹配呢? 高门宅邸的联姻,素来是至关紧要的,萧长陵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那么萧姿……必定得配一个官宦人家,如此有权有钱,才能重新振兴萧家。 萧老夫人面色凝重,长房这一对儿女,全是不省心的,唯一有用的嫡长子——萧长君,业已死在了战场上,真是天不佑萧家呀! 午后启程,路上倒也太平,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夜里,宿在了林中。 火堆燃起,众人围着篝火而坐,夜里都靠在树干上休息,倒也没什么大碍。 萧长陵坐在离温枳最近的地方,原以为温枳会低头,可他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温枳低头,及至她闭上眼睛休息,也没与他多说半句。 夜风呼啸而过,树梢轻摇。 两名护院守着马车过夜,夜里一直绕着马车走动,下半夜的时候再行换班,偶有狼叫,却因着火堆和人多的缘故,未有狼群敢轻易靠近。 一夜,无事。 然而,天一亮,却传来了丫鬟的尖叫声。 “怎么会?”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天哪……” 温枳当即上前,萧元氏已经率先一步搀住萧老夫人,近至马车跟前。 车窗上,仍是鲜明的血掌印。 “昨夜,咱们一直在这守着呢!”护院都愣了,真是邪了门了,“咱半步都没有离开这马车周边,没见着有什么孩子啊!” 幼小的掌印,染着刺目的殷红,带着瘆人的邪气,让人止不住心里发毛。 温枳喉间滚动,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下子根根立起,这真的是太邪门了…… 没有人靠近,那这血掌印是哪儿来的? “莫不是……”柳姨娘嘀咕着。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萧老夫人已经狠狠剜了她一眼,“老婆子不信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谁敢乱嚼舌根,动摇人心,莫怪我动用家法!” 众人心惊,慌忙行礼,“是!” 如果说,客栈里的血掌印是个意外,那么现在,是否就已经验证了,有人在跟着他们? 第193章 人,或者是其他东西…… “擦干净。”萧老夫人面色凝沉,“启程。” “是!” “是!” 等到了扈州,什么牛鬼蛇神都得见光死…… 第205章 谁干的? 不得不说,萧老夫人真的是见过世面的,纵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做到天塌不惊,未曾有太大的情绪的波动,甚至于不许底下人议论,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照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她这么想,萧家的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 莫名其妙的血掌印,就像是打在了大家的心头,萦绕不去,让人心惊肉跳的。 马车内。 萧长陵瞧着温枳面色微恙,心里不由的放软,“阿枳害怕了?” “我有什么可怕的?”温枳望着窗外,“行得正坐得端,鬼神不欺。” 萧长陵碰了一鼻子灰,“阿枳与我生分了。” “夫君是不是觉得可惜了,没把锦瑟带上,要不然还能给你解解闷?”温枳不咸不淡的开口,“可惜,没有子嗣就没有出行的资格,更入不得萧家的宗祠。” 萧长陵皱眉,“阿枳便是如此看我的?” “我怎么看不要紧,只要夫君高兴就好。”温枳淡淡然的瞥他一眼,然后便再也不去看他。 夫妻二人,无话可说。 所谓悲哀,莫过如此。 第三天的夜里,一行人不再住在外头,而是住了驿站。 原以为,这已经是最安全的,可没想到翌日晨起,所有人还是傻了眼。 第三个,血掌印。 到了这会,如果大家还认为这是巧合或者是意外,那就真的是自欺欺人了,傻子都看出来了,这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是被盯上了。 自出了上京之后,被人或者东西,一路尾随至此,甚至于现在……还在附近徘徊,只是肉眼不可见,又或者所见不相识而已! 事情,诡异到让人的头皮发麻,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真的活见鬼? 还是…… 有人装神弄鬼? 萧家,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对方? “混账东西!”萧老夫人的拐杖,狠狠抵在了地面上,“你们是怎么看护的?” 护院纷纷行礼,这会是真的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们真的是寸步不离的守着,真的真的没有离开过半步,谁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真的盯着了,确确实实没人靠近。 他们解释不出来,自然就成了罪责所在…… “都是一帮废物!”萧元氏亦是恼怒。 这种事情若是传开来,不管是传回上京,还是传到扈州,都会变成旁人指指点点的话柄。 “擦干净。”萧老夫人还是那句话,“从今天起,给我盯死这几辆马车。” “是!” 众人不敢再在原地逗留,慌忙转去收拾行囊,所幸出现血掌印的马车,都只是装载物什的,否则谁敢往里坐? 萧长赢在马车边上转了一圈,抬头便见着温枳站在车轱辘边上,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扇窗户,也不知这心里头在想什么? “很好奇?”萧长赢问。 温枳嗤然,“一点都不好奇。” 这事,原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萧长赢挑眉。 萧长陵走了过来,明明他是正主,可瞧着……反倒像个外人。 “阿枳,上车!”萧长陵沉着脸。 温枳没吭声,跟在萧长陵身后,回了自己的马车。 “他与你说了什么?”萧长陵问。 温枳揉着太阳穴,似乎是在想什么,“什么都没说。” 但,她倒是有点意外的发现。 当然,这发现仅限于她自己的猜测,她不会蠢到跟谁都胡咧咧,到时候引起恐慌,又该是她的罪过。 既是萧家的事情,那就交给萧家的人去处置,她一个姓温的外人,何苦搅合在里面呢? 马车继续朝着扈州而去,在此后的两天内,血掌印不再出现,好像之前就像是个玩笑,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了扈州之后,一路畅通,当天下半夜的时候,终于回到了萧家故居。 老宅那边的人,早就收到了消息,是以提前半个月就已经在准备。 “房间都收拾妥当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老夫人和各房各院,仍是最初的院子,唯有二爷的院中,多收拾了几间房出来。”管事的跟在萧老夫人身后,一直絮絮叨叨的汇报,“诸位都累了,今夜先休息再说,等着天一亮宗族那边来人,再行商议祭祀之事不迟。” 萧老夫人松了口气,连日来的精神紧绷,总算是得到了纾解。 “不着急,你安排便是。”萧老夫人开口,“既然我都已经到了,慢慢来罢,对了,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异常?” 管事一怔,“老夫人是指什么?” “比如说,奇奇怪怪的事情?”萧老夫人问。 管事显然是没反应过来的,想了半晌,老老实实的摇头,“一切正常,宗族那边忙着宗祠的事情,也没说什么异常啊!老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您听了什么闲话?”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萧老夫人摇头,缓步进了自己的房间,“你留心着,若是有什么异常,随时来报。” 第194章 管事连连点头,“是,老奴明白!” 合上房门,萧老夫人的脸色稍缓。 “老夫人放心,可能是路上有人使坏,想拦咱的路。”嬷嬷开口,“现如今人都来了,对方也就没了法子,但凡有点手段,也不至于只留个血掌印啊!” 萧老夫人皱了皱眉,“但愿如此!” 只是…… 第206章 旧宅阴森 萧家旧宅比起上京的将,军府,着实有些陈旧,好在还算干净整洁,各个院落也收拾得细致,桌案上一尘不染,床褥也都是新换的。 四下,林木参天。 白日里倒是景致不错,但是到了夜里,却分感阴森。 尤其是推开窗户,不远处的檐下光影与树影交叠在一起,如同张牙舞爪的魅影,让人瞧着心里发慌,哪怕合上了窗户,亦可见窗外斑驳晃动。 “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下吧!”萧长陵盯着温枳。 可温枳却是有些莫名的心慌,他这一开口,生生将她吓了一跳。 萧长陵:“……” 他就这么可怕? “吓着你了?”萧长陵皱眉。 温枳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只是觉得外头的树影怪吓人的,何况我认床,只怕是睡不着了。” 认床? 萧长陵愣了愣,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萧珏也认床,此前来旧宅,也曾好几日睡不着。 “你怎么不早说?”萧长陵多点了两根蜡烛,“纵然是睡不着,也该合眼小憩,要不然明日宗亲来了,你神容倦怠,怕是不好应付。” 温枳点点头,“知道了。” 这是萧家的地盘,她得收敛一些,不可太过锐利,免得对自己不利。 瞧着她这般倦怠,又如此乖巧的模样,萧长陵心头微软,当即握住了她的手,“莫要胡思乱想,到了这地界,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个车窗上的……”温枳故作害怕之状,“真的没事吗?” 萧长陵紧握着她的手,心下微沉,“莫要再提此事,你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交给祖母那边处置便罢了,免得惹祸上身。” “是!”温枳点点头。 瞧着她一脸害怕,眼神闪烁的模样,萧长陵又轻轻的抱了抱她,“歇一歇,我去看看后院那边,是否已经安置妥当。” “好!”温枳小声应答,临了还不忘扯了扯他的袖口,“早点回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 萧长陵竟有些激动,当即应允,“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待萧长陵走后,温枳敛了面上的楚楚可怜,如释重负的坐下来,“四月,将能点的蜡烛都点起来,把屋子都给我照亮。” “是!”四月赶紧照办,“小姐,这么亮堂会不会太刺眼?” 温枳坐在床边,“刺眼才好,说明我是真的害怕。” 说明,她真的胆小,不是装的。 “我歇一会,你也休息会。”温枳和衣而睡,“离天亮还早,得养足精神,可不敢在这里行差踏错,免得在他们的地盘上被吃干抹净。” 四月心头一紧,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奴婢明白!” 好在陈叔一直在后面尾随,算是留的后招。 窗外,有人影晃动,一闪即逝。 等着萧长陵回来的时候,温枳已经睡下了。 “来的时候,奴婢去胭脂楼要了点安神香,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四月解释,“姑爷还是别吵着小姐为好,自打出了这血掌印之事,小姐便有些吓着了,好不容易睡着,还是让她多休息会吧?” 萧长陵想着临走前,温枳满脸的害怕,寻思着四月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床榻上的温枳,睡得倒是平静。 “罢了,让她睡吧!”萧长陵去了软榻。 四月悄悄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守在门口位置。 万里静悄悄的站着,瞧着她这般模样,不由的眉心微蹙。 看样子,少夫人也没那么喜欢公子嘛…… 天还没亮,宗族那边就来人了。 万里叩门,先行叫醒了萧长陵。 “阿枳,你且快些梳妆,莫要失了礼数,宗伯那边较为严肃,有些事情不似上京家中这般闲适。”临走前,萧长陵不忘叮嘱。 温枳点头,“是!” 待萧长陵走后,四月便赶紧为温枳梳洗打扮。 “小姐,宗亲那边的人,是不是不好应付啊?”四月有些担心,“只是萧家的那些人,就已经这般难对付,那整个萧家的根都在这里,是不是就……” 四月是真的担心。 “倒也没那么可怕,只是有一点得当心,既知道这是萧家的根,咱就谨慎点,莫要触霉头,免得到时候咱们被活剥了!”温枳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 “是!”四月点头。 发髻轻挽,尽量简单利落。 等着梳洗完毕,温枳便带着四月出了门。 这会,人都在前厅里候着。 但萧老夫人没有出现,谁也不敢再跟前造次,毕竟这是萧老夫人的主场,他们这些都算是后生晚辈,与宗伯并非同辈,不可同席而语,这是规矩。 温枳过去的时候,柳姨娘倒是在了,只是轻轻拽了温枳一把,“别往前凑,那几个老东西脾气不好,看不起女子,尤其是你这样的商户出身,在他们来说,你就是耻辱,玷污了萧家门楣的那个狐媚子。” 第195章 “可我是萧长陵的夫人。”温枳道。 柳姨娘掩唇笑着,“萧家二郎他们也瞧不上,唯一能看上的萧家大郎,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现如今萧家人丁单薄,在这些宗亲看来,留下的都是一群无用的女人罢了!” “女子如何,他们不是娘生的?难道,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温枳轻嗤。 柳姨娘被逗笑了,“我发觉……你太合我胃口!” 正说着话呢,萧元氏已经走了过来,瞧着二人站一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第207章 劈头盖脸训她 “被抓住了!”柳姨娘笑盈盈的开口,偏头睨了温枳一眼,“你又要倒霉了。” 语罢,她扭着细腰走到了一旁,好似个看热闹的看客,全然置身事外。 温枳皱了皱眉,在萧元氏走过来的时候,温恭的行礼,“母亲!” “哼!”萧元氏一声冷哼,擦身从旁边过去,似乎对温枳颇为不满。 丁舒真牵着萧珏跟在其后,对着温枳笑了笑,抬步紧随着萧元氏。 “有什么好笑的?”四月轻嗤。 温枳倒是浑不在意,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坐在花厅里的,是萧氏一族的族长,其后便是两位宗亲,瞧着都是上了年纪,也算是族中位高权重之人,一个两个正襟危坐,瞧着都不是善茬。 萧老夫人进来的时候,这三位长者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四人互相寒暄之后,便坐了下来。 晚辈悉数在外头候着,一个两个都没敢进门,当然,也没有资格进来。 温枳站在萧长陵身侧,萧长赢则吊儿郎当的坐在栏杆上,横竖人人皆知这是个混不吝,便也不会有人计较他的不识礼数。 丁舒真这会倒是乖巧,不似上京时粘着萧长陵,甚至于死死牵着萧珏的手,生怕萧珏也犯了萧家的大忌,到时候惹来灾祸。 看吧,她不是知道,粘着自己的小叔是件丢人现眼的事,她只是不要脸而已。 萧姿勾唇,她是个女子,此番是来凑热闹的,毕竟她一个上不了族谱的人,是没资格进祠堂的,说白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终将是别人家的人。 院子里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较为年长,一个稍微年轻,萧长陵过去的时候与二人交谈,从始至终,这两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瞧着人的时候也都是鼻孔朝天。 “看起来,很不是东西。”四月说。 温枳也看出来了,“萧家如今不似昔年辉煌,这些个族里的人,自然是拜高踩低,以前还能寄希望于萧家二爷能得中功名,结果这功名到底没落在萧家的头上。” 于是乎,这些人便又瞧不上萧家了。 “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这样的东西。”四月满脸嫌弃的直摇头。 萧长陵其实也清楚,但是萧家在上京没了仪仗,若是连本族都不愿扶持他们,终于一日零落得连旧宅都回不来,那还得了? 花厅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有了动静。 萧老夫人与三位宗亲走了出来。 “宗伯!” “宗伯!” 众人纷纷行礼。 萧氏族长扫了一眼众人,终是将目光落在了温枳的身上,“新妇也来了。” “宗伯!”温枳上前行礼。 萧长陵在侧,“阿枳第一次来,若有失礼之处,请宗伯和诸位宗亲见谅。” “终是我萧家的新妇,初来乍到的,自然是要有所照顾,但若是失了礼数,那便是将,军府的失礼,是她母家的不是。”族长沉着脸,“若是关起门来倒也罢了,若是出了门……可就真的要贻笑大方了。商贾之女,入了我萧家门第,理该敛了一身的铜臭气,合该温恭贤良。”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字字句句都满是轻蔑与不屑,一口一个礼数,好似温枳这商贾之女,生来便是乡野村妇,是那不懂礼数之辈,惹人厌弃。 四月听得脸都青了,要不是没拿到和离书,真该一脚将这老匹夫踹飞出去。 “宗伯教训得是。”温枳倒也不恼,“阿枳记下了。” 萧老夫人似乎是松了口气,转头瞧着族长,“新妇刚入门,可莫要吓着她,这规矩不规矩的,都是活人定的,将,军府的规矩在上京,奈何这是旧宅,还是先放一放吧!眼下,还是祭祀之事要紧,你说呢?” “那是自然。”族长点头。 温枳没有反抗,也没有过多抵触,他纵然想要挑刺,也寻不到错处。 现如今,萧老夫人都开了口,他若再盯着温枳不放,就是他这当长辈的与晚辈计较,失了礼数。 “请!”萧老夫人领着人往前走。 族长睨了温枳一眼,慢慢悠悠的跟着萧老夫人离开。 “我就知道,这商贾之女便是族长挑刺的理由。”萧姿在旁冷嘲热讽,“看吧,骂得可真难听。” 骂得真难听,但她听得很高兴。 “萧家丢脸,你身为萧家的姑娘,有这么高兴吗?”温枳反唇相讥。 柳姨娘在旁笑着,“二少夫人这话可不对,不管是哪家的姑娘,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她连祠堂都进不去,哪儿来的脸可以丢呢?” “你!”萧姿气急。 萧长陵皱眉,“行了!” 第196章 声音骤歇,旁边那两位宗亲兄弟,止不住的窃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第208章 怪事连连 萧家那边如今忙着祭祀的事情,倒也顾不上小辈的争执,毕竟还得准备两日,一切都是萧老夫人与长房在忙活。 萧老夫人,萧元氏,以及萧长陵这会跟着宗亲那边,跑进跑出的,温枳第一次来旧宅,自然是作为陪跑,只要不吭声便没什么大碍。 “原本这些事,是要交给长房长子长媳来处理的,但之如今多有不妥。”萧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丁舒真的面色白了几分。 这么要紧的事情,断然没有交给一个寡妇的道理,且以丁舒真的能力,确实也做不到这些…… “为免落人口实,是以还是要圆圆满满为好,不能有所纰漏。”萧老夫人继续说,“是以将来这些事情,都会落在你们夫妻的身上,此番你且看着点,学着点,以后就得你们自己去办了!老婆子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操持几回?” 听得这话,萧元氏赶紧俯首,“母亲!” “祖母安康。”萧长陵与温枳旋即行礼。 萧老夫人摆摆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你们也不必忽悠我,什么百岁千岁的,但凡有这本事,早就成佛成仙了,何苦还在这人世间煎熬着?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说着,她略显无奈的扫一眼在场众人。 自己再有本事,又能怎样? 后生晚辈不争气,自己这一辈子就等于是白忙活…… 这才是让她,最难受的地方! “咱们家在扈州城也有些产业,回头你们去街头逛逛,也算是熟悉熟悉,眼下三牲祭礼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大日子到来。”萧老夫人慈爱的望着温枳,“那些话不必放在心上,横竖咱们是在上京的脸面,不与这些鼠目寸光之人太过计较。” 温枳行礼,“是!” 今儿,是扈州城内一年一度的送河神之日。 街上人满为患,各式各样的河灯漂浮在水面上,随风而走,随浪而去。 萧长陵走在前面,温枳在旁跟着,四月和万里则在后面小心戒备。 “来得巧,扈州城当属今日最为热闹,可放河灯许愿,与咱们在上京过花灯节是一般模样。”说着,萧长陵带着温枳去了摊面前,“你喜欢什么样的河灯?” 莲花、桃花、小兔子…… 各式各样的河灯,五彩斑斓的颜色。 河岸边挤满了人,有提笔写联子的,有许愿的…… 男男女女的,好生热闹。 “小心着点!”没有丁舒真母子在的时候,萧长陵还算是个尽职尽责的丈夫,因为没得选,就会一心一意,此刻正竭力的护着温枳。 温枳瞧着摊位上的灯盏,看得眼花缭乱的。 “这位夫人,要哪一盏?”小贩问。 温枳还在犹豫,忽然间好似桌子底下什么撞了一下,险些一个踉跄,所幸被四月一把搀住。 “阿枳?”萧长陵也吓了一跳。 众人慌忙低头去看,只瞧着一团黑影忽然从桌子底下窜出来,快速钻进了人群里,速度之快,谁也没瞧清楚那是什么玩意? 是人? 瞧着,像是个孩子吧? 至少,那个身高很像是个孩子…… “没事吧?”萧长陵急问。 温枳倒是没伤着,只是被吓了一跳,这会有点惊着,“没、没事!” 这么一闹腾,她也退出来了,周遭有人挤了过来,重新聚拢在摊位前面。 “算了,不买了!”温枳转身就走。 这会,心慌得厉害。 萧长陵犹豫了一下,“四月,你带着阿枳去那边等我,我去买。” “是!”四月搀着温枳,“小姐,我们去那边坐坐。” 这边靠近河岸所以人太多,对面街边倒是没什么人,可以在街边台阶上坐一坐。 “好!”温枳钻出了人群。 心中想的是,方才那是什么玩意? 瞧不清楚,也没想明白,看着像是孩子,可跑起路来却快得吓人…… “小姐?”四月低声问,“您在想什么?方才的事儿?” 温枳回过神来,“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了吗?” “像个孩子。”四月笑道,“不过,跑那么快,带了手脚功夫。” 温枳一怔,“手脚功夫?” “地盘很稳,速度很快,除非天赋异禀,要么就是练过,否则谁家孩子能这般厉害?”四月解释,“奴婢相信,应该是后者。” 一个会手脚功夫的孩子,躲在桌子底下作甚? 蓦地,温枳陡然扭头。 不远处的街角,恍惚立着一道身影,瞧着好像……是个孩子? 但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又忽然消失了,不知去向。 温枳心头一紧,只觉得脊背上的汗毛登时立了起来…… “我……”温枳喉间滚动,头皮发麻,“四月,我们回去吧!” 今夜,隐约不太平。 “不等他们了?”四月问。 可这是扈州城,她们不熟悉路径,要不然……四月也不想等萧长陵他们。 “这里不太平。”萧长赢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我带你们回去。” 温枳一怔,“你一直在附近?” “别说了,走!”萧长赢的面色,难得的正经。 第197章 瞧着,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何事?”温枳追问。 萧长赢没吭声,锐利的眸子,无温的扫过周遭…… 第209章 受惊的猫 温枳甚至于没有多问,为什么要先送她回去,起身便跟着萧长赢走了。 “小姐?”四月追上去,“咱就这样走?” 不管是萧二公子还是萧三公子,在四月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先回去再说。”温枳低语。 四月颔首,不再多问。 回去的那条路,不是最初来的路,温枳和四月走得分外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万一被人算计。 “这不是来时的那条路。”温枳上前。 萧长赢放缓了脚步,“那条路不安全,你且记住这条路,明白吗?” “为何?”温枳不解。 萧长赢叹口气,顿住脚步回头看她,“那条是熟路,这条是生路。” 一语双关。 “人啊,还是走生路的好。”萧长赢意味深长的说,“熟路走多了,容易摔着,太过自信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谨慎点为好。” 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 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 听得这话,温枳不再多问,睨了四月一眼,“跟上,走!” “是!”四月谨慎的回头看了两眼。 三公子这话听得,让人心里发慌啊…… 等着萧长陵买了河灯回来,早已没了温枳的踪影。 “欸?少夫人呢?”万里愣住。 萧长陵环顾四周,“你且四下找找,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之物,跑去看热闹了?阿枳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不会随意跟人走的,何况回去的路她也未必熟悉。” 只走了一遍,未必能认得回去的路。 “是!”万里赶紧去找人。 可主仆二人走了一圈,也没见着温枳和四月。 萧长陵心下疑惑,“难道真的回去了?” “公子,不如您先回去看看,奴才再找找?”万里询问。 这是最好的法子,万一人没回去,他们一走,温枳和四月必定找不到回去的路;可若是她们回去了,再在这里找,纯属瞎折腾。 分开走,是最好不过的法子! “好!”萧长陵捧着河灯,转身往回走。 万里颔首,继续在附近查找。 萧长陵走得很是着急,心里也是带了几分怨气的,说好站在原地不要走开,可一回头,温枳便没了踪影,怎不叫人又急又气? 走进巷子的时候,萧长陵忽然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黑漆漆的。 不远处就是街道,透着光亮,愈显得身后这段路阴森黑暗。 萧长陵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端着河灯,心里莫名的紧张了几分,小声的嘀咕了两句,“大吉大利,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谁知,他还没走两步,忽觉得脊背上一阵寒意陡然窜上天灵盖,刹那间,头皮发麻,全身上下的汗毛紧跟着悉数竖起。 萧长陵骇然转身,再度朝着身后去看。 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不远处的光亮,还伴随着行人走动的身影晃动,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萧长陵寻思着,多半是自己在上京待久了,所以对旧宅附近倍感陌生,才会导致这样的疑心生暗鬼,想必是自己多虑了。 思及此处,萧长陵继续往前走。 蓦地,墙头一道黑影忽然窜了过去,速度极快,一瞬即逝。 这次是真的把萧长陵给吓着了,他慌忙抬头瞧着墙头,单手举起了灯笼,“什么东西?” 一只黑猫站在墙头位置,绽着阴亮亮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睨着萧长陵,四肢紧抓着墙头,脊背微微拱起,连带着尾巴都高高竖起,略呈炸毛状。 见着萧长陵提灯的那一刻,猫儿忽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于这样黑漆漆的巷子里,何其惊悚可怖,让萧长陵整颗心都为之颤抖。 下一刻,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再也不敢在这巷子里逗留。 然而…… 巷子里,猫叫声此起彼伏。 扈州城内。 今夜似乎不太平。 萧长赢带着温枳回来的时候,管事的正好站在门口,“三公子?二少夫人?” 说着,管事的冲着外头张望,“二公子没跟着你们一起回来?” “他在后面。”萧长赢不多说。 温枳面色不太好,大概是走得有些着急,这会略显气喘,直到进了门才稍稍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回头看,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 “怎么了这是?”管事站在门口张望,“是出了什么事吗?” 瞧着二人脸色都不太好,管家这心头砰砰乱跳,难道说…… “没事!”萧长赢睨了温枳一眼。 温枳头也不回的往内走,脚下略有些匆匆。 “二哥还没回来,你着人去知会一声,就说二少夫人已经回来了,免得他在街头瞎晃悠,找不到人就干着急。”萧长赢丢下一句话,抬步离开。 管事愣了愣,“怎么都怪怪的?” 这二少夫人怎么和三公子在一起? 还丢下了二公子? “你们几个,去一趟河边找二公子,就说二少夫人已经回来了。”管事转头吩咐。 第198章 家奴行礼,快速出了门。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外头便开始闹哄哄的,紧接着便有人快速冲进了宅门,高声喊着,“夫人,老夫人……老夫人……出事了,出事!” 温枳屁股还没坐暖,听得这动静,旋即站起身来,疾步朝着外头走去。 出事了? 谁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第210章 泼了一身狗血 温枳刚走到转角处,却见着萧长赢已经站在了回廊里,旋即心神一震。 “这么担心他?”他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 温枳心神一震,几乎是本能反应的摇头,“不是!” 四月:“??” 怎么瞧着,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明明,小姐那样反感萧家的人,怎么对萧三公子却好似…… 不等四月想明白,外头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去看看!”萧长赢率先往前走。 大门口那边,乱成一团。 原本,温枳以为是萧长陵被抬回来,谁成想,被抬回来的竟然是白日里那两兄弟之意,一时间还真是有点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萧夫人是第一个赶到的,身侧还跟着萧姿。 母女二人原是要去河边的,因着一些事情而起了争执,这会还来不及过去。 “方才管事的让咱们去找二公子,谁知刚出街就瞧见了躺在地上的堂公子,彼时浑身抽搐,瞧着就不太好了,咱便赶紧把人抬回来了,大夫马上就到。”底下人赶紧回答。 萧夫人心头一紧,“通知宗伯,把人抬到厢房,赶紧救治。” “是!” “是!” 出事的堂公子,是族长萧良善的,二儿子的幼子——萧羽,平日里也是最得族长欢心,素日里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 不知道今夜这是怎么了,竟是抽抽着倒在了街头,被人围观却无人施救…… 萧羽被送到了厢房,大夫紧接着便赶到了。 族长那边已经派人去送信,想必很快就会过来,毕竟这是族长的心头肉,若是有什么闪失,还不知要怎么交代。 萧家在扈州城根深蒂固,可不是好招惹的! “是不是本身就有什么旧疾或者是隐疾?”萧元氏不解。 萧老夫人沉着脸,快速进了厢房。 温枳到底是个女子,不方便进外男的房间,只在院子里站着,静静听着消息,瞧着家奴进进出出的,一会端水一会往里面添东西。 屋内,大夫正在尽心诊治。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管事急忙敢来,“二少夫人,您快回去看看二公子吧!” “怎么了?”温枳心头陡然漏跳半拍,“又出什么事了?” 管事转身往外走,温枳旋即跟上。 见状,萧长赢紧随其后。 “这又是怎么了?”萧姿愣了愣,便也跟了出去。 她倒要看看,还能出什么事? 这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乍见着萧长陵现如今的模样,温枳着实是惊了一下,面色旋即变了变,“夫、夫君……” “阿枳莫看,我没事!”萧长陵慌忙合上房门。 直到关门声响起,温枳才回过神来。 “小姐,那好像是血?不会是狗血吧?”四月小声嘀咕。 毕竟,萧长陵那样的文弱书生,是不可能去杀人的,所以这劈头盖脸的一身血污,十有八九是动物的血,比如说鸡鸭鱼,但鸡鸭鱼也不至于有这么多血。 搞不好,还真是狗血…… 底下人提着热水进去,不多时便抱了脏衣服出来。 温枳皱眉,捻着帕子捂了一下口鼻,血腥味很重,“先留着,待会找个人看看,到底是什么血?” “是!” 这东西,是怎么落在萧长陵身上的? “这是怎么了?”萧姿诧异,“这一个两个的出事,真是邪了门了!” 落雪面色发白,“小姐,今夜有点邪门,您还是回房吧?” 这热闹,怕是凑不得! “我倒要看看,这是巧合还是……”萧姿眯了眯眸子,转头盯着温枳,“有人装神弄鬼?” 温枳凝眉,这次还真不是她干的! 及至萧长陵沐浴更衣完毕,他才急吼吼的走了出来,发髻还是湿漉漉的,“真是倒霉透了,还没来得及走出巷子,不知道哪个缺了大德的,忽然从墙那头泼了一盆污秽过来……” 说到这儿,萧长陵转头嗅着自己的肩头,嗅着自己的胳膊,继而满脸迟疑的望着温枳,仿佛怕她会嫌弃自己,毕竟这味儿太冲,他自己都险些吐了。 温枳面色微白,“让人去看看吧?” “嗯!”萧长陵迟疑了片刻,“阿枳……” 温枳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见状,萧长陵面色微白,欲言又止。 罢了! “我先去厢房看看。”萧长陵无奈的轻叹,“四月,照顾好你家小姐。” 四月行礼。 萧长陵疾步离开,这一夜的旧宅,怕是要闹腾很久。 见此情形,萧姿止不住凝眉,难道说这事跟温枳没关系?想来也是,温枳初来乍到的,应该也没这个本事,闹出这么大的花样…… 蓦地,墙头忽然一声猫叫,惊得在场众人瞬时汗毛直立。 第199章 “猫?哪来的猫?”萧姿冷声厉喝,“把该死的野猫给我赶出去!快!” “是!” 第211章 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 旧宅里进了猫,这本来是最稀松平常之事,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宅子里林木阴森,且周遭巷道居多,野猫着实欢喜。 可萧姿开口了,家奴自然不敢耽误,当即派人去驱赶野猫。 宅子里的猫,还真不少,这一闹腾,连带着厢房那边也跟着乱糟糟起来。 这边的猫儿一驱,便都冲着厢房去了,一时间,黑暗中的猫叫声此起彼伏,幽幽的眸子在斑驳的光亮里,更显得诡异森然。 “怎么回事?”萧元氏站在檐下。 这一声声的猫叫,吵得她脑仁疼,屋子里的萧羽还没个结论,屋子外头倒是先闹起来,怎不让人糟心? “小姐在……赶猫。” 管事一开口,萧元氏便觉得脑袋更疼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懂事,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嫌家里还不够乱吗?”萧元氏不耐烦的摆手,“都下去吧,不要闹了!” 管事赶紧行礼,“是!” 萧元氏呼吸微促,快速转回房内,“母亲?” “大夫,如何?”萧老夫人这会哪儿顾得上外头,生怕萧羽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不好与族长交代。 大夫的脸色不太好,“受了莫大的刺激,导致了血脉逆流,清窍失灵。” “什么?”族长已经进了门。 恰好,听到这一句。 萧长陵也刚走到门口,不由的眉心陡蹙。 “大夫,这是什么意思?”族长急了。 大夫拱手揖礼,“意思就是,这位公子应该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所以导致四肢发麻,心神不受控制,以至于可能……” 可能会一辈子,都瘫在床榻上。 俗称,中风。 族长身形一晃,差点没站住,好在被萧长陵眼疾手快的搀了一把,这才被扶坐在凳子上。 “宗伯?”萧长陵心惊。 族长呼吸微促,“怎么会这样呢?小羽还年轻,怎会如此?” “到底是什么刺激,能让他如此这般?”萧长陵也不解。 大夫摇头,“这就不是老夫能解决的事儿了,老夫只负责看病。” “大夫,他还年轻。”萧老夫人忙道,“还能治吗?” 大夫忙道,“也亏得年轻,否则这条命早就丢了,现如今开服药吃着,等人醒来再说,至于醒后是什么模样,那就得看他自个的造化了。” “多谢,多谢!”萧老夫人拱手,“来人,陪着大夫去抓药。” 大夫拱手,带着药箱离开。 族长僵坐在凳子上,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到了这个年岁,忽然经历这些,着实是接受不了。 何况,萧羽还是他最疼爱的孙儿。 “族长?”萧元氏低唤。 族长终于醒过神,慌忙凑到了床前,死死握住了萧羽冰凉的手,“一定要治好他,一定要救活他。” 见状,萧家众人面面相觑。 活倒是没问题,胜在年轻,还能扛得住,死不了。 但是治好嘛…… 那就有点问题了! 每个人都心中清楚,这病是个长久病…… “二郎,你去安排一下。”萧元氏将萧长陵拽出了房间,“总归要有人在旁边照顾着,人还没醒,不能挪动,免得再生意外。” 萧长陵颔首,“是!” “另外,你祖母的意思是,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刺激呢?”萧元氏也觉得奇怪,萧羽这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事把他吓成这样? 顿了顿,瞧着萧长陵面色不好,凑近了……隐约还有一股子怪味,萧元氏眉心紧蹙,“你身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有点怪怪的?” 萧长陵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我今夜也遇见了怪事,罢了,先解决萧羽之事。” 说着,萧长陵揖礼退下。 先去给族长准备厢房,其后再让人去找个扈州城最好的大夫过来,其后是今夜发生之事……既然是发生在长街上,必定是有人瞧见了经过。 只要去问一问,想必都会有答案…… 宅子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自然无人顾及温枳和其他女眷。 大事要紧,其他靠边。 “小姐,那边现在乱糟糟的。”四月给温枳递了水。 温枳坐在房中,若有所思的瞧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四月,你说这宅子是不是有点古怪?” “是!”四月点头,“凶悍的族长,突然昏迷的堂兄弟,墙那边的狗血,满院子的野猫,桩桩件件,那件不是怪事?” 温枳接过杯盏,兀自浅呷,“你悄悄的给陈叔递个消息,让他也留意着点,萧家的这些事,莫要牵连到咱们才好。” 这样的无妄之灾,越少越好…… “是!”四月行礼。 陈叔的人一直跟着他们,生怕小姐有什么意外,时刻留意着萧家旧宅的消息。 听得四月让人来传消息,陈叔自然是坐不住的。 这等奇奇怪怪之事,太过巧合便不太可能是巧合…… 萧家的人在街头问询,关于萧羽出事的境况,陈叔不便现身,免得与他们撞个正着,惹来误会,所以便先去了萧长陵出事的那条巷子。 第200章 “据说,是在这里。”底下人开口。 陈叔瞧着高高的墙头,眼下时近天亮,略有晨光落下,能依稀看见墙头的那一点血色垂挂,“去墙那边看看!” 音落,二人纵身一跃,翻墙而过。 墙那边…… 第212章 都死了? 墙那边,很是凌乱。 落地的那一刻,陈叔便明白了,这件事跟屋主可能没什么关系,放眼望去,荒草漫长,连屋檐都已经败落坍塌,哪儿还有人居住的迹象? 所以说,行凶者在这里泼狗血,也是有所缘故的。 没人住着,就没人会发现,查无所查。 “这好像没人住。”底下人蹙眉。 陈叔点头,“小心脚下,莫要伤了对方的痕迹,也别留下过多……咱们的痕迹。” “是!” 陈叔带着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手,不会轻易冒进。 墙角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但是长着青苔的石块上,倒是有摩擦痕迹,应该是作了垫脚石之用,其后便是落在墙头的半个脚印。 “好俊的轻功。”陈叔眉心紧蹙,“真厉害。” 陈叔自认为,遇见这样的对手,实在是没有赢的把握,他们这几个人当中,唯有那位……才能有这般俊俏的轻功底子。 “屋子里都查过了,没有人。”底下人回来,“到处都是灰尘,应该空置了很久。” 所以,这的确是荒宅。 “有猫脚印,有半个人脚印,真是有趣了!”陈叔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没什么痕迹可寻,只是被挑选出来的泼撒之处。” 深吸一口气,陈叔转身就走,“去问问,看看这污浊之物是哪儿来的?” “是!” 在扈州城,也有温家的产业。 温家的产业素来不会挂着“温家”二字,而是掺杂在各个姓氏底下,比如说,江家,刘家,王家……瞧着各自为政,实则都是温家商行出去的。 要查一些事情,自然不能陈叔这个生面孔去查,这是扈州城,是萧家的地盘,还是得悠着点,莫要太自信,免得给小姐惹麻烦。 棺材铺。 “陈掌柜。”店主赶紧走到后院,冲着陈叔拱手揖礼,“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这得耽误些许时日,与小姐隔开一段时间呢!” 陈叔深吸一口气,“我不放心小姐,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对了,昨夜萧家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您忘了,我这是干什么的?开棺材铺的。”店主的手里,还挂着一串纸叠的金元宝,“这谁家快咽气了,我不得了如指掌?” 满扈州城,就他家的棺材铺子……生意是最好的。 “老杜啊,说说你知道的。”陈叔道。 杜仲指了指边上,“进房说。” 进了屋子,杜仲将手里的元宝放下,转而给陈叔倒了杯水,“这扈州城里,谁不知道萧家是大头,说一不二的,其实私底下都在笑话,上京那位已经山穷水尽,早晚还得回到这扈州城里待着!” “强弩之末罢了!”陈叔就是上京来的,自然知道萧家现如今的状况。 杜仲点头,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昨天夜里的事儿,说来也不是头一回了。” 闻言,陈叔陡然抬头,“什么意思?” “就在半个月前,就闹过一次。”杜仲解释,“当时也是萧家的人,说是瞧见了什么东西,吓了一通,第二天就人事不省,后来还请了不少和尚来做了一场法事。” 陈叔喝了口水,“那后来呢?” “后来,就没什么事儿了。”杜仲解释,“到昨天夜里之前,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陈叔凝眉,“到底是见到了什么,吓成这样?” “我让人去问过,说是见着了什么脑袋,什么孩子的?”杜仲仔细的回想,“我寻思着,这是不是跟萧家建的那祠堂有关?要不然,就跟前阵子丢失的孩子之事有关?” 陈叔不解,“建祠的时候,撅人祖坟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杜仲轻嗤,“你在上京隔得远,不知这扈州城内外,对萧家的怨怼,这帮人仗着萧家曾经的功勋,在这扈州城内颐指气使的,跟个土皇帝似的,没少干缺德事。为了扩这宗祠,重新修葺,掘了不少坟,都告到知府衙门了,知府大人各打五十大板,屁用没有。” 陈叔放下手中杯盏,所以小姐说要谨慎行事,是对的! 这扈州城的乌烟瘴气,有大半来自于萧家。 作威作福,横行无忌。 仗着山高皇帝远,仗着将,军府的功勋…… “继续说。”陈叔回过神来,“孩子丢失是怎么回事?” 杜仲解释,“倒也不是近来的事儿,是这些年断断续续都有发生,大概是贩子或者是牙行,背地里做的缺德事。” “若是如此,怎么会和萧家扯上关系?”陈叔可不相信,“你这老小子没说实话,怎么,跟着阎王爷打交道久了,便是人话都不会说了?” 杜仲止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张嘴倒是愈发能损人了,咱就跟你说实话,最开始丢孩子,可能是贩子干的,但是后来那两宗,我却觉得……可能是萧家所为,其中有一户人家还告到了府衙,说是有人要抢孩子。” “抢孩子?”陈叔愕然。 杜仲点头,“可无凭无据的,只说是半道上遇见了拦路的,就认定是萧家的人,府衙那边自然不会受理,装模作样的查了一下,便不了了之。” 第201章 “不是说,两宗?”陈叔追问。 杜仲颔首,“对啊,另一户人家在离开扈州城之后,连人带车全部摔下了悬崖。” “都死了?!” 第213章 嘴比棺材板还硬 “府衙的人去收的尸,费了好些天,才下到悬崖底下,收上来几副残缺不齐的尸体,说是底下没一个活口,都被野狗野狼给啃得差不多了。”杜仲叹口气,“最后是家里人凑了几副棺材的钱,将这家人给葬了。” 陈叔沉着脸,面色凝重,“那另一户人家呢?” “另一户人家则连夜离开了扈州城,其后不知去向。”杜仲摇摇头,往陈叔的杯盏里添水。 陈叔盯着他,不说话。 “你这盯着我看作甚?”杜仲放下手中的水壶,“我瞧着像是能哄骗你的样子吗?” 陈叔勾唇,“欺神骗鬼,你说呢?” “啧啧啧……”杜仲翻白眼,“好歹同门一场,我叫你一声陈掌柜,你还真以为可以压我一筹,老子是你师兄。” 陈叔放下杯盏,“那我让小姐来找你。” “哎哎哎……开玩笑,开玩笑。”杜仲慌忙把人拽住,“你这人怎这样不经闹呢?小姐年纪小,让她进我这地方太晦气,你可别瞎闹,回头惊着小姑娘家家的,看温家那位会不会宰了你?” 陈叔不为所动,“你待在扈州这么多年,知道个屁!” “呵!”杜仲松开手,与他一道立在了门口位置,瞧着外头的天光亮,“我是年纪大了,不似当年这一腔热血,不过那又如何?只要这条命还在,就不能忘了自己的承诺。” 陈叔转头看他,“见人说人话,好好说话。” “少掺合,离远点!”杜仲言简意赅。 陈叔:“……” 他就知道,老小子绕这一圈,便是为了这。 “你到底知道什么?”陈叔问。 杜仲往外走,“小姐是跟着上京萧家来祭祀的,完事就早点走吧,这扈州城的水很深,千万不要一头扎进来,到时候牵连到小姐。” 语罢,他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叔双手环胸,立在檐下瞧着杜仲离去的背影。 “掌柜的,你说他这是去作甚了?”底下人问。 陈叔叹口气,“这只死鸭子,嘴比棺材板还硬。”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实际上,他们一来,这老小子比谁都兴奋,高高兴兴,屁颠颠的去办事了! 呵! 山门覆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改他这脾气…… 这一待,就待到了晌午。 萧家那边总算是有了动静,扈州城最好的大夫,赶到了萧家为萧羽诊治,只是可惜了,萧羽虽然没死,且已经苏醒,但是眼歪口斜,涎沫止不住从唇角滴落,看上去……是不太好了。 但,人醒了就好。 至少还活着,且可以挪回族长本家,不必再留在了旧宅。 马车已经来了,就在后院里停着。 萧长陵让人抬着担架,将萧羽小心翼翼的送上了马车,搀着老族长上去,“宗伯?” “多谢了!”族长叹口气,满脸灰败之色。 这可是他最钟爱的小孙子啊,谁能想到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待马车离开,萧老夫人和萧元氏站在原地轻叹。 “都准备一下,待会先去祠堂看看。”萧老夫人吩咐。 萧元氏行礼,“二郎,你去准备。” “是!”萧长陵转身就走。 萧姿也不敢逗留,赶紧离开。 待人都走了之后,萧老夫人转头望着嬷嬷,“让人私底下打听,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他们似乎有事,瞒着我。” “不会吧?”嬷嬷愣住,搀着萧老夫人往回走。 萧老夫人是谁,岂是这些人能糊弄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急着去祠堂看看,这帮人在扈州城内做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有时候啊,也需要这点横行无忌,维系咱们在上京的势力罢了!” “是!”嬷嬷颔首,“那老奴去查一查。” 扈州城就这么大,想查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儿…… 一行人快速整理着装,继而上了马车,直奔祠堂方向。 此去祠堂有点距离,出了繁闹街区,朝着僻静的郊区而去,一路上车轱辘碾着青石板,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愈显得马车内死寂一片,让人莫名心慌。 “不舒服吗?”萧长陵低声问。 温枳摇头,但脸色的确不是太好。 “没有。”温枳勉强笑了一下。 萧长陵稍稍一顿,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没缓过来?” 这是,吓着了? 温枳捂着心口位置,安静的依靠在窗口,面色微白的瞧着外头,冷风拂起鬓发凌乱,让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阿枳莫怕。”萧长陵忙道,“东山寺那边求平安符、许愿最是灵验,回来的时候我陪你去一趟,让你安心,如此可好?” 温枳转头看他,神色微恙的点头。 瞧着她这般模样,萧长陵眉心紧蹙,寻思着温枳是不是知道什么? 又或者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只要她不闹腾,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萧家的其他人对于有些事情,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习以为常。 第202章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萧长陵是第一个下车的,疾步行至萧老夫人车前,把人搀下了马车,“祖母!” “小姐!”四月搀着温枳下车。 温枳站在车前,微微一怔…… 第214章 这地方不干净 这祠堂几乎可以用恢弘来形容,黑漆漆的门前廊柱,威严耸立,描金的匾额尽显富贵,放眼望去,檐角立兽,红砖绿瓦。 哪儿像个祠堂,倒像个行宫? 温枳是上京来的,当然见过行宫是什么样子,心头止不住颤了颤,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后面的萧长赢,这要是让东辑事的人看见,回头参一本…… 在温枳看过来的那一刻,萧长赢也在看她,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祠堂有萧氏宗亲派遣专人管理,进去之后亦只见着富丽堂皇。 温枳只觉得可笑,瞧这萧家祠堂修建的,半点都不像是没钱的样子,甚至于让人觉得,萧家一族正在崛起,给人一种飞黄腾达的错觉。 可实际上呢? 上京萧氏,早已没落,大宅子里连那么一星半点余钱都没有,死死掐算着月例银子,怕自己的晚辈乱花钱,萧老夫人至今没敢给萧元氏放管家之权。 这样一个外强中干的上京萧氏,居然费劲心思,修葺富丽堂皇的宗祠,可见这面子比里子重要…… 别看萧老夫人平日里,是何等精明之人,到了这会竟也跟着犯糊涂,进了门便眼睛发亮,瞧着这用金黄银白堆砌起来的人间富贵,止不住唇角上扬,可见心情之盛。 温枳跟在后面,越看越是心凉,萧家这么大的窟窿,难怪当初愿意接纳她一个商贾之女入门,实在是没有官家女子,能担得起这么大一笔银子,也唯有他们瞧不上的商贾之流,能撑起如此门面。 想当初,她轻而易举的将嫁妆都贴了出来,甚至于掏空温家为萧长陵做垫脚石,助他平步青云,一路升官发财,却是连祠堂大门都没踏入过一步。 可现在…… 为什么不一样了呢? 也许命运,并不是被注定的,只要你愿意改,就会有另一条生路…… 蓦地,温枳顿住脚步,下意识的站在了牌坊边上,转头瞧着一处角落。 “怎么了?”萧长陵问。 温枳摇摇头,眉心微蹙。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萧长陵狐疑的皱眉,眸色略带疑虑,自从昨天夜里开始,温枳就有些疑神疑鬼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瞧着她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想来是该去一趟东山寺了! “老夫人,这边请!” 管事的领着萧老夫人绕了一圈,偌大的祠堂,走到最后,萧老夫人也有些吃不消了,比原先扩了整数倍。 “都是按照高人所言建造和布置,不敢有丝毫差池。”管事的解释,“老夫人,您觉得如何?” 萧老夫人很是满意,但满意的同时可能想到了银子问题,多少还是有些肉疼的,是以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温枳身上。 而温枳呢? 她权当什么都不知道,懵懂的少女刚刚初为人妇,对周遭的一切都分感陌生,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明白,傻乎乎的脑子一片空白。 如此这般,总不能摁着头……要她出钱吧? 装傻,谁不会啊? 谁开口,谁不要脸。 等着从祠堂里出来,温枳还是没说半句话,今日是来走一圈的,不是来祭祀的,所以也没什么族人在,当然不需要将温枳介绍给众人。 商贾之女的身份,萧家未必拿得出手…… 站在马车边上的时候,温枳眉心陡蹙,陡然见着一道暗影在角落里一闪即逝。 “小姐?”四月心惊。 温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可到了那角落,早已没了暗影的踪迹。 等着萧长陵过来,周遭空空如也,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怎么了?”萧长陵问。 温枳皱眉,“方才瞧着这里站着一个人,约这么高!”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那像个孩子的身高,还不到她胸前,最多是到腰部这个位置…… “一个孩子吗?”萧长陵环顾四周。 四月也瞧了瞧,周围并无孩提的踪迹,“这也不像是有人来过啊!” 可不是,周围空旷,既没有人居住,也没有马车马蹄印,若然是个孩子,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落在此处吧?总归得有个来去的痕迹吧? “小姐,是不是看错了?”四月问。 温枳抿唇,答不上来。 “阿枳必定是累了。”萧长陵得出结论,“这儿并无什么孩子的踪迹,想来是你看错了,我与祖母和母亲说两声,咱去东山寺一趟,让他们先回去罢!” 说着,他转身离开。 四月当即凑上去,“小姐,真的看见了?” 温枳点头。 “这怕不是什么好地方。”四月忙道,“小姐,咱赶紧走,万一这不干净,白白沾了这一身晦气。” 温枳转头看她。 “等得了机会,奴婢跟您说道说道。”四月解释。 温枳颔首,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215章 有人浴火重生,有人以身相代 四月先行扶着温枳上了马车,“小姐,您先坐着。” “你方才要说什么?”温枳有些着急。 第203章 四月忙道,“奴婢听说,有些地方因着某种原因,会与人相冲,奴婢觉得您自打来了这扈州城,就有些神色不对,十有八九是与这萧家宗祠犯冲。” “这话还用得着你说?”温枳叹口气,“我何至于萧家宗祠犯冲,我与整个萧家都犯冲,凡是萧家的人靠近我,我都会浑身不舒服。” 四月摇头,“奴婢所言的犯冲,和您所想的不一样,奴婢说的是一些……那个那个!” 温枳陡然抬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主仆二人打小一起长大,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太清楚,也能各自了悟。 “你是说……”温枳眉心紧蹙。 四月点点头,“待会不是要去东山寺吗?您就好好的求个平安符,奴婢认真的,真的真的!” “明白了!”温枳喉间滚动,“四月,你是不是知道一些?” 四月想了想,“奴婢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就喜欢听那些老嬷嬷和老家奴叨叨,一些有的没的事儿,所以听了那么一嘴,若是奴婢说了,您可别害怕!咱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只怕萧家的家风不正,容易沾着晦气。” “你说便是。”温枳坐直了,“我不怕。” 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好!”四月瞧了一眼马车门口的方向。 主仆二人窝在马车里,絮絮叨叨了一阵,直到萧长陵回来,四月才从马车里出来,若无其事的坐在了车前,只是神色有点凝重。 “你跟少夫人说了什么?”万里好奇的问。 四月白了他一眼,“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护着我家小姐,免得一些不干不净的沾了她,旁人无所谓,我可舍不得!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姐!” “说得好像一把年纪似的。”万里小声嘀咕。 四月哼哼唧唧了两声,没有再搭理他,实在是这小子太老实,所以有些话不能与他说太多,免得这小子没忍住,什么话都往萧长陵跟前说…… “东山寺很是灵验。”万里解释,“你可有所求?” 所求? “惟愿小姐所愿,皆能如愿。”四月认真的回答。 万里一怔,“那你自己呢?” “我不是说了吗?”四月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不只是老实,脑子也不太好使,她都回答他了,他竟还没听明白。 “哦!”万里讪讪的闭了嘴。 马车朝着东山寺而去,萧长赢站在后面,若有所思的瞧着离去的马车,眸色微沉的环顾四周。 这可真是,愈发有趣了…… 东山寺位置较偏,但一点都不妨碍寺庙的香火鼎盛。 拾阶而上,一步一虔诚。 温枳缓步而上,瞧着神圣的殿门,踏入这一方寸净土,终于有了丝丝心安的感觉。 正殿门前,香火鼎盛。 善男信女,焚香祝祷。 愿心中所愿,成心中所成。 跪在蒲团上的那一刻,温枳双手合十,闭目祝祷,惟愿此生能脱离既定的轨迹,让她与萧家划清界限,让温家得以存留,让父亲颐享天年,从此山是山,水是水。 山水有相逢,而她与萧长陵……离后不重逢,死生不相见。 萧长陵带着万里去寻了方丈,只是去的时候,小沙弥说方丈暂时在忙,将二人安置在厢房里,好茶相与,请萧长陵稍待。 大雄宝殿内,老和尚站在那里,手中捻着佛串子,瞧着眼前跪在那里磕头的女子,略显无奈的道了一句佛偈。 “阿弥陀佛。” 温枳直起身,顺着声音望着,“师傅?” “心中有障,如何自由?”老和尚缓步上前,身后跟着一个小沙弥。 温枳瞧着他身上的袈裟,想来是个有些修为的和尚,毕竟她也不认得这儿的方丈,恭敬的双手合十,“不知老师傅为何这样说?” “女施主有业障在身,心有魔,不得释。”老和尚顿住脚步,慈眉善目,眸光温和的望着她,“放下执念,方可自在。” 温枳心下一怔,眉心狠狠拧起,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四月,赶紧上前揖礼,“老师傅,我们家小姐近来遇见了一点怪事,所以心里不太平,想着来求个平安符的。” “那倒是求对了,师父的平安符最是灵验!”小沙弥急忙开口。 老和尚一言不发,只盯着温枳看,仿佛她身上真的沾了什么似的? “女施主,放下吧!”老和尚捻着手中的佛串子,音色低沉,“既已浴火重生,自当振翅高飞,莫失莫忘,不负当下。” 温枳抿唇,“师傅这话说得好,既已浴火重生,自当振翅高飞,可师傅知道,这浴火重生的代价是什么吗?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会觉得疼。” “有人以身相代,有人悔不当初。”老和尚淡淡的笑着,“孽缘也是缘,只不过终结的方式不一样而已,于佛门中人而言,万象皆空。” 温枳摇头,“身在红尘俗世,空不了。生死何其重,非我一介小女子可以承担,不管是借着谁的势,这条命既落回我的手里,便是我的。我要害我之人,痛我所痛,伤我所伤,千倍万倍还回来!师傅不是说了吗?孽缘也是缘,那我便亲手了结这孽缘,免得那些孽障……贻害苍生。” “女施主所言,也不失为一种因果。”老和尚一声叹,“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第204章 温枳敛眸,“老师傅,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比如说,业障缠身,浴火重生? 又比如说,有人……以身相代? 四月一颗心砰砰乱跳,小姐说的话,好生吓人,隐约好似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第216章 她从地狱而来 老和尚笑盈盈的望着温枳,从袖中取出一枚平安符,递给了她,“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温枳:“……” “机缘既存,自有天数,天机不可泄露。老衲言尽于此,女施主且行且珍惜!”老和尚缓步走出了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枳捏着手中的平安符,眉心微蹙的站在原地,瞧着老和尚离去的方向。 “小姐?”四月凑上来,“您到底怎么了?” 温枳敛眸,瞧着手中的平安符,默默的捏紧在掌心。 “小姐,那老和尚说什么浴火重生,什么……什么业障,奴婢怎么听不懂?”四月整日跟着她,若是自家小姐身上出了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听着他们的言语,好像真的出了什么,四月不知道的事情…… “听不懂就对了,你若是都听懂了,岂非要跟着出家?我可舍不得让你剃光头,去吃斋念佛的。”温枳收好平安符,“这些话……不要外传。” 四月点点头,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姐是成亲那夜生出的变化,幡然醒悟,性情大变,对萧家恨之入骨,防范到了极致…… “小姐放心,不管你要做什么,四月都会陪着小姐,都会站在小姐这边。”四月斩钉截铁,“不管是谁,敢欺负小姐,奴婢拼了这条命也会替小姐讨回公道。” 温枳笑了笑,“真是个傻姑娘。” 佛祖慈悲,怜悯世人。 既浴火重生,那便振翅高飞…… 温枳走出了殿门,瞧着外头的香烟袅袅,瞧着一张张虔诚的容脸,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姐?”四月道,“咱是去后院,还是兀自逛一圈?” 温枳想了想,“既得了平安符,那便好好走一遭吧,权当是来玩的。” “好!”四月颔首。 东山寺很大,走一圈要老半天,从前殿到后殿,到偏殿,再到后山,一道道的回廊交错,殿宇相连,瞧着景致都差不多,极是容易迷路。 后山景色不错,花团锦簇,静谧宁然。 一扫地僧,像是个待发修行之人,只是穿着僧袍,瞧着像是寺里的人。 男人佝偻着腰,默默清扫着地上的落叶。 “师傅,这条路是不是……” 不等四月把话说完,男人已经拿着扫把转身离开。 “哎哎哎,我还没问完呢!”四月急了。 温枳上前,“怎么不理人?” “奴婢的话还没说完,他掉头就跑。”四月撇撇嘴。 小沙弥从远处而来,“两位施主,不好意思,可是迷路了?这后山小径交错,最是容易迷路,两位还是莫要乱走的好。” “那个是谁?”四月有些愤愤,“问路都不答。” 小沙弥一怔,“哦,他不是本寺之人,前些时候昏倒在寺外头,因着受了重伤,成了哑巴,所以方丈便把他留在寺中,让他在后山做个清扫。” “原来如此。”温枳了悟,“方丈慈悲。” 小沙弥笑了笑,“两位,沿着这条路出去,左拐直走便可去大殿。” “多谢!”四月连连道谢。 待小沙弥走后,温枳便领着四月朝着外头走去。 出去的时候,萧长陵正在大殿那边焦灼的等着,见着温枳回来,赶紧迎上去,“这是去哪了?” “你没回来,我就领着四月到处走走,这东山寺可真大,走一圈都走不到边儿,我们还在后山迷路了,幸得小师傅指点,才能走回来。”温枳若无其事的开口。 萧长陵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将一枚平安符递给她,“这是我找师傅求的平安符,你且随身带着,莫要弄丢了。” “好!”温枳收起。 萧长陵睨了一眼天色,“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免得祖母和母亲担心。” “好!”温枳点头。 上车之前,温枳又回头看了一眼东山寺的大门。 层层台阶,层层心。 一层台阶,一虔诚…… 曾有人登万里阶梯,三跪九叩,不求长生只为来生。 “走吧!”萧长陵催促。 温枳敛眸,登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而去…… 廊柱后面,有身影缓缓走出,目光凉薄的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回到萧家旧宅的时候,天色已晚。 不过,族长那边也有了消息。 说是萧羽稍稍清醒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说起了昨夜的事情,大致意思是见到了什么孩子的脸,所以才会当场吓得晕死过去。 “孩子的脸?”萧长陵听得汇报,半晌没明白过来,“萧羽这性子,什么时候怕过?一个孩子,吓成这样?什么样的孩子?” 底下人说不上来,族长那边也是闭口不谈。 “真是奇了怪了!”萧长陵满脸疑惑,“此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底下人面面相觑,讳莫如深…… 第217章 问,怎么才能让她掏钱? 关于孩子的事情,底下人其实也是道听途说,但关于当初府衙的案子,还是知道一些,只不过萧家毕竟是萧家,谁敢乱嚼舌根,不怕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第205章 温枳蹙眉,瞧了一眼四月。 想必,陈叔那边应该有消息了…… 事实如此。 不过,萧长陵这边也查得差不多了,一则萧家旧宅在这,萧家的老人也在这里,要查一些事情还真是没那么难,二则,萧长陵这边还有个上京将,军府作为依靠,多少比其他萧氏一族要优越一些。 败落不败落的,远在扈州城的人并不知道太多,但一个“上京”就足以让人畏惧三分…… 那可是,天子脚下。 “萧家那边,请了人过去做法事。”管事低声说。 萧长陵愣了愣,“这种事,不要让祖母知道太多,年纪大了,万一操心个没完,总不是什么好事。宗亲那边喜欢瞎折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由着他们去罢!” “是!”管事行礼。 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旧宅里的人早已习惯,是以也没什么可汇报的。 “那一盆狗血……”萧长陵皱眉,“找到人了吗?” 管事上前。 温枳坐在边上喝水,自打从东山寺回来,肉眼可见的情绪好了很多,只是面色依旧略显苍白,瞧着兴致不太高。 “说吧,不是外人。”萧长陵道。 管事颔首,“查是查到了,只是那是个荒宅,瞧见了有踩踏痕迹,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荒宅?”萧长陵凝眉。 管事点点头,“对,那个宅子的主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搬离了扈州城,此事在府衙那边也有记载,绝对是错不了的。询问了周遭的邻居,也说近期没有瞧见人回来,想必不是原屋主所为。” “那就是旁人,故意为之?针对我?”萧长陵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我才刚回来。” 管事犹豫了一下,“是!” “我不想听这些,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干的?目的何在?”萧长陵憋着一肚子火气。 虽然是个读书人,可到底也是萧家娇养出的贵公子,哪儿是这么容易就欺凌的?敢往他头上泼这污秽之物,简直是反了天了! 今日是泼污秽,那明日是不是就要取他的项上人头了? 这,可是扈州城! “老奴知道,老奴已经派人在查,明日天亮之前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管事毕恭毕敬的行礼。 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有了眉目,只等着最后的确认。 萧长陵敛眸,“最好如此。” 管事退了下去,屋子里瞬时安静下来。 “阿枳?”萧长陵坐定。 温枳将杯盏放下,“我都听到了,他们在做法事。” 萧长陵:“……” 他想说的是,人快抓住了,而不是法事二字。 “所以,真的有问题对吗?”温枳故意小题大做,将问题无线扩大化,“真的出事了,对吗?” 萧长陵皱了皱眉头,“你莫要胡思乱想,没有的事儿,宗伯只是担心萧羽罢了,大概是大夫束手无策,所以死马当成活马医。” “果真吗?”温枳摇头,“可我心里不踏实,从踏入旧宅的那一刻起,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窗外盯着我,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萧长陵陡然转头,盯着窗口位置。 “夫君,我觉得……” “阿枳!”不等温枳把话说完,萧长陵已经打断了她,“四月,你出去吧!” 四月有些担心,但瞧了一眼自家小姐,便行礼退出了房间。 “阿枳。”萧长陵轻轻抱了抱她,想着母亲不久之前与自己说的话,要怎么才能跟温枳开口呢? 若是直截了当的说,似乎有失身份,但若是不开口的话,祠堂那边花了这么多银子,萧家一下子亏出去,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夫君,你说这宅子里会不会有……”温枳扬起头看他,面上略带惊恐之色,“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萧长陵一怔,忽然想起了些许,“阿枳既然这么担心,要不然去庙里布施吧?多积功德,兴许就会有佛祖庇佑,便不会这么害怕了!” “这倒是个办法。”温枳心下微转。 她就知道,他们憋着呢…… “明日,我再陪你去东山寺一趟吧!”萧长陵音色诚恳。 温枳旋即笑了,“那倒不用,宅子里这么多事情,都得指着夫君挑起,这等小事,派个人陪我与四月一起便罢!” “好!”萧长陵颔首,暗自松了口气,“今夜我……” 话还没出口,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218章 抓萧家的把柄 不瞬,萧长陵顾不得其他,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及至走到了房门外,站在了院中,他才恍惚想起,屋子里的温枳,瞬时面上一紧,“阿枳?” “去吧!”温枳站在房门口。 萧长陵眉心微蹙,所转回跟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不必等我!” “好!”温枳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萧长陵松了口气,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纵然他不走,她也得找个理由支开他。 “嘴上说着划清界限,身体却无比诚实。”四月满脸不屑。 温枳转身回房,“只要那孤儿寡母有一星半点的异常,他就会跑得比谁都快,这已经是他的习惯,烙印在骨子里,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第206章 “小姐?”四月有些委屈。 温枳倒是淡然,“早就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可委屈的,看清楚想明白,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外面流言蜚语闹得这么厉害,都拦不住他的脚步,心中孰轻孰重,自见分明。” “小姐,咱什么时候能离开萧家?”四月有些担心。 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小姐必定会心情不佳,时日久了,免不得影响身心健康。 “你看他们这样子,像是会给我和离书吗?”温枳问。 四月不语。 “退一步讲,可愿休我?”温枳又问。 四月摇摇头,“刚成亲,小姐又没犯七出之条,且温家还在,您那些嫁妆可都是肥肉,这又是修祠堂,又是走仕途的,哪样不需要银子?只要您手里还有银子,还有利用价值,就别想离开萧家。” “所以眼下,我只有两条路。”温枳淡然饮茶。 四月眼前一亮,“跑?” “跑得了哪儿去?这是官衙都登入造册的,纵然是死,我也得冠上萧门温氏的名号。”温枳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样不公平,死后徒留一个姓氏,再无其他。” 四月垂眸,“那就没办法了?” “除非哪天,我有更大的依靠,那依靠能助我脱离萧家,但前提是,我得有这个本事,让他人愿意施以援手,与萧家为敌。”温枳深吸一口气,“若能争取到此番的皇商之名,能得宫中青眼,那以后在萧家,便也不会有人敢轻易惦记我的银子。” 四月点头,“如此一来,那萧姿就不能再随随便便的,去咱铺子里要东西。” “得压他们一头,才能全身而退,否则我想离开萧家,得扒几层皮,血淋淋的走出去。”温枳可不想让他们占半点便宜,“我温家的银子会布施天下穷苦百姓,绝不会这样让人平白占了去!” 四月有些咬牙切齿,“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安好心。” “知道就好,莫要表露在外,得让他们觉得咱已经学会了顺从。”温枳淡淡笑着,“人应该都走得差不多了,去知会一声吧!” 四月颔首,“是!” 外头有些闹腾,听说是孙公子那边有点问题,好像是被什么给吓着了,因着萧羽的前车之鉴,这会旧宅里的人,都不敢怠慢,生怕再出什么事。 热闹都在那边,这边自然就安生了下来。 陈叔从窗口而入,毕恭毕敬的行礼,“小姐?” “没被人发现吧?”温枳示意他坐下。 陈叔颔首,“放心!” 四月关好门窗,兀自站在门口位置,盯着外头的风吹草动。 “现在是什么情况?”温枳问。 陈叔坐定,“那个宅子是个荒宅,没什么可查,人都离开扈州城好多年了,但是我顺藤摸瓜,找到了卖血的人,打听之下是个女子,已经派人去找了,想必天亮之前能找到她,并且问出点东西。在扈州城跟萧家的人耍花样,要么命硬要么深仇大恨。”  “嗯!”温枳颔首,“是这个道理。” 陈叔又道,“这两日我让人去府衙那边打探,若是能抓住萧家的蹩脚,对小姐以后也是有帮助的,拿捏着萧家的把柄,小姐的胜算又能多几分。” 反正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这是生意人的道理! “嗯!”温枳也是这个意思,来都来了,总得做点什么,“萧家耳目众多,要抓紧,也要隐蔽,别让他们察觉到。” 陈叔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还没到打草惊蛇的时候,“对了,我还打听到一些事情,可能有些吓人,暂时还没有证据,只等着找到苦主再说。据说苦主去了上京,我已经让人沿途打听去上京找了,若是能找到的话,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什么苦主?”温枳不解。 陈叔低语,“抢孩子。” 温枳:“??” 四月:“??” 抢孩子作甚? 萧家要断子绝孙了吗? 不然,这么大一个氏族,抢别人孩子作甚? 第219章 他又不是我的种 对于萧家这举动,温枳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世间事千奇百怪,总有人想法独特,超出寻常人的思维方式,确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这孩子的事儿,我会继续查,总觉得这里面有点古怪。”陈叔意味深长的开口,瞧着好似知道点什么,但又不方便直言。 对此,温枳也没有追问。 该说的时候,陈叔一定会说,既然不愿意多说,说明这件事还没得到证实,所以不便妄言。 “好!”温枳回过神来,“陈叔,这里的府衙……” 陈叔低笑两声,“这可不是上京,没有钟大人这般的清正廉明,乌烟瘴气的地方,多数也是因为有些人的纵容。” “明白了!”温枳点头。 三个字:靠不住。 “事情就大致是这样,明日我再给小姐答复。”陈叔起身。 温枳紧跟着站起来,“要小心。” “知道!”陈叔翻窗而出,快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如此,四月才松了口气,回头不解的望着自家小姐,“小姐,这萧家真是古古怪怪!” “大家世族,总归是有些不可外传之肮脏之处。”温枳也不明白,“等明日陈叔查出了眉目,便可知道其中内情。” 第207章 四月点头。 夜里,萧长陵没回来。 听说那边闹腾得厉害,萧珏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哭又闹的,大夫来了两个,都瞧不出端倪,只说是脉象有些乱,别的倒也没多说什么。 “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觉得可能是中邪了!”四月回来禀报。 小妮子最喜欢听热闹,这等好事岂能错过? 当然是只字不漏的,跟自家小姐汇报。 “你是说……中邪?”温枳正在吃早饭。 这一闹,全家都没心情吃饭,都围拢在萧珏周遭,说好的明日开始祭祀,兴许因为这萧家小祖宗的闹腾,得延时延后。 “大家都这么说的,可能是随着萧羽进门,那不干不净的东西。”四月煞有其事的开口。 温枳皱了皱眉头,将萧长陵给的那个平安符搁在桌案上,“吃过饭之后,挑个萧长陵不在的时候,在人跟前……把这个交给姓丁的。” “是!”四月接过,眉心微蹙。 仔细琢磨着,自家小姐的话外之音:要那厮不在的时候,还得在底下人面前,把这个交过去。 这,就有点意思了! 吃过饭之后,温枳在院中待了一会,四月便去送了平安符。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灿烂。 “少夫人,出门呢?”管事在回廊里站着。 温枳点头,“熟悉一下。” “应该的。”管事笑了笑。 温枳领着四月出门,天气这么好,关在宅子里多可惜?难得来一趟,自然是要逛一逛,扈州城虽然有只手遮天的萧家,但也有美景美食,不可辜负。 “小姐?”四月努努嘴。 温枳回头望去,萧长赢就站在前面的十里亭里,那意思似乎有点明显。 “好像知道咱会出门。”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左右查看,缓步上前,“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可犹豫的,小叔子和二嫂在市井街头会面,丢的是萧家的脸,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像也是。”四月撇撇嘴。 亭子里,没什么人。 换句话说,知道这位是萧家的混不吝三公子,没人敢轻易进来,至少好人家的姑娘不会进来触霉头,家世不错的公子哥鄙夷着萧长赢,自也不会来打招呼。 扈州城的长街上,萧长赢这三个字,狗都不理…… “宅子里出了事,萧珏闹腾,身为萧家的三公子,竟还有这般兴致闲逛?”温枳坐定。 萧长赢吊儿郎当的靠坐在石栏杆上,“谁生的谁负责,又不是我的种,我操什么心?” 四月:有道理! “何况,这冲锋陷阵的,不还有二哥吗?”萧长赢意味深长的望着温枳,笑得凉凉的,“姐姐都不介意,自家的夫郎……守在别人的妻儿身边,我这凑什么热闹?” 温枳挑眉,“刀子扎得够狠。” “没出血,都不算狠。”萧长赢单手抵在栏杆处,轻轻揉着太阳穴,“萧家在这扈州城这地界上,呼风唤雨了许久,有时候早就忘了,头上还有一片天。姐姐,你觉得呢?” 温枳横了他一眼,温馨提示,“你也姓萧。” “呵,是了是了,我可是萧三公子,萧家最混不吝的庶子,谁也瞧不上我,可没办法……萧家子嗣单薄,只要有萧老夫人在,长房就动不了我。”萧长赢嗤笑两声。 温枳没吭声,想着萧长赢这会出现在这里,到底目的何在? “我在找猫。”仿佛已经猜到了温枳心中所想,萧长赢幽幽开口。 温枳一怔,“找猫?” “二哥遇袭的那天夜里,他看到了一只猫。”萧长赢自顾自的说着,“若是能找到这只猫,说不定也能找到出手之人。” 温枳可不信这些,“猫又不是人,还能说话不成?” “那可不一定。”萧长赢眯起眸子,阴测测的盯着她,“有些猫儿,是会说人话的,只是有点不乖,得好好训一训才行。” 温枳被他这眼神瞧得,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疯子! 第220章 姐姐想管我? “可惜了。”萧长赢忽然音色微变。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温枳陡然凝眉。 只瞧着不远处有几个衙役,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其中有一女子,好似被衙役抓起,这会正战战兢兢的往前走,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慌乱惊惧之色。 “抓住了……”萧长赢叹口气。 温枳愣了愣,“什么抓住了?” 那个女子? 女子…… 难道说…… 温枳忽然意识到,那个女子,难道就是陈叔提及的那个买卖血污之人? 坏了,陈叔这是晚了一步,让人落在了府衙的手里? “落在府衙的手里,就等于是落在了萧家的手里。”萧长赢转头望着温枳,“没戏了!” 语罢,他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温枳脱口而出。 话出口了,才惊觉又所不妥。 她是他的谁,为何要过问他去往何处? 这话,实属多余。 “姐姐这是想管我?”萧长赢回眸,就这么笑盈盈的盯着她。 一双眸子,仿佛带着勾人的刺,就这么直勾勾的扎她心口上,挠得人心头乱颤,不敢直视。 温枳慌忙别过头去,“你胡言乱语什么?” 第208章 “可真是无情啊!”萧长赢尾音拖长,口吻里满是戏谑,慢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走两步,回个头。 小妮子还站在那里,耳根子都红了呢…… 等着萧长赢走开,四月忙道,“小姐,现在怎么办?” 人被带走了,陈叔那边怕也没什么消息吧? “走!”温枳领着四月往前走,转个弯进了一家酒楼。 雅间内,陈叔小心翼翼的进门。 陌生的容脸,熟悉的声音。 乔装易容,是个好东西。 “小姐!”陈叔一开口,四月赶紧合上房门。 温枳叹口气,“我瞧见了,那女子被人带走了。” “我也看到了!”陈叔坐定,睨了一眼窗外,“府衙的衙役来抓人,直接带走了。” 温枳有些惋惜,“那便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们提前去过了。”陈叔这话,倒是给了温枳意外之喜,“只是没来得及把她藏起来,就被府衙的人发现了,要不然的话……” 温枳愕然,“那就是说,你们之前已经得到了答案?” “嗯,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找小姐你。”陈叔笑了笑,“问过了,当初是个男人找她,说是要买黑狗血,是用来驱邪的。” 温枳不解,“为什么男人不自己去买,要让她去买?” “这很简单,男人给了钱,这女子便痛快的去办事了。”陈叔解释。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那男的,长什么样?”温枳追问。 陈叔摇头,“没看清,当时是隔着一堵墙,对方丢了一串钱过来,让她帮着买一桶狗血,放在后巷之中,她想着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就去办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事没什么问题! “只是她没想到,最后这一桶狗血都淋在了萧家人的头上,这才有了这样的灾祸。”陈叔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这要是换做旁人,府衙那边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温枳点点头,“问题是,墙那边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她被带走的时候,我已经去隔壁那边瞧过了,谁也没亲眼见着,所以是个谜。”陈叔叹口气,端起杯盏喝了口水,“他既藏在暗处,自不会轻易让人瞧见,要么是熟人,要么还有下一步举动。” 事情没完,自然不能被抓住,也不能轻易将恩怨展露人前…… “男人,狗血。”温枳顿了顿,“那萧羽的事儿,跟这人会不会也有关系呢?” 这点,陈叔还没有证据。 “萧家出的那事,我也让人去查了,捂得很严实,但是有府衙那边的人透露消息,说是马车翻下悬崖之后,家中幼子失踪。丢的,是个五岁的小男孩!”陈叔意味深长的开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温枳皱眉,“那就是说,在马车翻下悬崖之前,这个孩子已经丢了……并不是跟着爹娘一起逃离,兴许是被人灭口了?” “没证据。”陈叔回答。 温枳沉默。 室内,寂静至极。 好半晌,温枳才开口,“你说,府衙那边能找到……这个男人吗?” “未必!”陈叔摇头,“那女子没见着他,天底下声音相似的人太多,除非知道这人的音容相貌。抓了这女子,十有八九,是要给萧家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温枳剥着手中的酱花生,“萧家在扈州城,还真是让人谈之色变啊!” “小姐,最近萧家的人……没有为难你吧?”陈叔低声问。 温枳摇头,“没为难我,但是仍惦记着我兜里的银子,这两日我会去东山寺布施,若是有什么消息,可只管去告诉我。” “去东山寺?”陈叔愣了愣,“小姐不是不信那些吗?” 温枳笑了笑,“我是不信,可他们想让我相信,这不一直把我往沟里带吗?戏都演到这份上了,我要是不上当,实在也是说不过去。” “他们害您了?”陈叔登时站起身来。 温枳招招手,示意他别紧张,坐下来再说,“别紧张,他们没伤我,但是一直在诱导我,连寺庙都替我找好了,就等着我掏银子呢!” 陈叔:“……” 这帮狗东西! 第221章 她疯了 “小姐?”陈叔有些犹豫,“您该不会真的信了他们,去寺庙捐功德吧?往常,您也不信这个啊!” 温枳忽然想起了当日的老和尚,“那和尚说,我执念缠身,业障不小。” “什么?”陈叔不敢置信,“业障?” 执念? “我回去想了很久,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温枳淡然饮茶,“既是上苍所赠,当珍而重之,的确应该去寺庙还愿。” 这世上能有几人,得此重来的机会? “小姐真的要去?”四月都有些诧异,“明知道那是坑……” 温枳摇头,“他们坑的不是我,是自己的功德,而我解的……是自己的业障。自己的业自己化,自己的孽自己结,与谁都没关系。” “小姐放心去。”陈叔道,“我会着人妥善安排的。” 温枳笑了笑,“不必拦着,这钱就算是到了萧家又如何?有命拿,没命花,沾了因果的业障,早晚是要有报应的。” “明白!”陈叔点点头,忍不住多看了自己小姐几眼。 第209章 这是真的,不一样了…… “多盯着点府衙那边。”温枳道,“但愿不会闹出人命。” 陈叔解释,“府衙这边倒是没那么危险,扈州城这位知府严大人,是个谨慎小心,又胆小怕事之人,也就是说,他谁也不会得罪,不会轻易下刑。不管做什么,都只是走走过场而已,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所以萧家能在扈州城内,嚣张多年而无人敢管…… “那就好!”温枳点头。 事实证明,陈叔说的是对的。 还没到黄昏日落,府衙那边就传来了动静。 那女子疯疯癫癫的跑出了府衙,身后,几个衙役在追,“哎哎哎,你别跑,别跑……” “冤魂索命,冤魂索命来了!快跑,快跑……”女人疯似的在街上横冲直撞,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快跑啊,快跑啊……救救我,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大街上这个时候,人来人往的,听得这动静,纷纷驻足观看,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几分惊恐之色,毕竟这些日子事情发生得太多,尤其是萧家的动静。 这一个个的,都有些心内惶惶的感觉……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女人忽然冲到了温枳跟前。 四月赶紧上前挡着,却被女人一把拽住了胳膊,“喂……” “快跑,快跑!”女人直勾勾的盯着温枳,“这里有吃人的怪物,他们会在夜里变成猫,悄悄的跑出来,嗷呜,吃掉你!吃掉你!哈哈哈哈哈,吃人的,吃人的怪物……” 四月急了,“你发什么疯,小姐你别怕,奴婢挡着呢!” 她这力道到底有些重,用力一推,便将这疯女人推倒在地。 一瞬间,衙役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将人摁住了,这会是一点都无法动弹。 “快点带走,送回去送回去!”衙役将人从地上拽起来,连拖带拽的,朝着前方走去。 女人还在喊着,“他们回来了,回来了,你们谁也跑不了,谁都跑不掉,你们,你们都会被杀死,都会死的……” 整条街道的人,都分立两侧,一个个面上带着几分惊恐之色,多半也是心内害怕。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小姐,她怎么疯了?”四月回过神来。 温枳上前,摸了摸她的胳膊,“伤着你没有?” “没事,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打紧。”四月忙摇头。 温枳松了口气,“居然疯了?” 怎么会疯了呢? 之前瞧着不是疯子,进府衙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真是奇了怪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回去吧!”四月道。 温枳点头,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巷子口,有暗影一闪即逝,不由的眉心紧蹙。 “怎么了?”四月问。 温枳摇摇头,“回家。” “是!” 二人还没进旧宅大门,便瞧见有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进去,在迈过门槛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接扑在了地上。 温枳:“……” 四月:“……” “哎呦,这是怎么了?”底下人慌忙把男人扶起来。 男人面色惨白,这一摔,好似将全身的力气都给摔散了,被人搀起来的时候,他已然浑身颤抖,“快,快去告诉萧老夫人,族长那边、出、出事了!” 出事了! “羽公子、羽公子……没了!” 话音一出,温枳骇然僵在原地,不是说已经醒了,已经度过危险了吗? 怎么会,忽然没了? “快,快,通知老夫人!” 旧宅内,喊声迭起。 “小姐?”四月一声喊,温枳忙不迭迈步进门。 这事,闹大了…… 萧羽,死了! 第222章 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关于萧羽之死,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是懵的。 萧老夫人着急忙慌的赶过去,真真是一刻都不敢耽误,毕竟此前萧羽已经醒了,连大夫都说情况有所好转,按理说是不可能突然性死亡的。 除非…… 除非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人都在跟前伺候,能出什么事? 萧长陵瞧了一眼面色发白的温枳,低声宽慰,“莫要担心,别怕!” “嗯!”温枳讪讪的点头,心里只有疑惑。 族长那边,已经哭成一团。 族长萧良善孕有二子,长子为正房所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没多少情分在内,所以在发妻生下长子——萧时、之后,萧良善便纳了妾室。 妾室生得貌美,颇得萧良善欢心。 其后,生下庶子——萧安。 原本倒也没什么事,大门大户的,总归是长房长子为上,纵然妾室和庶子得夫君欢心,那也掀不起浪来,拿不出手的玩意。 奈何在萧时十岁那年,因着马车失事,被马蹄踩断了腿,从此只能坐在木轮车上,长房夫人因此阴郁而终。 此后,姨娘和庶子便一跃而上,成了家中趾高气扬的存在。而这萧安随了母亲,生得一副好皮囊,更得萧良善欢心。 到了现在,萧时连同儿子萧执,都不得族长欢心,父子二人住在偏院里,全然没有长房嫡子嫡孙的待遇。 倒是那萧安,成亲之后生下两个儿子,长子萧蒙,幼子萧羽,皆是族长的心肝肉。 第210章 尤其是萧羽,更是整日跟在族长身后,已有继承之意…… 可现在,萧羽死了。 哭声传出去甚远,整个宅子陷落在凄厉之中。 萧老夫人和萧夫人进了门,萧长陵带着温枳走在后面,进去那一瞬间,温枳的眉心狠狠皱了皱。 什么味儿? 大夫已经离开了,萧羽躺在床榻上,身子已经冰冷僵硬,再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温枳皱眉,只见着萧羽双拳紧握,双目圆睁,直愣愣的盯着房梁的位置,临死前身子微微拱起,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这好像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 这不由的让她想起了街上的疯女人,那一句……他们回来了? 他们? 是谁呢? 掉落悬崖的那户人家? 还是另有其人? 外头,传来了吵闹声。 女子的哭声,伴随着谩骂声,“就是你们这两个丧门星,克死了我的小羽,你们还敢来?你们还有脸来,我要跟你们拼命……” 温枳出去的时候,只瞧着一女子,哭着扑向萧时父子。 萧时坐在木轮车上,儿子萧执才十二三岁的年纪,站在父亲后面,推着木轮车,皆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哭着发疯的女子。 “姨娘?姨娘……”底下人赶紧拦着。 毕竟大公子父子,已经够可怜了,这二人什么都做不了,自然也不可能害了羽公子。 “你闹够了没有!”萧良善一声吼。 哭哭啼啼的女人,登时哑然失语。 宠,不代表可以造次。 因为萧良善是萧家的族长,若是连个制服女人的威信都没有,以后如何服众?是以在家规方面,萧家分外严苛,必须做到令行禁止,谁都不能违背萧良善的命令。 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关起门来可以恣意,开了门就不得放肆,否则别怪他六亲不认。 “母亲!”萧安这几年身子不好,一直在雅院里养病,只是不知为何,一日胜一日的消瘦,现如今死了幼子,更是肉眼可见的神情憔悴。 这一喊,妇人更是泪流满面,“安儿,你怎么出来了?” 萧安的夫人在旁边搀着,神情哀伤。 “小羽出事,我……”萧安被搀着进了房间。 萧良善瞧着院子里的长子,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悲伤也带着不耐烦,“回去吧!” “父亲,二弟他……”萧时揖礼。 萧良善摆摆手,“回你的院子去!” “是!”萧时点头,“执儿,回去吧!” 萧执年纪小,但分外沉稳,“是!” 木轮车的声音响起,父子二人渐行渐远。 温枳站在那里,与四月对视一眼,瞧着还怪可怜的,大门大户的,没了主母之后,连带着儿子孙子都不得势。 “若是父亲还活着,以父亲对柳姨娘的宠爱,十有八九,我也是这样的下场。”萧长陵不温不火的开口。 温枳一怔,“母亲不会允许一个妾室,爬到自己的头上。” “阿枳到底想得太简单了。”萧长陵无奈的叹口气,“倒是羡慕你,你爹……就你一个孩子,没有妾室也没有庶子庶女,替你免去了很多麻烦。” 温枳深吸一口气,“所以,问题还是在男人身上,为什么就做不到一心一意,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一辈子喜欢一个人,相守一生,就这么难吗?” 这个问题,萧长陵答不上来,将,军府的重责大任压在他身上,这就意味着他没得选,现在已经有了一个锦瑟,来日还会有更多的“锦瑟”绵延子嗣,以助萧家人丁兴旺。 “阿枳,我可以与你保证,心中唯你一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萧长陵紧握着她的手。 他可以保证,这辈子只有一个妻,但不保证……妾室无数,子嗣无数。 所以,男人的话得挑着听…… 第223章 这才第一个 大夫说,萧羽是因为湿痰卡在了嗓子眼里,没人发现,没得到及时的救治,导致了窒息身亡,所以这件事只能怪伺候的奴才不当心。 听得这话,萧良善便将当天伺候的奴才,全都打了一顿,然后集体发卖了。 这件事闹腾得人心惶惶,宅子内外都没人敢轻易议论,因为萧羽的死,祭祀之事只能后延,族长一时半会的没办法抽出身来。 “这年轻轻的,倒也真的可惜了!”萧老夫人叹口气,拄着杖回了院子,“虽然不是看着萧羽长大的,又是个妾室所生,但终究也是萧家一脉。” 萧元氏点点头,横了不远处的萧长赢一眼。 庶子永远都是庶子…… “阿枳?”萧长陵叹口气。 温枳有点心不在焉,被他这么一喊,好似吓了一跳,登时往后退了两步,“嗯?” “怎么了?”萧长陵问。 温枳连忙摇头,“没、没什么,就是萧羽死得怪吓人的,所以我这……” “别怕,有我在呢!”萧长陵忙宽慰,“我先安置好大家,明日陪你上东山寺。” 温枳颔首,“你去忙吧,有四月陪着我便是。” “好!”目送萧长陵离去的背影,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萧长赢缓步走过来,“忙得连房间都没时间回,高不高兴?” 第211章 “你瞧着也挺高兴。”温枳白了他一眼。 萧长赢双手环胸,“那是自然,他连你的床都沾不着,我自当高兴。不过,你不怕吗?” “怕什么?” “吓死的。” 萧长赢的三个字,让温枳眉心陡蹙,当即沉默。 “是真的吓死,还是因为别的,姐姐其实心里已有答案。”萧长赢凑近了她耳畔,嗓音轻笑,“什么湿痰卡了嗓子眼,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温枳垂着眼帘,没有反驳。 “这只是个开始。”萧长赢幽幽启唇,“才第一个呢!” 温枳陡然转头盯着他,“第一个?” 还有第二个? 那个疯女人说,他们回来了? “他们”是谁? 萧长赢抬眸,风吹着檐下的灯笼肆意摇晃,斑驳的光影合着外头的树影摇晃,如同鬼魅一般张牙舞爪,让人没来由的心里发凉,脊背发寒。 对,这只是个开始…… 好戏,在后头! 萧羽之死,让街头议论纷纷,百姓都在窃窃私语,毕竟萧家干了不少缺德事,此番因为重修祠堂,刨了不少他人祖坟,甚至于以权势压人,不少苦主无处申冤。 在众人看来,萧家横行扈州城多年,这算是报应…… 当天夜里,萧珏又开始闹腾。 这一次,不是又哭又闹,而是神情呆滞,瞧着好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一般,是真的把丁舒真吓得够呛,萧长陵陪着在后院折腾。 翌日晨起。 四月又拿这事当笑话说,“天一黑就开始折腾,天一亮就什么都散了,这孩子怕是要成精了!这道行,一般人都要不得!” “子承母业,也算是学有所成了。”温枳起身。 她今日要去东山寺,远离这些腌臜东西。 出门的时候,萧长陵来送,千叮咛万嘱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有多在意温枳。 马车经过街头的时候,四月下车去买果脯,温枳则坐在马车里候着。 外头,乱糟糟的。 一帮孩子正嬉笑着,拿着石头丢着,围拢在一人周遭。 “丑八怪,丑八怪,丢死你个丑八怪!” “喂!”温枳下车低喝,“你们在干什么?” 孩子们先是一愣,见着温枳与车夫站在巷子口,当即一哄而散。 “你没事吧?”温枳上前。 人,她认得。 当日在东山寺见过的,后山那个扫地僧。 哦不,不应该说是扫地僧,而是被救下的可怜人。 “没、没事!”男人佝偻着腰,怀里揣着几包药,应该是出来买药的,谁知道被孩子们一通欺负,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瞧着他额角的血迹,温枳眉心微蹙,当即上前,“你的伤……” “没事,没事!”男人抱紧了怀中的药,转身就走。 温枳愣了愣,“哎……我也去东山寺,要不要带你回去?” 可他压根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经一瘸一拐的跑了,好像很怕人的样子,逃得比谁都快。 “真是个怪人。”温枳皱了皱眉。 四月抱着一包果脯回来,“小姐?” “走吧!”温枳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 东山寺那边,早已有旧宅的人等着。 萧长陵安排的人,自然是要盯着温枳的,一则确保她的安全,二则确保她能出钱。 “二少夫人这边请!”来的是个老嬷嬷,瞧着一脸精明的样子,领着温枳朝着后厢房走去,“禅房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少夫人今夜在这里住一晚,前殿那边会有高僧为少夫人焚香祝祷,算是给您定定神。” 温枳颔首,“好!” 禅房很是干净简洁,小沙弥安排好了周遭事宜,便揖礼退下。 院子里,没什么闲杂人。 清净,雅致。 “这可比宅子里舒服多了。”四月笑道。 温枳点点头,瞧着站在不远处与僧人商议的老嬷嬷,“小心着点,多留个心眼。” 这老婆子可不简单,透着一股子精明! “是!”四月颔首。 枕头底下,莫名多了一张纸条…… 第224章 纸条上写着两个字 “奇了怪了,这禅房……不是专门给咱安排的吗?”四月诧异,“难道是……上回住这里的人留下的,没清理干净?”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枳伸手接过,四月旋即走到门口,盯着外头那老嬷嬷的动静,免得闲杂人靠近。 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字迹很是潦草,瞧着应该是用炭笔所致。 离扈。 “离扈?离开扈州城?”温枳小声嘀咕,默默的将纸条收入了腰间荷包里。 这纸条上的字迹很新,当然,纸条本身也很新,对折的痕迹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暂时没有被人反复拆开过,放在枕头下这个位置,应该是给住在这禅房里的人看的。 只有传达隐秘消息,不想被外人瞧见,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所以这人是想告诉温枳,扈州城是个龙潭虎穴,让她速速离开? “二少夫人。”老嬷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温枳和四月正若无其事的坐在房内,翻着手中的佛经。 温枳抬眸看了她一眼,“安排好了便去休息,我身边有四月便够了。” 第212章 “可是二公子说……” “怎么,我还得你的?到底谁是主子?”温枳白了她一眼,“有什么意见,让你家二公子亲自与我说,不必你当传话筒。” 老嬷嬷一怔,倒是真的没想到。 这二少夫人,外表瞧着随和,没成想,竟是个不好惹的…… “我又不是第一天进萧家的门,什么规矩我心里清楚。”温枳放缓了口吻,“用得着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下去吧!” 老嬷嬷犹豫了半晌,终是行礼退下。 主子到底是主子,奴才始终是奴才。 走出门甚远,老嬷嬷冷哼一声,“不过是商贾之女,摆什么千金的架子?真以为自己是贵人,呸!” “小姐,走远了,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四月趴在门口看了半晌,“八成没好话。” 温枳笑了笑,“你理她作甚?官家的奴才当久了,便觉得自己也是高人一等。” “小姐,那纸条……” 温枳深吸一口气,“肯定是寺里的人放的。” 外人不可能跑这,放个纸条。 “你找个小僧问一问,这禅房此前是谁住?咱之前是否收拾干净?”温枳低声叮嘱,“我心里有怀疑的人,只是还需要证实。” 四月颔首,“是,小姐,你怀疑谁?” “之前寺里的人,说他是哑巴,可明明……我听到他说话了。”温枳想起在街头的那一幕,虽然嗓音沙哑如破布一般难听,但她很是肯定,他真的会说话。 他会说话,为什么要装哑巴? 当然,这仅仅只是温枳的猜测…… 四月出去了片刻,不瞬便快速回来。 “小姐,奴婢问过了,当值的僧人说,这禅房是姑爷上次来的时候就定下的,所以自那以后就没人进来,收拾屋子的是咱之前遇见过的扫地僧。”四月解释,“就是那个哑巴。” 温枳就知道,萧长陵打的这主意…… “上次来就定下了?”温枳叹口气。 四月先是一愣,俄而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上次?上次来求平安符的时候,他就想好要让小姐出银子了?这人可真是……穷疯了吧!” “这话对了,穷疯了。”温枳倒是淡然,“出去走走吧!” 她心里,隐约有了底儿。 “小姐,那纸条是不是哑巴给的?”四月跟在身侧,低声询问。 温枳想了想,“十有八九是他,但是他不承认,咱又没证据,所以这事不好往外说。” “奴婢明白!”四月连连点头,“让您离开扈州,肯定是发觉了什么危险,但是……为何要帮您呢?就因为您在街上,为他解围?” 这世上好人多了,未见着都是好人有好报…… 好人没好报的事儿,多了去! 温枳也没想明白,“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承萧家的情,要不然不会落在我的头上。” 不远处是后厨房,远远的,可以瞧见那佝偻的男人,蜷着身子在煎药,草药的香味在周遭蔓延。 温枳合上眼眸仔细的嗅着,其后慢慢悠悠的睁开眼。 “好像是续骨散的气味?”温枳愣了愣,“伤得不轻啊!” 幼时她摔断了腿,陈叔就日日给她的药里放续骨散当药引,她闻着那味都快吐了,形容这是一股子尿骚味,惹得陈叔哭笑不得。 但陈叔还是继续给她用药,说是这样能让骨头快速长回来,且减少后遗症,否则以后刮风下雨的,伤口就会疼得难受。 “之前不是说他身受重伤吗?瞧着这副样子,应该是火烫伤,在火场里受的伤。”四月道。 温枳颔首,缓步朝着哑巴走去。 见着温枳过来,哑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指了指药罐子,冲她摆摆手,意思是让她不要过来,这味儿太冲。 “你伤得很重?”温枳问。 哑巴指了指嗓子,指了指药罐子,然后点点头。 “治嗓子啊?”温枳问。 哑巴点点头。 “小姐,他好像真的说不出来。”四月道。 温枳可不这么认为,她是真的听到他说话了…… 第225章 有人执迷不悟 火烫伤在面颊留下的痕迹,这辈子都不会消失,瞧着哑巴脸上那凹凸不平的痕迹,温枳着实是有些可怜他,但……可怜归可怜,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温枳开口。 哑巴点点头,还是摆摆手,示意她们快走。 “小姐?”四月有所犹豫。 温枳叹口气,“算了。” 想必,也是问不出什么,为了不让人起疑,还是先走为妙,毕竟青天白日的容易被人瞧见。 二人只得转身离开,好在也没人发现异常。 行至前殿,焚香祝祷。 东山寺很大,上次来的时候因着迷路了,所以没能走完,这一次时间宽裕,所以温枳带着四月,慢慢悠悠的绕着东山寺走了一圈。 “香客很多。”四月道,“这人来人往的,还真是热闹。” 温枳站在檐下,瞧着香气渺渺的大殿内外,没来由的心内平静,人间难得一净土,无恩无怨也无仇。 “二少夫人!”老嬷嬷又来了。 温枳回过神来,“嬷嬷安排好了?” 第213章 “是,已经跟方丈那边商议好了,方丈派了高僧与咱交洽。”老嬷嬷这会倒是安分了不少,大概是知道温枳不好惹,“二少夫人这就过去吗?” 温枳点头,“来就是为这事,当然要过去。” 禅房内。 温枳随着老嬷嬷入内,关于捐功德之事,萧长陵许是上次就与这边商议过,所以寺内的人都不觉得奇怪,甚至于没有多问什么。 这种事,全凭自愿。 跪在佛祖面前,温枳是真心感激上苍,让她还机会重来一次,多少人没有这样的机会,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恩怨情仇都只能带进棺材里? 这是萧家的人,第一次看到温枳兜里的银子。 一叠银票供在佛珠跟前,其后送入了功德箱里。 “我佛在上,信女温枳,愿为父亲祈福,为身边所有疼我爱我之人祝祷,愿平安喜乐,愿万事无忧,愿长命百岁。”温枳磕头,虔诚至极,“我佛保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一番忙活下来,时辰已经不早。 温枳带着四月去用了素斋,肉眼可见的神色平静,心情不错。 其后,温枳便带着四月住在禅房里,直到天黑都没有再出门。 而那老嬷嬷,则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再见到人。 “公子!” 银票被递到了萧长陵的手里,万里面色讪然,这可是供奉佛前,少夫人捐的香火钱,用以作功德之用,不问自取如同偷,也不知佛祖是否会怪罪? “这原就是我萧家的银子,要不要捐功德,捐香火,得我萧家的人说了算。”萧长陵似乎是在解释,又好似自我安慰。 想来,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事太缺德,有损功德。 “来日萧家重回巅峰,我自会去向佛祖谢罪,多捐功德,比之多数倍。”萧长陵收了银票,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温枳嫁过来这么久,他冷落了她这么久,她竟半点都不着急,一毛不拔的……可没想到,去了寺庙里捐香火,比对他大方多了。 难道说在她心里,那泥塑木雕都比他重要? 不能啊! 成亲之前的温枳,对他几乎是千依百顺,怎么成了亲就变了个人似的? “东山寺那边如何?”萧长陵问。 万里忙道,“来人说,少夫人没有起疑,与四月一道在禅房里待着。” “那就好!”萧长陵几乎没有问第二句。 万里顿了顿,免不得轻叹。 “去主院!”萧长陵抬步就走。 有了银子,母亲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一切都好说,横竖温枳求神拜佛也是为了萧家,那这银子用在萧家身上,也是用得其所。 给谁,不是给? 夜色沉沉,有人恬不知耻,有人心如明镜。 方丈室内。 陈叔将一箱银子搁在了桌案上,“钱财乃身外之物,既是小姐所愿,自当竭尽全力。寺内有人为虎作伥,佛前作祟,想来方丈也是清楚的。” “阿弥陀佛。”老和尚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望着陈叔,“功德无量。” 陈叔深吸一口气,“小姐说了,此事不怪方丈,也不怪东山寺,人心贪婪,本就如此,只不过沾了因果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用的。” “女施主通彻。”老和尚捻着手中的佛串子。 陈叔低头一笑,“这是小姐的心意,也是小姐应下的香火钱,惟愿佛祖庇佑良善,也莫要轻纵恶人。” “善恶终到头。”老和尚还是那句话,“因果自承担,阿弥陀佛。” 陈叔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揖礼,“告辞!” “阿弥陀佛!”老和尚垂眸。 出了门,陈叔睨了一眼周遭,瞧着无人留意,这才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须臾,老和尚瞧着漆黑的窗外,兀自呢喃了一句,“如此这般,施主可满意?” 窗外,风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无人回答,唯有夜色沉寂。 “阿弥陀佛,世间情爱如浮尘,稍纵即逝,施主何必如此执着?”老和尚无奈的摇头,“放下执念,方可自在,方可超脱。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瞧着案头的那一箱银子,老和尚又是一声叹。 佛门净地,岂容妖魔横行…… 第226章 陪姐姐赏月 陈叔来汇报消息的时候,温枳顺道问了句,那个疯女人的下落。 “不知去向。”陈叔摇头,“衙役将人送回去之后,我也派人去看过,的确是疯疯癫癫的,后来我想着给找个大夫,等我带着大夫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不知道去了何处,连周遭的邻居也说,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了。 “会不会是萧家的人?”温枳犹豫了一下,“下了毒手?” 这还真是难说。 “到底是谁呢?”温枳揉着眉心,“是不是跟祠堂有关?” 要不然,怎么他们一来,这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就动手了呢? “不好说。”陈叔摇摇头。 温枳道,“烦劳陈叔帮个忙,让熟悉扈州城的人,去认一认后院里的一个哑巴。” “哑巴?”陈叔一怔。 温枳郑重其事的点头,一个……似乎有点不寻常的哑巴。 对于温枳的要求,陈叔自然不会拒绝,不管是哑巴还是瞎子,只要是小姐说的,照办便是。 第214章 待陈叔走后,四月便去打水。 温枳忽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猫叫,心下陡沉,当即走到了窗口。 外面黑漆漆的,瞧不清楚什么。 温枳皱着眉,张望了两下,忽然见着窗台底下有一只猫,当下心头一紧,疾步出了房门。 一只小白猫,瞧着可怜兮兮的。 “小可怜。”温枳蹲下来,伸手将猫儿抱起。 这小奶猫瞧着好像没断奶一般,就巴掌大小,毛茸茸的,叫声都是脆脆的,抱在怀中一丁点大,好似稍稍用力都能压碎了它。 温枳抱得小心翼翼,左右看着,倒是没瞧见母猫,不由的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你是怎么跑进来的?你的娘亲呢?”温枳伸手抚着稚嫩的猫儿。 然而下一刻,一道黑影骤然闪现跟前。 温枳还来不及喊出声来,骤觉得腰间一紧,已经连人带猫被带上了屋顶,等她反应过来,正瑟瑟发抖的抱紧了怀中的猫儿,小脸煞白煞白的,真真是连吭都吭不出来。 呼吸,都好似停了。 “姐姐好像很害怕啊!”萧长赢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 温枳跌坐在屋脊上,一手抱着猫儿,一手死死扒拉着弯弯的檐角,肉眼可见的浑身轻颤。 这、这么高……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姐姐这胆子如此小,怎么能成大事呢?”萧长赢确定她扒拉得死死得,才敢松开她,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底下黑漆漆的,可站在屋脊上,能看到天边的半轮月。 光亮,冰凉。 明明远在天边,却又好似触手可得。 “你有病吗?”温枳白了一张脸,咬牙切齿的吐槽,“有话不能站在底下好好说吗?站那么高,你想摔死谁啊?” 萧长赢转头看她,“姐姐害怕的样子,真的是好可爱。” 温枳:“……” 可爱你个死人头! 她怕高。 平日里,爬爬墙头也就罢了。 这么高…… 不是要她命吗? “我要下去!”温枳都快哭了,“你放我下去。” 萧长赢站在那里,迎着风而立,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姐姐,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你想怎样?”温枳带着几分哭腔。 听得这话,萧长赢蹲下来,笑盈盈的望着她,“要不然,我带姐姐私奔吧!” 温枳这会是更想哭了,“你是不是疯了?” 站在屋顶上,跟她说私奔? 真是要了命了! “唉!”萧长赢无奈的坐定,“靠一下?” 温枳摇头,她不敢松手。 温热的掌心,紧贴在她腰间,稍稍一用力,萧长赢便将温枳带入了怀中,“这下,就不怕了!” 窝在萧长赢怀里的那一刻,温枳好似松了半口气,至此也没松开怀中的猫儿。 于是乎,两人一猫,和谐而又温馨。 月当头,比肩坐。 天涯远,人在侧。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温枳这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回落到了肚子里,抱着猫儿伏在他的膝上,借此来稳定身形。 风从后面吹来,却被他挡去大半。 萧长赢低眉瞧着伏在膝上的人,微弱的月光下,勾勒着她精致的侧颜,小妮子可能是害怕,死死贴在他的膝上不动,比任何时候都要乖顺。 果然,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牢牢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枳总算是清醒起来。 萧长赢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逗弄着她怀中的小猫儿,“宅子里太过无趣,便出来找乐子,这地方正合我意。佛在上,欲在下,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温枳:“??”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姐姐身上好香啊!”萧长赢俯首,唇忽然落在了她的额头,“真想……” 温枳皱眉,“这是寺庙。” “佛有成人之美。” “……” 第227章 握紧他的手 佛有没有成人之美,温枳不知道,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得想个办法,从这儿下去,要不然被人瞧见她与萧家的三公子,这样不清不楚的拥在一起,便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 到时候,萧长陵必定抓着这事不放,自己好不容易占据的上风,又会被萧长赢拽下来…… 庆幸的是,周遭无人。 过了好半晌,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仿佛整个东山寺的人都消失了,连着四月都没有再回来,夜里的寺内,安静得就跟被夷平了一般。 凡事反常,必有妖! 事实,的确如此。 四月抱着怀里的水盆,站在檐下,黑着脸睨着眼前的李常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经过。”李常安理直气壮的开口,“顺便帮我家爷送消息。” 四月上下一打量,“那你挡着我的路作甚?” “嗯……”李常安犹豫了一下。 挡着路,自然是有原因的。 “让开!”四月又不是傻子,十有八九是有人去了小姐那边,若是表公子来了,挡在自己跟前的应该是崔堂那厮。 可现在,是李常安…… 应该不是表公子吧? “不行!”李常安张开双臂,“你现在不能过去。” 四月急了,“你们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第215章 “没什么。”李常安守口如瓶。 四月咬着牙,“让不让?” “不让!”李常安斩钉截铁。 他哥说了,别让四月这丫头坏事,免得到时候惹出乱子来,毕竟这丫头是个死忠,只要稍稍对温少东家不利,这丫头就得往死里疯。 下一刻…… “哗”的一声响,一盆热水劈头盖脸的就泼了过来。 李常安快速躲闪,却也被泼了大半身,再回过神来,便是一记档头踢。 脑子里,骤然浮现崔堂的叮嘱:小心这丫头的腿。 四月的腿部力量,那可不是吹,快准狠,又是力气杠杠的,这一脚过去,纵然不是太监,也会宛若太监,下半辈子的幸福,自此飘啊飘、远啊远的。 李常安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子,一下子腮帮子鼓起,死死的扣住了要害,整个人像是虾弓一样,呈现着对折的姿态,然后直挺挺的扑在了栏杆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拦、拦住她……” 李常安带着哭腔。 两道暗影骤然现身,挡住了四月的去路。 一对二,四月没把握,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 “拦住她!”李常安瘫在地上,面容扭曲,疼到五官狰狞。 哥啊,这女人真的是个疯的…… 所幸还是拦住了,要不然的话,就不是踹一脚的事儿。 整个东山寺,安静得只剩下鸟语虫鸣。 温枳慢慢坐直了身子,迎着风,瞧着远处的灯火,忽然觉得好似打开了另一番世界,站得高看得远,看到的东西果然是不一样的。 虽然害怕,但也得逐渐适应,说不定哪天……她就自己上来了呢? “不怕了?”萧长赢问。 温枳呼吸微促,抱紧了怀中的猫儿,能清晰的感觉到至于后腰的手,正在慢慢的松开,“总得适应吧?要不然下一次再被你拽上来,我又如何自处?” 萧长赢站起身来,低眉瞧着坐在檐角的温枳,冲她伸出手,“要不然,站起来试试?” 犹豫再三,温枳握住了他的手。 双手紧握,他灼热的掌心烫得她耳根子也跟着发烫,好在夜色浓重,不至于让他瞧清楚,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迎着风,站在他的身边。 比肩而立,远眺前方。 整个东山寺都在她的脚下,闪烁的灯火如同萤火虫一般,明灭不定。 难怪,所有人都想往上爬。 上面的风景,果然是不一样的。 “不要害怕站得高,你得适应高处。”萧长赢目视前方,好像是冲着她说的,又好像是对着自己说的,语气是那样平静。 温枳低眉瞧着怀中的小白猫儿,稚嫩的奶猫声,传出去甚远。 “那是什么?”温枳忽然眉心微蹙。 远远的望去,好像是火光? “是给姐姐放的人间烟火。”萧长赢忽然凑近,“抱我。” 温枳一怔,后腰陡然灼烫,一颗心登时提起,本能的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果然,耳畔风声呼啸。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稳稳落地。 落地的瞬间,温枳有些腿软,指尖死死揪着他的衣裳不放,好半晌都没能松开。 萧长赢也不着急,结实的胳膊紧箍着她,如同她抱着怀中的奶猫一般,将她拥在怀中,难得有种“双向奔赴”的错觉。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交融。 他低着头,甚是满意。 须臾,温枳终于缓过神来,慌忙推开了萧长赢,抱着怀中的奶猫,头也不回的朝着房间走去。 进屋,关门。 动作一气呵成。 萧长赢站在原地,勾唇笑得邪冷,方才还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转眼间就冷得跟霜冻似的。 没心肝的东西! 回过神来,萧长赢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仿佛不曾来过。 来无影,去无踪。 温枳站在门口,确定外头没了人,这才重新打开了房门。 “小姐!”四月急急忙忙的跑来,“你没事吧?” 温枳低眉瞧着怀中的奶猫,情绪不明的道了句,“无碍。” 小奶猫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喵~” 第228章 旧宅出事 四月将李常安之事说了一通,临了还免不得气呼呼的暗骂两句,但到底是东辑事的人,也不敢骂得太过尖锐,要不然表公子那边来拿人,怕是要掉脑袋的。 “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温枳叮嘱,“明白吗?” 四月点头,“明白!” 这事也只敢跟自家小姐嘀咕嘀咕,出了这个门,便不敢在外头嚷嚷,那对谁都没好处。 今夜无事。 翌日晨起。 天刚亮,温枳一边洗漱,一边逗弄着稚嫩的小奶猫,老嬷嬷便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脸色慌张得就跟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事实上,也是真的出了大事。 “二少夫人,出事了,出事了!”老嬷嬷急得直跳脚,“您赶紧回去吧!” 温枳的发髻都还没挽好,不由的心下一沉,“什么事这么着急?” “再急,也得等着用完早饭吧?哪有饿着肚子就催人启程的道理?”四月满脸愤愤,仔细的为自家小姐梳洗打扮。 老嬷嬷白了一张脸,“昨夜祠堂大火,二爷受了伤,族长家……又出事了。” 第216章 这老嬷嬷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温枳僵在原地,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你慢点说。”四月有些发愣,“什么来着?” 起火? 二爷? 族长? 温枳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不过是在东山寺住了一晚上,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府里已经派人来接了。”老嬷嬷说完这话,当即行礼出门。 温枳转头瞧着四月,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显然是没反应过来,须臾才想起来赶紧梳洗。 马车早已在东山寺外候着。 旧宅那边,已经乱成一团,温枳赶到的时候,宅子内一片乌烟瘴气的。 “小姐,可见有些银子是真的不能乱拿的。”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敛眸,“走!” 萧长陵的确是受了伤,宗祠起火的时候,他带着人冲进去救火,谁知道房梁倒塌,若不似当时位置恰好有个支撑,怕是已经压死在了大火里。 “这宗祠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温枳不解,“还有便是,族长那边怎么又出事了?” 温枳是满脑子疑问,的确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蓦地,心头一顿。 她忽然想起了昨天站在东山寺屋顶上,见着的一片红火光亮,当时萧长赢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那是烟火。 最美的烟火…… 温枳的一颗心陡然下沉,该不会是萧长赢…… 心下微颤,温枳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进了房间。 萧长陵没死,但是脊背上被火灼伤,已经涂上了烫伤膏,只是这会因为疼痛的缘故,面色惨白如纸,时不时的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瞧着萧长陵脊背上的一片白,温枳瞳仁微缩,心下微颤,“大夫,如何?” 大夫正在洗手,“已经换了一次药,但是身上热度不减,还是得小心,若是伤口溃烂感染,那可就糟了。是以这几日,得小心谨慎。” “多谢大夫!”温枳点点头,“四月,送大夫出去。” 四月颔首,旋即送了大夫出去。 萧老夫人这会在族长那边,萧元氏倒是在这儿坐着,一边瞧着萧长陵,一边抹眼泪。 “你倒是躲了个清净,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才回来……”萧元氏红着眼,厉声质问。 温枳心头冷笑,窃她银子的事儿,萧元氏岂会不知? 花钱的时候,心里美滋滋。 如今出了事,倒是先责怪上了? 这世上哪有两头好的事儿? “母亲。”萧长陵低唤。 他倒不是真的想护着温枳,实在是东山寺的猫腻有些丢人,若是惹了温枳不快,回头她闹着要去东山寺将银子拿回来,那…… 岂非露馅? “罢了!”萧元氏大概也想到了,面色略显讪然,“既是回来了,那便好好照顾着,我得去你祖母那边看看,这连出两条人命,可怎么好啊?” 说着,萧元氏抬步往外走。 萧姿在门口候着,“母亲!” “走!”萧元氏抹着泪,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丁舒真带着萧珏在外头站着,瞧着堵在门口的四月,不由的神色微恙,“二郎他……” “有我家小姐在,大少夫人就不必担心了。”四月瞧了一眼萧珏,不由的微微皱起眉头。 这小子还真是病得不轻,肉眼可见的神情恍惚,不似在上京那般被养得白嫩,面上隐约透着黑气,连眼下都泛着些许乌青。 小小年纪,便已经呈现垂暮之色,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 “不,你不想!” 不等丁舒真把话说完,四月已经接过话茬。 丁舒真:“……” “你这个狗奴才!”萧珏中气不足的喊着,“赶紧滚开,要不然我就让祖母收拾你!” 丁舒真不拦阻,牵着萧珏走上了台阶。 温枳站在门口,“这屋子里药味重,还是别进来为好。” “你这个坏女人,就是你害了二叔。”萧珏有气无力,眸中无光,“我要见二叔。” 温枳挑眉看了一眼丁舒真,“你教的?” “没有!”丁舒真慌忙否认。 温枳勾唇,“喊得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我是个恶毒的妾室呢!” 门口守着的,都是旧宅的奴才。 听得这话,一个个都抬头撇着丁舒真母子,神色怪异…… 第229章 大火里,烧死了一个 丁舒真与萧长陵的事儿,上京早就传遍了,但是在扈州城这个地界,倒是没人敢轻易议论,毕竟萧家在扈州城有头有脸的,最经不起风月之事。 现如今,温枳一针见血的挑破,丁舒真旋即变了脸色。 她很清楚,如果在这里惹出祸端,萧家绝对不会饶了她…… “二叔……”不等萧珏把话说完,丁舒真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温枳瞧了一眼周遭,勾唇笑得凛冽,“我此番从东山寺而来,倒是听了几句佛理,佛说因果,也论是非,听说前世作孽之人,一身业障缠身,会影响来世,祸害身边之人。作孽因,得孽果,若不自我忏悔,必定会殃及无辜。” 话说得有些委婉,但底下的奴才们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这不是说,大少夫人……克夫克子克身边所有人吗? 第217章 但,也不是没道理的。 且看大少夫人嫁过来之后,老将,军和大公子都战死沙场,小孙少爷则被养得病怏怏,其后便是房间里的二公子……差点死在了火场里。 人就是这样,只要将黑暗面无限放大,便会成为很可怕的东西…… 比如说,诅咒。 比如说,厄运。 丁舒真白了一张脸,“你、你胡说什么?” “你靠近谁,谁倒霉,这还用得着胡说?”四月在边上帮衬,“上京内,谁不知道您的那点破事,因为你,先是小姐坠崖,其后姑爷在林中受袭,再然后落榜,紧接着便是府中出那档子事……大少夫人,您走哪儿哪儿就遭难,可真是了不得!” 一听这话,丁舒真当即落泪,“你们主仆二人空口白牙的,怎可如此诬陷我?此事我定要告知母亲,你们毁我清誉,我定不与你们罢休。” 语罢,丁舒真赶紧抱起萧珏,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逃也似的跑出去了院子。 “做贼心虚。”四月啐了一口,“命这么硬,换谁扛得住?身边人,一个个的……早晚得被克出事儿来!小姐,您以后离她远点,不吉利之人莫沾染!” 听得这话,底下奴才都变了脸色。 不吉利…… 大少夫人,不吉! 想想也没错,尤其是看孙少爷那脸色,自打来了旧宅之后,便各种不适,想必也是日夜跟在大少夫人身边的缘故吧? 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各自心里冷笑。 此前,丁舒真惯用柔弱来博取同情,现如今她们就用流言蜚语,摧毁她的柔弱假象。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 名节是一个人的名节,但是命数……却会影响身边的人,人性都是自私的,谁都不想跟着倒霉,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离得远远的。 命数不可改,谁敢轻沾染? 回到房内,温枳瞧着趴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萧长陵,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难怪方才没动静,原是起了高热,这会已经晕死过去。 “小姐?”四月皱眉。 温枳深吸一口气,“去打水,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是!”四月颔首,快速出门。 该伺候的伺候,若是萧长陵有什么闪失,那她岂非也要成寡妇?如丁舒真那般,就真的再也离不开萧家了…… 萧长陵高热不退,宅子内外也是闹哄哄的。 四月去打水的同时,顺便听上那么一耳朵。 据说这场大火来得怪异,宗祠本是日夜有人看守,尤其是立着祖宗牌位的祠堂,可不知道为何,昨天夜里灯盏被吹倒,瞬时点燃了祠堂内的经幡。 一瞬间的火苗窜起,几乎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等着巡逻的人瞧见火光,祠堂里的牌位已经被烧了大半,连同边上的长明灯都开始作威作福,呼啦啦的窜上了廊柱。 木质结构的廊柱,又是新上的漆……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转瞬间,众人提着水桶去灭火,但不知道为何,这水一泼上去,火苗登时蹿得老高,好像是火上浇油一般。 大火熊熊而起,外面看热闹的比救火的多。 若是往常,百姓必定是相互扶助,可对于萧家祠堂之事,所有人都是冷眼旁观,后来还是府衙的人赶到,匆匆忙忙的帮着灭火,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算熄了这一场大火。 只是这么一闹腾,刚刚修好的萧家祠堂,顷刻间坍了半边…… 前功尽弃。 功亏一篑。 更可怕的是,族长萧良善让所有人都来救火,谁知大火过后,竟在火场里找到了一具尸体,不是巡逻也不是守卫,而是他那病怏怏的儿子——萧安。 第230章 这祠堂,很邪门啊! 萧安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 一则,一眼就能认出来,毕竟上半身没什么损坏,容脸完好而清晰,瞧得出来这是谁。 二则,腰部以下惨不忍睹,被大火侵蚀得不成样子,已然成了焦炭。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以至于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脊背发凉,身上汗毛根根立起,烧死不少见,这么大的火,因为救火而被烧死,着实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烧半截……就实在太诡异了。 如此这般,瞧着就不像是正常死亡…… 正因为如此,萧安的尸体便被府衙那边抬了回去,交由仵作验尸,这种情况下,族长萧良善也是快要被折磨疯了。 先是最宠爱的小孙子莫名其妙的被吓死,现在又是庶子莫名其妙的被烧死,且以这种万分诡异的姿态,谁见着不怕? 这若是个开始,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萧家祠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天下人怎么看待? 让扈州城的乡绅和官吏,以及百姓,如何看待? 萧家要脸,也要真相…… “我的儿子和孙子,绝对不能白死!”萧良善咬牙切齿,目色猩红如血。 萧老夫人拄杖站在边上,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转头望着被大火卷了半数的祠堂,手中的佛串子转得飞快,可见心绪不安到了极点。 海样的银子花下去,结果就收获了这一堆废墟? 萧氏祠堂,才刚刚修好啊…… 棺材铺。 虽然萧安的尸体被府衙带走了,但是该准备的后事,还是要准备的,这突如其来的惨剧,让萧家措手不及,只能赶紧让棺材铺的人,再添一副上好的棺椁。 第218章 “又来生意了?”陈叔坐在后堂。 杜仲已经选好了棺材板,交给底下人去定制,到时候再亲自上漆描金,“一下子死了两个,倒是真的有些离奇了。” “府衙那边把尸体带走了,早晚会有结果的。”陈叔喝口水,“萧家死不死,死多少人,我都不在乎,只要不牵扯到小姐便是。” 杜仲坐定,“死的是族长萧良善的家里人,与上京萧氏没多少关系。” “我知道。”陈叔点点头,“要不然,我还能安心坐在这里?” 若是小姐有事,他早就跑了,哪儿还能坐得住? “这萧羽的死法,已经很是怪异,如今这萧安又死得这般离奇……”杜仲皱起眉头,“你说,这祠堂是不是真的很邪门?自打修好之后,就没出过什么好事。” 陈叔轻呵,“说不定是造的孽太多,所以才有了这报应,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活该!” “萧家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小姐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杜仲适当提醒,“眼下这事虽然涉及萧良善,但不能保证会不会延伸到上京萧氏。” 陈叔眉心陡蹙,紧了紧手中的杯盏。 杜仲继续道,“还是得找到缘由,才能解开其中关键,至于帮不帮忙,那是后话,只要不涉及小姐,咱就袖手旁观,但总得做到心中有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件事现在由府衙接手,怕是不好收拾了。”陈叔的担虑也不是没道理的,若是插手太多,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幕后黑手。 杜仲深吸一口气,“上京萧氏来之前,这祠堂已经三番四处的出事了,但没到死人的地步,不知道是有所顾忌,还是要等着萧家的人全部到齐再说?” “要赶尽杀绝吗?”陈叔低声问。 那可不成,小姐现如今嫁给了萧长陵,也算是萧家的人,这要是赶尽杀绝,岂非连小姐也计算其中? 不成,绝对不成! “不知道。”杜仲亦是有所担心,“没听说,萧长陵也受了伤吗?” 陈叔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那我得叮嘱四月,看好小姐,切莫单独行动,免得让人有机可趁,到时候殃及小姐性命。” “不着急,青天白日的,还能出什么事?”杜仲安抚他,“我在扈州城待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有点人脉的。开棺材铺的,看尽了悲欢生死,很多事情比活人看得明白!” 陈叔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自己是阎王爷似的,还活人死人呢?” “照我说,这时候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先让四月看好小姐,咱在外头摸一圈。”杜仲想了想,“从泼狗血,到现在被烧伤,对方似乎不想将上京萧氏拽进来,要不然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的事儿。你看萧良善那边,死了两个!” 陈叔点头,“继续说。” “这人肯定跟萧良善有深仇大恨,要么与修建祠堂之事有关。我让人去府衙那边打听,你呢得空去街头巷尾多逛逛,越是流言蜚语,越不是空穴来风。”杜仲还得忙着给萧家打棺材,没空闲逛。 陈叔了悟,“这好办,我先去知会小姐一声,看看小姐那边是否有消息?” “好!”杜仲颔首,“分头行动。” 陈叔转身离开,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当得知温枳在东山寺内,收到了一纸条,陈叔隐约好似验证此前的一个推测,那就是……这凶手不想把上京萧氏牵扯进来,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 从萧长陵被泼狗血,到温枳收到纸条…… 第231章 再现血掌印 站在后院,温枳只觉得透心凉,“这么说来,只要咱不参与其中,那人应该就不会动我们?” “大致是这样,但究竟是否真的如此,那就不好说了。”陈叔叹口气,“总之还是小心点为好,对方应是恨极了扈州萧氏。” 温枳点头,“我心里有数,你也小心。” “好!”陈叔睨了四月一眼。 四月点点头,“奴婢会日夜跟在小姐左右。” “那就好。”陈叔这才放下心来,“我先等府衙那边的消息。” 萧安死得太过离奇,总归让人心颤。 待陈叔走后,温枳扶着栏杆慢慢坐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三公子在哪?” “听人说,出去了。”四月为萧长陵煎药的时候,听人提了这么一嘴。 温枳带敛眸,“他若回来,记得告知我一声,我寻他有事。” 四月先是一愣,俄而乖顺的点头,“奴婢记得了!” 想来这萧三公子,应该有些小道消息吧? 府衙那边,如今忙碌得厉害。 不只是萧安的尸体,连萧羽的尸体也被送到了停尸房,想来出了这事之后,萧良善便不相信萧羽是自然死亡,担心是有人暗害,势必要找出害人的凶手。 知府大人严信站在那里,捻着帕子掩着口鼻,瞧着仵作将两具尸体翻个面,瞧着印在二人后背的血掌印,霎时目瞪口呆。 “老天爷啊……”严信不敢置信,“这是……” 仵作以自身的手作为比对,“这是孩子的手掌印,成年人的掌印不可能这么小。萧羽背后有一个,萧安的背后也有一个,上面是人血。” 至于是谁的血,倒是不得而知。 第219章 “血掌印!”严信眼睛都直了,“那就意味着,这两人既不是病死的,也不是自己烧死的?这是……被人害死的?” 这么一来,萧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上京萧氏也在这里,一旦消息传回了上京,那自己这个知府大人便算是做到头了吧? “是!”仵作很是斩钉截铁,“这二人死于非命,不是正常死亡。” 严信身子一晃,差点栽在地上。 “大人!”身边人赶紧搀了一把。 严信身子微颤,“你说,这二人都是被杀的?” “是!”仵作毕恭毕敬的行礼,给了一个很肯定的答案。 得到很肯定的回答,严信是真的,一个头两个大,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一时间还真是没有太多的头绪,伸手拂开了边上搀扶的师爷,面色凝重至极。 “大人,祠堂被烧了,这件事会不会跟萧家重修祠堂之事有关?”师爷低声开口。 严信摆摆手,门口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仵作和师爷二人,“这件事不可泄露,暂时保密,免得引起众人恐慌。” “是!” “是!” 二人双双行礼,恭敬回答。 “这尸体上还有什么消息?”严信问。 仵作叹口气,“萧羽是中毒而死,不是什么吓死的,当然,惊吓也是有缘故的。人在惊吓的状况下,血液加速流转,以至于毒发作得更快,导致了他的急促死亡。” “中毒?”严信有点不相信,“不是大夫都看过了吗?说是……” 大夫? “当时给他瞧病的是哪个大夫?”严信忙问。 师爷摇头,“卑职这就去查。” “把给萧羽瞧病的所有大夫,都找来,挨个查清楚。”严信心下微沉,“既然是中毒,大夫不可能瞧不出来,怎么最后还落个痰湿堵塞而窒息之死?” 师爷颔首,“对!” “另外,这萧安是怎么进入火场的?当时没人瞧见?”严信就觉得奇了怪了,“萧安这几年一直病怏怏的在后院养病,按理说不可能去救火。” 萧安这几年身子不好,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所以萧良善才会将萧羽带在身边,把小孙子当继承人养着。 现在,爱子死了,最疼爱的小孙子也没了…… “总不能被人抬着去,拖着去,打晕了去吧?”师爷说。 仵作点点头,“真的被人打晕了去的。” 在萧安的后颈位置,有一道淤痕。 “这是生前所致,应该是被人硬物击中过。”仵作开口,“这个位置,很容易导致晕厥,所以卑职推断,此人应该是把萧二公子打晕了送到火场里的。” 严信:“……” “这也太狠了吧!”师爷嗫嚅着,“把人拖进去烧死?” 严信皱眉,“杀人为何如此麻烦?既已经打晕了,直接弄死不就得了,还得拖着去祠堂,再丢进火中,想个办法……烧一半留一半?这不符合常理啊!” “除非是有特殊的用意!”师爷说,“比如,祠堂!” 严信点点头,“那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祠堂!等会,为什么是孩子的血掌印?” 一瞬间,三人的面上逐渐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孩子? “大人?”师爷有些哆嗦,“您说,会不会跟那几桩事有关?” 严信指了指仵作,“再找找看,有什么线索?萧羽所中何毒,萧安被带走可有人看到?还有,这半烧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另外……算了,先查这些吧!” 语罢,他转身就走。 说起来,这事也有他的责任在内,如果当时加以制止,或者是保护,也许不是这样的结果…… 第232章 我在火场里,看到一孩子 府衙这厢还在查察,族长那边便已经按捺不住,关于所有可疑之人,全部都清查一遍,府内府外的,只要跟萧家有过冤仇的,都在名单之上。 “我就不信,查不出来!”萧良善咬牙切齿。 只要仔细查,肯定能查出端倪,杀人偿命,欠了萧家的命……谁也别想跑。 “老爷?”姨娘哭唧唧的上前,“安儿死得好惨,小羽……” 萧良善狠狠闭了闭眼,心如刀割。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最喜欢的孙子…… “为什么偏偏是安儿和小羽?都在后院里待着,为什么不是那老大他们?”姨娘哭得梨花带雨,纵然到了这个年纪,仍是风韵犹存,不减当年。 这也是为什么,她入府多年,一直能得宠的缘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真别说,这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为什么死的是得宠的二公子和孙公子?真要杀人的话,瘫痪的萧时才是最容易得手的,最容易杀死的,可偏偏对方没有选择萧时父子。 萧良善眯了眯眸子,“萧时……”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遇见了这个时候,血缘便也没那么重要了,所以说,有时候父母的偏心,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萧时与年幼的萧执都被关了起来,院子内外被翻了个底朝天…… 大宅院内,人性凉薄。 萧良善这边如此,萧长陵那边又何尝不是? 趁着温枳领着四月去查看汤药的功夫,万里便去请了萧姿过来。 “奴才在门口候着!”万里行礼,退到了门口位置。 第220章 萧长陵余热未消,脊背上的烧伤,让他无法坐立也没办法仰躺,只能半趴在床边,见着萧姿进来,当即有些恼怒,“小妹,我吩咐你办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办的?”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姿撇撇嘴,“我可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现如今你受伤是意外,还想赖到我头上不成?” 意外? “你确定,你找的人可靠吗?”萧长陵面色惨白,咬牙切齿的盯着她。 萧姿愣了,这是什么表情? 弄得她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罪不容恕的事情? “你这不是废话吗?”萧姿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你以为我都像你,做事这么不靠谱?看在银子的份上,我做事自然是干净利落,绝对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萧长陵犹豫了。 “二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伤糊涂了?”萧姿不解,“说起来也是奇怪,你进去救火,怎么还差点就把自己给搭上了呢?” 萧长陵想了想,“你找的是成年人,还是孩子?” “二哥,你是不是傻了?真的高烧烧糊涂了?”萧姿伸手去探萧长陵的额头,“果然,还是有点烧,否则怎么尽说胡话?要办这样的事,自然是要找个会点手脚功夫的人,小孩子能顶个屁用,回头事情办砸了,你还不依不饶,我可没那么蠢。” 萧长陵瞬时蚌住了。 “二哥?二哥?”萧姿皱眉,之前担心萧长陵的伤势,这会倒是担心他的脑子,“火烧着脑袋了?” 萧长陵面色惨白,连带着眼神都带着惊恐之色,“我、我在祠堂的大火里,看到了小孩子的身影,我原以为、原以为是你……” 萧姿:“……” 那一刻,兄妹二人都是愣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所以你以为,我找人跟着温枳的……是个孩子?”萧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可我找的明明是个功夫不弱的江湖人,身材消瘦如女子,但是轻功极好,仅此而已。” 这样的江湖人不难找,毕竟温枳又不会手脚功夫,自要动作比她快,时不时给她来点阴影,让她觉得害怕便罢! 如此一来,萧长陵就能名正言顺的哄着温枳去东山寺…… “二哥,你看清楚那孩子的脸了吗?”萧姿问。 萧长陵摇头,“没有,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会不会……”萧姿顿了顿,“就是纵火之人?宗伯的二子死在了火里,你说会不会……” 没有答案的时候,一切猜测都有可能。 兄妹二人已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有种助纣为虐的错觉,好像是办错了事,成全了某些人的恶行,甚至于宗伯连丧儿孙之事,都有可能算在他们兄妹的头上…… 思及此处,二人面色讪然,真真是坐不住了。 “嗤……”萧长陵吃痛的抓住了萧姿的手,“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再让他人知晓,连母亲那边都不可声张,要不然……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 萧姿被吓得不轻,当即连连点头,“知道了!” 第233章 她怀疑那个哑巴 关于二人合谋盗温枳钱财之事,着实是丢人,若是传出去,整个上京萧氏会变成,全天下的笑话。 当然,萧家已经是个笑话,只是不能火上浇油而已……偷的时候不记得自己是个人,偷到手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张脸! 后窗,四月蹲在那里,直翻白眼。 她就知道,这两人不是个东西,没想到这么不是个东西…… 贼! 深吸一口气,四月转回。 “小姐?”四月环顾四周,将听到的那些话如实转达,“这两个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知道您不肯出银子添补,就借着血掌印的事,跟你耍了心眼。” 这么想起来,还真是…… 自从马车上出现了血掌印之后,温枳这心里就不太平,在萧长陵看来,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于是乎兄妹二人便合谋,一个安慰,一个恐吓。 一软一硬的,撺掇着温枳去寺庙里捐香火钱,然后早早的与东山寺的某些人勾结,里应外合的贪了她捐的银子。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然,我佛皆知。 “这两个在佛前作祟,早晚是要遭报应的!”四月愤愤不平。 温枳倒是没多少情绪变化,早就猜到的事情,也让陈叔做了补救,自然没什么可激动。 佛曰,五蕴皆空。 佛也说了,既度人向善,也降妖除魔。 “小姐?”四月低声轻唤,“您别难过,虽然咱丢了点银子,但就这点银子,对萧家来说委实凑不上数,也就是让他们眼前的日子好过一些,掀不起大浪来。” 温枳回过神来,“傻丫头,温家不缺这点银子,我难过个什么劲儿?只是在反省,当初到底是怎么个鬼迷日眼的,居然看上了这么个玩意?” “皮相还成。”四月想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 温枳哭笑不得,“权当是你在安慰我了。” “小姐,那接下来怎么办?”四月问。 温枳想了想,“他们提到了孩子……” “嗯。”四月点头,“听起来跟活见鬼似的,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温枳摇着手中的蒲扇,“那说明,马车上的血掌印不是他们干的。” 第221章 “必然不是。”四月捻起药罐盖子瞧了瞧,又重新合上,拿起了边上另一把蒲扇,“就他们这两个怂样,不敢在老夫人跟前造次。” 这话没错,有萧老夫人在,这兄妹二人安生得很。 “这会,二人都吓死了。”四月补充一句,“生怕祠堂之事,跟自己扯上关系。” 温枳坐在栏杆上,慢条斯理的摇着蒲扇,“府衙那边应该可以查出点什么吧?知府再包庇萧家,可扈州城内这么多眼睛盯着,若没半点结果,怕是这乌纱帽也得戴得摇摇晃晃。” “小姐,你说谁这么大的能耐,这么大的本事,把萧家祠堂都给掀了。要知道在这扈州城,还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跟萧家作对!”四月眼睛发亮。 温枳轻嗤,“必定是一无所有之人。” “什么?”四月不解。 温枳叹口气,“听过一句话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之人,必定是一往无前,拼尽全力。我想起了东山寺里的哑巴!” “哑巴……”四月抵着下巴,“小姐,哑巴也是被火烧的面目全非。” 温枳一怔,陡然转头盯着她。 哑巴,大火…… “我怎么没想到?”温枳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陈叔那边还没来消息?” 四月摇头,“还没有。” “祠堂,族长,萧家……”温枳瞧着咕咚咕咚冒泡的药罐子,“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会是什么地方呢?” 四月将药倒出来,“谁知道呢?总归防着点,小姐莫要大意,切莫单独走动,让奴婢紧跟着您。”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和陈叔都说了多回,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温枳笑盈盈的摇着蒲扇,“回头给你找个哑巴夫君,憋死你。” 四月哼哼两声,“奴婢这辈子都不嫁,就跟着小姐,死也跟着。” 死也跟着…… 温枳眼角微红,傻姑娘,上辈子已经做到了! 房内。 萧长陵吃力的喝完药,“苦……” “良药苦口。”温枳端坐在床边,将空药碗递给四月,“为了伤快些好转,夫君只能暂且忍着,外头现在闹腾得厉害,你可莫要再沾染了,让祖母和族长他们去处置罢了!” 这正合萧长陵之意,借着伤病,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落不到他的头上,不会有人骂他无能…… “好!”萧长陵点点头,“这段日子,有劳阿枳照顾我。” 温枳起身,“你我本事夫妻,是应该相互照顾的。” “阿枳也莫要太辛苦,有些事情让底下人去做。”萧长陵心虚,毕竟东山寺的事情,他诓了她一笔银子,虽然这银子本也该他,但到底是不问自取,做了手段。 温枳笑了笑,“伺候夫君这种事,理该我亲自来,若是让旁人沾手,岂非笑话,何况萧家那么多长辈都在看着呢!” 这话,算是点醒了萧长陵。 “还是阿枳考虑周全。” 四月睨了一眼,院门口晃动的身影,满脸鄙夷…… “公子!”万里急急忙忙的赶来,“府衙那边有消息了。” 第234章 没见着他媳妇和孩子 萧长陵当即挣扎起身,谁知触动了伤口,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这般着急作甚?忘了身上还有伤?”温枳当即摁住他,转头望着万里,“有话慢慢说,没瞧见你家公子还伤着呢?” 万里当即行礼,“是奴才不好,奴才该死!” “说吧!”温枳坐定,捻着扇子轻轻扇着萧长陵的脊背。 万里颔首,凑近了低语,“知府衙门那边,去了东郊,找了两户人家的踪迹,听说这两户人家,一户曾经翻车下悬崖,全家都死了,另一户人家则离开了扈州城,至今不知下落,但……这几日听说有所动静。” “回来了?”温枳问。 万里点头,“那边应是这个意思。” “衙门是怀疑,这户人家与祠堂大火,还有宗伯家的两宗命案有关?”温枳皱起眉头。 萧长陵疼得冷汗涔涔,对于温枳所言,并无异议。 “奴才不敢说。”万里俯首。 衙门那边没有直接下定论,万里自然不敢直说。 但傻子都知道,谁会无端端的去找这两户人家? 何况,其中一户人家……已经绝户。 “这两户人家,跟萧家有什么直接瓜葛吗?”温枳明知故问。 万里低声道,“据说是跟两个孩子有关,但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族长那边没人敢说,城中内外也无人敢议论。” 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必有缘故! “阿枳!”萧长陵开口,“这事还是让宗伯他们处理吧,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过问了。” 萧家见不得人的事情多了,萧长陵不想让温枳知道太多…… “好!”温枳含笑回答。 万里不敢再多说什么,瞧了一眼屋内的气氛,默默的退守一旁。 眼下,当以公子的身子为重。 至于其他,可放放。 好在,温枳知晓陈叔那边不会停下来,府衙的人过去了,那陈叔的人必定也跟了过去。 诚然如此。 陈叔戴着斗笠,瞧着府衙的人冲进了一个院子,然后将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好像在找人,又好似在发泄一般,屋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第222章 须臾,衙役走出了屋舍。 一个两个,纷纷摇头。 可见,没找到人。 “没有人,但有回来过的痕迹。”衙役说。 为首的捕头一招手,“附近问问,到处找找看!” “是!” 众人当即出了院子。 这里找不到人,就去别的地方找,总归会有痕迹吧! 待人走后,陈叔缓步走上前,快速进了院子。 屋子里,寒酸得很。 桌椅板凳,被掀翻在地,可见方才这帮人有多蛮横。 瞧一眼桌案上的灰尘,这屋子里的主人,应该是很久没回来了,不过,柜子有被翻动的痕迹,想必这些衙役就是因此断定,屋子的主人回来过吧? 深吸一口气,陈叔扫一眼屋内,终是转身离开。 跟着这些衙役,不知会否有收获…… 事实证明,努力就会有收获。 瞧着衙役在问询一家农户,好像颇有些收获的时候,陈叔便知道,这是机会来了。 衙役们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快速转身离开,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内坐着谁……自然不必多想,可不就是那位知府大人吗? “果然回来过。”严信幽幽吐出一口气,“只是,这海连天不过是个木匠,按理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对了,他一个人回来的?” 捕头回答,“说是没见着他媳妇和孩子。” “没说去哪儿了?”严信问。 捕头摇头,“说是当时天太黑,只瞧见人影晃了一下,认出来是海连天,毕竟乡里乡亲的,当时还喊了一声,对方没有应声,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他真的回来了。”严信徐徐扬起头,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十有八九……是在上京出了事,所以最后只能孤身回来。” 捕头叹口气,“大人,是不是萧家……” “这些年,萧家赶尽杀绝的事儿,做得还少吗?”严信摇摇头,“终究是祸难平,怨难消,恩怨到头终有报啊!” 语罢,严信又道,“既然回来了,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再问问,说不定会有线索。” “是!” 事实如此,一个木匠而已,插上翅膀都不会飞,只要人走过,多少会有痕迹可寻。 很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看到了类似于木匠的背影。 府衙的人没有闲着,萧家的人也没闲着。 萧良善身为萧家的族长,吃了这么大的亏,死了两个心肝,哪儿能不报复,一直派人盯着府衙的动静,听说找到了木匠的踪迹,连夜派人去撅木匠的祖坟。 “我就不信了,这样他都不出来!”萧良善目眦欲裂。 丧子之痛,失孙之仇,血债血偿…… 第235章 刨他祖坟 夜里的时候,下起了雨。 偶尔,还夹杂着些许雷声。 “管事的,这刨人祖坟是不是太缺德了?”底下的护院,一个个都有些心虚。 萧良善的管事,也是个黑心肝的,“族长吩咐的,你们敢违抗?这厮的子孙后代干了那等恶事,如今刨祖坟也是罪有应得,谁让他们不教好自己的后人?该!” 见着众人都有些迟疑,管事当即一声怒吼,“还愣着作甚,不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是一回事,干又是另一回事。 “都不是头一回刨坟了,矫情个什么劲儿?”管事冷笑,“赶紧的!” 雨稀稀落落的下着,众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开始挥动着手中的铲子、锄头,于这样的雨夜里,干着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陈叔原是跟着府衙那边的,后来知府回了衙门,他便着人跟着,兀自找杜仲想办法,谁曾想,回来的路上便瞧见了这帮扛着锄头铁锹的萧家人,当下心中一紧,料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不仅没好事,还是缺德事…… “干了这么多缺德事,难怪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陈叔站在树后,瞧着这一幕直摇头。 底下人也瞧不过去了,“要不是他们自己造孽,何至于有今日的局面,现如今还不知悔改,还要变本加厉,这事怕是愈发不能善了了。” “善了?”陈叔冷笑两声,“没可能了!” 沾了人命,哪儿还有机会善了?对方没留余地,萧家也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乎只有你死我活,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忽然间,一道闪电劈过。 陈叔陡然僵直了脊背,“那是什么?” 不远处,有纤瘦的身影站在黑暗中。 蔓草丛生的荒野,孤坟野冢,电闪雷鸣间的一闪而逝,却被很多人捕捉到了。 “管事的?”有人疾呼。 还真别说,管事的也看到了。 那是什么? 人? 还是鬼? “什么东西?”管事当即上前,但心里还是害怕的,拔出了身边护院的刀,缓步朝着那蔓草丛走去,“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我可告诉你,咱不吃这一套,不管你是人是鬼,今儿都别想从爷的刀下,活着走出去。” 话是这么说的,身后的人也是跟着的,可心里害不害怕,自己知道。 管事提着刀,在蔓草丛中一番哆嗦,没找到个子丑寅卯,稍稍松了口气,“我就说嘛,这天底下哪儿有不要命的……” 话音未落,忽然间一张血淋淋的面孔出现在雷电之下。 第223章 刹那间,管事丢了手中刀子,厉声尖叫,“啊啊啊……” 护院之中也有胆子大的,旋即上前。 然,等着后面的人将管事拖下去,兀自上前查看的时候,这草丛里早已没了身影,任凭他们怎么查找,都没找到什么痕迹。 雨,还在下着。 从最初的淅淅沥沥,变成了稀里哗啦。 大雨瓢泼,陈叔默默的隐去了身形。 经过这么一闹,想必今夜的刨坟行动,会就此告一段落,人心里都藏着阴暗面,如今这阴暗被雨夜彻底扩大,每个人心里都瑟瑟发抖的,哪儿还有心思继续刨坟? 不怕木匠的祖宗,大半夜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他们算账? “走,走,快走!”别人有没有被吓到,陈叔不知道,但瞧着这管事被吓得连滚带爬的样子,这段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掌柜的?”底下人开口,“咱也走吧!” 要不然,这刨坟的事儿落自个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一会!”陈叔开口。 眼见着萧家的人,暂时撤了下去,陈叔快步上前,朝着蔓草丛中走去。 雨还在下着,地上有凌乱的脚印。 “掌柜的,您找什么?”底下人不解。 陈叔没有开口说话,大雨之中站在蔓草中朝着四周望去,须臾又朝着内里走了走,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只瞧着神情专注,分外认真。 见状,底下人也没敢再开口打扰,只管跟着自家掌柜的。 陈叔边走边摸着叶片,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蓦地,他停了下来,慢慢蹲下来瞧着脚跟前的景象。 “好像是个脚印,不,确切的说,是个脚尖印。”底下人皱起眉头,“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 陈叔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一开始的时候,我在想,一个人要怎么才能闪现,这么快的动作,轻功得炉火纯青到什么地方?要么,是借助了什么,要么……”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底下人不明白,“有人在装神弄鬼?” 陈叔点点头,“我方才发现,这叶片上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然后在这里找到了半个脚印,还有这个……” 至此,他算是弄明白了,有些东西还真的不需要轻功卓绝,只要耍点把戏,以黑夜为幕,就能不动声色的将一切都遮掩妥当。 “好像是什么线?”底下人迟疑。 陈叔勾唇,“皮影。” 闻言,底下人震惊。 皮影? 皮影戏一出,夜色加持,可不就跟真的一样吗? 眼下电闪雷鸣的,哪怕是近距离,因为心理的害怕,所以容易误导…… 第236章 他是哑巴?还是木匠? 弄清楚了一些事情,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掌柜的,赶紧走吧!”底下人催促。 雨,越下越大。 “走!”陈叔绕道,从另一边出去,不再原路返回。 这一带都是蔓草丛,乱糟糟的,只要一隐入丛中,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消失无踪。 现在不走,待会那些萧家的人可就要回来了,再想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陈叔刚走没多久,之前跑开的管事等人,便带着大批的护院赶了回来,想必方才人少,不敢轻举妄动,现如今觉得人多势众,又好似可以了。 然而,这帮蠢货折腾了一晚上,愣是连个屁都没找到。若不是下雨,没办法放火烧山,只怕早已一把火烧了这蔓草丛,让一切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 这下子,纵然是有所痕迹,也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废物,一帮废物!”萧良善已然快要疯癫。 找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找到,简直是岂有此理! 难道他的儿子和宝贝孙子,就这也白死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他要将木匠一家,连同他的祖上一起,挫骨扬灰! “族长,有消息了!” 管事着急忙慌的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悦之色。 有消息了? “府衙的消息!”管事急忙开口,“那边好似已经找到了木匠的踪迹,这会正赶往东山寺。” 前面那一句,萧良善爱听。 后面那一句,萧良善愣住。 “什么地方?”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管事犹豫了一下,然后低低的重复了一遍,“族长,是东山寺。” “那贼人为何在东山寺?”萧良善不解。 管事摇头,这倒是不知,“只瞧着府衙那边的人,正赶往东山寺,已经断了前后路,想来是确定无疑的,至于为何会在东山寺……” 怕是只有抓住人,才能知晓最终结果。 “走!”不管缘由,先行赶过去再说。 萧良善这会已经迫不及待,管他什么缘由,血债血偿,杀人偿命,他要将那木匠以及他的家里人,全都碎尸万段,剁碎了喂野狗…… 萧家的人,疾步朝着东山寺而去! 一时间,东山寺成了众矢之的。 等着萧家的人赶到之时,东山寺的进出之路全部堵住,香客悉数被驱散,寺庙内外全部都是衙役,可见知府大人这边,也是下了不少血本的,势必要抓住连杀萧安父子的真凶。 第224章 “阿弥陀佛!”老和尚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不为所动。 不到这个地步,严信也不愿意打扰了佛门清净,奈何……不抓住凶手,只怕死的人会更多,到时候萧家再发起疯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为知府,也有自己的考量和顾虑,也有他的不得已…… “方丈。”严信也不是第一次来东山寺,自然也是认得的,“本府今日前来,是想问您要一人。听说有一哑巴,被方丈收留在了东山寺。” 一听“哑巴”二字,底下的和尚都面面相觑。 见状,严信心中有数,“请方丈将这哑巴交出来!” 老和尚没说话,但衙役更快一步,已经从后院把人找了出来,这会就已经被带到了众人跟前,诚然就是那个扫地的哑巴。 哑巴什么话都没说,面目全非的站在众人跟前,一副随他们处置的模样,瞧着分外可怜,沉默得像是一只任人宰杀的牲畜。 “人在这里,方丈还有什么话可说?”严信问。 戒律院的当即上前,“阿弥陀佛,知府大人,佛门本是清净之地,绝不藏污纳垢,只是我佛慈悲,不可见死不救。当日此人倒在路边,奄奄一息,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咱们都不可以见死不救!” 这,便算是解释了。 “本府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在此人还未定罪之前,本府不会迁怒于任何人,此事且需调查,所以……”严信犹豫了一下。 毕竟,眼前这哑巴和记忆中的木匠——海连天,几乎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容貌尽毁,身形佝偻,如同年过半百的老人,与那个正值盛年的木匠,好似不是同一人。 正因为这样,所以严信只能持怀疑太多,敢下结论…… “知府大人要抓的人,确定是他吗?”老和尚不温不火的开口。 严信皱了皱眉,偏头看向师爷。 师爷会意,旋即转身离开,不多时便带着几个人进来,皆是百姓打扮,粗衣麻布,有男有女。 “你们来认一认,这到底是不是海连天?”师爷指了指哑巴。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小心翼翼的上前,围绕着哑巴走了一圈,这看看,那看看,似乎真的是在确认,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木匠海连天? “不像!”妇人摇头,“海木匠比他高,且没这般消瘦,看看他这干瘦的模样,哪儿有木匠的影子?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可一旁的糟老头子却眯着眼睛说,“是他,就是他,你看看他垂着眼睛不说话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就是他!” “李伯,你老眼昏花十几年了,连自家的田地都不认得在哪了,还能记得海木匠小时候的样子?”边上的男人,满脸嗤夷,“这哪儿像海木匠了?咱这都当了几十年的邻居,光屁股玩到大的,难道还认不出来?” 糟老头子迷迷糊糊的应声,“哎呦,不是吗?真的不是海家那小子?难道我真的老眼昏花了?” “何止是老眼昏花,简直是脑子不清楚!”老婆子嗤笑,“知府大人,您这哪儿是海木匠啊,瞧他那满手的疤,像是能做手工活的吗?木匠那活,可是靠手吃饭的呢!” 哑巴的手,指关节都被烧得蜷曲黏连,别说是做木匠,日常生活都有点困难…… 听得这话,严信和师爷面面相觑。 外头,萧家的人闯了进来。 萧良善第一眼便落在了哑巴身上,“姓海的!!” 第237章 你们,谁也跑不了 萧良善直接冲了过来,所幸捕头快速上前一步,拦在了哑巴跟前,要不然萧良善定是要打死眼前这哑巴,不管他是不是海连天。 “萧老爷!”严信厉喝,“不可造次!” 萧良善愤恨,严信可以理解,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是,自己这个知府大人还在跟前站着,萧良善便这般目中无人,实在是没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换做谁不生气? “知府大人!”萧良善堪堪冷静下来,许是年纪上来了,这一闹倒是有些气力不济,但仍是咬牙切齿的模样,“草民实在是,实在是恨啊!吾儿死得冤,吾的孙儿更是……” 说到这儿,萧良善已经红了眼,止不住拂袖拭泪。 “本府知道你心伤,但事情已经发生,本府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抓住真凶。”严信缓了口吻,“且认一认,这到底是不是海连天,虽要擒拿真凶,却也不能冤枉无辜。” 听得这话,之前被选来认人的一帮乡亲,各自面露惧色,略有些讪讪然。 “那他,到底是不是?”萧良善问。 这个问题,严信也想知道,可找来的这几个木匠家的邻居,全都否认了眼前人的身份,都说哑巴不是海连天,那这问题可就大了。 既不是,便是查错了方向…… “族长?”管事凑近了开口,“瞧着好像,是个废人。” 眼前这,还用瞧? “是他吗?”萧良善问。 他与海连天只见过几面,哪儿还记得对方长什么模样? 管事摇摇头,“奴才不记得了,不过外面肯定还有人认得,奴才这就去找人来认一认!” 语罢,管事赶紧往外走。 见此情形,那几位相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沉默着不说话。 不多时,管事便带着几个人回来了,有的是长工,有的是护院,清一色都是萧家的人,“你们上去认一认,看他是不是木匠海连天?” 第225章 众人纷纷行礼,“是!” “大人?”师爷低声开口,“看样子这萧家族长,一点都不相信咱们衙门,不相信大人您啊!” 诚然,若是深信不疑,何至于特意找了人过来? 由此可见,萧家根本没把严信这位知府大人放在眼里。 “哼,本府倒要看看,他们萧家能做出什么事来?”严信沉着脸。 上位者,最不喜喧宾夺主,更不喜盛气凌人。 “如何?”管事的追问。 萧家的人上前,将哑巴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然后各自蹙眉,显然也是不敢确定的,就哑巴现如今的样貌,说句不好听的,亲娘来了……也许都认不出来。 众人有些迷蒙。 “说话!”管事一声低喝。 护院低声道,“当日这木匠,咱倒是处过一阵,为修祠堂的事儿打过交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当时他脚上扎过一枚钉子,不知道……” “来人!”萧良善当即招呼人上前,“摁住他,看看他的脚。” 严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萧家的人,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知府在侧,这些人说动手就动手,连问都不过问他一句,简直是岂有此理。 颇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 这扈州城,怕是真的要成了萧家的扈州城! “方丈?”和尚低语。 老和尚捻着佛串子,平静的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仿佛是个局外人,但又好似掌控着一切,心如明镜。 “方丈?”小和尚又喊了一声。 老和尚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小和尚不解,但师父这么说了,那便说明有些事情该落幕了…… “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忽然间,一声尖锐刺耳的喊声响起,从佛龛底下钻出黑乎乎的一团影子,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哈哈哈哈,他们回来了,回来索命了……” 萧家的人都愣住,师爷和严信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之前帮人买狗血,然后被带进府衙的女子吗? 许是因为太过害怕,出了府衙的那一刻,这女子就疯了,当时衙役都摁不住她,在街头乱窜了好一阵,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最终的结果是,她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却没想到竟是躲到了这东山寺? 因为被吓疯了,所以潜意识里想找佛祖庇佑? 还是说,另有原因? “她怎么会在这里?”严信愣住。 师爷慌忙让人上前,“拦住她,拦住她。” “回来了!”女子疯似的冲到萧良善跟前,傻乎乎的嘿嘿笑着,满脸的脏污,“他们回来索命了,你们、你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过,谁也别想跑,哈哈哈哈,谁也别想跑……” 萧良善面色瞬白,“给我抓住她!” 第238章 背后还有人 “萧老爷。”严信一开口,萧家手底下的护院,登时都缩了手。 虽然往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但眼前这人是知府大人,可不敢轻易造次。 “把二人都带回去。”严信冷着脸开口。 这二人是指的谁,自然不需要多说。 一个是哑巴,一个是疯女人。 萧良善行礼,“知府大人,我……” “本府办案,不需要萧老爷指手画脚,你身为苦主,虽然值得同情,但此事乃府衙之事,寻常百姓无权置喙,若是擅动私刑,就别怪本府秉公办理。”严信这话等同于警告。 萧良善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这意思,当下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旋即再度行礼,“还请知府大人,能还我萧家一个公道,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放心,本府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严信冲着老和尚揖礼,然后转身离开,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东山寺。 萧良善一番折腾,结果没能把人捞到手,这心里自然是愤懑不已,万分不甘心,可严信以官位压人,萧良善纵然有心,也不敢真的造次。 上京萧氏现如今的状况,萧良善身为族长,不会不知道…… “族长?”管事的低唤,“现如今怎么办?” 萧良善眯了眯眸子,“还能怎么办?人都被带走了,只能先盯着府衙那边的结果,再等着消息罢!” “是!”管事了悟。 看这情形,那个毁了容的怪物……可能就是木匠海连天。 “走!”萧良善转身。 恰在此时,老和尚开了口,“施主。” 萧良善转头看他,“方丈想说什么?” 佛不庇他萧家子孙,他自然不屑礼佛,更不屑敬佛。 “萧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恩怨到头终有报。”老和尚捻着佛串子,“百因必有果,若是萧施主还是执迷不悟,只怕是殃及……” “你给我闭嘴!”还不等老和尚把话说完,萧良善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你一个成日困在佛门的和尚,怎知人间疾苦?你可知晓何为血债血偿?” 老和尚瞧着他这般模样,神情仍是平静得出奇,“萧施主,有因必有果,种善因得善果,若是……” 若是作恶多端,那就只能是……自食其果。 但是,萧良善岂会听他的。 “留着你的因果,敲你的木鱼撞你的钟,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既要那人性命,也要那人身边所有人,都不得好死。谁敢跟我萧家作对,谁就得死!”萧良善咬牙切齿,愤然拂袖而去。 第226章 萧家的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去。 “师父?”小和尚轻唤。 老和尚仍是捻着佛串子,转身跪在了蒲团之上,“我佛慈悲!” 大慈大悲。 然…… 外头,陈叔纵身而去。 方才殿内发生的事情,他都瞧得真切,听得真切。 有句话怎么说呢? 好言难劝该死鬼。 这萧家的人真是恶到头了,仗势欺人惯了,便在知府大人跟前,也是这般放肆无状,真是该死! 不过,那个疯女人在这里,倒是出乎了陈叔的意料。 药铺后巷。 温枳在马车边上站着,听得陈叔如此言说,不由的眉心微蹙,“你是说,那个疯了的女子,就在东山寺里藏着?” “之前咱在东山寺住了一晚上,怎么没发现?”四月诧异,“没想到,人在东山寺?” 陈叔颔首,“从佛龛底下钻出来的,我瞧着那老和尚一点都不惊讶,好似早就知道的样子。说不定,这老和尚也是同谋!” “那和尚许是真的有点道行。”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人被带走了,倒也是好事,要不然落在族长手里,只怕会生不如死。” 陈叔也是这个意思,“这萧家的族长好生狂妄,在知府大人跟前,竟也不知道收敛,我瞧着当时知府大人的脸色都变了,估计以后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若萧氏一族有崛起的那日,今日之事便可揭过,如若不然,知府大人的心里会永远悬着一根刺,早晚除之而后快。”温枳深吸一口气,“府衙那边盯着点,我估计……没找错人。” 陈叔顿了顿,“哑巴就是木匠?可木匠……” “木匠背后,兴许还有人,光靠一个重伤的木匠,以及一个疯女人,是成不了事的。不管是血掌印,还是祠堂大火,甚至于杀人……”温枳想了想,“保不齐他们的出现,只是为了替人顶罪。” 既然躲不过,那就站出来顶了所有的罪,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不过,那背后之人也是这样想的吗? 第239章 有人在说谎 当然,若是顶罪也就罢了,怕就怕…… 温枳到底是个旁观者,有些事情终不是她能出手的,只要能抓住萧家的把柄,此事便也算是成了。 但萧家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听得凶手可能被抓住,萧良善快速进了旧宅,见了萧老夫人。 旁人也就罢了,萧老夫人是萧家的掌权者,换言之,她是上京萧氏的代表,有她在,便意味着将,军府还在,所以萧良善去衙门,与萧老夫人去衙门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此事我已知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一趟吧!”萧老夫人倒也不是非去不可,只不过祠堂烧了,终究是要重新修葺的,这个时候若是闹翻了,后续之事免不得会有些棘手。 萧长陵这会躺着动不了,只能是萧长赢陪着去,一道而行的还有萧元氏。 “没瞧见姑娘。”四月低声说。 温枳站在院中,瞧着前方缓缓而去的背影,眉心微微拧起。 萧姿去哪了? 这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时不时得闹出点状况,是以时刻得提着心,虽然不需要太费心对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注意点。”温枳低声叮嘱,转身回去。 萧长陵还躺在床榻上,背上的伤仍是刺辣辣的疼,他这会委实没有太多的心思,在别的事上,只盼着能早点下床,不至于一直躺在这里,跟个活死人似的,什么都做不了。 “阿枳?”萧长陵嗓音低哑的开口,“我这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有劳阿枳了。” 温枳端着汤药,“夫君说的哪里话,你我是一家人,哪儿能如此见外?” “是,倒是我矫情了。”萧长陵其实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心里悬着,“府衙那边是不是找到了,纵火的凶徒?” 温枳含笑为萧长陵喂药,“不算是找到,只能说是有了眉目,宗伯着急,所以便央着祖母,一道去了衙门那看情况。母亲也在,你只管放心。” “嗯!”萧长陵点点头,小声的问了句,“会不会是哪个孩童淘气顽皮,所以闯下的大祸?” 温枳犹豫了一下,“孩童?” “祠堂刚刚修建,瞧着极是精致,免不得有顽童觉得有趣,便错了主意,做了下这样的祸事。”萧长陵这是在试探,只当温枳什么都不知情。 温枳点点头,“倒是真的有这样的可能,但我听底下人来报,好像不是什么孩子,东山寺那边抓的,不是和尚就是香客吧?具体的,我也没问。” “不是孩子?”萧长陵陡然一震,“嗤……” 温枳慌忙忙下手中的药碗,“夫君这般激动作甚?不管是谁,横竖都进了知府衙门,还能让她跑了不成?你这背上的伤,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转,身上的余热刚刚退下……” 说到情深处,温枳略有些哽咽,瞧着一副心疼的模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惹阿枳伤心难过是我的不是。”萧长陵握了握她的手,“阿枳莫要难受,这伤养养便也好了。” 温枳哀哀戚戚的应了声,默默抽回手,“嗯!” 吃了药,萧长陵便歇下了。 “事情了结之前,莫要让外人来惊扰。”若是旁人,怕是不太能明白温枳这话的意思,但万里整日跟在萧长陵身边,自然知晓其中缘故。 第227章 万里行礼,“奴才明白!” 深吸一口气,温枳抬步朝着小厨房那边走去,“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 顺便去打探一下消息,且看看府衙那边,能问出个什么来? 府衙。 哑巴不说话,疯子尽说疯话。 面对着底下这两人,严信委实有些头疼,“想个办法,让他们二人说点有用的东西。” “是!”师爷颔首。 动刑,似乎有些不合适。 哑巴就是哑巴,你打死他,他也说不出来。 疯子就是疯子,你打死她,她还是个疯子。 “你会认字吗?”师爷问。 哑巴瞧着他,不说话。 想了想,师爷让人拿来了纸笔,冲着哑巴来了两下,“既说不出来,那就写出来吧!” 哑巴伸出手,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手指都黏连在一起,正常生活尚且困难,拿笔杆子就更不可能了。 “唉!”师爷一声叹息,“你到底是不是海连天?” 哑巴站在那里,看了看师爷,又看了看端坐在上的知府大人,小心翼翼的摇摇头。 瞧着这张被毁得干净的容脸,严信无奈的叹口气,“本府知道,你是。” 闻言,满堂哑然无声。 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吭声。 说起来,严信并未见过海连天,毕竟一个是知府大人,一个是木匠,八竿子打不着。 但他现在,却如此肯定。 “大人?”师爷不解,“何以见得?” 严信幽然盯着神情平静的哑巴,未能从他眼中看出任何的惊慌之色,“所有的邻居,都一口否认了他,所有的萧家奴才,都指着他说是木匠,截然相反的两面,只能说明,有一方在说谎。” 哑巴抬起头,佝偻着腰,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堂上的知府大人。 疯女人坐在地上,痴痴傻傻的把玩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嘿嘿的傻笑着。 众人面面相觑…… 第240章 他们都在保护你 “萧家的人,为了能铲除祸患,宁可错杀也不绝不放过,所以他们可能会说谎。”严信继续道,“木匠的邻居们,可能为了情义而说谎,谎称不认识木匠,但也有可能你真的不是木匠。” 师爷想了想,这绕一圈,不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吗? 大家都有可能撒谎,那就意味着,眼前这哑巴……极有可能不是木匠。 “可是,东山寺的和尚不会说谎,这个疯女人也没有说谎。”严信叹口气,“他们都在保护你。” 这一句话,似乎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得清楚明白,已经不需要再说点别的。 然,哑巴还是保持着佝偻的姿态,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疯女人,继续当他的哑巴木桩子。 “你是在怨恨本府,此前没尽到保护的职责?”严信音色稍缓。 哑巴还是哑巴。 “无凭无据,你让本府如何信你?”严信继续说,“当初你找上衙门,说是萧家的人要抢你的孩子,却口说无凭,换谁能信?本府办案,讲求的是证据,按照你当时所述,本府也派人去路上查验,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陌生人,连边上的路人和乡邻也说,没瞧见有什么事情发生。” 空口白牙,口说无凭。 别说是衙门,纵然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没招! “咱也是派人去追查过的,可最后死的死,跑得跑,又有什么办法呢?”师爷叹口气,“孙家已经葬身悬崖底下,无一活口,而木匠海连天一家则连夜离开了扈州城,不知去向。” 说到这儿,四下缄默。 都是查问过的。 但结果,还是那个结果,能有什么办法? 死无对证,便否决了一切。 “谁都不知道,在他们的身上发生何事,萧家的确是只手遮天,可本府终究是知府,若是真的有人命关天之事,岂能真的置之不理?”严信盯着哑巴。 哑巴好似笑了一下,不知是在嘲讽谁? 气氛有些凝滞,瞧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哑巴,严信慢慢的失去了耐心。 “你真的什么都不说?”严信沉着脸。 下一刻,惊堂木拍下,严信目光冷戾,“真以为本府拿你没办法?” 话音刚落,还不等动刑,便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衙役疾步上前,然后凑近了严信低语,“萧家的人来了,此刻都在前厅。” 严信眉心陡蹙,将不悦写在了脸上。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无需多言,严信这厢正在办案,不喜欢外人插一手,何况萧家虽然在上京有所名位,但谁不知道,上京萧氏的男丁皆以战死沙场,剩下的将,军府也只是个空壳子而已。 “大人?”师爷开口,“想必是为了这二人而来。” 严信心知肚明,“来的都有谁?” “有萧氏的族长,还有上京萧氏的老夫人。”衙役如实回答。 严信狠狠闭了闭眼,他就知道这事得把上京萧氏牵扯进来,现如今看来,谁也别想独善其身,终究还是会被牵扯其中。 “大人?”师爷低唤,“这……” 严信抬眸望着哑巴,只瞧着哑巴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这会连眼神都变得讥诮起来,那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了,兴许在哑巴看来,他这个知府大人,都是萧家的走狗。 第228章 “把他们带下去。”严信沉着脸,“本府倒要看看,萧家的人想干什么?” 捕头行礼,当即将哑巴和疯子带下去。 前厅。 严信进门,萧老夫人和萧良善便迎了上来。 虽然都是一把年纪,但礼数不能废,在绝对的官位面前,年龄便如同虚设。 二人当即冲着严信行礼,“叩见知府大人!” “两位快快请起。”严信搀了一把,“萧老夫人怎么来了?” 底下人快速上前奉茶,其后小心翼翼的退下。 “都坐吧!”严信拂袖落座。 二人对视一眼,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是为了哑巴来的吧?”严信端起杯盏,淡淡然的饮茶,“眼下还不能确定身份,所以关于案子的事情,暂时不可外泄,还望两位见谅!” 萧良善家里死了两个人,原是苦主,可严信想起哑巴那副模样,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他轻蔑冷笑,身为知府,心里很是不痛快。 “他就是木匠海连天。”萧良善沉着脸,几近咬牙切齿,“就是他!” 严信瞧了他一眼,转而望着一旁,捻着佛串子的萧老夫人,“萧老夫人也觉得,这哑巴就是凶手?” “老婆子不认识什么木匠,只是家里人出了事,总归要讨个说法的。”萧老夫人不温不火的开口。 毕竟,萧长陵在火灾中受伤,她这个当祖母的来为孙儿讨要公道,实属正常。 “这场火灾,到底是因何而起,又是谁做的手脚,杀人放火,知府大人可不能轻纵啊!”萧老夫人紧了紧手中的拄杖,继续捻着她的佛串子,“老婆子虽然无官无爵,但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子孙后辈,任人欺凌。” 严信呷一口杯中水,慢悠悠的放下杯盏,“老夫人所言极是,本府也是这么想的,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一语,双关。 萧良善裹了裹后槽牙,眉心用力拧起…… 第241章 被女人压了一头 萧老夫人是个会做人的,毕竟一人撑起这萧家,不是靠着嘴皮子就可以的,还得靠脑子和手段,上京到底是上京,天子脚下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严信纵然端着知府的架子,也得给萧老夫人几分薄面,这便是萧良善的用意。 “老夫人所言极是。”严信点点头,“是以这些时候,本府会着府衙众人,齐心协力督办此事,务必抓住凶手,给萧家一个交代,也给扈州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萧老夫人没有再说话,倒是一旁的萧良善忍不住了。 “那个哑巴果真没交代吗?”萧良善问。 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他这一口气堵在胸口,势必要凶手血债血偿。 “既是哑巴,如何交代?”严信反唇相讥。 萧良善面色黑沉,“知府大人,那人不是个哑巴,是装哑巴,必定是做贼心虚的海连天,那厮为了杀人,故意损坏容脸,所以……” “够了!”萧老夫人出言制止。 萧良善一怔,严信眉心微蹙。 “家里人出事,身为长者自当为其做主,但知府大人才是主位,你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萧老夫人捻着佛串子,音色微沉,“知府大人面前,不可造次!” 萧良善深吸一口气,心头了悟,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回原位坐下。 “知府大人莫要在意,丧子之痛,实在是……”萧老夫人摇摇头,满面哀痛。 严信若然计较,便是说不过去了。 “萧老夫人严重了,在本府的管辖境内,出了这样的恶事,是本府之过,本府难辞其咎。”严信痛心疾首,“只是本府再怎么着急,也不能随便拿人搪塞糊弄你们,若是真的抓错了人,让真凶逍遥法外……” 萧良善沉默。 “知府大人秉公处事,是百姓之福。”萧老夫人端坐在上,“老婆子相信知府大人,萧家也将希望寄托于大人,还望大人能早日破案,抓住真凶,莫要让咱们这些苦主等太久。” 严信点头,“萧老夫人放心。” “有大人这句话,老婆子没什么不放心的。”萧老夫人徐徐站起身来,“我萧家虽然不似昔年荣耀,但终究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告辞!” 萧良善不甘心,他是想来要人的,可萧老夫人只是敲山震虎一般,震了震知府大人而已。 只是,萧老夫人已经走了出去,萧良善自知不可能再开口,只得讪讪紧随。 瞧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严信的脸色愈发凝重,“呵!” 好大的派头! 萧良善身为族长,如今被萧老夫人压了一头,在知府大人跟前,连话都说不上,这些年养尊处优,被人高高举起惯了,哪儿受得了这份窝囊气? 何况,萧老夫人还是个女人…… 自己被一介妇道人家压一头,他这萧氏的族长,如何能忍? “你为何……”萧良善气不打一处来。 萧老夫人瞧着他,“阿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性命攸关,知府衙门。” “理该将人要过来,知府衙门办事不力,咱就得自己看着办,若是都指望他们,那小羽和安儿的仇,还不知道何事能报?”萧良善恨得咬牙切齿。 萧老夫人沉着脸看他,“当年将,军府扶你上族长之位,是想让你镇住扈州萧氏,让大家都能齐心协力,而不是仗着萧氏之名,在扈州城内颐指气使,到处结怨。” 第229章 听得这话,萧良善面色一紧,登时极为不悦的抿紧了唇瓣。 “萧家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心里不清楚吗?”萧老夫人面色沉冷,“别怪我没提醒你,纵山高皇帝远,也有栽的时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萧良善张了张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害了萧家?” “你有没有害了萧家,我远在上京不清楚,但是你看看现如今的扈州城,就该明白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你的掌控,如果你还不加以克制,接下来要出事的是谁,可就真的不一定了!”萧老夫人算是看出来了,严信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所以略微偏向于那个哑巴。 上京之内,帝王有心盯着萧家,是以萧家再想崛起委实太难,如果再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可就真的更不好说了…… 虽无功,但也不能有过,否则萧家在上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萧良善他们在扈州城内潇洒恣意,可有想过上京将,军府的处境? 既如此,那便各自安好,谁还没个自私的心思呢?! “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那个哑巴?”萧良善隐约觉得不对。 萧老夫人拄着杖,站在了车轱辘边上,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第242章 被她抓个正着 乍见着萧老夫人这般神色,萧良善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下意识的环顾四周,隐约意识到这里面的事情可能不简单。 但一想起儿子和孙子的死,又止不住红了眼…… 那可是他的心肝肝,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如何承受得住? “有些事情,不要光用肉眼去看,得小心谨慎,莫要授人以柄,否则后患无穷。”萧元氏搀着萧老夫人,登上了马车,没有过多解释。 萧良善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作罢,免得到时候再出意外,但血债……必须血偿! 待马车离开之后,萧长赢靠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还真是足够小心,不够这忍耐力也是厉害。 居然没吵没闹,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 想了想,萧长赢转身,瞧着府衙高耸的墙。 “倒是越发有意思了!”语罢,他睨了一眼墙角,头也不回的离开。 有些事,自然会有人去处置。 府衙这边没能得到消息,但萧良善不会就此罢休,将那疯女人的家里掀了个底朝天,其后又放了一把火,烧了木匠的屋舍。 顷刻间,木质的屋舍连同周遭的篱笆墙,都被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 等着乡邻赶到,所有的一切都付诸一炬。 灭火之后,众人无奈的轻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是谁干的,但是谁也没瞧见是谁干的,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远远的,有暗影一闪即逝。 现如今的扈州城,都在议论着哑巴和疯子的事情,谁都不愿意相信,一个哑巴和一个疯子,杀了萧家两人,都在揣测着,是不是知府大人抓不住真凶,就找两个替死鬼来顶着? 流言蜚语,不绝于耳。 温枳刚从医馆里出来,眉心微微拧起。 “小姐,您说这样下去,那哑巴和疯子,会不会真的成了替罪之人?”四月将一包果脯揣在怀中,“奴婢不太相信呢!” 四月不信,温枳也不信。 但如果知府大人信了,那就难说了…… “欸?”四月一怔,“那不是……” 萧姿? “她怎么在这里?”温枳皱眉。 四月有点兴奋,“小姐?” “悄悄的。”温枳勾唇。 主仆二人绕了一圈,到了萧姿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 萧姿这会正与一人交代着什么,但瞧着神情应该是有些焦灼的,“你确定没有做点别的?” “绝对没有,小姐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不敢多余。”那人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瞧见了似的,“之前祠堂起火,跟我可半点关系。”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规矩。 越矩之事,断然不可做。 若是让人知晓,以后自己在江湖上哪儿还有出路?要知道,各行各业,都有属于自己的规矩和道理,是不能轻易触碰的底线…… 这叫,行规。 “那就是说,大火之中……”萧姿瞬时打了个寒颤,“真是活见鬼了!” 再三肯定,不是自己找的人,做的事情,萧姿面色全变了,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如今是肯定了,那就说明萧长陵当时在火场里看到的…… 要么,真的是个孩子。 要么…… “小姐?”男人低唤,“您没事吧?” 萧姿回过神来,“你敢发誓?” “我发誓,小姐让我跟着那女子,只管装神弄鬼,不能有过激的举动,我可是真的真的,照着小姐所言去做的,若有另外的举动和野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姿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反应。 “小姐?小姐?”男人连喊两声。 萧姿终于回过神来,塞给他一点银子,“走远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件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那当然。”男人掂量着手里的银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如今灾既已平,自然是要消失的,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小姐只管继续来找我!告辞!” 第230章 萧姿面色铁青,身子一软,便贴在了脊背上,目光略显迟滞的望着前方,只觉得一股寒气陡然从脚底心窜起,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居然不是……”萧姿小声的嘀咕,“这扈州城,太邪门了!太邪门了!” 落雪上前,“小姐,没事吧?” “这地方不干净。”萧姿忽然神神叨叨的,一把握住了落雪的手,“这里不干净!” 落雪:“??” 小姐的癔症又犯了? “不行,我得早点离开这里,早点走!”萧姿快速朝前走去,“我要离开扈州城,我要回上京去,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瞧着萧姿离去的背影,四月啐了一口,“估计就是这人!” “应该是。”温枳勾唇,“让陈叔把人收了!” 既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正好,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是!” 温枳与萧姿,是前后脚进的旧宅。 管事的面上有些尬色,“二少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有事?”温枳提着药包,缓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管事紧跟在后,“二公子一直在找您,咱还派人去找您了,许是路上没碰见您?” “哦,我路上耽误了一会。”温枳瞧着管家脸上的颜色,不由的面色微恙,“发生何事?” 脚步,陡然顿住。 院子里传出的声音,已经回答了一切。 第243章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瞧着提着食盒站在院中的丁舒真,管事有些紧张,温枳倒是没什么反应,缓步从她跟前走过,朝着屋内走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少夫人!”万里行礼,然后开了门。 温枳瞧着他,“做得很好。” “少夫人吩咐,奴才谨记。”方才便是万里,把人拦在了院中,不许丁舒真靠近房门,这才有了丁舒真的潸然泪下。 丁舒真紧了紧手中的食盒,没想到竟是温枳吩咐的,眼底掠过一丝愤恨,“弟妹?” “大嫂要照顾萧珏,已经很是辛劳,这边就不用你忙活了,我自己的夫君,自己会照看。”温枳站在台阶上,不温不火的开口。 丁舒真皱了皱眉头,眼底含泪,“弟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如此见外?” “就因为没拿嫂子当外人,所以才会快人快语,若是有什么话戳了嫂子的心肝,还望嫂子见谅,我年岁轻,不懂得说好话,想来嫂子也算是个长辈,不会与我计较。”温枳瞧了四月一眼。 四月快速上前,伸手去接丁舒真手里的食盒。 话都让温枳说了,丁舒真一时间,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笑话。 茶言茶语,谁还不会呢? “我……”丁舒真抓紧了手中的食盒。 四月当即笑道,“哟,小姐误会了,大少夫人不是来给姑爷送吃的,这是她自个的东西呢!” “既如此,大嫂赶紧回去照看萧珏罢了!”温枳皮笑肉不笑,“要不然这里面的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四月,去小厨房把我之前熬好的燕窝粥热一热,估计这会,你家姑爷也该饿了!” 四月行礼,“是,小姐!”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压根没给丁舒真开口的机会。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枳已经进了门。 房门,再度关上。 万里守在门外,四月去了小厨房。 丁舒真站在门口,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面色青白得厉害,连带着手背上都青筋凸起。 “大少夫人?”管事的上前,“您还是先回去吧!”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二少夫人不欢迎她,还这样巴巴的往跟前凑,倒是真的有点贱兮兮的感觉。 “把这个,递给二公子吧!”丁舒真深吸一口气,满面委屈的将食盒递给了管家,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还真是将管事都给震了一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真当厉害! “是!”管事行礼。 丁舒真转身就走。 管事深吸一口气,徐徐站直了身子,提着食盒朝着万里走去,“都听到了?” “少夫人能照顾好公子。”万里没有接。 管事瞧着食盒,倒是像极了烫手的山芋。 “不管怎样,先接着吧!”管事叹口气,见着万里还是不肯伸手,便将食盒往栏杆上一放,“我就放这罢了,要如何处置,那是二少夫人的事情。” 语罢,管事转身离开。 万里不为所动,这食盒谁爱拿谁拿。 屋内,静悄悄的。 萧长陵其实听得见外头的动静,但现在自身难保,哪儿能多做选择,何况他这厢骗了温枳的银子,总得安生几天,不可太过肆意。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府衙那边还没动静吗?”萧长陵低声询问。 温枳倒了杯水,回到了床边坐着,伸手递给了萧长陵,“祖母和母亲都还没回来,暂时不知道那边的消息,不过街上有人议论,说是哑巴和疯女人,做不了那杀人的勾当。” “一个哑巴一个疯子,能杀萧家父子?”萧长陵喝着水,兀自摇头,“这肯定不对。” 温枳应着,“但是宗伯那边却不这么认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不管是哑巴还是疯子,只要跟这事儿有关的都得死!” 第231章 闻言,萧长陵紧了紧手中杯盏,没有吭声,生怕温枳误会似的。 可萧家有多心狠手辣,温枳又不是没领教过,外表看是温厚,内里却是凉薄寡恩…… “好了,夫君还是养伤为重。”温枳只字不提,方才的丁舒真。 这倒是让萧长陵,暗暗松了口气。 直到萧老夫人回来,旧宅内才又有了动静,温枳便借着打听的名义,出了院门,避开了与萧长陵的独处。 “也不知道府衙那边,能不能查清楚?”四月小声嘀咕着。 温枳站在走廊里,瞧着那边的动静,靠这些人还不如靠陈叔,至少陈叔不会冤枉好人…… 至于府衙那边,应该会有所眉目吧? 只是,温枳没想到,府衙那边得到的眉目,居然与自己有关…… 第244章 门前三炷香 因着祠堂起火,其后又出了人命案子,所以这些日子衙门的人便暂时看住了祠堂,打算从内里查找一些线索,可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在里面找到了线索。 一块帕子。 质地极好,料子非寻常人可用,只是这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温。 更可怕的是,这帕子里裹着一样东西。 衙役面面相觑,不敢擅作主张,当即将东西递到了知府严信的面前。 “是在一个墙角下找到的。”衙役如实上报,“当时有砖块压着,那个位置好像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咱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着了,没敢声张。” 那毕竟是萧家的祠堂,若是萧家的人知晓,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 这是实话。 “这好像是……”帕子里裹着一张纸,上面画着点东西,瞧着像是图纸,师爷跟着瞅了半晌,犹犹豫豫的开口,“萧氏祠堂的图纸。” 诚然,这张图纸有所深意。 “你是说,在尸体的位置发现的?”严信有些怀疑。 衙役连连点头,“对!” “不对啊!”严信当时也在场,“尸体那个位置,包括附近都查过,没发现有什么遗留啊!” 师爷颔首,“当时都看过了,的确没有,那就说明后来又有人进去了。” “可咱的人一直守着呢!”捕头赶紧站出来。 这事他得先说明,自己和手底下的衙役,都没有玩忽职守,一直守着没走开过! “那就说明那人的功夫,在你们之上。”严信皱了皱眉头。 捕头不可能一直在那里,为了避免冲突,对方肯定是找准了时间,趁着衙役不注意,悄悄的将那东西丢在了祠堂里。 思及此处,严信当即起身往外走,“走,去祠堂。” 既然人来过,肯定是会留下痕迹的。 雁过留痕,不可能走得这样干净。 查! 捕头开始查找,发现帕子周围所有的地面,墙头,甚至于屋顶,地毯式的一寸寸的搜寻。 帕子包裹着祠堂的图纸,在图纸的正中央位置,有一点黑色。 浓墨。 “瞧着不太寻常。”师爷说。 严信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图纸,“找找看,具体位置在哪?” 可能,是对方用墨的时候,用力了一些,也可能是墨汁晕染,他们多虑了,但只要有一丝线索,都不能就此轻纵,该查的就得查。 毕竟里面掺杂了人命,如果真的查不出什么,萧家的人必定不会罢休,若是真的闹到了上京…… 这萧家祠堂,严信之前只进来过两次,且只是在外面,现如今进了这内里,惊觉这祠堂修建得委实华丽,里里外外透着奢靡贵气,但隐约中……也有点脊背凉飕飕的感觉。 “是不是这里?”师爷犹豫了半晌。 严信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院中。 主祠外头立着两尊凶兽石像,在外头的院中还圈了一池水,水中央是三根石柱,这点墨的位置,好像就是这一池水,这三根石柱。 石柱瞧着,类似于三根香,只是表面粗糙,为简单的假山石,上有青苔与绿植,乍一眼也只是装饰之物,倒也没什么特别。 “好像是这里!”严信绕着水池走了一圈,若有所思的盯着这三根假山石,“应该是这里。” 即便是这里,那接下来又能如何? 如此这般,还能拆了不成? 这可是萧家祠堂,拆里面的东西……是会付出代价的。 “大人?”师爷也有些犹豫,“这、这……真的要……” 要拆了吗? 也许,只是对方随手而为。 也许,只是个假象。 也许…… “说不定是挑拨离间。”师爷低声说。 这点,严信也明白。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哑巴和疯子那边,什么线索都没有,这两人不开口,谁也撬不开他们的嘴,只能是另外找线索,不然……大刑之下,冤死了哑巴和疯子,瞒不住满扈州城的百姓。 严信又绕着水池走了一圈,临了临了的,好似下定了决心,“去,给本府找几个力气大点的,外头封锁消息,别让萧家的人靠近。” 听得这话,师爷便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当即行礼,转身就去安排。 不多时,师爷便带着几个力气大的衙役回来,手里拿着锤子铲子和出头,那架势已经很清楚了。 “给本府挖下去!”严信站在边上看着,“掘地三尺。” 第232章 在他们回来之前,严信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了底儿,但还是不敢肯定,毕竟有些东西只是在书上见过,现实中还真是闻所未闻。 师爷默默的在旁边瞧着,几个衙役旋即开始了挖掘。 水池不大,就这么一圈,连同里面驻着的三根假山石,倒像是一枚印章,压着底下的什么东西似的。 让人瞧着就浑身不舒服,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挖!”师爷在旁边指挥。 衙役们用力的挖掘,不敢停下半分,只是这位置被粘合得分外牢固,好像是精心设计一般,内里浇筑着黏土,用料可谓是十足十的厚重。 七尺男儿,用尽全身力气,刨了半天也只是挖出一个缺口。 好在,一个力气不济,下个顶上。 一个接一个的挖下去,终是在过午没多久之后,将水池挖开了缺口,凿进了内里…… 第245章 挡不住,真的挡不住 当然,这么大的动静,纵然是萧家的人不在场,也能在外头听到,这毕竟是萧家的祠堂,又不是闲杂之地,萧家那边必定是盯得紧。 这里面的动静持续了这么久,萧家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你挖人祠堂,谁能听之任之? “大人!”衙役着急忙慌的赶来,“萧家的人来了。” 萧良善领着人围拢在外头,此番大有不肯罢休之意,一个个面带怒意,身后跟着大批的护院,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我萧家的祠堂,纵然萧家落魄,却也不能沦落到,任人挖了祠堂的地步!”萧良善面色黑沉,已然愤怒到了极点,“萧家连丧两命,知府大人至今没将凶手正法,却对我们这些苦主肆意折辱,实在是……欺人太甚!” 此话一出,身后的萧家众人更是义愤填膺。 族长的儿子孙子都死了,萧家的祠堂被人放火烧了,萧家与扈州城驻足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遭此重创,简直可以用“奇耻大辱”来形容。 人命要紧,但是萧家的声誉更是重中之重…… “知府大人现在是在刨人宗祠,这是要遭报应的!” “不去抓真凶,却在这里挖宗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真的欺负我萧家无人了吗?” “岂有此理……” 议论声,此起彼伏。 衙役们哪儿挡得住,毕竟萧家在扈州城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所谓温水煮青蛙,所有人都逐渐摄于萧家的威势,渐渐的便不敢再违拗。 外头闹腾,内里自然也不会安生。 严信这会心里也有些发怵,萧家的人闹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上京萧氏曾是天子脚下的重臣,纵然眼下逐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人?”师爷犹豫,“这可如何是好?萧良善可不是好相与的,这人若是闹起来,势必不死不休,要不然……” 瞧着被挖开一个缺口的水池,严信的确是进退维谷,可想起了哑巴和疯女人,他忽然对萧家有种极端的抵触情绪,眉心拧得生紧,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大人?”师爷低唤。 严信脑瓜疼,若有所思的揉着眉心,“你盯着些,本府先去那边应付,若有线索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本府会自行负责。” 这是给师爷吃一颗定心丸,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继续挖下去。 出去的那一刻,严信心头微沉,尤其是见着萧家这般紧张的样子,萧良善一股脑的想往内冲,探头瞧着内里的动静,眼底有些掩不住的慌乱之色,可见是有些名堂在内。 “知府大人!”萧良善自从死了儿子和孙子,整个人都被戾气萦绕,说出来的话自然是难听得很,“您不在府衙好生追查凶手,却跑到我们这萧家祠堂里,又是锄头又是铲子的,到底意欲何为?果真是当我萧家无人,便想掘了我萧家的祠堂吗?” 听得这厉声质问,严信先是一愣,其后默便端起了知府大人该有的架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底下萧家众人,“怎么,本府办案还得请示尔等,萧良善,你是萧家的族长,不是本府的顶头上司,纵有薄名在身,岂敢对本府指手画脚?” “我……” 萧良善正欲争辩,但听得内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不由的面色一紧,旋即偏头看了一眼众人。 “知府大人!”萧良善拱手揖礼,“草民只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心中悲痛,口不择言,还望知府大人见谅。” 严信神色稍缓,身后的声音和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但终是要继续拖延时间,否则的话…… “本府也知道,萧族长承了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有些事终究不可操之过急,要不然造成了冤假错案,本府便是罪无可恕。”严信瞧着满脸的无奈,“你没坐在本府的位置上,自也不知道本府的难处。” 里面的动静在继续,萧良善很明显的急了。 “敢问知府大人,里面在做什么?”萧良善问。 严信稍稍侧了脸,心下微恙,“不过是找线索罢了,在院子外头,还望萧族长莫要紧张。” 话是这么说,但萧良善的脸色,在听到“院子外头”时,已经肉眼可见的变了,似乎是已经明白了,严信的用意,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起来。 “知府大人,这毕竟是萧家的宗祠,纵然您要做点什么,是不是也该让萧家的人在场?”萧良善这会算是退了一步。 第233章 这个要求,严信无法拒绝。 但他又很清楚,如果放任萧家的人进去,这件事绝对没完没了,而且按照这进程,内里应该还没挖掘到底,也就是说……尚未见到成效。 这会进去,等同功亏一篑! 然,严信没有拒绝的理由,站在门口沉吟了半晌,只能以自身挡在院门口。 “知府大人为何要拦着?”萧良善眯了眯眸子,“难不成,里面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严信眉心一跳,还真是…… “知府大人这般遮遮掩掩……”萧良善拾阶而上,“莫不是真的在做什么?” 第246章 招了招了 严信绷直了脊背,“放肆!” “知府大人这是作甚?”萧老夫人从外头而来,拄着杖从回廊那边走来,神色凝重,脚步沉稳,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严信。 若只是一个萧良善倒也罢了,可现在多了个萧老夫人,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 上京萧氏,在扈州城还是有点名头的。 曾经的三军统帅,满门忠烈。 “萧家的宗祠,却是连萧家人都进不去,知府大人此举,未免太过了吧?”萧老夫人终是站在了严信跟前,一手拄杖,一手佛珠。 严信深吸一口气,“萧老夫人,本府不是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萧老夫人已经近至跟前。 严信说不出话来,只得偏开身,放了萧老夫人过去。 见状,萧良善紧随其后。 萧家众人,鱼贯而入。 等萧良善见着衙役,正挥动着铲子挖掘着水池,止不住愣了愣,紧接着便是面色骤变,当即冷声厉喝,冲了上去,“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你们都在做什么?” 萧老夫人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登时站在原地愣住。 这不是挖祠堂,这是水池呢? 水池里,有什么? 心下微沉,萧老夫人瞧着萧良善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隐约意识到,这里面怕是有问题,只是这一时半会的,她暂时没想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住手!”萧良善冲上来的时候,身后的护院也跟着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便挡开了这些衙役。 瞧着被挖得面目全非的小水池,还有倒在边上的三根假山石,萧良善的面色已然全变了,看向水池的时候,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师爷在旁边瞧着,看着萧良善的神色变化。 只见着,萧良善慌张的看着被挖掘的地方,似乎是想找点什么出来,但又怕真的弄出点什么来,那种忐忑的慌乱,让人瞧着心里发怵。 这里面…… “知府大人?”萧老夫人开口,“您不该给个说法吗?查案子查到了祠堂里,还不忘挖两下,这里面是藏着金子还是藏着银子呢?知府大人,死的是我萧家的人,您该做的是为死去的人做主,可先您挖的也是萧家的宗祠,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严信沉着脸,徐徐开口,“萧老夫人言重了,事出有因,本府提前处置了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此处虽然被挖掘,但本府可以保证,待事后必定会着人重新修补,恢复原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萧家的人还要追究,便是不给知府大人面子。 可萧良善不这么认为,“萧家宗祠所有的摆设,都是有讲究的,知府大人可知晓,您这么一弄,咱萧家的风水便会就此破坏,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找谁说理去?这事就算是捅破天去,知府大人怕也没办法跟咱交代吧?” “你……”严信心虚。 这事,还真的是他理亏。 凭着一张不明不白的图纸,便在萧家的祠堂里擅自挖掘,的确是…… “还请知府大人的人,全部退出萧家祠堂。”萧良善开口。 这是逐客令。 “这……”师爷一怔。 好歹自家大人是知府,萧家的人这般嚣张跋扈,竟是连知府都没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知府大人?”萧老夫人开口,“老婆子虽然不是公门中人,但先夫也算是为朝廷效过命,还丢了命,若是他在天之灵,知晓萧家宗祠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我想,若是朝廷知晓此事……” 后续的话,不必多说也清楚了。 “本府……”严信是一口气憋在心口上,咽不下吐不出,当知府当到这个地步,委实是窝囊,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下了逐客令,实在是难受。 萧良善做了个手势,“请!” 场面,趋于尴尬。 屋顶上,陈叔眉心紧蹙,心里盘算着,怎么还没来呢? 这个时辰,按理说也该到了吧? 眼见着严信没了法子,甩袖朝着院门口走去,陈叔这心里委实有些焦灼,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人呢? 人呢! 哦,到了! “大人!”捕头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大人,招了,招了!” 捕头的声音很是响亮,那一声“招了”简直就是及时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有人心慌,有人心安。 有人焦灼,有人如释重负…… “大人!”在众人迟愣的时候,捕头已经冲到了严信跟前,啪的一声行礼,“大人,大牢那两人已经开口了。” 第234章 第247章 挖到了 一听开口了,严信自然是喜不自禁。 但是萧良善的脸色,却旋即暗了下来,算是喜忧参半。 报仇是真的要报,血债血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这报仇是在找到真凶,不泄露某些秘密的前提下,交由自己手中宰杀。 至于府衙这边…… 萧良善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些人杀死自家儿子和孙子的缘由,心里有数的人,对什么都是抗拒的,那一层黑幕若是被掀开,整个萧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甚好!”严信当即转身。 捕头忙道,“人已经带来了。” 听得这话,严信愣了愣,这是何人吩咐的? “不是您说的吗?”捕头瞧着自家大人发愣的模样,不由的心下一惊。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招了是好事,但是招了之后……严信可没说,让人把他们带到这萧家宗祠来,是以捕头这话一出口,二人皆是愣怔了一下。 严信毕竟是知府,到底是反应快一些,当即明白了,这怕是被人设计了。 且设计之人…… “把他们带进来吧!”须臾,严信低声开口。 捕头颔首,绷着一张脸走了出去,全然没了方才的喜悦之色。 很显然,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让萧老夫人也跟着愣住,边上站着的萧元氏一头雾水,全然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脑瓜子嗡嗡的。 萧良善反应过来了,瞧着被刨开的水池,再听得捕头说的那些话,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他倒是想阻止,可话到了嘴边,来不及吐出口,便瞧见人已经被捕头带了进来。 还是那个哑巴,还是那个女疯子。 只是看上去,这二人神色不太对,平静得像个没事人一样,麻木得宛若泥塑木雕一般。 进得祠堂,疯女人身子止不住颤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至少瞧着不太正常,走路的时候也是跌跌撞撞的,还是边上的哑巴,时不时的搀她一把,让她免于摔跤。 “大人!”捕头行礼。 严信瞧着眼前这二人,目色愈发深沉,“既是已经开口说话,那就把话说清楚,现如今萧家的人都在,尔等若是冤枉,本府必定为你们做主,但若是有半句虚掩,本府也决不轻饶。” 这话刚落地,哑巴便抬起头来,看了严信一眼。 他这厢倒是还没太大的反应,却见着疯女子一下子冲了出去,登时扑在了水池边的乱石堆里,这些乱石还是方才从水池底下挖出来的,凌乱而湿滑。 “啊啊啊……”女人歇斯底里,嚎啕大哭。 这哭,不像是疯子。 她伏在水池边上,发了疯似的,用双手刨着底下的砂石,哪怕是鲜血淋漓,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好像底下真的埋了点什么? “疯了,疯子,快把她拉开!”萧良善疾呼。 严信睨了捕头一眼,这事可不敢让萧家的人去做。 捕头旋即带着衙役上前,先萧家护院一步,拉拽起了疯女人,免得萧家的护院下手没轻重,到时候真的废了这条线索。 “别碰我,别碰我!”女人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的女儿,我的孩子……” 眉睫陡然扬起,严信骇然上前两步,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墙头的陈叔,先是一愣,俄而面色微变。 “掌柜的,什么意思?”身边人低声问。 陈叔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那水池位置,“该不会是……” “是什么?”身边人不解,“这女人还真的疯了。” 要不然,谁会冲着一堆乱石喊我的孩子呢? “萧家的人丧尽天良,死有余辜!”陈叔咬牙切齿的低语。 闻言,身边人不敢再吭声,只是默默的盯着院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疯子,疯子!”萧良善眼底已经有了杀意,若不是碍于严信在跟前,只怕已经动手,“知府大人,这是萧家的祠堂,您怎么敢什么人都往这里带?” 这话一出口,疯女人陡然转头,目光狠戾的盯着萧良善。 眸光猩红,眦眦欲裂。 那是一种想要吃人的眼神,恨到了极致,恨不能将他们食肉寝皮,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萧良善!”疯女人忽然就不“疯”了,直呼其名。 四下,陡然安静下来。 萧良善陡然心神一震,但到底是萧家的族长,也算是见多识广,岂会被一个疯女人震慑住,当即厉声怒喝,“她是装的,她装疯卖傻,吾儿一定是她杀的!” “哈哈哈哈哈……”女人笑得浑身激颤,“让他死得全乎,是我们的不是,应该让他死无全尸才对,要不然,如何对得起被你们萧家杀害的无辜之人?” 萧良善啐一口,“你放屁!” “萧家丧尽天良,为什么老天爷不长眼,不一个雷劈死你们这些活畜生?”疯女人泪流满面,指着萧良善和萧老夫人,句句血泪,字字带刀,“就为了这么一个祠堂,你们刨人祖坟,扩土扩地,干尽了缺德事,还将无辜的孩子……” 说到这里,疯女人掩面嚎啕,已然说不出话来。 严信缓步上前,站在了水池边上,转头瞧着激动的萧良善,又看了看嚎啕大哭、瘫坐在地的疯女人,伸手指了指师爷,“挖!” 第235章 “不行!”萧良善冲上前,“坏了我萧家的风水,谁来承担?” 严信深吸一口气,“那便以本府这顶乌纱来担!” “那是什么?” 第248章 他们的孩子在下面 一团红绳?肉眼可见的,像是红绳,但又不确定是什么东西,只能先从黏土里扒拉出来再说,着实不好分辨是什么?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但萧良善知道那是什么,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便是萧良善这一细微的变化,让严信意识到,问题没那么简单,旋即上前查看,想瞧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什么?”严信不解。 师爷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捧在掌心里,搁在帕子里,仔细的反复查看,“好像是一根红绳。” “放清水里洗……”还不等严信把话说完,那个疯女人已经冲了上来,疯似的夺过了师爷手中的东西,满脸是泪的捧在掌心里。 那一瞬,万籁俱寂,只剩下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严信默默的僵直了脊背,其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萧良善,已然明白了些许。 “这是何物?你为何如何嚎啕大哭?”师爷趁热打铁,当即发问。 这么多人在场,被她哭得心酸无比,明明心里有了答案,但又不敢真的下结论,现实的残忍,远胜过人的想象。 有些东西一旦被揭开,便是鲜血淋漓,无耻至极…… “这是我女儿小慧的东西,是我亲手编的,亲手挂上去的,上面原该有一枚平安符。”疯女人泣不成声,说话的声音都是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平安符,为什么保不了她的平安?老天爷啊,为什么?” 严信陡然转头望着萧良善,“萧族长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孩子的东西会在这水池底下?” “上面没有名字,没有特征,天底下所有的红绳不都差不多吗?凭什么她一句话,知府大人就信?”萧良善死鸭子嘴硬,虽然有慌张,但绝对不会轻易承认什么。 严信知道,这的确不足以证明什么。 “我的女儿叫福慧,她很聪明也很漂亮。”疯女人瘫坐在那里,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红绳,哭声不歇,“可有一天,她忽然被抢走了,对方不是想要她这个人,是想要她的命。” 严信眉心陡蹙,萧良善急了,“你胡说什么?” “她没有指名道姓,萧族长这么着急作甚?”师爷开口。 闻言,萧良善面色一紧,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萧老夫人,也不知道这老妇人心里在想什么?从方才到现在,萧老夫人一直没说话,仿佛置身事外,好像个局外人一般。 这让萧良善心里不痛快,总觉得这老妇人没安好心,好似在盘算着什么? 又或者,是在找退路? “他着急,是因为这水池底下埋着萧家宗祠里,最肮脏的秘密。”哑巴忽然开口,惊了所有人。 师爷愕然望着捕头。 捕头略显无辜,“我说了,他们都招了,那自然是都开了口,只是这哑巴伤了嗓子,说话的声音很轻,说得有些不太清楚而已。” 的确,哑巴的声音嘶哑如破布一般,让人听得很不舒服,但即便如此,还是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萧良善刚要上前,却见着捕头和师爷左右上前,护在了哑巴的跟前。 陈叔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这是要揭开秘密了吧? 萧家宗祠的秘密…… “这水池底下,有什么秘密?”严信追问。 哑巴佝偻着腰,慢慢悠悠的上前,然后吃力的跪在了水池边上,“秘密就是,这里面埋着几条人命,幼小的、鲜活的孩子。” 眉睫陡然扬起,严信面色铁青,当即又往前靠了两步,“给本府挖下去,挖!” 有人命? 挖下去就知道了,谁说的话是真的,谁说的话是假的。 “不准挖!”萧良善一声令下,护院全部围拢上来。 严信面色陡沉,“怎么,还想跟本府对着干不成?萧家虽然在朝有人,但事已至此,总归要讲个道理,求个真相吧?萧族长既是不愿咱挖下去,那不如就实话实说,告诉咱们,这底下究竟有什么?” 萧良善沉着脸,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挖!”严信今儿算是杠上了。 可萧良善也是杠上了,然…… 萧老夫人恰在此时开了口,“知府大人?” “萧老夫人也想要以威压示人吗?”严信冷着脸。 萧老夫人摇摇头,轻轻跺了一下手中的拄杖,“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但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倚老卖老。不若这样,若是底下真的……那便请知府大人秉公办理,老婆子绝不插手。” “你……”萧良善愕然。 萧老夫人又道,“但若是没有,这些诬告之人,咱一个都不会放过,请知府大人为萧家做主,还萧家一个清白,从此以后再不许任何人,在扈州城内污蔑萧家。” 严信有些犹豫,尤其是见着萧老夫人如此肯定,心里更是直打鼓。 “果然。”陈叔皱眉。 底下人不解,“掌柜的,果然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陈叔说。 严信被萧老夫人这么一唬,还真的是迟疑了…… “若是草民所言有虚,愿以项上人头,向萧家赔罪。”哑巴跪地磕头。 第236章 疯女人紧跟着也向严信磕头,字字泣血,“若有污蔑,愿公开处刑,以死谢罪,请知府大人做主!” 第249章 打桩 “若是挖不出东西,老婆子可要一封折子上递天听,知府大人……得想清楚。”萧老夫人慢悠悠的开口。 严信知道她这意思,无外乎是这顶乌纱。 哦不,是自己的前程。 上京萧氏皆为国捐躯,死在边关,所以帝王对于萧家是有所愧疚的,在某些方面自然有所偏颇,若是真的闹大了,说不定帝王震怒,不只是丢了乌纱断了前程,还有可能连命都搭进去。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人心忐忑,都知道现在的局面,可能导致怎样的后果,但又都不甘心。 “本府为扈州知府多年,说起来还真是窝囊。”严信自嘲般笑了笑,“穿着一身官服,其实就图个衣锦还乡,无功无过,来日颐养天年。可现在想想,活着……似乎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着?” 师爷犹豫着,“大人要想清楚。” 人性都是自私的,这会若是停下来,那还有挽回的余地……若继续,纵然底下有什么,也算是跟萧家彻底结了怨。 “挖!”严信坐在了边上的假山石上,“本府只想求个真相。” 萧良善额头的冷汗,咻的下来了,面色已然接近苍白,只是他还有些不敢,转头望着萧老夫人。 可萧老夫人对他投来的祈求眼神,几乎是视而不见,兀自站在一旁,一手拄杖一手佛珠,瞧着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吃斋念佛之人。 衙役们不敢再耽搁,知府大人都已经下定决心,他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嘿咻嘿咻,一挖到底。 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牛鬼蛇神,只想重见天日…… 蓦地,锄头停下来了。 “铁锹。”捕头开口。 铁锹递上去,然后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是一根木柱? 不,是好几根。 “我来!”捕头用铁锹,沿着木柱边上小心翼翼的刮开,然后往下戳。 底下,有东西。 “搭把手。”捕头招上来几个人。 一帮衙役围拢在周遭,仿佛做着什么大事,谁也没有吭声,一个个都安静至极。 墙头。 陈叔眉心拧起,“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底下人愕然。 陈叔幽然吐出一口气,嗓子眼里吐出两个字,“生桩。” “什么是生桩?”底下人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瞧着陈叔面上的凝重之色,不由的心内一紧,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不会牵连到小姐吧?” 陈叔咬着牙,“萧家人自己做的孽,若是敢推到小姐头上,我定弄死他们。” 只是,什么是生桩呢? 打下去的一根根木柱,被起了上来,整个院子里里外外的所有人,都红了眼,恨不能将始作俑者碎尸万段,让这活畜生……死无葬身之地。 每一根木柱上,都绑着一个孩子,因着黏土固封的缘故,所呈现出来的姿态和表情,都还是当初刚入土的样子,有双目紧闭,好似晕死过去了,也有睁着眼睛,但是五官狰狞的……活活的闷死、憋死,却无人能救,成了这地桩的一部分。 如此这般,怎能不恨? 如此这般,怎能不报仇? 这一刻,萧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亦是转动得飞快,连带着一旁的萧元氏都已经意识到,扈州城萧家要出大事了,若是再牵连到上京萧氏,那这里面的事可就闹大了! 以萧元氏对老夫人的了解,此时此刻的萧老夫人,应该正在思忖着,该如何把自己摘干净,独善其身。 童男,童女。 严信面色发白,全身都在颤抖,一开始是有些害怕,后面几乎是被愤怒淹没。 不只是严信,包括师爷和捕头,连同在场的衙役和各别护院,都跟着恨意阑珊,这可是孩子啊,尤其是听着疯女人的哭声,还有哑巴那嚎不出来的沙哑哭声,在场所有人都闻之落泪。 “人之所以区别于畜生,便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严信咬牙切齿,眼眶湿润,连声音都变得哽咽,“可你们做的,简直比畜生还不如!畜生啊!” 萧老夫人捻在手中的佛串子,终是停了下来,目光幽沉的转头望着萧良善。 此时此刻的萧良善,面色惨白,不知道作何感想? 忏悔? 不,作恶的人,怎么会后悔呢?纵然是后悔,也只是因为隐藏得不够深,后续处理得不够干净,而不是后悔他做了什么。 “把他给本府拿下!”严信厉喝。 下一刻,萧良善陡然回过神来,“尔敢!” 音落,转头望向萧老夫人。 上京萧氏,可是天子脚下的重臣,纵然是萧家一日不如一日,却也是挂着满门忠烈的门头,哪儿能就这样被人欺负? “萧老夫人这是要包庇吗?”严信沉着脸,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人证物证都在,若是再行包庇,便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萧老夫人叹口气,“这件事,老婆子浑然不知,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下的恶事自然是谁来承受。只是有一点,还望知府大人莫要忘记,犯下血案的不只是萧家的人,这宗祠里面也搭上了萧家的两条人命,知府大人需得秉公处事,莫要偏颇。” 第237章 严信裹了裹后槽牙,下意识的紧了紧袖中手。 萧家的人,各个都是冷血的怪物…… 第250章 她送的平安符,淬了毒 陈叔深吸一口气,“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回禀小姐。” “是!”这事到了这一步,结局已经没那么重要,毕竟最丑陋的一面已经被揭开。 祠堂里发生的事情,现如今还没被泄露出来,外人应是不知。 “你是说,打生……”温枳不敢置信,“他们怎么敢?” 陈叔面色凝沉,“因为事关重大,太过邪门,所以亲自来跟小姐打声招呼,您可千万别被吓着。” “畜生!”四月低声咒骂了一句,“丧尽天良。” 这词一点都没错。 “现在祠堂那边,情形如何?”温枳回过神来。 陈叔忙道,“派人盯着了,想必萧老夫人不会理睬,正在思量着全身而退。要不然,一旦牵扯进去,上京萧氏也会跟着遭灾,朝廷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萧家已成了笑话,若是再出这样的事儿,将,军府被人一封折子送到御前,怕是真的……要毁了。” “嗯!”温枳点头,“扈州城的知府,也不算是什么好人,纵恶与作恶其实没多少区别。他现如今能义正辞严,无外乎是一时的热血上头,等着冷静下来,多半又会生出变故。” 陈叔不语。 四月沉默。 “陈叔,你先回去吧!”温枳道,“咱们应该……很快就会回上京了。” 陈叔颔首,“好!” 待陈叔离开,温枳扶着栏杆慢慢坐下来,神色微沉。 “小姐,这萧家果真是吃人不吐骨头,连……”四月说不出口。 温枳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眉心紧蹙,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的,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明白。 黄昏日落之前,萧老夫人回来了。 回了旧宅之后,萧老夫人便进了自己的院子,没有再出来。 萧元氏的脸色不太好,却是不敢多说半句。 “母亲,这是怎么了?”萧姿有些紧张。 瞧着母亲这般神色,莫不是发现了自己与兄长的勾当? “悄悄的,去收拾东西吧!”萧元氏叹口气,“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也别叫人知道,明白吗?” 萧姿原就想悄悄回上京,没想到母亲倒是先开了口,这一来,自然是巴不得马上去收拾。 “是!”萧姿不敢多问,赶紧带着落雪回去收拾。 看样子,是要提前回上京了。 在萧姿看来,应该是祠堂被烧,又出了命案,所以诸事都被耽搁,祖母那边不太高兴了,这才想着打道回府,全然没想到宗祠那边又出了事。 夜色沉沉。 知府衙门那边传来消息,萧良善连同当时作恶的一帮护院一起,全部被拿下狱。 一时间,扈州城内议论纷纷。 有百姓拍手称好,也有百姓不敢置信。 有人奔相告知,有人静观其变…… 祠堂里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被泄露出去,现如今整个扈州城的人都知道,萧家祠堂里发生的事情,义愤填膺之余,更是诅咒萧家,期待着萧家的下场…… 旧宅里人心惶惶,众人忐忑着,生怕被牵连其中。 “夫君放心,有祖母和母亲做主,总归不会牵连到我们,咱这才刚来多久,这些事全然不知情。”温枳将空药碗搁在一旁。 萧长陵没想到,自己遭受的无妄之灾,竟是与族长有关,因果循环,竟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实在是愤懑至极。 他萧良善作恶,何苦连累他萧长陵呢? “没想到,竟是这样!”萧长陵垂着眼帘,“岂有此理。” 温枳淡淡然开口,“鲁班秘术里和厌胜之术,没成想宗伯竟也信了,还因此祸害无辜,现在满扈州城的百姓都在说,宗伯这是咎由自取。” “呵!”萧长陵闭了闭眼。 咎由自取,活该! 温枳想着,陈叔有所顾虑,是不会把祠堂里的消息,往外传播的,想必另有其人…… 这厢还没回过神来,四月快速进了门,“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何事?”温枳不解。 四月瞧了一眼床榻上的萧长陵,“还不是那位闹起来的,说是咱送的平安符淬了毒,害了孙公子。” 听得这话,温枳陡然站起身来,神色慌张的盯着萧长陵。 “什么平安符?”萧长陵也愣了。 温枳喉间滚动,往后退了两步,“夫君给我的平安符,原是淬了毒的?夫君这是要我死吗?” 萧长陵:“??” 好半晌,萧长陵才反应过来。 “阿枳,你胡说什么?我亲自为你求来的平安符,怎会淬了毒?”萧长陵吃力的爬起来,面色灰白,“哪个庸医,敢这般诬陷?” 温枳一脸的受伤模样,“我原想着珏儿身子弱,便将夫君赠的平安符,转手送给了珏儿,免得大嫂总借着这个名义来寻夫君,没想到……夫君果真不是要我死?” “胡言乱语什么?”萧长陵急于解释,“此事定有蹊跷,我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阿枳动过这样的心思。阿枳,你我是恩爱夫妻,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事情?” 温枳皱了皱眉,“那是什么缘故?大嫂为何要这样污蔑我?莫非,又是为了夫君你……” 第238章 “阿枳莫要胡说。”萧长陵急得满头是汗,“我随你去看看。” 温枳握住他的手,“夫君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萧长陵问。 温枳想了想,“你身上带伤,待会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可激动,交给我来处置。” “好!” 第251章 我不活了 温枳踏入丁舒真的院子时,底下的奴才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有同情也有惋惜,内里还有大夫守着,隐隐传出丁舒真的哭声。 来的路上,管事的神情也是怪怪的,谁不知道这位二少夫人乃是商贾出身,若是真当行了这样的下三滥的事情,确也不足为奇。 但…… 这是萧家! 萧家最重的,便是声誉。 殊不知早前在上京的时候,萧家因为叔嫂之事,早已声名扫地。 “二少夫人。”管事低声开口,“您进去服个软,夫人是个心软之人,想必也不会太为难您。” 温枳顿住脚步,“所以,你也觉得是我害萧珏?” “老奴不敢。”管事垂首。 温枳勾唇,“嘴上不敢,心里却认定了是我害他,一个孩子罢了,犯得着我这明目张胆的叔母去害他?这件事,我必不会善罢甘休,若不论出个子丑寅卯,怕是以后整个萧家的人,都要认定我是个毒妇。” 管事一怔,温枳已经擦着他身边过去,大步流星的进了门。 屋内。 丁舒真站在床边,萧元氏就坐在床头凳上,神色紧张的盯着床榻上的萧珏。 温枳偏头看去,只瞧着萧珏面色惨白,双眸紧闭着躺在那里,身上扎着不少银针,一旁的大夫正皱着眉头写药方,好像状况不太好。 “是你,都是你,你为何要害我的珏儿?我已经失去了夫君,只剩下一个儿子傍身,你为何为何要这么狠毒,连我唯一的孩子都不放过。”丁舒真扑了上来。 四月赶紧挡在跟前,谁曾想这丁舒真这般狠辣,尖锐的指甲,愣是在四月的脖颈处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 也亏得四月方才脸一撇,否则的话…… 四月当即明白,这毒妇是要抓花小姐的脸?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以手提了裙摆,刚要抬腿,却被温枳抢先一步。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温枳先发制人,一巴掌狠狠将丁舒真扇得四脚朝天。 屋内,瞬时一片死寂。 温枳垂下手,不动声色的转了指间的戒指,“你是脑子有问题吗?发什么癔症?谁吃饱了撑的,有事没事,惦记着你那三瓜两枣?” 这会,别说是萧元氏和丁舒真,饶是四月也跟着瞪大眼睛。 倒不是惊叹这一巴掌,而是惊叹……小姐这一巴掌真厉害,直接把人脸都撕破了,这般功力可不是寻常人能有。 “血?”丁舒真终于反应过来,面上刺辣辣的疼,“血!” 面上黏糊糊的,掌心也是黏糊糊的,睁眼去看,只瞧着满手的血,顾不上狼狈,丁舒真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冲到了梳妆镜前。 紧接着,刺耳的喊声穿破了耳膜。 四月掏掏耳朵,“瞎嚷嚷什么?” “聒噪!”温枳低哼一声。 萧元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害人精,丧门星,自打你进门,就没什么好事,把珏儿害成这样还不够,还将你大嫂……” “母亲!”不等萧元氏把话说完,温枳已经行礼出声,“您可真是冤枉我了,萧珏不是我害的,大嫂是自己冲上来讨打,这怎么能怪我呢?” 萧元氏抖着手,“跪下!” “今日没辩个是非对错,我这膝盖怕是软不得。”温枳站在那里不动,“大夫,烦劳给大嫂处理伤口,免得这着急上火,伤口溃烂,这张脸可就全废了。” 丁舒真都冲到跟前了,一听这话,慌忙掉头去拽着大夫的衣袖,“大夫,你可一定要治好我的脸,若是我的脸烂了……” 原是靠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得了今日的身份地位,若是没了这最后一点资本,她以后的人生,就只能被钉死在“寡妇”二字上,再无翻身的可能。 “毒妇!”萧元氏冷声厉喝,使唤身边的嬷嬷上前。 四月快速往前一站,“谁敢?” 真当她是个死人吗? “这般威名,儿媳可不敢当。”温枳深吸一口气,“既说是平安符的缘故,那好,我已经派人去请东山寺的和尚来辨认,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平安符之故,如果情节严重,我不介意报官处置。” 一听报官,丁舒真瞬间僵在当场。 “既是害人,自然是要报官的。”温枳又加上一句,“母亲也想将害人的真凶,碎尸万段吧?” 说这话的时候,温枳幽幽的横了丁舒真一眼。 “萧家出的事还少吗?”萧元氏刚从宗祠回来,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报官? 还不够丢人的。 且萧家官非缠身,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另外,大夫,平安符上是什么毒?”温枳开口。 大夫愣了愣,“这……” “实话实说便是。”温枳睨着丁舒真。 大夫还没来得及开口,丁舒真已经掩面嚎啕,“母亲,我已经没了夫君,现如今连儿子都成了这样,若是家里再没个能主持公道的,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239章 说着,丁舒真起身就往柱子撞去。 嬷嬷慌忙拦住了她,屋子里的人都吓得不轻。 唯有温枳不慌不忙的,丁舒真是不会寻死的,她要真的脸皮薄,不至于时时刻刻拿儿子当筹码,谁能想到,亲生母亲会用儿子的性命为谋夺的手段呢? 那可是,她亲生的孩子……  “所以说,不是谁都有资格,当得起这一声娘亲的。”温枳低声说。 四月愤愤的哼两声。 戏精! 第252章 只要我语速快,她就碰不了瓷 屋子里乱糟糟的,哭声喊声咒骂声,声声不绝于耳。 萧长陵在隔壁房间里靠坐着,实在是坐不住了。 “公子?”万里慌忙摁住他,“少夫人说过了,让您不要冲动,以身子为重,想来她是可以解决此事的,您莫要担心。” 萧长陵紧了紧袖中手,背上的伤还泛着阵痛,的确不适合现在出去。 “放心吧!”万里搀着他坐下,“少夫人会处理好的。” 现如今萧家的局面不容乐观,若是再闹腾起来…… 隔壁的吵闹声,还在继续。 “反了反了!”萧元氏气得拍桌子,“把她给我摁住,今日我若是连家务事都料理不好,我就、我就……” 话音未落,桌椅都被掀翻在地。 萧元氏:“……” 众人:“……” 温枳站在那里,顺手又将边上的瓷瓶掼碎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四下安静得跟乱坟岗一般,众人皆沉默。 萧家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还没出过泼妇,萧元氏虽然是长房夫人,却在萧老夫人的眼皮底下,安分守己了很多年,连带着丁舒真,也只是装装可怜,倒是真的没有撒过泼。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无措。 果然,当泼妇的感觉才是最痛快的。 “闹够了吗?”温枳冷飕飕的开口,“动不动就跪下,动不动就祠堂,什么事都解决不了,只会瞎嚷嚷,有什么用?萧珏能醒过来?平安符的事情能查清楚?知道谁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众人面面相觑。 丁舒真刚要开口,四月当即拎起了身边的凳子,高高举起。 谁敢吭声,她就弄死谁。 “奴婢一条贱命,委实比不得屋子里的诸位,门一关,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四月哼哼两声,“乖乖的,听小姐把话说完。” 温枳继续道,“知府衙门那边闹得厉害,萧家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东辑事的探子若是身处扈州城,只消一封折子,就能送萧家上金銮殿。母亲,您可想过后果?” “我……”萧元氏哑然失语。 没想过。 “父亲后院留了两房姨娘,各有一个儿子,长房闹得鸡犬不宁,不正好便宜了那两位?夫君名落孙山,现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母亲不为二郎着想,却计较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到底有没有把这唯一的儿子,放在心上?”温枳指着床上的萧珏,“您要指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您撑起整个将,军府?” 萧元氏愣了愣,偏头去看丁舒真。 丁舒真满脸是血,面色惨白…… “等十年,还是二十年?”温枳问,“嗯?” 萧元氏答不上来。 “夫君身子不爽,还在床榻上躺着,我不想让他操心家里的事情,便将他赠与我的平安符,转赠给了萧珏,指着他能平安康健,免得夫君忧心,可谁知道便是这样的好心,竟也没有好报。”温枳勾唇冷笑,“大嫂说这平安符淬了毒,莫不是在说,我家夫君起了歹念,想要杀妻?” 四月“砰”的将凳子摔在地上,力气之大,将凳子摔得四分五裂,“杀妻?那还得了?报官!一定要报官,要不然就请我家老爷来扈州城一趟,且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害了我家小姐!” “你是说,那平安符是二郎给的?”萧元氏委实没料到这一点,旋即转头,目光狠戾的盯着丁舒真。 这下子,傻子也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吧? 只是,虎毒不食子…… “血掌印之事过后,夫君瞧着我神色不济,便带着我去了东山寺,为去求了这个平安符。”温枳徐徐道来,“母亲,二郎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他做不出这等腌臜事,不会在平安符上做手脚。” 萧元氏呐呐的坐下,神色讪然,“二郎是读书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啊!”温枳偏头望着丁舒真,“这一巴掌,母亲您说,该不该?” 萧元氏抬头望着丁舒真。 到了这会,丁舒真是真的慌了神,捂着面上止血的绷带,扑通就跪在了萧元氏的跟前,“母亲,母亲您别听她蛊惑,我是珏儿的生母,怎么会这样对待珏儿,母亲,母亲……” 说到情深处,丁舒真捂着脸,泣不成声。 “是啊,您是珏儿的生母,为什么啊?”温枳声声质问,“虎毒不食子,萧家怎么会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今日是萧珏,来日是谁?这样的手段不对着外人,却对着自己人,你居心何在?” 丁舒真急忙摇头,哭得梨花带雨,“母亲,我嫁入府中多年,到底是怎样的秉性,您也是清楚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珏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夫君最后的血脉,平日里就小心将养着,我哪儿敢让他有任何的闪失?” 第240章 这话也是对的。 萧珏是丁舒真在府中,最后的依靠,否则…… “听说父亲和兄长还活着的时候,在朝上有不少政敌。”温枳幽幽启唇,“人心难测,有些东西,还真是说不定哦!母亲,您可一定要小心,莫要着了他人的道,否则祖母那边怪罪下来,倒是便宜了那两房。” 温枳的字字句句,都戳在萧元氏的死穴上,让她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咽不下吐不出。 她本就是耳根子软的人,惯来没主意,被温枳这么一闹,俨然心神不宁,拿捏不定,“这……这……” “母亲,母亲!”丁舒真急了,“莫要听这毒妇巧言令色,是她要害死珏儿,是她要害死您的孙儿啊,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为珏儿做主啊!您是珏儿的祖母,您不能被她三言两语就蒙蔽了双眼,母亲……” 可这会,萧元氏却抬眸,若有所思的盯着温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第253章 永远都不被选择 萧元氏站起身来,望着一旁的大夫,“说说吧,这毒是怎么回事?” 大夫当即揖礼,“夫人放心,这毒瞧着厉害,但没那么严重,只是会让人面色发青,身上乏力,瞧着奄奄一息,只要服两贴解毒的汤药,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孩子年纪小,可能要比寻常人多服用两天,方可彻底无碍。” “我若是下毒,不是砒霜就是鹤顶红,反正都做得这么明显了,那不如干脆到底。”温枳双手环胸,“母亲觉得呢?” 萧元氏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委实答不上来。 “那这毒,不就是挠痒痒吗?”四月嘀咕着,“呵,玩呢?” 丁舒真跪在那里,哭得那叫一个血泪满面,“你们若是不信我,我、我只能以死证明清白!” “行了!”萧元氏低喝,“还嫌不够乱吗?” 丁舒真哭声骤歇。 “哭哭哭,就知道哭,这萧家的霉运都是让你哭来的。”萧元氏倍感厌烦,“来人,把珏儿搬到我那里去,以后便由我亲自教养,免得见了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到时候真的救不回来了。” 语罢,萧元氏抬步就走。 嬷嬷们也不敢耽搁,赶紧抱起了昏迷的萧珏,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不能把我儿子带走,你们放开他,放开他……”丁舒真哭着喊着冲出来,想要拦住嬷嬷们。 别看她平日里柔弱得很,到了这会,却是力气大得惊人,险些将嬷嬷推得一个踉跄。 好在边上奴才赶紧搭了把手,这才稳稳抱住了萧珏。 “哎呦,力气可真大。”四月感慨。 萧元氏面色一沉,“闹够了没有?” “母亲,珏儿是我的命,你不能把珏儿带走,母亲,求您了……”丁舒真满脸是泪,哭着喊着求饶。 萧元氏虽然心中不忍,但是……只要一想起,这毒可能是丁舒真自己下的,她便硬了心肠,要不然自己这孙子,还不知要被教成什么样子呢? 偏房的房门打开,万里搀着萧长陵站在门口。 见着萧长陵的那一刻,丁舒真仿佛见到了救星,瞬间眼睛都亮了,直扑到了萧长陵跟前,“二郎,二郎你快帮我去跟母亲求情,不要带走我的珏儿,我就只剩下珏儿了!二郎,二郎……” 丁舒真哭得满脸血泪,瞧着分外惊悚,以至于,平日里都偏帮着她的萧长陵,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眼底翻涌着异样的情绪。 人都是感官动物,温枳这一巴掌,算是把丁舒真给打废了…… “母亲?”萧长陵犹豫了片刻。 萧元氏深吸一口气,瞧着这哭哭啼啼的一幕,着实有些不忍心。 院子里,回荡着丁舒真凄厉的哭声。 这一幕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心软,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母亲的哭求呢? “想来,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吧?”萧长陵低声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温枳。 眼底的质疑,何其明显。 他明明在隔壁房间,听得一清二楚,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相信丁舒真,不是吗?人啊,果然是犯贱,没吃过的屎,都是好吃的。 因为萧长陵的一句话,院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在迎上温枳目光的那一刻,丁舒真微微勾起了唇角,眼底好不吝啬的翻涌着怨毒。 万里张了张嘴,公子怕是忘了,之前是如何答应少夫人的。 “看样子,你们都认为是我害人在前,诬陷在后?”温枳站在那里,面色趋冷,“好,好得很,闹吧!外头萧家宗祠的事儿还没了清,家里就出点妖魔鬼怪的事儿,可见这萧家没清醒的人了!呵,用家中男人换来的荣耀与前程,连个百年都撑不住吗?” 说到这儿,温枳苦笑着一声长叹。 “温枳,你莫……”还不等丁舒真把话说完,忽见她瞳仁骤缩,连声音都戛然而止。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着萧老夫人一声不吭的,站在了院门口方向,锐利的眸子,无温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还没闹够吗?” 第254章 你以为赢了吗? 萧老夫人的忽然出现,打破了僵局,最是位高权重的老太太,一手拄杖一手捻着佛串子,慢慢悠悠的从院门外进来,“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到这里的哭嚎声,是还嫌外头不够热闹,要在家里作死吗?” 第241章 这话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丁舒真瞬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所有的把戏,在萧元氏或者是萧长陵跟前耍,倒是可以蒙混过关,但是在绝对权威的萧老夫人跟前,丁舒真没有半点赢面。 “母亲!” “祖母!” 这会,萧元氏和萧长陵都不敢吭声了。 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祖母。” “叽叽喳喳,叫叫嚷嚷的,让整个宅子里的人都盯着你们看笑话,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女?”萧老夫人自然不能对着小辈便一顿输出,但教训自己的儿媳妇,还是可以端一端架子的。 萧元氏面色讪然,“是儿媳的不是,请母亲恕罪。” “老婆子在边上已经听了好一会,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一个哭哭啼啼,一个耳根子软,还有一个拎不清。”萧老夫人一句话,算是将这些人都评了个遍。 丁舒真哑着嗓子,低低的喊了声,“祖母……” “尤其是你!”萧老夫人冷然直指,“孩子都这样了,你还只顾着自己,这是当母亲该做的吗?你的婆母将孩子带走,会吃了他还是害死他?你这般如此哭哭啼啼,是想告诉所有人,这孩子是你一人的孩子,不是我萧家的种?” 听得这话,丁舒真面色骤变,扑通跪地那里磕头,“孙媳不敢,孙媳……” “不敢?”萧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串子,“萧家的子嗣单薄,你若是照顾不好,自然是要换个人照顾,由不得你反对。” 是了,萧珏不只是丁舒真一人之子,而是萧家的血脉,自然是要由着萧家做主。 没了夫君的丁舒真,在萧家的身份原就尴尬,现如今还敢造次…… 温枳偏头看去,只瞧着跪地的丁舒真,身形微颤,可见是真的怕了萧老夫人,“祖母?” “你不必说了。”萧老夫人转头看着温枳,“老婆子没别的本事,活得久了,看得反而更明白,牛鬼蛇神的,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字字句句都在为萧家着想,可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只顾着自己,全然忘了头顶上盖着的屋瓦,写着将,军府三个字。” 若是没了这一屋瓦,这些人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叫嚷嚷?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萧老夫人叹口气,“你是个好孩子,看得明白,也想得透彻,不像这些个扶不起的阿斗,挡不了外头的虎狼,还要在家里添乱。” 说到这儿,萧老夫人身形一晃。 “祖母?”温枳疾步上前,堪堪搀住了她,“祖母您没事吧?” 所有人皆是心头一紧,“老夫人?” “母亲?” “祖母?” 萧老夫人面色不太好,瞧着的确不太舒服,被温枳搀住的那一刻,她伸手轻轻拍着温枳的手背,似是宽慰,“年纪大了,总归是吃不消了。” “祖母康安。”温枳低声说。 萧老夫人叹口气,“只可惜这帮不成器的,一个两个鼠目寸光,实在是……” 说到这儿,萧老夫人直摇头。 丁舒真白了一张脸,“祖母这是认定,孙媳害了孩子?” “丁舒真!”萧元氏连名带姓的冷喝。 简直是没规矩,居然敢质疑老夫人! “那孙媳脸上这道血痕,难道就这么算了?”丁舒真已然明白,萧老夫人站在温枳这边,孩子孩子保不住,连自己这脸上的伤,可能也会轻飘飘的揭过。 是以,丁舒真不服气,也不甘心。 “你可知道,若我真的要查起来,这点伎俩是很容易穿帮的。”萧老夫人什么没见过,后宅之争,还是前朝之争,又或者是边关战事,“如果你非要求个明白,那我就成全你,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真相出,母子离,一切后果你自行承担。” 丁舒真扬起头,血色沿着面颊滑落,染红了衣襟。 “老婆子把话撂在这,你要真相,我给你真相,但你别后悔。”萧老夫人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如果被我查出来,谁对孙小公子下手……萧家的家法,不是说说而已,罚跪祠堂就算了,在老婆子手底下,乱棍打死的大有人在。” 丁舒真骇然身形一抖,愣是没敢再吭声…… “哼!”萧老夫人挪开视线,睨了一眼战战兢兢的萧元氏,又横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萧长陵,轻轻拂开了温枳的手,缓步朝外走去,“别再让我听到一声哭,否则立马收拾东西,滚回上京去!” 众人俯首,不敢言语。 目送萧老夫人离去的背影,温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阿枳?”萧长陵低唤。 温枳没有理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公子,少夫人生气了。”万里提醒。 萧长陵面上一紧,自知理亏,“走吧!” “二郎?”丁舒真带着哭腔。 这一次,萧长陵没有理睬,祖母那边都发话了,若自己还敢待在这里,只怕真的要便宜了二房和三房,便宜了萧长赢。 “带走!”萧元氏转身。 嬷嬷抱着萧珏,快速出了院子。 一瞬间,丁舒真有种众叛亲离的错觉,脸上疼得厉害,好像是梦,却又那么真实……她倒是想哭,可一想起萧老夫人的警告,终只能捂着脸蹲在地上,满手血泪。 出了院子,温枳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第242章 转角处,立着一人。 双手环胸,背靠着墙壁,偏头看来,目光凉薄,“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 温枳顿住脚步,皱眉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四月不解。 “蠢!” 第255章 我说了,我没杀人 四月愣了愣,没想到萧长赢会说出这话来,当下转头望着自家小姐,不明所以。 对此,温枳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微微一滞。 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自己的确不如萧长赢,温家就她一个孩子,父亲没有妾室,所以不存在勾心斗角的问题。 “你想说什么?”温枳开口。 萧长赢睨了一眼,后面急匆匆赶来的萧长陵,故意凑近了她耳畔低语,“姐姐真的想知道?” “你爱说不说。”温枳站在原地不动。 萧长赢冷笑两声,“小心咯。” 语罢,萧长赢转身离开。 “阿枳?”萧长陵趁机赶上来。 温枳转头睨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夫君食言了。” 只一句,她便不再理会他。 等着萧长陵回到房间的时候,温枳已经进了隔壁的偏房,房门紧闭,完全没有要理睬的意思,着实是将萧长陵给逼急了。 奈何…… “小姐说了,先前答应的是姑爷,最后反悔的还是姑爷,姑爷出尔反尔,食言在先,所以这段时间还是各自冷静为好。”四月堵在门口。 说完话,立刻将房门重重关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萧长陵吃了个闭门羹,登时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吐不出,背上的伤口更是阵阵发疼。 可这事,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出尔反尔的,是他萧长陵…… “公子,您身上有伤,还是先回去歇着吧!”万里急忙打圆场。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阿枳,那是大嫂,我终是狠不下心,毕竟大哥也是为了将,军府而亡,咱不能不管他们母子。” 语罢,他温吞的往回走。 从始至终,萧长陵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大概还觉得小姐不近人情呢!”四月说。 温枳站在后窗口,若有所思的望着外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小姐?”四月担虑的低唤,“您别难过,不管发生何事,四月永远都站在小姐身边。” 温枳回过神来,“你以为我在伤心难过?” 四月眨了眨眼睛。 “凭他也配?”温枳轻嗤,“我只是在想,萧长赢这话的意思而已。” 萧长赢说,你以为赢了吗? 按理说,表面上是赢了。 萧老夫人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处置了丁舒真,还将萧元氏也训了一顿,众目睽睽之下,温枳算是占尽了赢面,如此这般还不是赢了吗? 可是…… 萧长赢这么一说,温枳这心里瞬间有些忐忑,隐约好似被萧老夫人算计了一般? “看样子,不能对萧家报以希望。”温枳低声开口,“不管是萧长陵还是萧元氏,又或者是萧老夫人,这萧家的所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四月只觉得脊背发凉,“萧老夫人帮您,这背后也藏着猫腻呢?” “谁知道呢?若事事皆知,我也不至于成了今日的模样。”温枳眯了眯眸子。 若是什么都知道,何至于有那样的下场? “那……还是得小心了。”四月若有所思的说。 温枳点头。 是该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当天夜里,丁舒真起了高热,迷迷糊糊了一夜。 当天夜里,知府衙门灯火通明,谁都闭不上眼睛,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寒,倒是真的没想过,人心能狠到这种程度。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杀人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 可对付几个孩子,却要用到这样卑劣的手段,着实让人咬牙切齿…… “你如何下得去手?”严信端坐在上,本是读书人,可到了这会也是激愤难耐,狠狠的将手中的杯盏掼碎在地,“你如何下得去手?” 活埋啊! 那可是孩子啊! 杯盏落地,四分五裂。 茶水四溅,所有人都沉默着。 捕头紧了紧腰间的配刀,师爷提着笔杆子的手,指关节都泛着青白色,可想而知内心深处的愤怒,可愤怒又能怎样,有些人死不悔改,到了这一步仍是跟着脖子,好似真的没错。 萧良善这会被抓,戴着镣铐被摁跪在了知府跟前,面上满是无所畏惧的神情,“可能是底下人打错了主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无辜受累罢了,待查清楚是哪个狗奴才自作主张,必定要好生严惩。”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哑巴和疯女人都在牢房里关着,直勾勾的盯着跪地的萧良善。 听得这话,疯女人狠狠的摇晃着木栅栏,“畜生,杀了这个畜生……” “萧良善,你是真的狠!”严信咬牙切齿,徐徐站起身来,“抢别人的孩子,以厌胜之术建宗祠,你也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们找你追魂索命?” 萧良善勾唇,转头望着牢狱里的哑巴和疯女人,“我说了,我没杀人!” “你!”严信气得浑身发颤。 第256章 她曾救过那个孩子 第243章 萧良善这话,成功的刺激到了所有人。 没有人能证明,萧良善下的令,没人能证明,是萧良善杀了那些孩子,萧家宗祠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之处,也不是属于萧良善的,所以在里面发现尸体,只能说明跟萧家的人有关。 “是你,就是你!”疯女人的腕上,还缠着那根红绳,可若是不能将萧良善绳之以法,他们怎么能甘心呢? 哑巴身上有伤,无力的坐在木栅栏边上,背靠着木栅栏,不想去看萧良善丑陋的嘴脸,“那时候,我带着妻女逃到了上京,原以为到了天子脚下,总归能安全了吧?这天底下,没有比上京更让人忌惮的地方了吧?可谁知,他们还是穷追不舍啊!” 沙哑的嗓音,说不出的痛苦,他捂着嗓子,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容脸,仿佛陷在了沉痛的回忆里,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他们还是追到了我们,半夜里放火烧了茅屋,抢走了孩子。”哑巴带着哭腔,“虽然死里逃生,可我却成了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最终的结果,好像还是不尽如人意。 萧良善,什么都不承认…… 萧家,有的是替罪羊。 如此这般,怎不让人绝望? “追到了上京?”这是严信没想到的事情,“上京啊……” 不就是因为有个上京萧氏,所以才如此猖狂吗?就在天子脚下,尚且护不住百姓周全,这天底下还有天理公道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萧良善冷笑两声,“知府大人,待明日有人来报官,您这诬陷一介草民,怕是要惹人笑话了。” 严信站在那里,“本府昔日窝囊,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但凡当日,本府能站出来,护住这几个孩子,兴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知府大人啊!”哑巴幽幽启唇,“就算您站出来也没用,萧家的人……嚣张惯了,他们眼里没有人命,只如草芥,不是我们也会是被人,您护得住吗?” 护不住! 只要萧家还在,严信就护不住。 “大人,您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疯女人哭着喊着,“吾儿死得冤啊……死得好惨啊……” 凄厉的哭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分感心酸,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萧良善却还是死鸭子嘴硬……谁家没有孩子,谁人不气愤? 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冥顽不灵!”严信睨了师爷一眼,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找证据。 唯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才能让萧良善闭嘴。 “先把他带下去。”严信摆摆手。 萧良善被带下去,“很快,我就会从这里走出去,但是欠了我萧家两条人命,这两人……死定了!” 话,是没错的。 恩怨到头,终究是有报应的。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严信问。 哑巴不吭声,疯女人瘫坐在地上。 牢狱内,死气沉沉。 “活着,你们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师爷开口,“眼下这些线索,没有人证,只是凭着祠堂里的尸体,说谁杀人都可以,不一定是萧良善。” 这是大实话。 “对了。”严信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帕子和这图纸,是你们谁弄的?” 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这帕子可不像是你们能有的。”严信开口,“材质上乘,非富即贵。” 有人在外面帮着他们杀人,帮着他们丢线索,所以严信才能找到水池,才能挖出底下的尸体,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是谁? “这帕子……”哑巴犹豫了一下,“是救我们的一位贵人所赠。” 严信皱眉,“谁?” 温枳。 晨起时分,一大早的收到府衙那边的来信,说是衙役在后门等着,温枳都吓了一跳。 府衙那边是悄悄来人,毕竟温枳的身份地位,委实不同寻常,严信也不敢肯定,她愿不愿意站出来,若是不愿意的话……打草惊蛇都是轻的,若是被反咬一口,他这扈州城知府也是当得提心吊胆。 “这帕子,可是二少夫人的?”严信问。 温枳瞧着递过来的帕子,眉心微微拧起,“好像是!” 四月反复查看过后,隐约想起了当日之事,不由的转头望着自家小姐。 两人目光一对碰,温枳就想起来了,“当日那个小姑娘?” 是了,她当日还救过一个姑娘,用帕子给姑娘包扎了伤口,所以这帕子的确是她的,上面的“温”字刺绣,还是春娘绣的。 春娘的绣品,无人可及。 “已经被埋在萧家宗祠地底下了。”严信说。 温枳骇然绷直了脊背…… 第257章 带回来,杀掉 这个答案,是温枳没想到的。 四月愣了好半晌,才呐呐的开口问,“真的是那个小姑娘?” 帕子是对的,但温枳有不少帕子,偶尔丢了或者是弃了也实属正常,可她没想到的是,当初的善举,终是没能保护好那小姑娘。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是那姑娘……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指认当初带走他们的那些人?”温枳恍惚间便明白了过来。 严信点头,“哑巴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就是木匠海连天,但是他本身就留有嫌疑,所以他说的话,本身就不足以让人采信。” 第244章 “你就没想过,也许我已经忘记了?”温枳问,“我可能随便找个人出来,到时候你作何处置?我是萧家的媳妇,按道理应该是萧家一伙的,你如何肯定我会站出来?” 严信还没说话,身后陡然传来了闷响。 是膝盖落地的声音,是磕头的声音。 两声。 齐齐整整。 木匠和疯女人齐刷刷跪在了她身后,紧接着,还有几个百姓模样的走过来,扑通扑通跪在了温枳跟前,一个个都冲着温枳磕头。 那一刻,温枳的面色全变了,“知府大人,莫不是强人所难?” 她厌恶被人道德绑架,厌恶强人所难。 明知道她心软,却还是要被人拿捏着软肋,简直可恶至极! “就当是吧!”严信道,“现如今萧家的局面,若不能打破现在的僵局,很难有个结果,本府不得不出此下策。二少夫人救过那孩子,说来也是有缘,权当是本府求你!” 温枳偏头,不想理睬任何人。 她厌恶被人强制推上道德的巅峰,但不可否认,想起那个孩子,她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还是被狠狠触动了,就如当初救下那孩子的初衷一般。 原,也是因为心里的那点愧疚与遗憾。 停尸房内。 瞧着躺在尸台上的,小小的尸体,白布被掀开,死相各种狰狞。 “中间那个,就是你们救过的。”严信解释,“她爹是个木匠,原本一家三口很幸福,父亲很疼爱孩子,母亲又是个贤惠的女子,可因为她出生的时辰八字,让她招来了杀身之祸。为了保住孩子,夫妻二人便连夜收拾了细软,带着孩子去了上京。” 于是乎,在进城的路上,温枳遇见了这一家三口,发现身后有人跟着的时候,温枳还为他们拦了一下,腾出了一条生路。 “谁也没想到,天子脚下也没能保住这孩子的命,一场大火,爹娘险些葬身火海,而她则被连夜带回了扈州城,与之前丢失的孩子一起,活埋祭祀。”严信说得很平静。 可温枳听得却是心内骇然,要有多心狠手辣,追到上京,也要把孩子带回去杀了? “活、活埋?”四月唇瓣一哆嗦,“真的是活埋啊?” 陈叔说的时候,四月还有些不敢相信,现如今亲眼看到了那些孩子的尸体,边上还摆着那些木棍,以及被剥下来的零碎脏衣服。 现在,四月信了。 耳听为虚,没有多少震撼。 眼见为实,真的令人发指。 严信颔首,“厌胜之术,鲁班秘术,为了让萧家重得荣耀,萧氏一族可以子嗣绵延,繁盛不休。他们用孩子的命,为宗祠的奠基,拿活人来……祭祀!” 温枳狠狠的闭了闭眼,耳畔是四月的一声低咒。 “畜生!” 温枳知道,萧家的人没有心,做得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 “等着木匠挑好了人,再来找我吧!”温枳望着严信,“至于我要如何站在这边,知府大人得尊重我,得听我的。” 严信一怔。 “我不会为了旁人,与萧家的人对峙,但我也不会放任凶徒逍遥法外,这个答案,满意吗?”温枳神色平静,自有主张。 严信点头,“好!本府依你所言!” 从府衙出来,温枳坐在街头的铺子里。 两碗馄饨,来一碟米醋,轻轻搅拌。 “小姐?”四月犹豫,“您这样,不是跟萧家对着干吗?若是惹怒了他们,怕是不会给和离书的。”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休弃回家的女子,走哪都得矮一截,到时候会影响到温家,也会让温家的对手找到了把柄,就此蚕食父亲的生意。 温枳吹凉汤匙里的馄饨,“我没说我会去。” “嗯?”四月愣住,“可您方才不是答应了知府……” 温枳吃着馄饨,勾唇笑着,“我只说会帮忙,没说亲自帮忙。这天底下的手段多了,又不是只有亲力亲为,方显能力。” “倒也是!”四月算是松了口气。 温枳搅了一下碗里的馄饨,若有所思的瞧着街头,“为了让家族长存,荣耀相伴,如此草菅人命,诚然不是个东西……但那知府也不是个好东西。” 纵恶与作恶,压根没什么区别…… “嗯!”四月吃着馄饨,“权当是帮那个孩子。” 提起孩子,温枳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心下微沉。 一辆马车呼啦啦的碾着青石板,从街头直冲向街尾,速度极快,惊得街头的百姓纷纷避让,看行驶的方向,应该是急着出城…… 温枳皱眉。 “这横冲直撞的,真是不要命!”四月吐槽。 温枳刚要开口,前方陡然一暗,萧长赢就势坐下,“伙计,一碗馄饨。” “好嘞,客官稍待!” 温枳:“……” 第258章 带她去买棺材 瞧着眼前的人,温枳眉心狠狠皱了皱。 这厮自从来了扈州城,还真是安静得很,全然不似在上京那般作死,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是在悄悄做点什么? 难道说,是之前那个协议? 他在找东西? 上京没找到,跑到扈州城来找,毕竟萧家的根在这里呢! 馄饨上来的时候,萧长赢也没多说什么,瞧着好像真的只是吃馄饨而已。 第245章 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各自沉默着,快速卷完了碗里的馄饨。 搁下银子的那一刻,温枳抬步就走。 谁知…… 腕上颓然一紧,温枳骇然心惊,慌忙去拂他的手。 “大庭广众的,你疯了?”温枳急了。 萧长赢抬眸瞧着她,“坐下,陪我吃完。” 温枳咬咬牙,这个时候还真是没办法折腾,否则让人瞧见的话,又要生出多少是非? 思及此处,温枳只能默默的坐下。 一旁的四月眉心紧蹙,只能坐在隔壁桌,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免得碰见熟面孔。 “你到底想干什么?”温枳坐定,不解的瞧着眼前人。 这些日子,他到处折腾,可想而知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怕是有些失望了吧? “留心周围。”萧长赢低声开口,“小心陌生人。” 温枳:“??”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温枳仔细回想着周遭,似乎也没什么异常,但她自知身处陌生之处,总有不足之处,是以没发现异常也不奇怪。 当然,陈叔应该会有所察觉吧? “没什么。”萧长赢兀自吃着碗里的馄饨,没有抬头看她。 温枳冲着四月递了个眼神,四月颔首,默默的起身离开,就附近这一道,且悄悄的绕一圈再说,她倒要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跟着自家小姐? “萧家祠堂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温枳开口。 萧长赢勾唇,“很聪明。” “你之前不就是想要与我合作,为的就是萧家某些东西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瞧着你这愿意牺牲的劲儿,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温枳脊背笔直,坐在那里面色凝重。 萧长赢深吸一口气,“姐姐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我说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温枳又不是傻子,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样的事情,她可不会犯蠢。 萧长赢吃着馄饨,面不改色的笑着。 不是好东西? 嗯,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看样子,姐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萧长赢放下手中的汤匙,“那东西若是抓到手,说不定能飞黄腾达。” 温枳盯着他,“也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有这样的觉悟,姐姐暂时是安全的。”萧长赢搁下饭钱,徐徐站起身来,“跟上!” “去哪?” 温枳旋即起身。 四月还没回来,温枳不想走。 见着她站起身来,站在原地不动,萧长赢顿住脚步,回眸看着她,“怕我把你卖了?”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小心点为好。”温枳说。 萧长赢轻嗤,“防着谁,都不该防着我呀,我对姐姐一番心意,姐姐怎可如此猜忌?” “那你说清楚,要去哪?”温枳双手环胸,凉飕飕的盯着他。 “棺材铺。” 温枳:“……” 棺材铺。 杜仲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着自家小姐,第一眼有些愣怔,其后便佯装不知,毕竟温枳都长大了,应是早就认不出他。 容颜改变,早已不似昔年。 不过,瞧着温枳身边的萧长赢,杜仲的面色瞬时恢复了平静。 “两位这是……”杜仲上前,“咱这是棺材铺。” 毕竟年轻轻的,都去逛街逛金银玉器铺子,逛布庄成衣店,哪个活腻了,来逛这棺材铺? 不嫌晦气吗? “我知道是棺材铺。”萧长赢瞧了一眼,正堂内摆着两口棺材,一口薄棺,一口厚棺椁,价格不一样,款式也不一样。 当然,料子才是关键。 木材所用薄厚,雕琢,以及最后的上漆,都是有讲究的。 没钱的用薄棺,有钱的用棺椁。 上好的柳州棺木,做得严丝合缝,外面是清漆初上,倒是还没描金。 “两位这是……”杜仲犹豫着。 萧长赢绕着棺椁走了一圈,“木材用料很足。” “咱这棺材铺在扈州城多年,自是最好的。”杜仲急忙解释,“这口棺用的是柳州的料子,着实是极好的,到时候用咱特有的手艺,保管做在严丝合缝。” 温枳蹙眉,“你想作甚?” 哪有人闲来无事,来买棺材的??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要一口上好的棺材。”萧长赢的手,搭在了棺材边上,“要最好的!” 温枳:“??” 杜仲:“??” 第259章 他身上有血腥味 那一刻,温枳是满脑子问号,看萧长陵的眼神,如同看傻子一般,略带着嫌弃之意。 别说是温枳,饶是杜仲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知道这是萧家二公子,也听陈重提过,这是个十足十的纨绔,所以为人处世放浪不羁。 但是杜仲没料到,这萧二公子如此的不羁,居然带着他家小姐来买棺材? “这好说。”杜仲点点头,心中有疑惑,但是生意上门了,总不能拒绝吧? 棺材铺里的棺材,也是有样式的,是以杜仲领着萧长赢去看图纸,免得到时候做的棺材,不合客官的心意,惹出诸多麻烦。 “到时候送哪?”杜仲问。 萧长赢笑了笑,“萧氏族长萧良善的棺材,你说送哪?” 第246章 杜仲:“……” 温枳愕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这就给萧良善定棺材了? 他是如何知道,知府那边准备下手? 也对,哪儿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萧族长那边不是……”杜仲有些犹豫,“您这不是开玩笑吗?” 萧长赢从怀中取出了一袋银子,“啪”的一声丢在桌案上,“这么多银子,够么?” “银子是够。”杜仲点头,“但是……” 萧长赢深吸一口气,“够了就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开门做生意的,不就是讲求一个银货两讫吗?现如今银子给了,东西给我备下,明白?” “是!”杜仲颔首,“自然是客官怎么要求,咱就怎么做,只是什么时候送……” 萧长赢睨了一眼门口方向,“什么时候哭丧,什么时候送,就说是上京萧氏特意定制的。” “好!”杜仲收了银子,“客官只管放心便是。” 萧长赢笑了笑,“那就好!后门在哪?” “嗯?”杜仲一怔。 萧长赢已经抓住了温枳的手腕,抬步朝着后堂走去。 “掌柜的?”伙计都愣了。 这是什么操作? “别管了,看看外面。”杜仲一个眼神过去,伙计旋即走到了门口位置,隐约明白了掌柜的意思,看样子这外头有点问题。 萧长赢扣着温枳的手腕,大步流星的朝着后堂走去,朝着后院走去,显然是想走后门。 “萧长赢,你到底在做什么?”温枳急了,“疼!” 萧长赢一怔,终是松了手,瞧着她被捏得发红的皓腕,不由的眉心微凝。 “你到底想作甚?一会定棺材一会又走后门的。”温枳有些气急败坏,“拉拉扯扯的,你可知道这是青天白日,若是被人瞧见,你不要脸也就罢了,没得连累我。” 萧长赢睨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杜仲,瞧着那甚是防备的神情,止不住勾起唇角,“是我连累你,还是你连累我,这可说不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温枳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跟上了? 萧长赢凑进一步,伏在她耳畔低语,“姐姐,长尾巴的……是狐狸成精哦!”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呼吸一窒。 “我被人跟上了?”温枳问。 萧长赢抬步往前走,温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杜仲,面上有些犹豫。 “还不走?”萧长赢已经朝着后门走去。 温枳深吸一口气,快速跟上了萧长赢的脚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不多时,伙计跑回来,“掌柜的?” “如何?”杜仲回过神来。 伙计点头。 “该死的东西。”杜仲裹了裹后槽牙,“居然打起了小姐的主意,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马上让人去通知陈掌柜,其次把人引进来。” 伙计了悟,“是!” 把人引进来其实不难,那些人在外头张望了一会之后,就开始按捺不住,朝着内里走来。 当然,并非全部进来,而是先派人过来探探风。 有一人先进来,然后再引其他人进来,到时候就可以一网打尽…… 从棺材铺出来,温枳一直沉着脸。 萧长赢领着她,七拐八拐的,似乎是在绕道,一直走偏僻的小径,周遭连个路人都没有,让人瞧着心里惶惶的,止不住眉心突突跳。 “你……”温枳频频回头,脊背凉飕飕的。 后面的人,是甩了? 还是…… 话音未落,身子骇然被人压在了墙壁处。 萧长赢一手勾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搭在她肩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抵在了墙壁上,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耳畔。 “姐姐真香啊!” 他的鼻尖,抵在了她脖颈处,温热的肌肤相触,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长赢,你别太过分!”她的双手,死死抵在他的胸口,“你疯了吗?” 蓦地,她眉心微蹙,之前人来人往,倒是没在意,现如今他近在咫尺,她竟在她是身上,闻到了一丝丝的血腥味。 血? “你受伤了?”温枳愕然。 萧长赢没吭声,身子微微前倾,终是紧贴在她的身上,呼吸微沉。 到了这会,温枳才感觉到,萧长赢的身子滚烫,掌心更是灼热得吓人,隐约好似不太对劲。 “萧长赢?”温枳低唤,“萧长赢?” “嗯。” 他低声应着,身上滚烫。 “我带你去看大夫!”温枳急了。 萧长赢连呼出去的气,都是滚烫的,“别动,让我抱一会。” “真是个倔骨头。”温枳咬咬牙,当即搀起他,“跟我走!” 第260章 姐姐,疼 客栈。 大夫叮嘱了几句,留了两副药便走了。 “为何不让大夫为你包扎伤口?”温枳瞧着案头的瓷瓶。 金疮药是大夫留下的,常用于外伤的粉末,但萧长赢不愿让大夫为其包扎,没办法,大夫只能留下药和绷带,交代了使用方法。 房门合上,药已经交付伙计去煎。 “你给我上。”萧长赢坐在床边。 温枳以手自己指,“我?我不会。” “为萧长陵换药的时候,这般手巧,到了我这儿,便这不会那不会?”萧长赢勾唇,笑得凉凉的,“姐姐可真是偏心啊!” 第247章 温枳皱眉,“我与他是成了亲的。” “我与姐姐,也肌肤之亲。”他说。 温枳面上一燥,“胡说什么?何时……唔?” 羽睫骇然扬起,人已经落在萧长赢的膝上,被他圈在怀中,唇瓣相亲,唇齿相濡,所有的温热都来得那么突然。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灼热的掌心,紧扣着她的后腰,仿佛要将她摁进怀里,揉碎在骨血中。 “人赃并获。”他松开她,近距离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笑得那样不羁,“姐姐还想抵赖?” 温枳:“……” 呼吸紊乱,心跳加速。 面红耳赤,舌头打结。 她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负心之人,是要受惩罚的。”萧长赢低头,在她气急败坏,不知道该如何发怒的时候,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两下。 温枳:“!!” 还来? 她跌跌撞撞的窜出他的怀抱,像是见了鬼一般,避他如蛇蝎,一下子绕到了桌子的那头,与他保持着远远的距离,生怕他这长胳膊再把她捞过去。 “姐姐若是不想负责,我就捅到二哥那里,哦不,萧长陵是个废物,哪怕亲眼所见,也不会怎样,所以还是捅到祖母那里才好。”萧长赢慢条斯理的解开腰带,“想必祖母是不会……” “你干什么?”在萧长赢解开腰带的那一刻,温枳气急败坏的叫着,“住手!住手!” 萧长赢瞧了一眼,胸襟半敞的自己,“姐姐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敷药。” 温枳:“额……” “难道说,姐姐以为我要在这里……”萧长赢瞧了瞧窗户,又看了看房门,“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委屈姐姐了。” 温枳咬着牙,学了四月的口吻,啐了他一句,“你放屁!” “来吧!”萧长赢侧过身坐着,上衣尽解,露出了血淋淋的脊背。 温枳:“……” 那一刻,她是震惊的,没想到竟是这般严重。 在萧长赢的脊背上,血色斑驳,鞭痕纵横。 “这……”温枳呼吸一窒,缓步走到了他身后,瞧着这皮开肉绽的脊背,“你怎么会这样?” 萧长赢扯了扯唇角,“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给我上药吧!” “你、你忍着!”温枳回过神,慌忙去取了金疮药。 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者是因为震撼,拿着瓷瓶的手都在轻微的颤抖,白色的粉末撒得并不均匀,急促的呼吸,已经彰显了她的心乱如麻。 上完了粉末,得包扎,可白色的绷带,轻轻贴上去便已经映出了血色,让她有些下不去手。 “疼吗?”温枳止不住轻声问。 萧长赢“嗤”了一声,“疼。” 温枳:“……” 她瞧了瞧手上的绷带,又看了看他血色模糊中,新伤旧伤交叠的脊背,生生咽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那我轻点。” “嗯!”他坐在那里,没有回头。 但,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她的紧张。 温热的呼吸,一遍遍的喷薄在他脊背上,这可比鞭痕难受得多,尤其是她纤细的指尖,时不时的、笨拙的戳到他的伤口,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自找。 大夫包扎,三两下的事。 她包扎…… 萧长赢瞧着挂满身上的绷带,这几卷绷带都不够她用的,就差把他整个人都卷起来了,只剩下个脑袋脖子和胳膊在外。 “姐姐是打算,用绷带给我做件衣裳?”萧长赢问。 温枳:“……” 好像是有点多哈? 何止是有点多,这绷带卷得萧长赢,就像个半成品的木乃伊。 可都已经包好了,拆了又不合适,容易扯动伤口。 “就这样吧!”温枳打了个蝴蝶结。 萧长赢眉心微凝。 “又扯疼你了?”温枳忙问。 萧长赢摇头,“无恙。” 见状,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忙不迭帮他合上衣裳。 萧长赢低头瞧着胸口位置,那微微鼓起的位置,这蝴蝶结倒是很别致,让他一下子“胖”了不少…… “等吃了药,你再回去不迟。”温枳收拾了屋子里的绷带和药粉,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这伤是怎么弄的?萧家祠堂里有机关?” 萧长赢只抬眸盯着她,目色晦暗不明,“关心我?” “随口一问。”温枳轻嗤。 萧长赢抿一口杯中水,“值得。” “什么?”温枳没听清楚。 萧长赢放下杯盏,起身穿好了衣裳,“很快就能回上京去了。” “没找到你要的?”温枳问。 萧长赢拢了拢衣襟,缓步行至窗口位置,平静的望着窗外。 他不答,她便不会追问。 只是,他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第261章 千万别落单 待萧长赢吃了药睡下,温枳这才悄悄的离开了客栈。 外头,下起了毛毛雨。 天色灰蒙,这场雨大概会下很久。 “小姐!”四月红着眼,疯似的跑过来,“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奴婢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街……还以为,还以为把小姐给弄丢了。” 第248章 温枳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发,“遇见了点事儿,现在没事了。” “小姐身上,好像有药味?”四月拭泪。 温枳点头,“先回去再说。” 主仆二人快速回了院子,各自更衣。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仿佛更大了一些。 有人影快速进了客栈。 “爷!”男人行礼。 萧长赢温吞的从床榻上坐起来,因着绷带的缘故,身上很不方便,到处都是硬邦邦的牵绊,尤其是胸口那突突位置,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府衙那边可有进展?”萧长赢问。 男人颔首,“有了咱做底,严信自然敢掀了萧家,这萧良善恶贯满盈,怕是逃不了死劫,现如今他家中也生了变故,那姨娘已经卷了银子跑了。” 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等于这萧家以后都是萧时和萧执的,到时候萧良善一死,她自然没有活路,只怕会死得更惨。 趁着现在,萧良善还没被判刑,她自然是要迫不及待的离开,儿子孙子都死了,自己这条命可不得好好珍重吗?! 她,就只剩下自己了! “跑了?”萧长赢勾唇,“可真是有趣得很,倒也是极好的,给个机会让人宰了她而已。” 男人抬头,“爷,要追吗?” “不必了,会有人去对付她的。”萧长赢抻了抻双臂,“难得有落单的,不是吗?” 男人垂眸。 落单…… 是个机会。 那辆疾驰而去的马车,那个落单的姨娘,被娇宠了半辈子,得了半辈子的荣耀,分明是妾室,却趾高气扬了那么久,终是要跌下深渊……万劫不复! 雨,哗啦啦的下着。 到了傍晚更是成了倾盆大雨,打得屋瓦噼里啪啦作响,吵得人睡不着觉。 温枳坐在软榻上,听得窗外那稀里哗啦的声响,懒洋洋的翻了翻手中的话本子。 “小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下吧!”四月低声提醒。 因为之前闹了一场,现如今旧宅里安静得很,丁舒真那边也学乖了,忙着收拾自己的破脸,免得到时候孩子丢了,脸还毁了,就真的彻彻底底的废了。 萧元氏忙着照顾萧珏,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直哭哭啼啼,一直吵吵闹闹的,惹得萧元氏甚是头疼,可老夫人开的口,萧元氏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大概也是这一次,萧元氏瞧着萧珏,竟也没那么喜欢了,但更大的程度是对丁舒真的不满,好好的一个孩子教成这样,可不就是丁舒真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至于萧老夫人那边,据说是身子不太舒服,大夫已经去了一趟,如今就守在偏房里,免得今夜再出乱子…… 如此这般,算是都清算了一遍。 “我这要是日日神清气爽的,旁人得如何看我?”温枳抬了一下眼帘,继续翻着手中的话本子,“熬一熬,瞧着能憔悴一些。” 四月点点头,“只是,伤身。” “伤身便罢了,只要别丢性命就是。”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继续沉迷她的话本子,“还好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话本子,否则还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 四月点点头。 小奶猫吃饱喝足,懒洋洋的窝在温枳的怀里,忽然直起身子,冲着后窗位置叫了一声。 “喵。” 四月一怔。 后窗上,有个人影。 四月慌忙上前。 陈叔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没有进来,免得到时候留下痕迹,“小姐?” “陈叔?”温枳放下话本子,抱着小奶猫走到窗口,“怎么了?” 陈叔环顾四周,“这两日莫要出门,有人跟着您。” “棺材铺?”温枳当即反应过来。 陈叔点点头,“是。” “棺材铺的掌柜……”温枳犹豫了一下。 陈叔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人已经被拿下,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以得仔细问问才知道,这两日小姐莫要出门为上,免得再生事端。” “好!”既然陈叔不愿意多说,温枳便也不问。 陈叔又道,“我来的时候,府衙那边好像又出事了,捕头带着人朝着城外去,也不知道是出了何事?不过小姐放心,我已经让人跟着,若真的出事,必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城外?”温枳愣了愣,“城外又能出什么事?” 陈叔摇头,“猜不着。” 温枳抚着怀中的猫儿,面色凝重。 还能出什么事呢? 木匠和疯女人都在大牢里待着,难道是外面那个接应的…… 第262章 一只断手的警告! 陈叔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外头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是以言语两句之后,陈叔便趁夜离开了萧家,消失在雨夜之中。 四月合上了窗户,“小姐别担心,只要咱不出门,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旧宅里这么多人,还真的能让那些宵小之辈闯进来吗? “还能出什么事呢?”温枳抱着奶猫,重新回到了软榻上靠着,“你说,这是期待呢?还是恐慌?” 四月想了想,“这叫等报应。” “有道理。”温枳重新拿起了话本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跟着我?” 陈叔那边,势必会盯着。 府衙这边,也没闲着。 第249章 事情很简单,城门口的守卫,无意中发现一辆马车停在了林子里,马灯亮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瞧着好像不太对劲。 于是乎,守卫便撑着伞去查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及至马车跟前,他们才知道这有多吓人? 一只血淋淋的手,被悬在马车的车门前,血水与雨水混在一处,止不住的往下坠,染红了整个车前板子,在风吹的马灯光影下,分外惊悚诡异。 那两个守卫,愣是被吓得掉头就跑。 跑出去几步,被雨给浇醒了,登时打了个寒颤,算是彻底醒过神来,这才重新回来,瞧着那血手掌的边上还扎着一个匕首。 匕首,戳着一封书信。 正是因为这封书信,守卫赶紧通知了府衙那边,这才有了府衙众人,纷纷出城的行动。 马车还停在林子里,守卫让一人守着,未敢有所挪动。 “就是在这里!”守卫开口。 捕头和师爷率先赶到的,知府大人那边暂时还没敢惊动,毕竟这事尚未确定,是否跟木匠和萧家那件事有关。 “好像是个女人的手?”捕头凑上去细看。 火把摇曳,因着大雨,实在是瞧不太真切,但瞧着这断手,肌肤细腻,指甲上还染着蔻丹,应该是个女人的手。 只是,手在这里…… “人呢?”师爷犹豫着。 手在这里,人在哪? 或者说,尸体在哪? 是生是死,总归得有个说法吧? “等会!”捕头示意众人莫要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将血手掌解下来,搁在了边上的盘子里,其后推开了马车的门。 马车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捕头低声说。 火折子在马车内燃起,羸弱的光亮照着车内的一切。 在马车里面,还有两个包袱,捕头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包是衣裳,一包是细软。 衣裳是女子的,可见出事的应该也是女子。 书信上只写着一句话,释放木匠和疯女人,否则人质必死。 至于抓了什么人,让知府衙门的人,自己去找。 等于说,这是给了衙门出了一道难题,也是在为他们自己争取时间,在找不到人质是谁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下手,找不到对方的所在。 到了最后,为了他人的性命,衙门不得不放人,借此交换人质…… 师爷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因为下着大雨,什么痕迹都被冲刷干净,只知道这辆马车是从官道那边进来的,可车里没有血,车外的血全部来自于那个血掌印,再无其他人的痕迹。 另外一点便是,车上肯定是有人的,否则马车不会自己跑,那么这个人呢? 地上没有脚印,周围也没有其他的痕迹,瞧着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真是奇了怪了。”捕头从马车内出来,“一点血迹都没有,但是有一点挣扎的痕迹,地面的毯子被蹭了一下,然后就没别的动静了。” 应该是马车忽然停下来,然后陌生人进了马车,车主人想跑,却被忽然控制,但双腿止不住的踹了一下,其后便被彻底制服。 这人,应该功夫不弱。 要么,力气很大。 虽然对方是个女子,但是要制服一个女子,也不是全然轻松的事情。 “先把马车带回去吧!”捕头说。 大雨一直下,如果马车始终停在这里,只怕车上的痕迹,很快就会被冲刷得彻底干净,趁着现在还有所残留,先送回府衙里再说。 马车被人送回去,师爷与捕头还留在原地,仔细的查找着留下的痕迹。 只是,厚重的草地,又是黑灯瞎火的,哪儿能看得清楚? 大雨还在稀里哗啦的下着,终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府衙那边来了消息。 严信派人去擒那几个,追杀木匠一家的护院时,萧时和萧执告知衙役,后院的那位姨娘跑了,这会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人走的时候,卷走了不少财帛。”衙役禀报。 严信转头望着不远处的马车,那是昨天夜里,捕头让人从城外送回来的,里面有两个包袱,一个包袱是衣裳,一个包袱是细软,所以…… “找姨娘房中的奴才过来,且看看那包袱里的东西,是与不是?”严信心里有个猜测。 事实证明,萧良善家中的人,是不可以落单的。 要不然,下场很惨! 包袱里的东西,经过萧家奴才的辨认,的确是姨娘的,连那只断手,也确定是她的。 手背上的那颗痣,便是辨认的依据…… 萧家的姨娘,出事了! 第263章 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萧良善的妾室出了事,对于萧家来说,无疑又是一个炸雷,让人浑身颤抖,止不住心惊胆战。 看情形,这是又死了一个? 手都断了,那这条命……十有八九也是断了。 萧家的人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关闭了所有的进出门口,没抓到凶手之前,护院日夜巡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一不留神的,就被人趁虚而入。 血淋淋的教训,是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巨石,让人喘不上气来…… “大人?”师爷低唤。 第250章 严信站在屋檐下,瞧着外头的倾盆大雨,眉心已然拧成了“川”字,“又是一个,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会连在哪都不知道。” “那个断手……”师爷犹豫着,“是用来警告的,让咱放人。” 师爷其实想问,到底放不放? 活人与死人,总得有所抉择。 木匠和疯女人,与人合谋杀人,案子还没审讯了结,是不可能释放的,否则的话,上面追究起来,严信难逃一劫。 放走了囚犯,纵然是知府大人,也得吃罪! “上面没有交代,是在哪儿交换。”严信踌躇半晌,“若只是单纯的放人,那么本府如何肯定,被劫持之人是否还活着?” 若是拿一具尸体,来换木匠和疯女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吃亏的…… “那就只能继续等消息。”师爷低声说,“既然送了一封信,起了这头,必定还有后招,大人不必心急,该着急的是那人!卑职问过了仵作,仵作说,断手处很是整齐,可见对方下手快准狠,所用利器十分锋利。这一刀切之后,伤者必定大出血,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师爷顿了顿,那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大出血,是要死人的。 “要么他能处理好这伤口,要么他所在附近有大夫。”严信明白了师爷的意思,“马车是在城外发现的,城外的大夫都是草头大夫居多,想必没太大的本事,要治这么严重的外伤,恐怕有点困难!” 师爷道,“不管是否困难,总得买药。” 城外的药,很多都是医者自行上山所采,又或者从采药人手中购入,城内则集中在药铺和医馆。 “先查清楚城内的医馆和药铺,这两日有没有人,采买外伤的药?”严信被弄怕,不敢再大意,“这么严重的伤,若是要保全性命,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多买点药才行。” 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两个问题:其一,人没有进城,所以没有在城内瞧伤买药;其二,人已经死了,压根就不需要再看病吃药。 严信想着,但愿是前者。 死了,可就又是一条人命了…… 木匠那边已经不再开口,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答,哪怕是死,他们也不愿意再透露那人的身份和所在的位置。 其实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对萧良善的恨,对萧家的恨,是恨之入骨,是恨不能血债血偿的。 这样的恨意,是没办法轻易放下的。 若萧良善全家死光了,兴许他们这口气才算是出了…… 大牢内。 严信是实在没办法了,“萧良善,你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贱人。”萧良善坐在木板床上,目光沉冷,“我还没死呢,她就急着跑,平日里各种甜言蜜语,谁知竟也是这么个货色。” 严信皱了皱眉头,“本府不是问你这些,本府要问的是,你可知道,你这姨娘还有什么去处?只有弄清楚了她的去处,本府才能派人沿途去找,才能寻着踪迹。” “找回来作甚?”萧良善眯了眯眸子,“敢背叛我,死有余辜。” 严信愤然,“萧良善!好歹也是陪了你数十年,为你生儿育女,你怎可如此薄情?” “薄情?见我进了大牢,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卷了银子跑,到底是谁薄情?”萧良善冷笑两声,“怎么着,她背叛了我,我还得感恩戴德,还得去救她于危难?知府大人,救人是你的事儿,我可没有这个必要,掺合其中吧?” 严信咬着牙,“终究是你的妾室。” “现在不是了。”萧良善开口,“从她离开萧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萧家的人,既然不是萧家的人,我又何必费这个心,去担忧她的死活?知府大人要是想多管闲事,只管去找,不必来问我。” 闻言,严信拂袖而去。 萧家的人,果真都没心…… “大人?”师爷在旁跟着,“现在怎么办?” 萧家的奴才不知道,自家的姨娘去了何处,萧良善也是什么都不说,那…… “你派人去找萧时,他应该会知道一些。”严信沉着脸,“现如今的萧家,只剩下萧时这个嫡长子,他会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那个害惨了他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下场?” 师爷颔首,“卑职这就去一趟。” “嗯!”严信点点头。 师爷行礼,撑着伞快速没入雨中。 今日的雨下得愈发大了,稀里哗啦的,劈头盖脸的往下砸,颇有些惊悚的势头,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淹没殆尽,让人有点心里发慌…… 第264章 她,长得不太像了 如严信所料,对于这件事,萧时倒是挺配合的,坦诚告知了师爷各种可能,还有出城的去处,人都是往回走的,当你走投无路或者是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归程。 老家。 师爷得了消息,就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爹,为什么要说?”萧执问。 萧时坐在木轮车上,目光沉沉的望着师爷离去的方向,“二房出事之后,所有的嫌疑都落在了我们的头上,觉得是我们在背后动的手脚,至少跟这件事有关系。爹不能让你背上污名,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轮到我们挺直腰杆了。” “可是,万一把她找回来了……”这些年,自己与父亲过的什么日子,萧执心知肚明,连母亲都被他们逼得抑郁而死,孩子心里对于父亲以外的所有萧家人,都是憎恶的。 第251章 萧时阴测测的勾唇,“放心吧,回不来。” “为什么?”萧执不解。 萧时也不多说,只是默默的拢了拢,覆盖在膝上的毯子。 见状,萧执不再多问,父亲是唯一能护着他的人,也是他在这萧家唯一的血脉至亲,至于祖父萧良善……那只是萧羽一人的祖父,是萧家的族长,再无其他。 得了消息的师爷快速转回,紧接着便是捕头领着人出了城…… 大雨瓢泼,瞧着让人身心都不痛快。 “这么大的雨?”严信皱了皱眉,“会藏在何处呢?” 无人可知…… 棺材铺。 “这雨下得……”杜仲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将伞递给了边上的伙计。 陈叔在后堂坐着,瞧着他行色匆匆的回来,旋即放下了手中杯盏,“情况怎样?” “府衙的人出城去找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听说是萧家的大公子开了口。”杜仲坐定。 陈叔面色凝沉,给他倒了杯热水,“你是说,萧家的人……松口?”  “她死也不冤,平日里为虎作伥,帮着萧良善没少干坏事,据说这生桩的事儿,还是她提的,真真是恶毒妇人是也。”杜仲喝了口水,“若非如此,你以为她跑什么?她心虚害怕,所以想离开扈州城,离开萧家。” 陈叔点点头,“那倒也是活该了!” “她是应有此报。”杜仲开口,“对了,城外不太安全,这几日不要出去。” 陈叔一怔。 “下大雨,西边那头的山体有些滑塌的迹象,回来的人说,那边可能会出事,所以没什么事别往城外凑,好歹等着这场大雨过去。”杜仲瞧了一眼窗外。 这雨,下得惊人…… “府衙的人出城了,不会出事吧?”陈叔道。 这点,杜仲倒是没想太多,“应该吧?那边的路,他们都很熟,按理说不会去那边,除非出什么事,非去不可!” “你说,这条漏网之鱼,到底是谁呢?”陈叔狐疑的望着杜仲,“此前扈州城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吗?来的路上,还有萧家那两位身上,留着的血掌印……你说会是谁呢?” 杜仲思忖良久,“昨儿个听说了一件事,私底下正好凑巧碰见的,有人提及之前死的孙家那边,之前有个浪荡江湖的小叔子。” “就是翻车那户孙家?”陈叔问。 杜仲点头,“孙家的确有个小叔子,但是年幼时就因着身子不好,便被送去了寺庙里养着,长大后什么样子,谁也没见过,这些年也没听过动静。那时候孙家的人还说,这小叔子已经死了!” 可到底死没死的,谁知道呢? “孙家的人,都死在了悬崖下。”陈叔皱眉,“死得惨。” 杜仲深吸一口气,“孩子更惨!” 活埋啊! “孙家这孩子,要得很不容易,孙家男人有隐疾,求医问药的好多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取名叫天赐,可谁知……”杜仲直摇头,“造孽啊!” 陈叔喝了口水,“不管他们怎么闹腾,等天晴了,就让小姐离开,这扈州城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早点走!”杜仲也这么认为,沉默半晌,又低低的道了一句,“长大后,好像长得不太像了,倒是随了姓温的。” 陈叔险些一口水喷他脸上,“所幸不太像,要不然能活得好好的?再说了,这孩子嘛……谁养大的就随了谁,这是好事,不是什么坏事。” 尤其是,对他家小姐来说。 平安喜乐长大,才是最好的。 “就是便宜了那姓温的。”杜仲扯了扯唇角。 陈叔倒不这么认为,“养儿费心,小姐幼时身子不好,又因着受了惊吓,温家那边也费了不少心思,何况这么大家业……唉,也算是仁至义尽。” 对此,杜仲不再多说什么,想想也是有些道理的。 天亮之前,大雨终歇。 但有个坏消息…… 第265章 你不要命了? 如之前杜仲所料,这场大雨真的造成了山体滑坡,衙门那头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仅仅是府衙这边,还有县衙那头,都派出了不少人,赶紧去查看人员伤亡情况,还有百姓遭灾情况。 萧家是扈州城大族,这件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可没人敢轻易出城,怕惹出事端,只能请了萧老夫人。 “祖母病着,母亲得随侍在侧。”温枳行礼,“此事怕是多有不妥。” 萧元氏也觉得,萧老夫人年纪大了,万一再出点什么事,萧家可就真的没了主心骨,毕竟萧长陵还没支棱起来,容易让萧长赢趁虚而入。 “母亲,您还是好好养病,歇着为上。”萧元氏也跟着规劝。 可这事,总得有人出头。 “丫头啊!”萧老夫人冲着温枳招招手。 温枳心头咯噔一声,坏了,盯上她了…… 果不其然。 萧老夫人道,“你素来做事沉稳,老婆子瞧着很是放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你可愿?” 这话说得,但凡温枳拒绝,都是对老夫人权威的挑衅。 所以,她能拒绝吗? 不能。 “孙媳愿意为祖母分忧。”温枳行礼。 萧老夫人很是满意,握住了温枳的手,“你这丫头是个有主意,也有眼界,老婆子将这事交给你,是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萧家在扈州城里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需要有人出面力挽狂澜。” 第252章 听得这话,温枳赶紧俯首,“祖母,孙媳人微言轻,怕是……” “拿着!”萧老夫人将手中的佛串子,塞进了温枳的手里,“好好的,用你手里的权力,代表着萧家代表着你自己。去吧!” 温枳行礼,“是!” 出了房门,萧姿就站在外头,冷眼睨着一旁的温枳,“你可真是得意啊,祖母很少夸人。” 瞧着她面上的嫉妒之色,温枳勾起唇角,“如此说来,你也没被夸过。” “你!”萧姿裹了裹后槽牙。 四月笑道,“小姐,咱走吧!” 温枳晃了晃手中的佛串子,“走了!” 萧姿:“……” 及至人都走远了,她才愤恨的吐槽了一句,“贱人!” 有什么可得意的? 早晚,她也会有的。 “小姐?”四月搀着温枳上马车,“咱出城会不会有危险?之前陈叔不是说……” 温枳也犹豫过,但眼下她不能跟萧家的人对着干,只能应承下来。 “先出城再说吧!”温枳深吸一口气,“谁都没有萧家的人难对付。” 四月叹口气,“奴婢会小心的。” 顺便,留信给陈叔。 萧长陵站在回廊下,“阿枳?” 可惜,他的阿枳没理他,径直上了马车,快速离开。 不远处的马厩里,萧长赢已经牵马而出。 “你作甚?”萧长陵急了。 萧长赢翻身上马,“二哥还没瞧出来吗?祖母说了,让我跟着二嫂,保护她的安全,让她平安回来。” “不行!”萧长陵沉着脸,“换个人去,满宅子的护院,不是非你不可的。” 萧长赢勾唇笑得凉凉的,伏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可惜了,这是祖母的要求,你没法子,宅子里的人也没辙!” 语罢,他勒住马缰,深吸一口气瞧着前方,“二哥好好养伤,二嫂那里……我自会照顾。” 下一刻,他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萧长陵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导致伤口二次开裂。 “该死的东西!”萧长陵面色发白,额角有冷汗涔涔而下,“去,找人跟着,别让他靠近阿枳!” 万里赶紧行礼,“可这是老夫人……” “到底谁是你的主子?”萧长陵低喝,“快去!” 万里行礼,“是,奴才这就去找人。” 跟着就跟着,横竖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马车出了城之后,温枳便停下来,瞧着车外策马跟随的萧长赢。 “你如此这般,不要命了?”温枳开口。 萧长赢坐在马背上,潇潇洒洒的瞧着她,“担心我?” “怕你万一死了,最后赖在我的头上。”她似乎有些恼,说话的时候有些不留情面,“你回去吧!” 横竖,萧家的护院在后面跟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若我说不呢?”萧长赢笑问。 第266章 萧长陵吃屎,你也要吃吗? 不? 温枳有权力反对吗?有能力反抗吗? “姐姐是怕我给你惹事?还是怕……”萧长赢将语速放慢,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 勾人! “你只管做好你的萧三公子便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她终是不再理他,既是无法改变他,那只能改变自己。 萧长赢坐在马背上,瞧着马车呼啦啦而去的背影,止不住叹口气,“到底是死鸭子嘴硬呢?还是真的铁石心肠?” 谁知道呢? 人生路漫漫,若是一成不变,什么都尽在掌控之中,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因着山洪爆发,导致不少村落遭灾。 马车重新停下来的时候,温枳是真的愣了愣。 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原还以为有所倒塌的屋舍,现如今全部都消失了,陷落混杂在洪泥之中,和连个轮廓都没有,只剩下一些被山洪乱石碾碎的木片渣滓。 这种情况下,人能活着都是奇迹…… 所幸,有人提前通知,是以村落里没多少人员伤亡,只是逃离的时候有所意外,免不得伤了些许,或是摔跌伤,或是被乱石刮着。 “是谁提前通知的?”县太爷追问。 一个两个想了想,都说是没瞧见,只听得有人敲门,喊着快跑,洪水来了。 “真是奇了怪了!”县太爷挠挠额角,“这人难道就生活在附近?” 若是村子里的人,不可能没人认得,哪怕只是声音,也该熟悉,可瞧着所有人脸上的迟愣之色,显然都在猜测,这人到底是谁? “甭管是谁,横竖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村长忙道,“以后若是能知晓是谁,必定是千恩万谢的。” 全家老小,身家性命都险些葬身洪泥之中,想想都是后怕,看看都是心有余悸…… “大人,大人,那……”有衙役高声喊着。 这厢,众人都在洪泥之中捡拾能用的东西,听得这动静,所有人都旋即昂起了脖子,抬头去看。 温枳眉心微凝,“是什么动静?” “二少夫人?”师爷上前拱手揖礼。 但也只是打了个招呼,这会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跟着严信朝着一方位走去。 那个位置,是在林深处。 “那是个悬崖峭壁。”村里的老人说,“往日里采药人都不会过去的,夜里经常有狼群在那边出没,怪吓人的。” 第253章 温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踩着石块,慢慢的朝着那边而去。 “小姐小心,仔细脚下。”四月在边上扶着。 隔着一段距离,却还能听得那边的议论声,有些嘈杂,有些惊呼,好像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温枳一分心,脚下瞬时一滑。 四月当即抱住了自家小姐,谁知下一刻,怀中一空,只瞧着自家小姐已经被人凌空抱起。 “你干什么?”温枳心惊。 萧长赢将她打横抱着,“别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会不会掉进泥潭里,那黑乎乎的洪泥要是沾了你这一身的名贵料子,真就可惜了。” “这么多人看着……”温枳急了。 萧长赢瞧了一眼身后的护院,“要不然,我现在把你放下?” 温枳:“……” 底下,全是泥。 她这上好的金丝银线绣花鞋…… “放心吧,这是萧家的特色。”萧长赢抱着她快速飞窜在石头上,惊得温枳慌忙抱住了他的脖颈,这会是一刻都不敢松手了。 萧家的特色,叔嫂相拥…… “二哥可以跟大嫂搂搂抱抱,我为何不能与二嫂相拥?”萧长赢落地的那一刻,伏在温枳的耳畔低语。 温枳:“??” 萧长陵吃屎,你也要吃屎吗? 但这话不雅,她自然是说不出口,只能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口,“他疯了,你也要跟着疯?” “兄友弟恭,想必二哥不会介意的。”及至树林里,地上只剩下落叶和杂草,萧长赢才慢慢的将她放下,“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温枳白了他一眼。 四月赶紧上前搀住她,“小姐。” “没事!”温枳捋直了身上的衣裳,“走!” 四月颔首,“是!” 不远处,是个山洞。 一帮人围拢在山洞外,知府和县太爷都已经进去了,衙役则挡住了百姓,只允许村长和里正进去,不知道内里有什么? “说不定,是狼群的集聚地。”萧长赢说。 温枳脚步一顿,转头望着四月。 “小姐莫要听他胡说,狼才不会住在这里。”四月忙道,“他这是吓唬您呢!” 温枳点头,大步流星的朝着山洞里走去。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城中一些大族也派人过来,这会都走在温枳的前面,只是刚走到里面没一会,一个接一个的往外退,瞧着脸色都不太好。 温枳:“??” 四月回眸,“这是瞧见了什么?” “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温枳进去之后,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入目所见,皆是惊悚。 那一瞬间的阴风起,足以叫人汗毛直立,脊背发凉。 阴森寒凉的山洞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更沉重的是腐臭味,如同囤积在地窖里的烂肉,泛着瘆人的阵阵恶臭,而雨水从洞的那边缺口处落下,让前方的泥坑里灌满了水。 水合着腐肉烂肉,从一旁的山洞缺口处滑坡而下,倒是不会冲着这边翻涌。 温枳以帕子掩着口鼻,忍着恶臭朝前走了两步,探头望去,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第267章 姐姐,我不是算命的 温枳面色惨白,四月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姐,快出去吧!” 四月刚说完,便赶紧搀着温枳朝着外头走去。 萧长赢双手环胸,一直在山洞外面站着,仿佛早就料到了里面的情形,压根就没打算进去,见着温枳出来,止不住勾起了唇角,露出了几分讥诮,“怎么,被熏出来了?” “你早就知道?”温枳捻着帕子,在跟前甩了甩,试图甩去恶心的气味,可不知道为啥,这气味好像是腌进了衣服里,始终在鼻尖萦绕不去。 萧长赢瞧着她将吐不吐的样子,悠悠然吐出一口气,“怎么,香料挑惯了,这臭味就闻不着了?” “我……”温枳捂着嘴,扶着一旁的树干,冷不丁的呕了两下,额角登时渗出了薄汗,“这臭味,简直是够了!” 她之前是闻到味儿,但是没料到会是那样的场景。 白骨累累,脱落的头发在水坑里泡着,腐肉和尸骨混在一起,零碎的人骨在边上散落,应是被野物啃过,那叫一个七零八落。 这就是个修罗场,人间炼狱…… 活脱脱的,乱葬坑。 “真臭。”四月也是腹内翻滚得厉害,“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会死在这里? 难道说,是底下村庄里的人? “都说入土为安。”萧长赢徐徐开口,“哪怕是没了后嗣,村子里的人死了,必定也会破席子一卷,入土安葬,这是规矩。谁还没个街坊邻居,没一卷破席子呢?” 温枳定定的看着他,须臾便回过味儿来,这意思似乎很明显了。 “这些人,都是死于非命,所以被人丢在这里?”温枳眉心陡蹙,“你如何知晓?” 萧长赢不吭声。 “死于非命?”四月愕然,“小姐,这里面瞧着……” 死了不少人呢! 这些年,扈州城失踪的人,估计都在这了吧? 严信是白了一张脸出来的,走出来的那一刻,冷不丁扶着树干,拼命的呕吐,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处来,眼泪鼻涕止不住往下流。 第254章 “大人?”师爷赶紧递了帕子。 严信伸手接过,呼吸急促得不成样子,“把里面的尸骨,都捞出来!” “是!”捕头行礼。 山洞也算是密封的地方,除了被水冲走的腐肉和碎骨头,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丢失,野狼群不会啃骨头,只会贪婪的吃肉,所以留下的尸骨虽然有所损伤,但若是仔细拼凑,还是能勉强拼出几副尸骨。 温枳站在一旁,瞧着府衙的人用遮脸布系住口鼻,然后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将山洞里尸骨小心翼翼的捡拾运出,铺在了边上的油布上。 先是县衙的仵作赶到,其后便是府衙的仵作也来了,各自帮忙拼凑,先得弄清楚一共死了多少人,其后是这些人的身份,再然后便是……缘由? 洪水不可能将这么多尸骨,一次性冲到这里,且这些尸骨有些还比较新,不像是已故太久,也不像是坟茔里冲出来的。 “大人!”仵作行礼。 隔着一段距离,严信呼吸微促,“如何?” “暂时拼出了八具尸体,但是还有十多颗头骨,所以……”仵作犹豫了一下,“究竟死了多少人,一时半会的还没个定论。” 目前简单拼凑,就已经是八具尸体,何况其他…… “是……”严信犹豫了一下,“怎么死的?” 仵作敛眸,“他杀。” 且死因很多,有些头骨上有捶打痕迹,有些是因为颈骨被折断,而有些是利器所伤,以至于骨头上都留着利器刮痕…… “他杀!”严信狠狠皱了皱眉,“居然死了这么多人?” 仵作深吸一口气,“大人,这些……” 严信下令,“吩咐下去,搭建临时帐子,原地拼凑尸骨。另外,查找附近丢失的人,城内城外,州县都要警惕。让苦主去府衙那边,另外再行记录在册,务必要说清楚失踪的时间,体貌特征,还有失踪前是否有所异常?” “是!”师爷和捕头,双双行礼。 温枳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心里却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想了想,她扭头望着萧长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萧长赢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知道这里死了人?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姐姐,我可不是算命的,不可能事事皆知。姐姐与其问我,还不如等知府大人的消息,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温枳沉默。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落在萧家的头上了? 这里的人,难道都是死于萧家之手? 萧良善? 第268章 她是温家的少东家 温枳能想到的事情,知府大人肯定也能想到。 此前不管,是因为上京萧氏,但现在……依仗这东西果真是极好的,只要有靠山,还真是所向披靡,一往无前,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只要将扈州萧氏和上京萧氏取分开,等着事情闹大,就不怕上京萧氏会插手,到时候上京萧氏只会撇得干干净净,不会再把自己陷进去。 “这件事,已经不是祖母可以插手了。”萧长赢幽幽启唇,“上京萧氏必须跟萧良善划清干系,要不然的话,一封折子递到御前,皇帝下令彻查,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温枳当然知道其中利害,“我会劝祖母的。” “萧家的人素来以利益为重,若是没了利用价值,不必你劝……萧老夫人也会摒弃萧良善。”萧长赢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现如今,你是众矢之的。” 温枳陡然抬眸,直勾勾的盯着他。 但,他说的也没错…… 能得萧老夫人青眼,是因为她温枳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说,温家的财力,她温枳的嫁妆,那么大一缺口,都等着她去补呢! “你不必提醒我,别忘了,你也姓萧。”温枳不想与他多说什么,转身朝着边上走去。 城中那几个大族派来的人,这会正在交头接耳的商议着,大概意思是不想再掺合进去了,毕竟谁的手里没点黑乎乎的东西?如今死了这么多人,谁知道会沾上点什么? 思来想去的,待安抚了底下的百姓,便算是了事。 “二少夫人?”严信开口。 温枳行礼,“知府大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不敢掺合在命案之中,咱们萧家不管在扈州城还是上京,都是有头有脸的,父亲和兄长都是为国尽忠之人,自然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有辱门楣。” “二少夫人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严信瞧着她手中的佛串子,心下微沉,“这件事,本府会还苦主一个公道,不管是谁,都难逃律法。” 温枳颔首,“知府大人能为民做主,乃是百姓之福。” “汗颜。”严信深吸一口气,只要上京萧氏不插手,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温枳又道,“我此番是奉祖母之命,前来救济百姓,查看灾情,尽我萧氏的绵薄之力,并不为其他闲杂之事,是以知府大人只管放心。” “本府没什么不放心的,萧老夫人挑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严信报之一笑。 温枳行礼,转身便离开。 这地方还是留给衙门的人来料理罢,她是来帮扶百姓的。 外头的百姓围拢在外头,絮絮叨叨,隐约可见不远处的衙役在忙碌着,瞧着那些被挪出山洞的东西,其实心里也多半猜到了什么。 第255章 但眼下,死去的不作数,活着的才重要。 因着屋舍被冲垮了大半,剩下的也是损伤不少,满目狼藉。 “四月,让大家帮忙!”温枳下令。 四月颔首。 众人帮着百姓捡拾能用的屋舍,其后在边上的林间搭建临时的住处,另外来的时候,温枳还让人准备了米粮,这会借着百姓的锅碗瓢盆,架火煮粥。 粥能暖身,也能暖心…… 温枳捋着袖子,亲力亲为,没有半点拘泥。 百姓原是对萧家分外抵触,尤其是听说这是萧家的少夫人,更想着,不过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而已,但没想到温枳并非如此。 城内来的大族之人,皆束手旁观,在边上嘀嘀咕咕,或者是指挥旁人做事,唯有温枳和带来的护院,都是亲自上前帮忙的。 不怕脏,也不怕累。 抱起孩童,搀起老者,扶着伤患,没有半点架子,始终是小心翼翼的,亦无半分嫌弃之色。 “莫要担心,会没事的。”温枳瞧着临时帐篷里的伤患,以及泪眼汪汪的孩童,“我会让人送粮食出来,保证你们这小半个月的吃食。”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感激涕零。 小半个月的粮食,对他们来说简直解了燃眉之急。 “顺便给你们一些棉被什么的应应急,大家相互扶助,往前看,莫要心生怨怼。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日子还是得过。”温枳起身,“四月。” 四月颔首,“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这些事,得让他们带来的,温家的奴才去办,萧家的人抠门成性,光动嘴皮子不出银子,怎么可能真的照顾这些百姓。 “扈州城内有温家米庄,我会让人去打声招呼,每日特定送粮。”温枳站在那里,面色肃然,“只有一点,每个人都只领自己的份额,莫要贪心莫要作祟。还望诸位相互监督,各自盯着些,我温家的粮食和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当救该救之人。” 萧长赢站在后面,听着她将温家和萧氏分开,不由的唇角轻勾,心内了悟的别开头去。 “多谢少夫人。”村长与里正赶紧行礼,“只是,温家米庄?” 四月忙解释,“我家小姐,是温家的少东家,自然是做得了主的,诸位只管放心,小姐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能帮到大家。” 闻言,众人皆面露笑容。 百姓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吃饱穿暖,如今有吃的,那这半颗心就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没想到萧家出了个女菩萨,竟是温家的少东家!” 温枳报之一笑,偏头看着萧长赢。 恰,他正盯着她…… 第269章 树上的手掌印 目光碰触的那一刻,温枳快速敛眸瞥向别处,心头微微滞了滞。 “小姐?”四月瞧着自家小姐微红的耳根,不解的开口,“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难道发烧了? “无事。”温枳抬步朝着边上走。 一番忙碌下来,委实是累得慌,好在暂时安置妥当,只是这边的村落安置好了,那边却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总之这一圈都倒霉。 山洪之下,没有谁能幸免,这是无可避免的天灾,谁也没办法阻止,只能躲避。 人在大自然面前,何其渺小不堪。 “小姐累着了吧,不如去马车里歇着,等着这边差不多了,咱就回城去。”四月搀着温枳往前走,“小心脚下。” 温枳缓步往前走,只是没走两步,忽然间凝眉瞧了一眼树干处。 一个,带着泥渍的手掌印。 掌印很小,瞧着应该是孩童留下的,但是这边……似乎没人过来吧?且瞧着手掌印存留的位置,大概是一个成人的高度,在树杈底下。 “掌印?”四月皱眉,当下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小姐是看着眼熟?” 温枳点头,“你看着不眼熟吗?” “从离开上京之后,来扈州城的路上,就一直出现在车窗外头,岂能不眼熟?”四月松开温枳,“小姐站着别动,奴婢近前看看。” 这个高度,要么是跳跃,要么是…… 四月将手掌摁在了泥潭里,忽然扒拉树干,一个借力便翻上了树干。 “小姐!”四月伸手。 树干上,落了个手掌印。 “位置差不多。”温枳点头,“那就是翻上树的时候留下的。” 四月也是这个意思,“当时那人应该是站在这里,瞧着山洪从那边冲垮了房屋,若是村民的话,这里应该会有很多手脚印的。” 但没有,只有这棵树上有。 说明,只有这一人在此处活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之前留下的。”四月说。 温枳点头,“你先下来,上面不安全。” “好!”四月轻飘飘的落地,“这人……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话,说明不是个坏人。” 温枳笑了笑,知道这丫头的意思。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盟友。 这个人对付萧良善,对付萧家,为的是木匠和孙家,以及被萧家伤害过的苦主,算是路见不得主,是个能处的侠义之士。 “他不是坏人,但也算不得好人吧,毕竟不是在萧家就是恶人,那两个血掌印可是吓坏了不少人。”温枳打趣的笑了笑,“正因为如此,萧长陵还故意做出一些迹象,逼着我去东山寺捐香火钱!” 第256章 四月想了想,“好像也是,的确是因他而起,害得小姐失了一笔银子呢!” “虽然我不在意那些银子,入了寺庙便当时功德,谁窃香火钱谁缺德,但若是把这笔银子交付这些遭灾的百姓,不知能活多少人呢!”温枳瞧着远处的棚子。 萧长陵得银子,是为了自己的骄奢淫逸,为了萧家的那些烂摊子,而这些百姓才是真的需要银子,需要温饱,需要活下去…… “奴婢已经让人去通知米庄,想必很快就会有人送米粮过来,到时候准备些被子,至少挨过这段日子,等着房子重新搭建妥当,他们便可自行谋生。”四月忙宽慰。 温家虽然有银子,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乐善好施得有个度,不能养闲人,救急不救穷。 “那就好!”温枳叮嘱,“记住了,不能以萧家的名义,当以温家米庄温家的名义去做。这好事,可不能让萧家白占便宜。” 四月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温枳抬头,瞧着树干上的手印,眉心微凝。 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无声无息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萧长赢始终站在那个位置,只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时不时的瞥一眼林深处,勾唇笑而不语。 不是自己的事儿,干嘛要插手? 有人能做的事儿,为何要费力? 日落之前,陈叔带着温家米庄的掌柜,拖着一批粮食和一些棉被过来。 等着山洞里的尸骨都被打捞出来,严信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但天色不早了,只能让大族各人与温枳先回城。 待众人离去,严信冲着温枳揖礼,“多谢二少夫人慷慨解囊,救济百姓。” “出的是温家米庄的粮食,花的是我爹的银子。”温枳无奈的笑了笑,“此事知府大人知晓便是,不必声张,免得到时候……” 严信先是一愣,俄而了悟。 是了,温家的少东家已经嫁入了萧家,若是让萧家人知道,她以温家的名义行善,恐怕会心生异样,到时候免不得要冷眼看她。 “商贾之女,于世人而言是矮一截,高攀了萧家。”温枳苦笑两声,“但我不这么认为,凭何我温家做了这么多,却还是落一个商贾卑贱之名?” 严信定了定神,“温少东家所言极是。” 听得严信改了称呼,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多谢知府大人体恤。” “温少东家心有玲珑,想必不会拘于萧家。”严信笑了笑,“那本府就先祝温少东家,能得偿所愿。” 听得这话,温枳近前一步,低声说了几句…… 第270章 老太婆没为难你? 待上了马车,四月不解,“小姐,您跟知府大人说了什么悄悄话?”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凶手就在附近,让他自己看着办。”温枳淡淡然开口。 四月不明白,“您为何……” “我不能担了这责任,要不然以后出事,萧家的人得怪罪在我头上,现如今交给了知府大人,是福是祸的,都是衙门来承担,我一个女子,哪儿有这般能力,抓什么凶手?”温枳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幽然吐出一口气。 萧家,惯会甩锅。 她得尽量,避免沾身。 一旦沾了手,十有八九得剐下一层皮。 “小姐所言极是。”四月连连点头。 温枳靠在窗口位置,瞧着外头灰蒙蒙的天色,“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知府衙门那边的状况。萧良善一家是死是活,他那姨娘身在何处,都跟我没关系,横竖萧老夫人是要回去了。” 回上京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上京萧氏也会被牵连其中,到时候证据确凿,萧良善一句“仗着将,军府”之名,上京萧氏可就要栽在这里了。 趁着现在,案子还没敲定,诸事皆没牵扯到将,军府,找个理由回上京才是上上之策! 上京乃是天子脚下,谅严信也不敢派人来追…… “那凶手……”四月犹豫着,“知府大人真的能抓住吗?” 温枳想了想,“抓是能抓住的,但抓住的前提是,在最有利的状况下。” “奴婢不明白。”四月摇头。 温枳勾唇,笑而不语。 真是个傻丫头…… 严信好歹也当了那么多年扈州城知府,没少受萧家的气,现如今萧良善下狱,正是扳倒萧家的时候,哪怕扳不倒,也能搓一搓萧家的锐气。 这么好的机会,扬眉吐气的机会,严信不是傻子,岂会错过……有人替自己清理干净,让他手不沾血,其后又能破了这桩案子,递交刑部便是功劳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回到旧宅,温枳便去跟萧老夫人复命,将城外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萧老夫人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瞧着很是虚弱,“做得很好。” “多谢祖母信任。”温枳将佛串子递回去。 嬷嬷伸手接过,送回了萧老夫人的手里。 “是你办事稳妥。”萧老夫人捻着佛串子,意味深长的笑着,“听说城内的米庄已经送粮出去,是你的意思?” 温枳俯首,“温家有一米庄,就在扈州城内,虽然是小门小户小生意,但总归也是行善事。此前夫君陪着我前往东山寺捐功德,现如今这么大的功德摆在跟前,我自是要尽心尽力的。不管那些乡绅富贾、达官贵人怎么做,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第257章 “不受影响,不为所动,沉稳从容。”萧老夫人满脸赞许,“不愧是老婆子看中的人,甚好。” 温枳行礼,“多谢祖母夸赞。” “长房有你这样的儿媳妇,真真是福气。”萧老夫人偏头瞧着,站在一旁不做声的萧元氏,“原以为是个花架子,没成想是个实心的。” 萧元氏行礼,“能得母亲肯定,是阿枳的福气。” “好了,我累了。”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好似病得不轻。 萧元氏和温枳行礼,毕恭毕敬的退出了房间。 出了院子,萧元氏顿住脚步,于回廊中站定。 到了这会,她才算真真正正的打量起温枳,还以为是个不懂礼数的野蛮女子,没成想竟意外得了萧老夫人的欢心,对于萧元氏来说,算是意外之喜吧! 长房不得萧老夫人欢心,这是真的,但以后可就说不定了,毕竟萧老夫人愿意放权给温枳,就意味着长房的崛起。 只要能拿到掌家大权,不至于便宜了那两房,萧元氏便知足了! “母亲是有什么吩咐吗?”温枳极是恭谨。 乍一眼,还真是端庄贤良。 但萧元氏见过温枳泼辣的一面,当然不会信她真的温恭,寻思着改日提醒萧长陵,让他好好教一教,回头仔细拿捏。 只要拿捏住了温枳,何愁萧家的大权,不会落在长房手里…… “你祖母赏识你,那是你的福气,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惹出祸来,别怪我这当婆母的没提醒你,明白吗?”萧元氏趾高气扬的开口。 温枳行礼,“多谢母亲提醒,儿媳谨记。” “这次的事情,你办得极好,甚得你祖母的欢心,但不可得意忘形,不管你做得如何,终究是二郎的妻,是长房的儿媳妇,更得谨守本分,莫要让人看了笑话。”萧元氏鼻孔朝天,说得理直气壮。 温枳似笑非笑,“是!” “你如此懂事,我就放心了。”萧元氏拂袖而去,“回去之后,好好伺候二郎。” 温枳直起身,目送萧元氏离去的背影。 四月咬着后槽牙,愤愤的“哼”一声,替他们萧家办事,最后不落好,还挨了一顿训,真是没天理! 对此,温枳倒是半点不在意。 一抬头,却是萧长赢站在回廊尽头,背靠着廊柱斜站着,双手环胸,在她看过去的瞬间,恰偏头看了过来,何其默契。 “你在这作甚?”温枳问。 萧长赢打量着她,“老太婆没为难你?” 第271章 他是矜矜业业,等着被抓包 “祖母应该为难我?”温枳瞧着他。 这厮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说一半,委实让人有些不舒服。 “呵。”萧长赢似笑非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在她面前不要自诩聪明,她呀……可不像你所见的这样慈眉善目。” 心软的人,当不了掌家。 温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经过了一次生死相搏,哪儿还有那般单纯的时候? “我知道。”温枳面不改色,“不过,萧三公子这般吃里扒外,若是让你祖母知晓,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萧长赢轻嗤,“你要去报她?” “我没这功夫对付你。”温枳抬步就走。 萧长赢仍是靠在那里,瞧着她从自个跟前走过,“看到了?” “嗯?”温枳回头。 蓦地,她神色微恙。 “姐姐宁可相信外人,都胜过信我。”萧长赢叹口气,“我可真是委屈啊!” 说到这,他忽然欺身凑近了温枳。 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温枳心神一颤,下意识的想往后闪,谁知这厮下手极快,以最快的速度扣住了她的腰肢,冷不丁将她拽进了怀中,还不忘假惺惺的道一句,“姐姐,当心啊!” “你们在干什么?”萧长陵怒喝。 温枳:“……” 四月:“……” 这都来不及反应! “哟,抓住了!”萧长赢低头望着温枳。 温枳面上一热,慌忙推开他,连带着呼吸都跟着乱了节奏,“你放肆!” “阿枳!”萧长陵疾步上前,忍着背上的伤痛,拽着温枳的手,与萧长赢保持了距离,“萧长赢,你莫要太过分!” 到了这一刻,温枳可算是明白过来,萧长赢这厮……真是兢兢业业的,时时刻刻的,等着被抓奸,哦不,抓包!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姐姐差点摔了一跤,我这搭把手有错吗?”萧长赢满脸的委屈,“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这手老老实实的搁在你腰上,也没往别处去,怎么到了兄长的眼里,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这二哥抱着大嫂走街串巷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深刻的觉悟啊!” 萧长陵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一张脸憋得乍青乍白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姐姐?”萧长赢似笑非笑的勾唇。 温枳扶额,脑瓜子嗡嗡的,这一口一个姐姐喊得…… “我懒得搭理你们。”温枳转身就走。 萧长陵急了,“阿枳?” “姐姐,没伤着吧?”萧长赢还在后面喊,“慢点走,仔细脚下。” 温枳:“……” 呸! 混蛋! 第258章 温枳回了房,萧长陵紧随其后。 因着走得太快,这会脊背上都是刺辣辣的,冷汗自额角渗出,“阿枳,你走得这么快作甚?” “怕夫君看着我碍眼。”温枳坐定。 四月在旁伺候着,赶紧给自家小姐倒了杯水。 “阿枳,我不是那个意思。”萧长陵在来之前,萧元氏已经派人通知了他,且交代过两句,心知现如今萧老夫人较为器重温枳,让他看着点,“只是三弟对你的态度,大有势在必得之意,你到底是我的夫人,有时候能避的尽量避一避,免得落人口实。” 温枳喝了口水。 四月在旁冷哼,“小姐刚从城外回来,马不停蹄的就去跟老夫人复命,没喊一句疲累,姑爷一上来就指责小姐,实在让人心寒。” “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温枳放下手中杯盏,“我要沐浴更衣了。” 萧长陵这才发现,她的衣裙和鞋袜上,还沾着泥渍,发髻亦有些松松垮垮的。 即便如此,温枳依旧神色淡然,从容之态,让萧长陵忽然意识到,她好似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管是态度还是为人处世。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流逝,他用力的想要抓紧,却好似……再也抓不住了…… “阿枳对我很失望?因为我没能得中状元?”萧长陵问。 温枳抬眸看他,“夫君多虑了,成亲之前你不是状元,我不也没嫌弃吗?夫君先出去吧,我得将脏衣服换下来。” “好!”萧长陵呐呐的起身。 行至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 温枳坐在那里,神色从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房门合上,萧长陵站在外头,神色迷茫。 “万里,你说……”他犹豫着,“阿枳是不是变了?” 万里想了想,“夫人这是当了家,自然与成婚之前不一样,公子多虑了!” “是吗?”萧长陵眉心紧蹙,缓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万里沉默,不敢再多说什么。 屏风后。 水雾氤氲。 温枳泡在浴桶里,身心放松。 蓦地,四月握紧手中的水瓢,目光冷冽的瞧着窗口位置。 “四……” “嘘!” 第272章 兄长疼我 温枳伸手,默默的摸上了旁边的裹身布,随时准备往身上覆。 四月压着脚步声,缓步朝着窗口走去,床边还摆着一个花瓶,若是外面有什么异常,不只是手中的水瓢能开人的脑袋,边上的花瓶也相当顺手。 窗外,无人。 只有白色的小奶猫伏在窗口位置,戴着一只蝴蝶戏耍,时不时的用爪子拨弄着。 “是你呀!”四月松了口气,将奶猫抱回去,顺手关好窗户,“小姐?” 温枳无奈的靠在浴桶边上,“这淘气的小东西,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许是咱开门关门的时候,他就窜出去了。”四月将小奶猫放下。 小东西“喵呜”了一声,便一下子窜到了外屋。 “随他去吧!”温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她暂时没功夫照顾这小奶猫,“水不够热了,你再去添点。” 这里没有温泉山庄,水一凉便冷飕飕。 “是!”四月提着水桶出门。 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吩咐门口的人,务必看好了,不许人进去。 如此这般,四月才放心的离开。 屋内,又响起了一声猫叫。 低低的,带着些许沙哑之音。 “喵呜!” 温枳闭着眼,“奶胖,不要吵。” 小奶猫圆滚滚的,温枳给他取名:奶胖。 奶胖奶胖。 “喵呜。” 温枳眉心微蹙,徐徐睁开眼,顺着奶胖叫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 待四月提着水桶回来,屋内安静得让人心惊。 “小姐?”四月合上房门,提着水桶缓步朝着内屋走去,隐约可见屏风后的雾气氤氲,“小姐,你这是睡着了吗?小姐?” 小姐? 屏风后,浴桶里没有人,边上水渍溅得到处都是。 奶胖蹲在角落里,美滋滋的舔着自己的爪爪,时不时的“喵呜”一声。 “小姐?”四月呼吸微促,“小姐呢?” 窗户半开,窗台上有滴落的水渍。 “你大爷的。”四月快速出门,现在这种情况不能惊动萧家,这帮人巴不得小姐殒命,到时候可以侵占小姐的嫁妆,所以她只能找自己带来的护院。 让他们务必看好宅院,不许任何人进小姐的房间,其次便是通知陈叔。 做完这些,四月从柜子里摸出短刃,快速窜出了窗户。 正门有人盯着,带走小姐的人肯定出去不,唯一的路子就是窗户,出了窗户便是灌木丛,其后便是高墙,那人肯定不会带着小姐在宅子里跑,势必要出府。 扈州城这么大,要找人真的不容易…… 只是,会是谁呢? 谁敢夜闯萧家旧宅,带走上京萧氏的二少夫人? 四月心头扑通扑通,不会是那个疯子杀疯了吧? 四下,一片漆黑。 旧宅内,依旧安静。 关于温枳失踪之事,无人知晓。 陈叔第一时间通知了杜仲,一瞬间,扈州城内所有的温家人,都悄悄的出动,满大街的找人,若是小姐有什么意外,那…… 第259章 幽暗的屋子里。 温枳狠狠皱了皱眉,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身上传来的凉意,让她忽然惊醒,快速睁开了眼。然而,她挣扎了一下,又无力的扑在了床边,身上乏力,口鼻间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记忆瞬间倒灌。 四月走后,忽然有一道身影出现在身后,之后便有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恍惚间,她只看到眼前那黑衣蒙面人的模糊轮廓…… 是谁? “谁?”温枳无力的伏在床边,“是谁?” 身上,唯有吸水的裹身布,如同一条薄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对方没有动她,但不知具体的目的为何? “出来!”温枳喘着气,额角微微渗着薄汗,“你到底想干什么?” 深更半夜的,把她从萧家掠出来,若是让人知道,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扈州城内,那么多人在找温少东家,可想而知这温家的产业……”黑暗中,有人幽幽的开口,“还真是不容小觑!”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吃力的坐直了身子,紧紧扣着身上的裹身布,“投石问路?” “害怕吗?”男人问。 温枳深吸一口气,无力的靠在了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能让她保持脑子清醒,“你想干什么?吞了我温家,还是借此拿捏?偌大的家业,我只怕你吞不下,还得受反噬。” “是吗?”男人陷在黑暗中,口吻里满是不屑,“温家还有这么大的能力?” 温枳脑子转得飞快,若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压制住对方,让他忌惮,只怕接下来的局面发展,会让她和温家……损失惨重。 “你最好把我放了,横竖我也没受伤,此事可就此揭过,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温枳定了定心神,“你既然有本事入萧家,将我带出来,想必也有所斟酌,不惧萧家权势。那你可知,我并非只是温少东家?” 男人尾音拖长,“哦?” “你不怕上京萧氏,那东辑事呢?”温枳问。 男人不吭声。 气氛,陡然凝滞。 须臾,男人幽幽启唇,不似方才这般悠哉,语气也是凝重了些许,“东辑事?你确定,温家在东辑事有人?嗯?” “我、我……”温枳舌头打结,“我表兄就在东辑事,他自小便分外疼爱我,若是你真的敢动我,他必定不会放过你!” “哦,表兄……自小疼你?” 温枳哼了一声,“没错。” “东辑事出来的,各个都是六亲不认的主,心狠手辣更不在话下,你确定他真的疼你,真的会护着你?温少东家不会是为了活命,信口胡诌吧?你表兄姓甚名谁,说来听听。若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杀了你!”男人阴测测的说。 温枳咬着唇,“他叫……容九喑!” “哦……他呀!” 黑暗中,有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近…… 温枳心头一紧,骇然抱紧了自身,“你、你想干什么?” 第273章 阿哥欺负我 终于,男人从暗处走出,直挺挺的站在了床边。 羸弱的光亮落在身后,颀长的身影笼罩在头顶上方,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脸,可属于他的那份威压,以及身上熟悉的气息,足以让温枳心神震荡。 她坐在那里,仿佛丢了三魂七魄,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吓傻了?” 他伸手。 温枳骇然回过神,见过一般往后缩了缩,呼吸微促,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哭腔,“好玩吗?你觉得很好玩吗?” 嗯,生气了! “小阿枳不是说,阿哥自小便疼爱你吗?怎么现在,倒是拒人千里了?”黑暗中,瞧不清楚那张邪肆的容脸,却能听得他嗓音里的寒意。 他,不喜欢她的抗拒。 “你骗我。”温枳哽咽,狠狠吸了吸鼻子,“阿哥不是好人,我不想理你了。” 黑暗中,容九喑眉心微蹙,兀自坐在了床边,“过来。” “不要。”她别开头。 生气了。 要哄? “若不是我早来一步,现在逮着你的就不是我。”容九喑阴测测的开口,“你确定还要躲着我?” 温枳陡然一震,“什么意思?” “小阿枳的身子,岂能让旁人瞧了去。”容九喑这话刚说完,温枳就乖乖挪了过去。 害怕归害怕,生气归生气。 性命至上,安全第一。 “还有人?”温枳想起了那个疯子,“那、那阿哥……” 容九喑坐在那里,弹指间,燃了案头的烛火。 屋子里,烛光葳蕤。 突然的光亮,让温枳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双眼,便是这一举动,让身上的裹布稍稍一滑。 身上骤凉,惊得温枳手忙脚乱的去抓。 好半晌,才算重新裹紧自身。 甫一抬头,某人半倚着床柱,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忽然的春光,慌乱的狼藉,满面的惊惶,过后的窘迫。 呼吸一滞,温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方才…… 他看到了什么? 有看到吗? “作甚这般神情?”容九喑勾起唇角,“又不是没见过。” 温枳:“……” 脑子里,骤有烟花炸开。 第260章 “你、你……”温枳咬着牙,气得眼眶都红了,可当着容九喑的面,却不敢轻易发作,只得狠狠别开头,抿唇不再理他。 微光中,某人眸中盈光闪烁,瞧着好似气急了。 容九喑无声无息的凑近,“小阿枳生气的样子,也是那样惹人疼。”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温枳连忙缩了一下脖子,转头瞬间,俊彦无双的容脸,在视线里无限放大,鼻尖已然触到了鼻尖。 呼吸一窒,羽睫骇然扬起…… 近。 太近。 近在咫尺。 还不等温枳反应过来,身子已被容九喑抱起,坐在了他的膝上。 “莫怕,阿哥疼。”他将她揽进怀里,“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温枳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你把我掳走,可知四月会急疯了,到时候整个萧家的人……” “你那丫头虽然四肢发达,却也不至于头脑简单到这地步。”容九喑不吃她这一套,“你防着萧家,她何尝不是?必定是拼了命的瞒着消息,免得萧家的人趁机弄死你,占了你那丰厚的嫁妆。” 温枳:“……” 狐狸精低头瞧着她,温柔的在她额心轻轻落吻,“小阿枳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真想把你的心肝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色,怎就黑成这样,怎么都捂不热呢?” “阿哥说什么,我不明白。”她偏开头。 瞧着她心虚的模样,容九喑的指尖,轻轻抚开她面上的散发,神色温柔而从容,“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还在放刁,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死了八百回。” 这点,温枳相信。 东辑事没有杀不了的人,一声令下,谁都别想活…… “阿哥惯会欺负我。”温枳眼神一瞥,隐约觉得他今日似乎别有深意。 听得小妮子那低低柔柔的声音,容九喑神色稍缓,终是逐渐摸清了他的喜恶,试探着从他身上获取她想要的东西。 “那小阿枳说说看,阿哥怎么欺负你了?”他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合上眼眸,轻嗅着她身上似有似无的淡淡香气。 温枳微微僵直了身子,只觉得搁在后腰上的掌心,越发灼热难耐,仿佛随时都要在她身上烙下属于容九喑的印记。 这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阿哥为什么要引家里的人出来?”温枳提着一颗心,不知道容九喑到底要干什么,“是想把我温家的人,一网打尽吗?还是说,阿哥与萧家的人一样,打着相同的心思?” 肩头骤然剧痛。 温枳登时哭了出来。 “疼……” 第274章 他说,脱了 上次的咬痕还未消退,这一次…… “你属狗的?”温枳气急败坏,伸手去摸肩头,却是摸了一手的血,止不住满心委屈,“呜呜呜……” 小妮子是真的哭了,疼哭的。 她是血肉之躯,又不是泥塑木雕,这么凶狠的咬下去,她能不疼吗?自小便是娇生惯养,皮肉娇嫩,哪儿经得起他这一口一个的? “你倒不如直接杀我干脆。”她呜咽得不成样子,哭得泪流满面。 容九喑瞧一眼她肩头的齿痕,血珠子还不断的往外冒,的确是咬得狠了,但…… “该!”他的唇上沾了她的血,如同淬了极好的胭脂,染着殷红之色,合着那张分外邪肆的容脸,长眉入鬓,如妖似孽,“下次再敢拿我与那腌臜东西比较,我就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 温枳身形一颤,登时连哭声都停了。 “小阿枳,阿哥说到做到,你可一定要记住,在我这里是没有讨饶机会的。”容九喑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她肩头的血色,“懂?” 温枳面色惨白,直勾勾的盯着他,心里却是清楚,最好相信他说的话,否则他真的会剥了她的皮…… “嗯!”她吸了吸鼻子,肩膀疼得钻心。 瞧着她这般模样,容九喑倒是没有再为难她,“柜子里有衣裳,自己更衣。当然,若不会……” “我会!” 她快速拭泪。 “好!”容九喑起身往外走,“我去拿药箱。” 趁着他出去的时候,温枳忍着疼,快速从衣柜里取出衣裳,兀自换上。 从头至尾,从内至外,皆准备得齐齐整整。 不管是放量还是料子,都是她日常所用,好像这一身衣裳,原就是为她准备。 那一刻,温枳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要脸!”她啐了一口,险些将银牙咬碎。 刚穿好衣裳,房门便开了。 容九喑提着药箱进门,“脱了。” 温枳:“??” “上药。”他一本正经的解释。 温枳只觉得无名之火,蹭蹭蹭的往脑门上冲,可又不敢真的发出来,谁让他是个剥皮的好手,东辑事的好刀子? 她不敢…… 委屈巴巴的坐下,解开衣衫一角,取下掩着伤口的帕子,上面已经沾满了血迹。 “嗤……” 药粉落下,疼得她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打颤。 “知道疼才能记住。”容九喑动作很快,三两下便将她的伤口包扎妥当。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比如,遇见个没心肝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261章 重新拢起衣裳,温枳抬眸瞧着近在咫尺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若不是与萧家这般,惦记着温家的产业,那他今日种种又是为何? “若我是小阿枳,想不通的事儿,就不会拼了命的去想,免得忧思成疾,到时候难受的又是你自己。”他总能第一时间,猜到她心中所想。 在容九喑面前,她好似……什么都藏不住。 温枳只觉得胸腔里堵了一团棉花,咽不下吐不出,盯着容九喑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有些话该怎么说? “借你温家的人一用,在上京萧氏离开之前,搅合这一池水,免得他们摘得太干净,小阿枳的心里不舒服,阿哥瞧着也不舒服。”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 这,算是解释吧? 温枳凝眉瞧着他,“搅一池水?” “阿枳甘心吗?”容九喑问,“闹了一场,却没抓住小姐的把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温枳别开视线,没有吭声。 “不敢承认?”他陡然钳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对上他的眸子,“阿哥的小阿枳,应该学会发疯,不然可就无趣了!” 温枳眸色沉沉,“我若是真的发疯,阿哥可会护着我?” “阿哥给你兜底,好不好?”他问。 温枳拂开他的手,“好!若是哪日真的闯出大祸来,阿哥可莫要食言,否则我做鬼……” “嘘!”他的指腹陡然抵在她的唇瓣上,脸色瞬时黑沉,“有些话,适可而止。” 温枳抿唇。 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她若不早些回去的话…… “阿哥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温枳伸手,冰冰凉凉的柔夷,轻轻裹住了他的指尖,“再不回去,四月和陈叔怕是要将整个扈州城,翻个底朝天了。” 咬也咬了,训也训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各归各位? “是吗?”容九喑反握住她的手,瞧着她明明害怕,却要装成勾人的狐狸,止不住勾起唇角,“进来!” 温枳:“??” 第275章 误会不解释,就成了真相 房门打开,四月一下子冲了进来,“小姐?” “四月,你怎么找到这的?”温枳这话刚出口就兀自愣住,转头望着边上的容九喑。 是了,若不是他同意,谁能找到这儿来? “是表公子让奴婢在外面等候的。”如她家小姐这般,四月对于容九喑这位表公子,也是带着骨子里的畏惧,“小姐,您没事吧?” 温枳摇摇头,不管有没有事,这会都得说没事。 肩膀,还疼着呢! “那就好!”四月如释重负。 容九喑已经站起身,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阿哥还没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温枳站在那里,“今夜……会出什么事吗?” 容九喑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去府衙,寻知府大人求个庇护,这总能做到吧?” “能!”温枳点头。 容九喑勾唇,“乖!” 待人走后,温枳扶着桌案慢慢悠悠的坐下来,好半晌才开口,“求庇护?我走后,旧宅出什么事了吗?” “奴婢出来的时候,没什么事,但是这会就不一定了,表公子不是个会瞎嚷嚷的人,应该是真的出事了吧!”四月赶紧倒了杯水。 温枳摇摇头,“陈叔呢?” “之前奴婢让陈叔帮着找您,所以温家的人快速翻找,险些将扈州城翻过来了,是崔堂拦住了奴婢,带着奴婢来找您。陈叔方才在外面,咱的人暂时都散了,就剩下那几个贴身的。”四月搀起了有些腿软的温枳。 温枳缓了缓气儿,温吞的朝着外面走去。 身上的药性逐渐散去,但这会还是没力气,温枳只能将大部分的重量都落在四月的身上。 夜风吹着,脑子里的浑浊总算是散去不少。 “小姐!”陈叔连嗓音都在颤抖。 尤其是见着,四月将温枳搀着出来,温枳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样子,陈叔眼眶都红了,伸出手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伤着哪儿了?”陈叔上下打量着。 温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伤着,表哥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嘴硬心软罢了!” “真的没伤着?”陈叔反复确认,转头望着四月。 四月想着,自己进去的时候,小姐和表公子是好好坐着的,若是受伤必定不是那样的场景,“小姐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的,陈叔您放心,等回去之后,奴婢会好好伺候小姐的。” “那就好,那就好。”陈叔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温枳缓步朝外走,“走吧!” “我送您回去?”陈叔不放心,旧宅这帮人如此不上心,戒备这般松懈,要是回去的话,岂非…… 温枳摇头,“去府衙。” “府衙?” “嗯!” 府衙。 见着四月小心翼翼的搀着温枳进来,严信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满面狐疑的瞧着他,“温少东家,你这是……怎么了?” “夜里出了点事。”温枳环顾四周。 严信了悟,“快,进书房再说。” 城外的事儿还在进行着,没想到城内居然也出了事。 “你被人掳走?”严信面色骤变,“这……这贼人未免也太大胆了!” 第262章 四月哽咽道,“若不是奴婢死死跟着,温家米庄的人得讯之后亦紧跟着相护,小姐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呢?大人,您可一定要为小姐做主。” “岂有此理!”严信拍案而起,“本府只当他们是为了复仇,没成想竟是这般牵累无辜?温少东家在城外救助了多少遭灾的百姓,结果……” 这话一出口,严信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对啊! 之前木匠说过了,因为温枳在上京救过他们,所以沿途以血掌印恐吓他们,为的就是让温枳因为害怕而回上京,莫要进扈州城。 既是如此,现如今萧良善家死了两个,应该也不必走这般极端,毕竟萧家的姨娘还在那疯子手里…… “萧家的人,没找你们?”严信问。 四月和温枳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主仆二人如此神态,足以让人联想翩翩。 “本府明白了!”严信点点头,“温少东家就在这里待着,等着天亮之后,本府亲自送你回去。” 温枳行礼,“多谢知府大人!” “本府倒是真的没想到,萧家的人竟是薄情至此,大抵是城外之事让他们知晓了,所以想给你一个教训。”严信兀自想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温枳垂下眼帘,“还是要谢谢知府大人,要不然我还真的没地方去,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哪儿都不安全。” “你只管放心歇着,本府让人给你们安排客房,诸事皆等天亮。”严信转身出去安排。 不多时,温枳便带着四月住进了衙门的厢房里。 “小姐?”四月低语,“萧家的人若是出来找咱们,那该怎么办?” 温枳笑了笑,“误会这东西……只要没人解释,就会变成真相,信或者不信,其实没那么要紧,有这流言蜚语就够了!人心经不起猜测,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一句“人言可畏”,不知道逼死过多少人…… “明白了,到时候就算萧家的人来找,那也是他们做贼心虚,不找就更好了,放任小姐的死活不管,更显凉薄冷血。”四月明白了,“可表公子闹这么一出,只是为了败坏上京萧氏的声誉吗?” 第276章 他也不是傻子 温枳这一时半会也没猜偷容九喑的意思,可今晚这么一闹,他拿捏了萧家,又拿捏了温家,算是一举两得,着实没什么损失。 “温家的人都出来了,想必东辑事皆有所载录。”温枳眯了眯眸子,“这总归不是好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现如今自身暴露,对于温枳来说,算是输…… 输给了,容九喑。 “是奴婢……” “与你无关,他是故意的。”温枳深吸一口气,“入了宫廷,果真是百般算计,让人防不胜防。好在,温家在扈州城的产业不多,就算暴露了也不能拿咱怎样。” 四月垂眸,转身去铺床,“小姐累了吧,歇一歇,这一次,奴婢必定是日夜盯着,绝不离开您半步。” “不必如此紧张,这是府衙,出不了大事。”温枳坐定,“既是他让我来府衙,自是没有比府衙更安全的去处了。” 四月点头,不再多语。 说来也可笑,萧家二少夫人丢了,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当然,也是逢着一个契机。 比如说,萧老夫人病情严重。 睡前还只是几声咳嗽,到了夜里就开始高烧不退,于是乎所有人的心思,都落在了萧老夫人的身上,萧元氏和萧姿整夜守在萧老夫人身边。 及至天亮时分,萧老夫人的情况依旧不太好,萧长陵赶过去的时候,人还在昏迷之中。 “母亲,祖母如何?”萧长陵着急,“要不然,再找其他的大夫看看?” 萧元氏疲惫不堪,“怎么只有你,你那媳妇呢?” “阿枳没来吗?”萧长陵愕然。 萧元氏一怔,“你自己的媳妇,你不管着,还指望着谁管?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呀你,只管惯着她吧,这般没有礼数,早晚爬到你的头上,来日有你苦头吃的。” “母亲息怒,我这就让人去看看。”萧长陵想了想,“许是昨日在城外忙碌,累着了,所以睡过头。万里,你让少夫人过来侍疾。” 万里行礼,“是!” “不必了!”院门口,忽然传来了声响。 众人旋即抬头去看,只瞧着知府严信,已经出现在院门口。 管事的在前面领路,因着来得太突然,是以都来不及通报,“大人,这边请。” “知府大人?”萧长陵赶紧上前揖礼。 严信虽然心里不屑,但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的,“不必客气,本府是来送人的。” “送人?” “送人?” 这下,把院子里的人都弄懵了。 送什么人? “昨天夜里,二少夫人被人掳走,恰逢府衙的人在街上巡逻,便与这丫鬟一道,从歹人手中救回了二少夫人,为了以防万一,便悄悄的在府衙住了一晚上。”严信尽量避免了些许,会让人误会的言语,免得有误温枳的名节。 女子的名节与清誉,何其重要…… “什么?”萧长陵愣住,慌忙行至温枳跟前,“阿枳,你昨夜……” 被人掳走? “夫君放心,我没事了。”温枳垂眉顺目,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碰触。 第263章 严信低咳一声,“二少夫人已经送回来,至于是什么人下的手,本府会让人去查,必定严惩不贷。” “好!”萧长陵点点头。 甚至于,没有多问。 “夫君觉得,会是谁?”温枳开口。 萧长陵蹙眉,不解的环顾众人,“这我如何知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只要阿枳无恙,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 不计较? 严信深吸一口气,“听说萧老夫人病了?” “是!”萧元氏上前,“母亲还在昏迷之中,这城里的大夫都看遍了,实在不行,只能回上京。上京乃是天子脚下,名医良多,更为稳妥。” 严信抬步往内走。 果然,萧老夫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瞧着面色苍白,满屋子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可见是真的要离开扈州城,甩手回上京了。 “诸事以老夫人的身子为重吧!”严信轻叹一口气,“本府还有要务,告辞。” 萧元氏行礼,“二郎。” “是!”萧长陵送了严信出门。 及至人走了,萧长陵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温枳昨夜丢了? 他就住在隔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四月为什么不声张? 既然得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等着知府大人送回来? 还有,她那般神色隐约有些防备,是瞧见了掳她之人,所以误会了什么? 萧长陵满脑子疑问,一抬头,萧长赢正慢悠悠的从外面回来。 “你昨夜去哪了?”萧长陵心下陡沉。 他昨夜在外,温枳也在外,这二人该不会是拿知府当幌子,行不轨之事吧? “春风得意须尽欢,要不然,二哥今晚同我一起去?”萧长赢拾阶而上,立在他身侧,“保管二哥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啊!” 萧长陵冷喝,“混账,祖母身子不适,你却在外面寻花问柳?” “二哥这般恼怒,莫不是嫉妒?”萧长赢缓步朝内走去,“既是如此,今夜一道去?” 萧长陵恼怒,“成何体统?” “呵,你这心里巴不得我不成体统,就不必这般惺惺作态的教训了!”萧长赢懒得理他,径直离开。 萧长陵眯了眯眸子,“万里,你去查一查,昨天夜里三公子到底去了何处?” “是!”万里行礼。 怎么又……扯上三公子了? 第277章 没了双手,还能活吗? 温枳来替了萧元氏,守在萧老夫人身边,亲自喂药,亲自伺候,瞧着何其恭谨。 “母亲?”萧姿咬着牙,“分明是夜不归宿,却要说什么被人掳走,这话谁信呢?” 萧元氏要脸的,纵然心里有所怀疑,但是明面上还得顾着,“你莫要胡言乱语,这话若是让底下人听见,该如何看待你二哥?萧家的名声不要了?” 何况,萧姿已经失节,若是真的掰扯到了温枳,回头这丫头弄出点事来,那还得了? “呵,母亲难道没有怀疑?”萧姿才不信呢! 萧元氏白了她一眼,“姑娘家的,说话没个把门,来日真的要议亲,你当如何自处?有这功夫操心你二哥院子里的事儿,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萧姿的终身大事,已经成了萧元氏的一块心病。 “我?”萧姿想起腕上的白玉镯子,“母亲就不必担心我了,终究是缘分到了就会成。” 萧元氏瞧着她这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是拔凉拔凉的,自己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闺阁小姐出身,自小便是循规蹈矩,怎么就生了这么个…… 瞧着萧姿,想起温枳,萧元氏满心的愁云惨雾。 自己这一双儿女,怎么都成了这样? “娘,您还是担心里面的人吧!”萧姿扭捏着,“听说他跟二房那位,不清不楚的,别到时候让二哥白养别人的孩子,您可哭都来不及。” 萧元氏面色一紧,“你这丫头,少乌鸦嘴!” 院中,萧长陵沉着脸走来。 “回去休息吧!”萧元氏推搡了萧姿一眼。 那意思,是让她别说了。 “二哥,可得小心咯!”临走前,萧姿唯恐天下不乱,笑得那叫一个讥讽。 萧长陵沉着脸,“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萧姿搀着萧元氏,大摇大摆的走出院子。 屋内。 温枳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萧老夫人的面颊,动作轻柔而仔细,见着萧长陵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不说话。 到底是萧老夫人的房间,萧长陵也不敢造次,只能忍了。 问过了嬷嬷,萧老夫人的病情,便转身离开。 “二少夫人辛苦了。”嬷嬷在旁边夸赞。 温枳报之一笑,“照顾祖母,是晚辈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只要祖母能好起来,萧家就还有主心骨,便是什么都值得。” “是!”嬷嬷也不多说。 二人守在床边,只等着萧老夫人醒转。 如温枳所言,萧老夫人是整个萧家的主心骨,一旦倒下,整个萧家就会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群龙无首,必定被其他大族所吞噬。 将,军府之所以还存在上京,也是源于萧老夫人还在世的缘故…… 因着城外发现尸骨的缘故,城内已经议论纷纷。 第264章 更要命的是,天亮之后,萧良善那位宠妾的另一只手,被悬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一根木桩上,与那高悬的旗帜一起迎风飘扬。 若不是有人发现底下有血,怕是也不会抬头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一只血淋淋的手,悬于头顶…… 仵作查验过后,确定与之前的断手一般,是被人以锐利的刀子切下来的,且以皮肤和指甲等外观来看,应该是出自同一副身子。 简而言之,都是那位姨娘的手。 一个人没了两只手,还能活吗? 仵作说,“能活,就是看处理的情况吧!这只手的断口处略有收缩,切下来的时候,人应该还活着,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鲜血尽流,伤势严重,若得不到及时救治,可就真的要死了。” 他们之前沿着萧时提供的路线出去查找,只在路边发现了一些不明血迹,其后询问了附近的村民,都说没留意。 如此一来,什么线索都断了。 眼下,瞧着是线索来了,可实际上……却在昭示着姨娘的处境。 许是快撑不住了,许是要被折磨至死。 “大人?”师爷有些犹豫,“怕是真的不行了。” 要么放了木匠他们,换那奄奄一息的姨娘回来。 要么继续僵持下去,等着发现姨娘的尸体…… 要么生,要么死! “该死!”严信咬牙切齿,瞧着摆在盘子里的断手,“虽然萧良善该死,但……去准备吧!” 师爷一怔,“大人,真的要放人?” “去准备便是。”严信又重复了一遍。 师爷瞧着自家大人这般模样,心里隐约明白了些许,当即毕恭毕敬的行礼,“卑职明白!” 放人,也好。 第278章 放人 因着断手之事,城内百姓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是萧家的报应。 也有人说,凶手的手段太狠辣,会不会殃及无辜? 但更多的,都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歹人,会不会发疯伤害无辜之人? 一时间,城内众说纷纭,人们在议论的同时,也在担心这自身安危。 “不知道该说你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碰见这样一个人奇人。”严信瞧着被押出大牢的木匠和疯女人,“能为了你们杀人,也能为了你们而劫持萧家的人,不惜与萧家和府衙为敌。” 听得这话,木匠抬头看他,一言不发。 他们心里存着恨,因为萧良善还没死,这件事就不算完! “你要放了他们?”萧良善站在一旁的,死死抓着木栅栏,眦目欲裂,“你疯了,严信,你可是知府大人,你敢出知法犯法?他们二人已经杀了人,必得给我萧家的人偿命!” 严信抬眸看他,“那你萧家杀的人,什么时候偿命?” 萧良善一怔。 不语。 “你萧家欠的,何止是我们的几条命,这整个扈州城内,多少人死在你手里,你算得清楚吗?若真的要偿命,把你萧良善剥皮抽筋都不够偿还的。”木匠沙哑着嗓音,佝偻着腰,恨恨的盯着他,“你才是扈州城的祸害,只要你还活着,就会祸害百姓。” 萧良善咬着牙,“你杀我儿子和孙子,我一定会杀了你。” “当本府是死的吗?”严信低喝,“带走。” 萧良善急了,“严信,你不能把人带走,他们杀了人,他们该死,你若敢放了他们,我必定要告去上京,告到御前,你这知府乃至于你的身家性命,只怕都到头了!” “你得先出得了这大牢!”严信回头,冷然瞪了他一眼。 萧良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你等着,将,军府不会放过你的!上京萧氏,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拭目以待。”严信头也不回的离开。 人,得送达城门口。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萧家那位姨娘的下落。 “大人?”捕头有些不明白,“其实……萧良善都不管那个姨娘的死活,萧家那边也是人人自危,压根不会在意她的生死,咱为何还要用人去换?” 那位姨娘死不死,其实真的没那么重要。 “别说了。”师爷到底是心思机敏之人,抬眸看了一眼自家大人,又冲着捕头使了个眼色,“这件事是好事,但得做到口径一致,不可再生出议论。” 捕头张了张嘴,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 “有什么后果,本府自行承担,不会牵累任何人。”严信这话一出,捕头便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 这是要…… 出了城。 外面是一片林子。 “放开他们!”严信下令。 木匠和疯女人被推搡到了树下,然后衙役便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老实待着!” “撤。”严信甚至于没有多犹豫。 很快,府衙的人都撤了下去。 木匠和疯女人对视一眼,当下没有犹豫,快速朝着林深处而去,他们都是附近的人,是以对于这一带很是熟悉,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两眼,确定有没有人跟着。 所幸…… “没人跟着。”疯女人开口。 木匠深吸一口气,“分开走。” “嗯!” 第265章 二人也不是傻子,当下分开而行。 严信站在城墙头上,瞧着那两道身影分开走,快速没入了林深处,其后便消失了踪影,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爷,勾唇苦笑两声,“到头了。” “大人!”师爷行礼,“这事不怪你,只怪萧家的人赶尽杀绝,不给他们自己留有退路,本该有这样的下场。不过眼下,还不必如此悲观,大人莫要忘了城外的尸骨洞,这事儿还没完呢!” 闻言,严信眉头微挑。 是了。 没完。 尸骨洞里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那么多尸骨,死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人知晓。 再者,都丢在这里,说明对方养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这东西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会在日久之中逐渐忘却了周遭的危险,所以……肯定会有人察觉到异常,或者是亲眼所见。 事实,如此。 真的有人瞧见了,运载着尸体的马车,曾经停在路边,有些人鬼鬼祟祟的,扛着什么东西上山。 至于是谁丢上去的,傻子都该猜到,但,没有抓住凶手,就暂时不能下结论,只能先抓住人再说,到时候一并发作,谁也别想跑。 “没错,还有这尸骨洞里的尸体。”严信深吸一口气,“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师爷行礼,“是!” 现在府衙的仵作和县衙的仵作,都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拼凑尸骨,初步验尸,很快就会有结果,虽然等到的过程是煎熬的,但只要能有结果,便也算是值得。 尸骨洞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府衙这头登记失踪人口,倒是有了显著成效,还真的找到了些许与外头尸骨特征,略有相似或者是接近怀疑之人…… 第279章 她被送回来了 府衙这边紧锣密鼓的查着,萧家旧宅这边也是没闲着,昨天夜里传出了萧老夫人病重的消息,今天更是进出不少大夫。 全城的大夫都在这里走了一个过场,现如今半个扈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萧老夫人病得不轻,怕是得及时回上京去。 这么一来,萧家旧宅这边便不敢再耽搁了。 “收拾行囊,回上京。”萧元氏下令。 萧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走了,再不走的话,她这厢就要按捺不住了。 “好!”萧长陵点点头,抬眸瞧着站在门口不吭声的温枳。 温枳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身回了房间,继续在萧老夫人跟前伺候。 因此,萧长陵自不能多说什么。 萧元氏帮着萧老夫人这边收拾着,自然没有过多的心思作他想。 “公子?”万里低声喊着,“咱也该去收拾了。” 萧长陵皱眉,“你确定,昨天夜里他们真的没有在一起?” “真的没有!”万里很是认真的回答,“三公子的确去了花楼,而少夫人……真的是从府衙出来的,这事不少百姓都瞧见了,公子若是不相信,可以自行去问。” 真与假,一问便知。 萧长陵沉默了。 “不敢去问,那不如问问我咯!”萧长赢背靠着廊柱,双手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这有二哥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萧长陵抬眸看他,“信你还不如信脚指头。” “二哥这么说,还真是让人伤心啊!”萧长赢笑了笑,“二哥是不敢问?” 萧长陵冷笑两声,转身就走。 “昨晚我与姐姐在一起,相处甚欢呢!”萧长赢阴测测的开口。 萧长陵陡然顿住脚步,回头睨了他一眼,“花楼里的姑娘,才适合你。” “哈哈哈哈……”萧长赢朗声大笑,“读书人的骂人不吐脏字,还真是挺二哥的。不过没关系,你信或者不信都随便你,我说的是真是假,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尚未婚配,不介意近水楼台。” 萧长陵差点将他的嘴巴缝起来,“早晚,我会让你滚出萧家!” “那我且等着!”萧长赢回之蔑笑。 兄弟二人,剑拔弩张。 不过,再剑拔弩张,还是得收拾东西离开扈州城。 现在外头的流言蜚语,都是对萧家不利的,甚至于萧家二少夫人从府衙出来之事,亦是闹得猜测纷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议论声,说是二少夫人在城外帮扶百姓,惹来了萧家的不悦。 为什么不悦? 因为出去帮扶的,是温家的米庄,也就是二少夫人的母家,靠着二少夫人母家的财力,得以救济百姓,如此便等于是打了萧家一巴掌。 为什么? 因为扈州城萧家,只管颐指气使,鱼肉百姓。 如此一来,二少夫人与温家便是与萧家对着干,所以被萧家的人……大晚上赶了出来。 二少夫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扈州城,自然会畏惧萧家的势力,便连夜进了府衙去庇护,这才有了知府大人护着二少夫人,天亮送其回旧宅之举。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知府大人送二少夫人回去…… 等于是,坐实了猜论。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又加上萧家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上京,仿佛是在避讳着什么。 待东西都收拾妥当,天色已暗。 萧元氏下令,明日天一亮就走。 夜里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沉着脸。 第266章 萧老夫人还没醒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担虑之色,有人担心萧老夫人,有人担心自身,魑魅魍魉,各自肚肠。 “夫人,夫人!”管事急急忙忙的冲进来,“族长家那位姨娘回来了。” 萧元氏当即起身,“怎么回来的?” “是被人丢在了族长家门口。”管事回答,有些气喘,“不过,状况不太好,那什么……” 说到这儿,管事瞧了一眼花厅里的所有人。 温枳抬眸看着他,“状况不太好,是有多不好?” “不就是断了两只手吗?只要人还活着,也就是了。”萧姿不屑一顾。 管事摇摇头,“不只是断了手,还……被人砍断了腿,拔了舌头,挖了眼睛,割了耳朵,然后……泡在了酒缸子里。” 听得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那不就是……”萧长陵顿了顿。 书上有所记载,这是一种刑罚。 发明这刑罚的人,叫吕雉。 “呵,人彘!”萧长赢淡然开口。 花厅内,一片死寂。 “人被吊着一口气,惨不忍睹。”管事低低的说。 萧姿登时甩了筷子,“好了,别说了,这顿饭还怎么吃?不吃了!” 语罢,她白了一张脸快速离开。 萧元氏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一时间有些懵,待回过神来,当即放下筷子,抬步就往外走,“我去问问,能不能提前走?” 连夜走! 再这样带下去,怕是都得吓死了! 谁知道那个疯子,会不会拐个弯对准他们? 萧良善不干好事,这祸害若是落在自己头上,岂非冤死? 饭桌上,只剩下了温枳和萧氏兄弟。 温枳默不作声的吃着饭,不管怎样,都不能亏待自己…… 碗内,有人夹菜。 萧长赢笑盈盈的望着她,“多吃点。” 温枳:“……” “呵呵!”萧长陵登时挑了她碗里的菜,再往她碗里夹菜,“阿枳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自有我照顾,不劳外人费心。” 温枳:“……” “你知道她爱吃什么吗?”萧长赢挑了他的菜,重新往温枳的碗里添菜,“二哥压根就不了解她。” 温枳:“……” “那你了解吗?你们才认识多久?”萧长陵的筷子,又伸了过来。 温枳拍案而起,“够了!我吃饱了,你们爱咋咋地。” 语罢,她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吃什么饭? 气饱了…… 第280章 她死了 萧长陵咬着牙,“萧长赢,你当面撬墙角,惦记别人的妻子,不觉得羞耻吗?” “羞耻是什么东西?我有吗?”萧长赢笑了笑,“我与二哥最大的不同,是我流于表面,而二哥隐匿在内心深处。我当真小人,你是伪君子,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语罢,萧长赢拂袖而去。 萧长陵气得当场掀了饭桌,气得那叫一个浑身颤抖,“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出,居然也敢爬到我的头上去,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三公子吗?一个贱人所生的贱种,若不是……” 若不是萧老夫人不肯放权,长房还没能得到掌家的大权,哪儿容得下萧长赢一介庶子,这般嚣张跋扈,骑到自己的头上。 “公子息怒!”万里毕恭毕敬的行礼,“少夫人是您娶的,不管三公子如何,只要您坚持,对少夫人好,想必少夫人是不会对三公子另眼相看的。” 谁不知道,萧三公子素来是个纨绔,什么都做不好,只懂得吃喝玩乐…… “防着他。”萧长陵咬牙切齿。 万里颔首,“奴才明白。” 防着便防着,防着也是理所当然,说明公子对少夫人终于上了心,这是好事。 温枳快速回房间沐浴更衣,在萧老夫人那边伺候了这么久,只觉得身上都是药味,既然吃不成饭,那就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 “小姐莫要担心,奴婢已经让人去准备糕点了。”四月忙道。 温枳点头,“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吧?” “您只管放心便是。”四月回答,“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收拾的也都收拾了,陈叔那边也都打过招呼了,没什么问题。” 温枳叹口气,“这扈州城的水太深了,知府那边未必能敲定,除非背后有人撑着,要不然架在萧良善脖颈上的刀,是不可能砍下去的。” “表公子……”四月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做到?” 温枳抬眸看他,“能做到,但是未必会做,除非有利可图,要不然东辑事不会随意插手这些闲杂事。死几个百姓,对他们来说,那就跟死了几只蝼蚁一般,实在是微不足道。” 而萧家却因着军功未散,暂且还动不动,要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 “也未必吧!”四月瞧着自家小姐。 看表公子那般模样,对自家小姐的态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吧? 温枳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见状,四月讪讪的闭了嘴。 主子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她一个奴才来插手,何况还是这样的事情,小姐毕竟已经嫁为人妇,还没有和离之前,未有自由身。 “这些话,以后不必说了。”温枳提醒。 第267章 四月颔首,“奴婢谨记。” 待沐浴更衣完毕,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是萧老夫人这会醒了,亦同意回上京,所以天亮之行,势在必行。 至于萧良善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吓得不轻。 严信亲自去了一趟,彼时姨娘还没断气,但还不如死了,痛苦到麻木,那是什么感觉? “没看到是谁送回来的?”严信问。 众人摇头。 自从出了事,萧家便大门紧闭,谁知道外面有什么人? “大人,怕是不好找。”师爷低声说。 天色渐暗,且周遭的人都避讳着萧家,现如今都绕着萧家走,绝不朝着这边靠近,所以要把人丢在府门口,实在是太容易了。 严信瞧着酒缸外头的血掌印发愣,眉心紧锁。 “大人!”捕头忽然开口,“不行了。” 的确,不行了。 伤势太重。 只瞧着姨娘脑袋一歪,瞬时没了气息。 “死了!”捕头伸手去探鼻息,其后将指尖贴在她的颈部。 人已经不行了。 “萧公子?”严信抬头,望着坐在木轮车上的萧时。 萧时点头,“放心,我会妥善安葬她的。” 到底,是萧家的人,自然也该萧家处置身后事。 “好!” 第281章 平等的憎恨,他们每一个人 萧家的人,生或者是死,都得交还萧家处置,虽然萧良善没有将其扶正,但到底也没被休弃…… “此事……本府会查。”严信说这话,其实也没多大实际意义。 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哪儿还有可信度? “多谢知府大人。”萧时表现得很平静。 事实上也只能是平静,毕竟他这长房嫡子,被这妾室与庶子压了太久太久,差点连性命都没了,能妥善安置其身后事,已经是长房嫡子的宽容大度,若是换做旁人,恨不能将其食肉寝皮,挫骨扬灰。 对于此事的后续,萧时更不会过问,不管是谁杀了这母子孙三人,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自知多说无益,严信便让人照章办事,先让仵作过去验尸之后,再行安葬不迟。 萧时坐在木轮车上,不利于行,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交给管家处理。 “爹?”萧执皱眉。 萧时知道他的意思,“看到了吗?这就是报应,我的腿,你的母亲,一笔笔血债,终于都讨回来了。” “不得好死,原来是这个意思。”萧执推着木轮车往前走,“但是祖父那边……” 萧时拢了拢覆在腿上的薄毯,“宗亲那边会去找知府大人的,我一个腿脚伤残之人,犯得着凑这热闹吗?他们要萧家在扈州城,富贵荣华长久,就得先稳住局面。” “听说上京萧氏已经要离开扈州城了。”萧执开口,“宗亲那边怕是要着急。” 萧时靠在木轮车上,目光幽邃的望着前方,“急了有什么用,罪证确凿,那边的尸骨洞也被人发现了,迟早会掀个底朝天。萧家只剩下一个老夫人,萧二郎连个功名都没考上,已然没了话语权,萧家子弟一个个靠着祖宗庇荫,吃喝玩乐……萧家迟早得完。” 闻言,萧执垂眸不语。 “等着此间事了,爹带你走。”萧时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恩怨的报,你我也可以走得心安,也可以让你娘放心了。” 萧执点头,“全凭父亲做主。” “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的。”萧时意味深长的开口。 待回了房间,萧时便让萧执去后院盯着点,随时注意府衙那边的状况,免得生出什么乱子来。 “是!”萧执也不敢耽搁。 虽然年岁小,但做事颇为沉稳,倒是与这个年纪一点都不相似。 等着人走了之后,萧时便自行推动了木轮车,靠近了窗口位置,“我知道你来了。” 音落,外头传来了回响。 “你是真的不怕死。” 是个男人的声音,但听着似乎有些稚嫩。 “这样充满罪恶的深渊,原就不该存在,欠了扈州城百姓这么多血债,是该血债血偿的。”萧时的语气很平静,“他们该死。” 外头,安静了片刻。 “你也姓萧。” 萧时低头笑了一下,“我宁可不姓萧,但我没得选。出身这种事,我也无可奈何。若我生就寻常百姓家,也许现在父母双全,虽无荣华富贵,却有天伦之乐,而不是变成一个可笑的残废。这双腿,就是姓萧的代价,我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也在这样的地方苟延残喘。” “还剩下一个萧良善。” 萧时深吸一口气,“需要我做什么?” “把他救出来。” 知府大牢里戒备森严,严信到底还是留了几个心眼,虽然是关着萧良善,却也相当于,变相的保护了萧良善,所以外面的人是没办法得手的。 萧时沉默了。 那是弑父。 “怎么,舍不得了?杀这女人的时候,你提供时辰和路线,甚至于马夫……不还是很痛快吗?”那声音低笑着,透着清晰的嘲讽之意,“现如今到了萧良善,你竟还念着父子之情?你当他是爹,他可没拿你当儿子。” 这是大实话。 在萧良善的眼里,只有萧安和萧羽,没有长房这一说。 第268章 “妾室和庶子,爬到了正房的头上,气死了你的母亲,让你的发妻亦抑郁寡欢而死,留下年幼的孩子,成了个没娘疼的小可怜,你甘心吗?你不怨吗?” 那声音,在循循善诱。 “我答应你。”萧时深吸一口气,“倒不是不忍心,只是有些太兴奋了,一时间答不出来而已。这么多年,但凡他对我母亲甚至于我与孩子有半分关怀,我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当年大夫都说了,我这腿若是及时救治,还是可以站起来的……” 可惜了,萧良善偏宠偏心,为了让那贱人和贱种可以在府中,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便身份卑微不能被扶正,却也享有正房的待遇,所以放弃了萧时的双腿。 从那一刻起,萧时就平等的憎恨他们每一个人…… “所以……” “你放心吧,就算没有我,萧家的宗亲也不会看着他们的族长,身陷囹圄,若是如此,萧家会成为别人眼中的一盘散沙,那还有什么声望可言?”萧时靠在木轮车上,“他们不会让我爹,陷在大牢里太久的。” 萧家的族长可以死,但绝对不能因为杀人而被斩首示众。 纵然是死,也得死得体面…… “我且等着。”顿了顿,那声音又道,“多谢你的银子。” 萧时垂下眼帘,“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这是萧家欠他们的……” “好!” 第282章 孩子,是母亲的软肋 萧老夫人这边刚苏醒,已经准备离开扈州城,赶回上京去了,然,还没等她出房门,宅子里便来了不速之客。 如萧时所料,萧家的那些宗亲自然不会放任萧良善不管,不会让他身陷囹圄,甚至于斩首示众,那要将萧氏一族的颜面置于何地? 萧时是个残废,且在萧氏一族内,惯来说不上话,宗亲自然不会去与他商量,而萧老夫人刚苏醒的消息,等于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 上京萧氏,再不济也有个将,军府的门面…… 萧老夫人面色惨白的靠在床柱上,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萧家那几位老宗亲过来的时候,温枳刚刚伺候萧老夫人吃完药,见着这阵仗,便晓得萧良善之事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上京萧氏想要脱身,没那么容易。 “老夫人是萧家的主心骨,这个时候若是离开扈州城,那我萧家的颜面……算是彻底扫地了。” “萧良善这个人,虽然有些行径乖戾,但若不是他,萧家在扈州城如何能成为大族?” “若无雷霆手段,何来今日的风光无限?” “咳咳,手段是凌厉了点,但本质上还是为了咱们萧家,所以这事不能不管。” 温枳在边上听着,心里很清楚,这等于是将上京萧氏推到了众人跟前,让萧老夫人全身而退的计划,彻底落空。 不过,萧老夫人刚刚苏醒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这宗亲来得也太及时了吧? “老婆子知道,你们都是为他而来。”萧老夫人低声咳嗽着,面色苍白得瘆人,因着躺了这么久,整个人仿佛没了精气神,发髻都分外凌乱,“可你们瞧瞧,我现如今的样子,像是能担起这主心骨三个字吗?牢里的还没出来,我出了这道门,就得先下去见萧家的祖宗。” 的确,她这般模样,着实不像是能撑太久的。 温枳在边上伺候着,也不知道今儿的萧老夫人是装得好,还是真的病了? 但这药,确实一直在吃着。 药渣子已经被偷偷送出去了,想必陈叔那边会有个结果。 “可是现在的状况,若是您不站出来,只怕府衙那边会下死手啊!”到了这会,大家算是都清醒过来了,早前还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知府大人,这会好似铆足了劲,要扳倒萧家。 于是乎,所有人没有作为,等着反应过来想要有所作为,已经来不及了。萧良善已经进去了,想把人捞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萧老夫人瞧了一眼周遭,“你们先出去吧!” 毕竟是晚辈,温枳自然不好参与族内的事情,当即行了礼退下。 萧姿在门口张望了一会,瞧着温枳出来,止不住唇角微勾,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还不是被赶出来了,呵!” 得祖母青眼又能如何呢? 呵,还不是没资格参与议论,萧家族内的事情。 “好歹,我是从里面出来的。”温枳不温不火的回她。 萧姿:“……” 是了,她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你莫要得意,我只要没嫁出去,就是萧家的人,你纵然嫁进来了,也只是个外人。”萧姿冷嘲热讽,不再正眼瞧她,“一个外姓人,想在我萧家站稳脚跟,还得看你这肚子争不争气,要不然的话……你那个叫锦瑟的丫鬟,怕是真的要窜过你去了!” 温枳瞧着她,“这是在提醒我?” 心里却明白,这是激将法。 萧姿在激怒她,想让她心生嫉妒,然后真的傻乎乎的给萧长陵生儿育女,如此一来,温枳与温家的产业就只能任凭萧家拿捏。 呵,以前的温枳会上当。 可惜现在的温枳,爱自己胜过一切。 “我可没这么好心,只是这萧家太冷清了,终究子嗣单薄,谁有儿女傍身,谁就是赢家。”萧姿满肚子小九九。 第269章 不过有一点也是对的,萧家的确是子嗣单薄。 萧珏因着此前之事,被萧元氏收在了院中,丁舒真不得不安生,但绝对安生不了太久,萧姿想着若是温枳有孩子,那她若是拿捏着这个孩子,以后萧家的胭脂铺和其他的铺子,可不就成了自个家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孩子,是母亲的软肋…… 屋内。 萧老夫人瞧了一眼,焦灼的众人,低低的开口,“问一个问题,先如实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 “谁告诉你们,我醒了?”萧老夫人幽幽开口。 闻言,众人皆惊,一时间还真是有点愣怔。 “不是旧宅的人来通知的吗?” “外头不都知道了吗?” 所以,到底是谁说的? “没见到来通知的人?”萧老夫人追问。 所有人摇头,且都没明白萧老夫人的意思。 “好本事。”萧老夫人靠在床柱上,萧元氏赶紧给倒了杯水。 萧老夫人顺手推开,无奈的吐出一口气,“现在这局面,你们确定要让他出来吗?” “正因为是现在的局面,所以才需要让他出来。”宗亲开口,“只要您去一趟知府衙门,想必会有转圜的余地。” 萧老夫人瞧着他们,低低的骂了声,“愚蠢,凶手至今未抓住,他现在出来……是想死吗?” 第283章 她居然都知道? 萧老夫人瞧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有惊慌的,有恍然大悟的,也有不信邪的。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深信不疑的东西。 有人觉得萧老夫人就是不想救人,想把自己摘干净,所以才会危言耸听,萧家这么多护院,之前没防备,现如今还能毫无防备? 也有人觉得,萧老夫人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人在牢里始终不是个办法,总得先出来,只有出来了,才能让外面的流言蜚语彻底平息。 “还是先让他出来吧!” “让他出来吧!” 萧老夫人瞧着眼前众人,看看啊,这一副副嘴脸,听着都是为了萧良善着想,可实际上呢?他们压根不管萧良善的死活,只在乎萧家的颜面,他们自己的脸面。 “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人去顶罪,他就能出来。”萧老夫人叹口气,“萧家宗祠,进出的人太多了,而且这件事没有旁观者,单凭一个木匠和疯女人之言,就想定萧家族长的罪,可没这么容易。” 众人点点头,这的确是个事儿。 “但是……顶罪的话……” 萧老夫人又道,“与扈州城的诸大族联络一下,别看严信现在威严至极,实际上他那性子到底是软了三分,没有压力的时候倒也罢了,一旦有了外在的压力,根本就承受不住。” “明白了!”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便都明白了。 城中大族虽然也有嫉妒萧家的,可到底与萧家有生意上的往来,有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想牵扯其中,但也不想伤筋动骨。 “法子我已经出了。”萧老夫人仿佛疲惫到了极点,面色苍白的咳嗽着,“你们都先出去吧,我累了。” 这么一折腾,她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至少得等着萧良善出来再说。 众人出去之后,自然是各行其道,赶紧的去办事,尽力援救萧良善…… “二郎!”萧老夫人招招手。 萧长陵一直没说话,听得这话赶紧上前一步,“祖母?” “你都看到了。” 闻言,萧长陵垂眸。 “知道我想说什么吗?”萧老夫人问。 萧长陵还真是没想那么多,一时间有些蒙圈。 “你呀……”萧老夫人摇摇头。 萧元氏急了,这摇头是什么意思?现如今她就剩下这么个儿子,难道萧老夫人还想重用萧长赢那个庶子?庶子到底是庶子,如何上得台面? 难道,要跟萧良善这般…… “你不妨猜猜,严信为何性情大变?”萧老夫人尾音拖长。 萧元氏赶紧递水。 “性情大变?”萧长陵这一次算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祖母的意思是,他背后有了依仗?” 萧老夫人靠在那里,“你说呢?” “此前严信一直忌惮着萧家,现如今居然敢办萧家,且在咱们都在这里的时候。”萧长陵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除非此靠山的身份地位,远胜过萧家。可是,扈州城没有这样的人吧?” 萧老夫人喝了口水,“扈州城没有,那别的地儿呢?” “上京的话……”萧长陵忽然身形一震,“不会是东辑事的人吧?” 现如今的萧家,早已今非昔比,朝堂上谁还会盯着不放? 但东辑事却不同,这是隶属于帝王的直属亲卫,一个个心狠手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若是他们出手,的的确确是有可能的。 “这就需要你去查了。”萧老夫人无力的躺了回去,“你兄长走后,你便是长房唯一的嫡子,有些事情得多个心眼,不要人云亦云,也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看到的听到的,有时候未必是真的。” 萧长陵行礼,“多谢祖母教诲,二郎一定铭记在心。” “现如今萧家成年的男子,只有你和三郎,老三到底是个庶子,有些责任理该你来承担。为达目的没有错,但是不要太过分。”萧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开口,“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第270章 萧长陵陡然心惊,“祖母?”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萧老夫人闭上眼睛,“小心着点吧!枳丫头没你想的那么愚钝,她只是不跟你计较罢了,你莫要自以为聪明,到时候真的惹出祸来,没人替你收拾烂摊子。” 萧长陵面色瞬白。 萧元氏听不懂,“母亲何意?” “你听不懂无所谓,二郎能懂就成了。”萧老夫人摆摆手,“都出去吧!” “是!” “是!” 萧长陵脊背发凉,没成想祖母竟什么都知道,且听祖母的意思,对于东山寺一事,温枳也是知情的? 心头咯噔一声,出门的时候,萧长陵目光躲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温枳? 第284章 不要脸的程度 “夫君?”温枳迎了上来。 萧长陵面色一紧,看向温枳的时候,眼神里更加虚得厉害,纵然心虚,但银子是不可能归还的,横竖都是家里的银子,温枳是她的妻。 她的,不就是他的? 只是提前让她拿出来,供他使唤了而已。 唯一让萧长陵不满的是,萧姿分走了一部分。 “阿枳?”萧长陵缓步上前,“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温枳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萧老夫人跟萧长陵说了什么,以至于这厮忽然变得这般体贴温柔,倒是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做小伏低。 当然,不管萧老夫人说了什么,不管萧长陵做了什么,都暖不了温枳的心,也改变不了她想和离的决定。 “夫君说的哪里话?照顾祖母,本就是咱们这些晚辈该做的事情。”温枳回之温柔浅浅,“只是眼下,萧家事多,夫君有伤在身……” 萧长陵犹豫了一下,“这点皮外伤要不了命,只是风吹日晒的,便会痒得厉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阿枳不必担心。” “那就好!”温枳颔首。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那我去办事。” “夫君?”温枳一怔,“不回上京吗?” 萧长陵睨了一眼微敞的房门口,“眼下是回不去了,祖母让我去办点差事,你乖乖在家里待着,莫要乱跑,外头不安全。多照看祖母,莫要让母亲累着便是!” “是什么事?”温枳追问,“这着急忙慌的?我能帮上忙吗?” 萧长陵摇头,这可是祖母亲口交代的事情,自然不能假手于人,哪怕是温枳也是有所差异的,“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 语罢,萧长陵疾步离开。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温枳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难道是为了族长的事?”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想了想,“有可能。” 但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果是去府衙办差,应该是带着萧老夫人的印信而去,和萧家的其他宗亲一起,连同扈州城其他大族作保,这样才能将萧良善从大牢里捞出来。 萧长陵这么着急,会不会有别的差事? 但眼下,她没功夫追究,萧老夫人这边需要人,萧元氏盯她盯得紧,一帮只动嘴皮子不动手的狗东西,奈何还不到机会,她没办法脱身而出,只能先忍着。 “找人跟陈叔通个气,看看萧长陵在干什么?”温枳开口。 四月颔首,“明白。” 萧家连同扈州城一些大族,给萧良善作保的时候,严信脸都青了,可瞧着眼前这么多人,愣是有一瞬的发呆,不知道该下怎样的决定。 “大人?”师爷低声轻唤。 严信回过神来,呼吸微蹙的端起了杯盏,故作镇定的呷一口杯中水,“眼下还不是释放的时候,萧族长虽然没有直接杀人,但萧家宗祠出了这样的事情,满城皆知,本府总要给全城的百姓和苦主,一个交代吧?” “交代?”宗亲冷笑,“现在族长的妾室都死了,那之前的木匠在何处啊?知府大人,您释放了死囚,这要是让上面知道,恐怕您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严信知道,这件事定然会授人以柄,但他…… “不如这样吧!”其他大族的人站了出来,“双方和解,木匠他们已经跑了,且杀了萧家两个人是事实,而萧家宗祠出事也是事实,双方相互抵消,就此握手言和。” 一个不追究,两个不追债。 那几条人命,便这样轻飘飘的揭过…… 严信默默地放下手中杯盏,“性命攸关,岂能一句握手言和,就能罢休?” “那知府大人当如何?”萧家的宗亲可不怕这些,“您放了死囚,这是事实,族长没有亲手杀人,这也是事实。您不是要杀死那些孩子的凶手吗?人我们带来了,还望知府大人能秉公处理,放了无辜的族长。” 严信陡然抬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们,“凶手?” 这是明目张胆的顶包! “一些不争气的东西,擅自做主,族长并不知情。”宗亲言辞凿凿,“知府大人放心,这些人已经受了家法,必定会一五一十的交代,绝对不会让您为难。” 严信:“……” 师爷:“……” “知府大人,放人吧!”宗亲开口。 所有的一切,他们都铲得干干净净,连凶手都被送到了他们跟前,那意思是……绝不翻供,纯粹是来送死的。 第271章 “如此这般,应该不至于让知府大人为难吧?”其他大族的人,也纷纷开口,“凶手抓住了,严法以待便是,总不能冤枉无辜吧?” 无辜? 严信裹了裹后槽牙,那几个孩子的尸体,还在府衙里放着,未曾下葬,等的就是凶手正法以后,再行入土之礼,让他们安息。 可现在,这些人颠倒黑白…… 可恶! 可恨! “本府办案,何时轮到你们置喙?”严信冷不丁将杯盏,掼碎在地。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所有人登时安静下来,纷纷躬身揖礼,“大人请息怒。” “本府为官,尔等为民,竟敢凌驾在本府头上,尔等作甚?想要反了不成?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本府按律办案,问心无愧!”严信冷着脸,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众人,“若证据确凿,本府决不轻饶,若是冤枉无辜,本府……必定放人。” 萧氏宗亲抬头,“但愿知府大人,言出必践,说到做到。” “哼!”严信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只是有一点,望诸位做个见证,若是萧族长真当无辜,真的走出了府衙大门,其后生死皆于知府衙门无关。” 众人急于让萧良善出来,哪儿还顾得了这些,到时候多派些护卫跟着萧良善便是,又有何惧? “好!” “是!” 众人见证,一言九鼎。 “待本府细查,诸位先回去吧!”严信拂袖而去。 众人各自交换眼神,事情到了这一步,接下来便只有等待了…… 但,不会太久。 第285章 容九喑问,会收尸吗? 诚然,不会太久。 当捕头带着萧家送来的“凶手”进大牢时,萧良善仿佛早就猜到了什么,站在牢内冷笑两声,“我还以为知府大人……” “你闭嘴!”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捕头已经冷声呵斥,打住了他的话,“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呵,莫嚣张,善恶到头终有报!” 萧良善若是相信报应,便也不会做下这些恶事,是以他一点都不怕,“我只知道,动了我萧家的人,就该拿命偿还。”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捕头咬牙切齿。 萧良善勾唇,笑而不语。 谁有证据,证明他亲手杀人了? 谁有证据,证明是他下的追杀令? 什么证据都没有,木匠原就跟萧家有仇,所以他的话是做不了证供的。 “带进去!”捕头瞧着被送来的“凶手”,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团棉花。 谁都不是天生的恶人,可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以及……无可奈何。 “知府大人那边,该放人了吧?”萧良善开口。 捕头已经走了出去,听得这话,回头狠狠剜了萧良善一眼。 可真是嚣张!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瞧瞧,这嘴脸…… “大人?”出了门,捕头沉着脸,“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严信扬起头,“等消息吧!” 语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什么消息?”捕头不解。 师爷瞧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有些事情,纵然是大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咱们能做的,就是听命令办事,别让大人为难。” “是!”捕头颔首。 师爷叹口气,冷睨了一眼大牢门口。 扈州城内,对于萧家……大族倒是无所谓,各自纠葛,各自羁绊,谁也不希望萧家倒下,至少不是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倒下。 但是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恨不能让萧家滚出扈州城…… 萧家作恶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扈州城地处偏僻,严信是个被贬谪的官员,当年在上京得罪过不少人,所以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告老还乡便也罢了! 可现在,既已撕开了一道口子,所有的丑陋都拼命的往外涌,便是什么都遮掩不住了…… 书房内。 严信气呼呼的踏入,下一刻,瞳仁骤缩,当下转身去关门。 “大人?”师爷一怔。 严信一摇头,师爷当即了悟。 房门旋即关闭。 “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我呢!”师爷招招手,守在外头的人旋即退了下去。 这里,不该有人。 师爷站在外面守着,谨防闲杂人等靠近。 “大人!”严信毕恭毕敬的行礼。 颀长的身影立在书架前,随手翻看着从书架上取下的书册,背对着严信站着,听得动静也没有回头,“看样子,严大人是吃了亏。” “下官……”严信垂着眼帘。 吃亏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 “萧家的人找上门,要救萧良善出去,拿捏着知府大人释放死囚的证据。”容九喑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徐徐合上手中书册,“你怕了。” 严信垂眸,怕是真的怕,气也是真的气,但是…… “满脸的无可奈何,满脸的颓败,严大人这知府当得,可真是委屈。”容九喑将书册搁在了桌案上,其后缓步朝着严信走去。 严信垂着眉眼站在一旁,有苦难言。 “放人吧!”容九喑伸手,轻轻拍在严信的肩膀上,“世家大族,还有上京萧氏,都在等着萧家的族长回家呢!上菜市口的事儿,还是再等等吧!” 第272章 严信急了,“可是,把人放了的话……” “现如今的状况,人家把凶手都送上门来了,知府大人还有什么办法拒绝?”容九喑缓步朝着桌案走去,嗓音平静,“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严信张了张嘴,“下官……” “他们既然想救人,那就救吧!”容九喑唇角轻勾,冷峻的面上漾开肆意的嘲讽,“这不是好事吗?让他们闹去,该死的死,该留的留,知府衙门反倒轻松了!收尸这种事,不需要我教你吧?” 严信眼前一亮,“大人的意思是?” “哼!”容九喑勾唇,“严大人,不要那么紧张。” 严信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的揖礼,“下官遵命!” 容九喑睨了一眼外头,指尖轻轻敲着案头,“有人盯上你了,严大人这几天可得小心才是。” “什么?”听得这话,严信心头一惊,“为何要盯着下官?” 容九喑意味深长的瞧着他,似笑非笑…… 为何? 这么大的目标,没瞧见吗? 第286章 做人别太嚣张 瞧着容九喑这般容色,严信瞬时了悟。 “大人恕罪,是下官……办事不力!”严信赶紧行礼。 容九喑倒是没他这般紧张,想抓他的蹩脚,也得看萧家的人够不够格,萧长陵那个废物,能顶什么用?萧家唯一能称得上是对手的,只有萧老夫人。 那个老婆子,别看身子孱弱,好像病怏怏的样子,成天吃斋念佛的,可实际上呢? 雷霆手段,非她莫属。 “该怎样就怎样,权当没见过我。” 这话刚说完,还不等严信回应,眼前已没了容九喑的踪影。 窗户开着,人已经消失了。 严信愣了愣,着实是有些惊心。 好俊的功夫! 不过,既然是得了令,那便就此放人罢了! 虽然严信也知道,东辑事的人不靠谱,说不定哪天就把他甩下了,甚至于翻脸不认人,但就目前来看,至少还没到放弃的地步。 容九喑似乎对萧家,抱有些许敌意…… 对于严信来说,这是好事! 目标一致,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大人?”见着房门打开,师爷先是一愣,其后快速反应过来,“走了?” 严信点头。 师爷松了口气。 事实上,见着东辑事的人,哪个不是心惊胆战的。 这些活跃在帝王跟前的奴才,瞧着一个个的都是面带笑容,可实际上,双手染满鲜血,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杀起人来,是不会眨眼的…… “放人。”严信说。 师爷刚松下的一口气,登时又提了起来,“大人?” “放人。”严信瞧着师爷。 四目相对,师爷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可是……” “要做得不留痕迹,外面有人盯着本府。”严信意味深长的开口,“莫要让他们找到把柄,明白吗?” 师爷点点头,“这倒是也不难,只要去提审那几个护院,既是凶手,那就往死里揍,留一口便是,在萧家的人看来,咱这是泄愤,是无可奈何的低头。” “照办吧!”严信叹口气。 师爷行礼,“是!” 府衙大牢内,很快就传出了哀嚎声。 大刑伺候,狱卒也带着怒气和怨气,上头说了,留一口便是,其他的随意。 既然不要命的往大牢里送,那就不要命的下死手呗! 大牢里,嘶喊声一片。 隐隐约约的,听得这嘈杂之音,萧良善勾唇笑得凉薄,“看样子,知府大人是要放人了?” 捕头从外走来,黑着脸站在了牢门外头。 “开门吧!”萧良善轻呵。 捕头狠狠闭了闭眼,“萧族长与自个的名,是真的一点都不匹配。良善良善,你何来的良何来的善?” “不管我如何,终究是要走出这府衙大牢了,你们拦不住。”萧良善负手而立,“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开门放我出去?” 捕头咬着牙,冲着身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开门!” 狱卒开了门。 大门打开,萧良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趁着天色还早,回去好好沐浴一番,去去这晦气,再放点烟花什么的,就更好了!” “人在做,天在看。”捕头绷直了脊背,“萧族长,做人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善恶到头终有报。” 萧良善回头睨了他一眼,“是吗?那我等着!” 待萧良善离开,衙役们都气得咬牙切齿,简直太嚣张了…… 可即便如此,谁都奈何不了他。 萧良善出去的时候,萧家的各位宗亲都在外头候着,萧时也在,这会还坐在木轮车上。 “父亲!”萧时俯首。 萧良善只是睨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便与萧时擦身而过。 “祖父!”萧执行礼。 萧良善“嗯”了一声,便朝着诸位宗亲走去。 见状,萧时含笑望了一眼儿子。 萧执小小年纪,倒也是沉稳,虽然受到了冷待,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冲着父亲回了个宽慰的眼神,便老老实实的站在木轮车后面,重新握住了木轮车的推手。 “多谢诸位。”萧良善开口。 第273章 众人皆回之以礼,其后便是言笑晏晏。 走的时候,萧良善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府衙大门,笑得那样嘲讽。他就知道,这八字衙门是关不住他的,尤其是严信那样的性子,何况上京萧氏还在扈州城内…… “回去吧!”萧良善上了马车。 众人哄笑一堂,其后便都上了各自的车辇,扬长而去。 “爹?”萧执开口。 萧时环顾四周,唇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没事,走吧!” “是!” 出来就好。 出来了,命运的齿轮便又可以碾压着行进了…… 有人立在暗处,冷眼瞧着这一幕。 第287章 老子是你爹 这府衙里的防备太过森严,很多事情都不好下手,但既是出来了,那就另当别论。 目前的情况,萧家是不会允许府衙的人,插手自己的事情,他们料定严信的目的,是要治萧良善的死罪,是与木匠他们一伙的。 如此一来,府衙给予的帮扶,他们全部都会拒绝,只允许自己的贴身护卫在旁边…… 夜幕沉沉。 人心凉薄。 萧家宗祠出的事情,满城皆知,可即便如此,府衙还是释放了萧良善,这意味着什么? 百姓人人自危,觉得知府大人不辨黑白,与萧家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以至于想着……以后有什么事,可不敢再去报官。 更可气的是,萧良善回去之后,更是派人直接出了城,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死了儿子,死了孙子,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宗亲围坐一桌,鲍参翅肚、山珍海味,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推杯换盏,虽然悲伤,日子却还是要一样过,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呢? 谁的命,都比不上自己来得重要。 “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萧良善的杯盏,狠狠掼碎在地上,目光狠戾的扫过在座的众人,终是将目光落在了萧时身上,“你身为兄长,安儿和小羽的后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置。” 萧时俯首揖礼,“是!” “严信以为把人放走就没事了吗?呵,想得美。”萧良善咬牙切齿,“杀了安儿和小羽,还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把人带回来,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萧时垂着眼帘,闷声不响。 他双腿残疾,自然不会参与这些追捕之事,能做的只是不给大家添乱,当然……谁也不会让他参与,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十足十的废物。 萧良善喝得有些多了,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待宗亲都离开之后,瞬时颓废了下来。 最宠爱的妾室,背叛他跑了,最后落得削成人彘的下场。最宠爱的儿子,孙子,都被人害死,这会躺在棺材里,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还真是…… 悲哀啊! 嚣张得意了这么多年,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别看表面风光,可最后想想,好像什么都没了? “父亲?”萧时开口。 萧良善伏在桌案上,四下的人早就散了,唯有萧时还坐在木轮车上,仿佛是陪着他,又好似冷眼旁观,看萧良善的下场。 “都走了?”萧良善撑起身子。 萧时应声,“是!” “都走了……”萧良善想站起来,奈何喝太多,压根无法站稳,又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身子一晃,将手边的杯盏碗筷,全部都拂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声响,震耳欲聋。 “父亲喝醉了!”萧时坐在那里,岿然不为所动。 如果萧良善还有点理智,就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过来看看,也没人上前伺候?四下依旧安静得很,仿佛整个人萧家都被清空了一般。 “我没醉!”萧良善的双臂,死死撑着桌案,转头看向萧时,“你的弟弟和侄子都死了,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伤心难过?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死一个废物就算了,为什么要剜了我的心头肉?” 若是换做旁人,亲生的爹这么说,肯定会伤心难过。 但是萧时不会,因为习惯了。 “爹的意思是,若是我的命能换二弟和小羽回来,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包括小执,对吗?”萧时坐在那里,唯有提到儿子萧执的时候,神色稍微变了一下。 这,似乎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大概还是有点不死心吧! “从小到大,父亲的心思永远在你那姨娘和二弟身上,从未正眼瞧过我,母亲抑郁寡欢而去,我的妻子也是如此,母亲留下年幼的儿子,我的妻子也留给了我一个年幼的儿子。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却始终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萧时慢悠悠的开口,“父亲,您是不是该跟我们父子说一句对不起?” 那句话怎么说呢? 所谓的喝醉,只是借着醉酒之名,行平日不敢行之事,说平日不敢说的话,真的喝醉了……其实什么都干不了。 萧良善的手脚因为酒精麻痹而不受控制,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你说什么?” 萧时平静的望着他,“我和萧执需要您一个道歉。” “萧时,你疯了吗?”萧良善醉醺醺的指着他破骂,“老子是你爹,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这条命本就是我给的,就算我要收回,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274章 萧时敛眸,这答案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你别以为安儿死了,你就可以执掌萧家,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残废,这辈子都别想染指萧家。”萧良善断断续续的骂着腔。 萧时点点头,“原来这世上,不全是疼爱孩子的父母,也有令人发怵的偏心和冷血无情。”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萧良善忽然抓起案头的杯盏,狠狠摔了出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杯盏砸在了萧时的额头,瞬间血色翻涌…… “爹?”萧执从廊柱后冲了出来,慌忙拿着帕子,捂住了父亲的额头,语气焦灼,“爹?” 萧时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 “我不放心父亲。”萧执之前被他支开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看到父子对峙的不堪画面,但没想到儿子还是回来了。 萧时叹口气,捻着帕子捂着血淋淋的伤口,抬头望着仍在骂骂咧咧的萧良善,“还好,我不随他。” “爹?”萧执顿了顿。 萧时深吸一口气,“走吧!” “是!”萧执没有再犹豫,赶紧推着父亲离开,去包扎伤口。 至于萧良善如何,萧执对这位祖父没有任何感情,比陌生人还不如,自然不会管他死活…… 第288章 他曾露出马脚 即便萧时和萧执已经走远,萧良善还伏在桌案上,不断的骂骂咧咧,全然没拿萧时父子当回事,眼里心里只有死去的萧安和萧羽。 人……偏心到了一定程度,就是真的冷血,别指望他会改,这辈子都改不了。 这边,萧良善出了大牢。 那边,上京萧氏已经准备明日离开扈州城,该做的都做了,还是趁早离开,免得沾了这些污浊,到时候真的洗不干净了。 “祖母!”萧长陵进了门。 萧老夫人这会已经能坐起来了,但是屋子里仍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咳咳咳,是二郎来了啊!”萧老夫人指了指边上的凳子。 萧长陵徐徐坐定,“祖母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族长那边已经无恙,至于接下来如何,已经不在咱的控制范围以内。” “我知道。”萧良善回来,这消息早就传遍了,萧老夫人足不出户,亦可知晓天下事,“咱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萧良善那人啊,素来睚眦必报,既是出来了,自然不会放过杀死萧安和萧羽的凶手。” 说到这儿,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 “已经下令了。”萧长陵回答,“宗伯那边已经开始派人,去追查木匠他们的下落,十有八九是要为萧安和萧羽报仇的。” 萧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他这人啊……就是这样的性子,改不了了,早晚会牵累自身。” 说到这儿,她闭了闭眼,仿佛很失望,又好似早有预料。 “咱们已经仁至义尽。”萧长陵低声附和。 萧老夫人抬眸看他,“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呢?” “那……”萧长陵犹豫了一下,“知府衙门那边没什么动静。” 听得这话,萧老夫人继续捻着她的佛串子,面色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已然很清楚了。 萧长陵心下一沉,当即行礼,“请祖母恕罪,是二郎办事不力,已经让人盯着府衙外头,若是有外人进出,必定第一时间知晓。” “好了,你回去吧!”萧老夫人显然是变了脸。 口吻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萧长陵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毕恭毕敬的行礼,行礼退出了房间。 “二公子不要多想,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实在是说不了太久的话。”嬷嬷送了萧长陵出来。 萧长陵揖礼,“还望嬷嬷多照顾祖母,费心了!” “本分。”嬷嬷行礼。 萧长陵转身离开,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怎么会什么动静都没有呢? 严信背后的人会不会是东辑事? 可…… 没有证据,未亲眼所见,实在是不好宣之于口,否则让人知晓,还不等要惹出什么祸来。 “公子?”万里搀着萧长陵,“您没事吧?” 萧长陵皱了皱眉,“背后有点痒,倒是没别的事。” “奴才回去为您换药。”万里忙道。 萧长陵点头,“少夫人那边如何?” “少夫人一直关着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过,有四月陪着,想必不会有什么事。”万里回答。 萧长陵点点头。 回到院子,温枳的房门仍是关着,但屋内点着灯,窗户上透着光亮。 “阿枳?”萧长陵敲门。 内里,没有动静。 “阿枳?”萧长陵还是敲门。 四月开了门,“小姐身子不太舒服,已经歇下,明日就要启程,姑爷还是别吵着小姐为好。” “那我看看她。”萧长陵刚要进门,却被四月拦住。 四月堵在门口,“小姐睡得浅,姑爷还是别进来的好。” 萧长陵眉心微凝,瞧了瞧堵在门口的四月,又看了看屋内的烛光,想起东山寺讹的那一笔银子,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好好看顾阿枳。” “奴婢自然会照顾好小姐。”四月行礼。 第275章 萧长陵叹口气,转身离开。 四月毫不犹豫的关上房门,仿佛迟一秒都是对自家小姐的不尊重。 屋内。 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叔站在后窗位置,随时准备翻窗而出。 温枳则盯着房门口,一直没有吭声。 “走了!”四月说。 陈叔松了口气,转头望着自家小姐,“明日真的能回上京吗?” “未必。”温枳淡然回答,“你不是说萧老夫人派萧长陵去盯着府衙那边吗?十有八九,是要找知府大人背后支持的人,没得到答案之前,萧老夫人怕是不会死心的。” 陈叔凝眉,“萧家族长那边,应该也会有所动作,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木匠他们。” “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温枳缓步朝着桌案走去,“萧良善在大牢里的时候,内外守备森严,凶手不敢轻易的涉险,现如今人都出来了,要杀一个人……似乎也没那么难!” 陈叔点点头,隐约明白了些许,“小姐的意思是,这萧良善得死?”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温枳问。 陈叔摇头。 “所以啊!一个木匠便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走,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温枳坐定,“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个地方,便会忽略身后,等着回头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陈叔想想,“也对,只是……这个凶手好生厉害,连杀两人都没有露出马脚,至今无人知晓他是什么模样?照着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是杀了萧良善,大概也可以全身而退吧?” “也不算是没有露出马脚。”温枳抬眸看他,“那个血掌印是哪儿来的?” 陈叔险些拍大腿,“是了,孩子的手掌印。” “一个孩子做不到功夫卓绝,杀人后消失无踪,他也不可能总带着一只孩子的手,到处蹦跶吧?”温枳笑了笑。 四月倒了杯水,“不是孩子,手却只有孩童大小,莫不是……” 侏儒?! 陈叔恍然大悟,“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有这样功夫的侏儒不多,问一问江湖同道就知道了……” 第289章 好言难劝该死鬼 外头一声炸雷,惊得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颤。 “要下雨了,陈叔赶紧走。”温枳忙道。 陈叔颔首,当即翻窗而出。 刺目的紫色,快速掠过窗外,眼见着是要下雨了,大风呼啸着,刮得树梢疯狂摇晃,檐下的灯笼被吹得光影斑驳,奴才们行色匆匆,未敢在外逗留。 今夜的雨,下得可真大…… 如,那天一般。 翌日晨起,萧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萧良善染了风寒,不知怎的,醉酒之后被人抬回房间,底下人忘了关窗户。 “昨夜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加上醉酒虚弱,所以受了凉,大夫已经过去瞧了,说是有些温热,倒也没说别的。”萧长陵汇报。 萧老夫人坐在床边,面色仍是苍白,“送一份礼过去,咱就走!” “是!”萧长陵行礼。 萧元氏在旁伺候着,“他也真是不省心。” “老夫人?”管事着急忙慌的进来,“城外来了消息,说是他们找到了木匠的踪迹。” 萧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稍稍一顿,眉心止不住拧起,“这么久了,还没跑远?” “这倒是没问,只是说……他们在城外。”管事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言说? 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继续捻着她的佛串子,“这血光之灾,是注定躲不过了?宗祠还没修好,便出了这样的祸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出的这样的馊主意?” “据说是那位姨娘出的。”嬷嬷说。 萧老夫人轻嗤,“她是如何知晓,这些邪术的?” “这……”嬷嬷答不上来。 萧老夫人又道,“一个妇道人家,倒是懂得鲁班秘术,可见不简单。” “可她在萧家待了这么多年,若真是如此了不得,早就被扶正了,也不至于一直担着妾室之名,连个续弦都没捞到。”嬷嬷犹豫着。 纵然身份卑微,但只要有点本事,又能拿捏萧良善的心,不至于还是个妾。 “说不好。”萧老夫人叹口气。 若是有人真的在背后教唆,现在她都死了,还如何能知道真相? 再着,如果真的有人……说明一个问题,在很久之前就有人盯上了萧家,于是乎挑起了扈州城内,百姓与萧家的矛盾,用几个孩子的死,设计了这么一出血淋淋的戏码。 想想都觉得,心肝乱颤。 “老夫人?”嬷嬷迟疑片刻,“这……” 萧老夫人低眉瞧着手中的佛串子,“怕是走不成。” 如果萧良善出事,扈州城萧氏就得炸了锅,到时候还是需要主心骨,稳住萧家的一切。 “老夫人?”嬷嬷骇然。 萧老夫人摇摇头,“萧良善这人是个倔脾气,不服老不服输,自觉天命庇佑,所以做事不留余地,连他自个都是疯的。” 不得不说,萧老夫人眼光最毒,看人最准。 萧良善那点刚愎自用的性子,在萧老夫人看来,足以镇住所有人,但不足以稳定人心。 “会出事?”嬷嬷明白了。 萧老夫人揉着眉心,“你陪同二郎亲自去一趟,就说是我的意思,让萧良善要好好养病,莫要轻举妄动。城外的事,交给底下人便罢了,切莫亲自出城!” 第276章 “是!”嬷嬷行礼。 萧长陵也不敢耽误,消息能送到了旧宅,说明萧良善那边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得尽快赶过去,要不然的话,只怕为时已晚。 然,等着他们赶过去,还是来不及了。 萧时坐在木轮车上,瞧着着急忙慌进门的萧长陵,语气平静的告诉他,“就在你们进来之前,父亲已经亲自带着府中大部分的护院,出城追去了。” “什么?”萧长陵愣住,“哪个方位?” 萧时敛眸,“我都这样了,如何知晓哪个方位?知情的人都被父亲带走了,我帮不上你们,你们要不……去城门口问问?兴许,会有人瞧见。” “好!”萧长陵掉头就走。 事不宜迟,直奔城门口。 第290章 山门有一奇人,专治不服 不得不说,阎王要收人的时候,是不分早晚的,同时也不会让你有任何的转圜余地,所以萧长陵赶到城门口的时候,还是来晚了。 城门口的守卫说,就在一刻钟之前,萧良善已经带着人出了城,至于去往何处,他们也没在意,毕竟萧家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轻易插手,免得惹火上身。 要知道,连知府大人都在萧家吃瘪,何况他们这些小兵。 “该死的东西!”萧长陵咬牙切齿。 他身上带伤,你让他这会策马去追,是不现实的事情,只怕人没追到,自个背上结痂就先裂开了,到时候血淋淋的,谁来替他? “公子?”万里急了,“这可如何是好?” 嬷嬷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看运气了!” 的确,到了这地步,还能如何? 萧良善自己要作死,那是谁都拦不住的事情。 “二公子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去跟老夫人交代吧!”嬷嬷一把年纪了,自然也不可能跟着去,到了这地步算是仁至义尽。 至于后续如何? 看命吧! 命大,也许就能活着回来。 若是运气不好,那也是萧良善自找的…… 听得嬷嬷和萧长陵的回禀,萧老夫人沉默了片刻,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成想,还是到了这一步,他这人终究是耐不住性子,如此……也罢!” 萧家的族长,也该换个人来做了! 当然,心里这么想,明面上却不能做得太过分。 “去,让全城最好的大夫,随时待命。”萧老夫人下令,“明白吗?” 萧长陵行礼,“是!” 出了门,萧长陵心有余悸。 祖母好似什么都料到了? 这意思,萧良善会出事?生死大事?又或者是受重伤? 不管是哪一种,横竖不是什么好事。 “最好的大夫?”萧长陵犹豫了一下,然后快速朝着外头走去。 回廊那头,温枳眉心微蹙。 “这脚步匆匆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深吸一口气,“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但凡跟萧家扯上关系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出城,现在…… 十有八九,是因为萧良善。 “可能要出事。”温枳抬步就走,“走,去找陈叔。” 只怕,萧长赢定的那口棺材……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温枳出去的时候,陈叔正好也赶到了。 “小姐不出来,我都要进去找您了,萧良善出城了,好像是有了木匠他们的下落,是以这睚眦必报的小人,势必要将木匠他们抓回来。”陈叔边走边说。 温枳上了马车,“他们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有脸赶尽杀绝?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此番必要萧家伤筋动骨。” “谁说不是呢?”陈叔叹口气。 萧家在扈州城,本就不得人心,现如今又这般嚣张跋扈,连知府衙门都不放在眼里,于百姓眼中所见,已经成了一城的祸患。 萧家不除,何以为安? 可这么浅显的道理,萧良善却是得意忘形得……忘乎所以! “对了小姐,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陈叔低声说。 温枳眉睫微扬起,“那个侏儒?” “是!”陈叔颔首。 进了酒肆雅间。 四月快速合上了房门,其后便站在了房门口,以防闲杂人等靠近。 “陈叔,说说。”温枳迫不及待的问。 陈叔坐定,给温枳倒了杯水。 “不着急。”陈叔慢悠悠的开口,“横竖事情都已经出了,着急也没用。我要说的这人,是一山门弟子,叫付成之,这人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倒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的身形。” 谁都没料到,自己的对手,是个侏儒。 “外表瞧着是个孩子,所以一个两个的都没有防备,等着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中了他的幻术。”陈叔解释,“这也是我为什么说,不要着急的缘故,此人会幻术,绝对不可操之过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幻术?就是变戏法呗?”四月说。 陈叔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认为。” “虽然是幻术,但也得配合得极好,用药物,还有轻功。”陈叔继续说,“他这一门轻功极好,非寻常人可比,所以要抓他还真是没那么容易,他随时都会出现在你身边,悄无声息的给你下点绊子。” 第277章 四月眉心紧蹙,“还是挺危险的。” “是!”陈叔颔首,“所以得小心点,小姐若是……碰到了,虽然不可能这么倒霉,但若是真的碰到,记得千万不要硬碰硬。” 温枳谨记在心,“知道了。” “这人会用药,轻功又是卓绝,有时候你分不清楚现实还是虚幻,容易出大事。”陈叔叹口气,“想来萧家那两位,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死得这么蹊跷,这般悄无声息的。” 想起萧羽在街头忽然发疯晕厥,其后中风昏迷,应该就是用药的缘故? “那时候的萧羽,应该是中毒,而不是中风。此毒,八成无色无味,且只迷惑心智,不会伤及身子。”温枳兀自低语,“正因为如此,所以当时的大夫都没查出来。” 陈叔喝了口水,“没错,这是独门绝技,这一方秘药更是密不外传。那孙家的小叔子,与这位便是师兄弟,所以此番复仇才会这般顺利。” 两个人?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如此说来,这两人还得继续联手,毕竟萧良善一族还没死绝呢!” “没错,此番萧良善出城,怕是情况不容乐观。”陈叔说。 温枳托腮,“陈叔,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这复仇好似有点太顺利了?” “小姐是什么意思?”陈叔问。 温枳望着他,“对于萧家的一举一动,好似了如指掌。” “有内应?”陈叔一怔。 温枳勾唇。 如果真的有内应的话,其实也不难猜,毕竟痛恨那位姨娘和庶子的,也就是…… 奈何,没有证据。 第291章 谁躲在树后? 城内,有些乱糟糟的。 温枳与陈叔又去了一趟米庄,清点了一下这段时间送出城的救济米粮数量,便合计了一番,大概还需要多少左右,另外做账以便于清算。 刚走出米庄没一会,街头便好似热闹了起来,究其原因,好像是城外有些闹腾。 “城外?”温枳愣了愣。 四月愕然,“那不就是……”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已然明白了大概。 这还用说吗? 城外什么事能闹得这么大? 一则是遭灾的百姓,现如今应该还处于房屋重建的过程,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二则是尸骨洞那边的状况,府衙那边兴许已经查出了端倪。 三则,那就是萧良善…… 前两者,不至于这么大的动静。 第三种可能,则是百姓乐于见成的。 “陈叔,你留意着。”温枳吩咐,“我这厢不太方便露面,免得旧宅那边对我意见。” 陈叔了悟,“我明白,小姐放心就是。” 语罢,陈叔快速离开。 温枳在原地站了站,瞧着街头涌动的人群,被四月护着,朝着街边走去,在街角站了站,算是凑了个热闹。 “这热闹,姐姐觉得如何?” 萧长赢忽然出声,着实是吓了温枳一跳,她这厢正看热闹呢,哪儿经得起他这么吓,登时变了脸色,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狠狠白了他一眼。 “你这人……”四月慌忙捋着自家小姐的脊背,“莫怕莫怕,小姐莫怕。” 见着是萧长赢,温枳稍稍松了一口气,“你在这里作甚?” “姐姐看热闹,我来看姐姐呀!”萧长赢缓步走到了她跟前,“站在这儿看热闹,有什么趣儿,不如去萧良善府门前看?” 温枳:“……” 说得很好,下次不要说了。 去人家府门前凑热闹? 是想被打断腿吗? “怎么,不敢?”萧长赢弯腰凑近了她。 温枳瞧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知道城外有诈?还是知道……萧良善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萧长赢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她耳畔低低说着,“姐姐真的不想亲眼看看?” 温枳犹豫。 想看。 “我们悄悄的去,悄悄的看一眼,横竖萧良善那口棺材都定下了,很快就留能派上用场。”萧长赢嗓音低沉,如同魅惑人心的妖孽,磁音绵长,勾着心坎上的弦。 温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说话便说话,离那么近干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她,正在那什么那什么…… “悄悄话,自然是要悄悄的说,怕旁人听了去,只好……”萧长赢笑得坏坏的,徐徐站直了身子,“姐姐是怕被二哥看见?” 温枳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让人瞧见你挖墙脚的样子。” “哎呀,让姐姐发现了。”萧长赢双手环胸,“走吧!” 温枳:“……” “小姐,真去啊?”四月问,“若是真的出事,那边肯定围了很多人,旧宅这边肯定会有人过去,咱万一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温枳抬头望着萧长赢的背影,只觉得这厮是真的坏到了骨子里。 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想了想,“去看看吧!” 看看,也好。 温枳与四月在后面走着,尽量跟萧长赢保持距离,穿过小巷,绕过几条岔道,这才站在了巷子口。 站在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看到萧良善府门口的状况。 第278章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温枳诧异。 萧长赢转头看她,“你说呢?” 温枳陡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当即讪讪的闭了嘴。 眼下府门口还没怎么闹腾,只是那些个家丁守卫的,在门口来回的走动,瞧着好像有些焦灼。 热闹,现在在城门外头。 萧良善跟着人上了山,想着在山林里将木匠等人围捕起来,可不知道为何,林中忽然起了雾,等着萧良善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周遭是密密麻麻的树,一眼望不到边,一眼望不到人。 他大声的喊,也没喊到人来。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好似凭空消失了。 在他发愣的那一刻,他瞧见了印在树干上的血手印,那血……还是新鲜的,还在渗了干裂的树皮,慢慢的往下淌,瞧着何其刺目,何其瘆人。 “人呢?人呢?” 他年纪大了,又感染了风寒,喊破了嗓子便拼命的咳嗽着,嗓子眼里一片腥甜滋味。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能救他。 四周除了树还是树,隐约夹杂着狼叫声,有点距离,可听得又是那样清晰,仿佛很快就会朝着这边来了,于是乎,萧良善转身就跑。 笨拙的身子,发了疯的求生欲,他边跑边回头,面色惨白得厉害,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惊恐的环顾四周。 蓦地,一道暗影落在了树后。 瞧着是个孩子? “谁?”萧良善惊呼。 他唇色苍白,哆哆嗦嗦的抬眸瞧着那身影,恍惚间,觉得有些熟悉。 耳畔,响起了孩子铜铃般的笑声。 “嘻嘻嘻……” 萧良善全身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的往后退,“别装神弄鬼的,我不怕你,活着的时候都不怕,何况你们已经死了!你们都死了!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嘻嘻嘻……” 孩子们还在笑,笑声一直萦绕在周围。 萧良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入目所见,阴暗处不断活跃着孩子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影欢快的在林子里穿梭,时不时躲在树后看他。 “来人啊,来人啊……” 他疯了,连滚带爬的往前跑,一个回头,冷不丁绊了一跤,登时咕噜噜的滚下了山坡,身子赫然卡在了石缝里。 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剧痛,瞬时蔓延全身。 第292章 他好像,亲了她 人,只有在濒死的时候,才会后悔……但不是后悔自己做过什么,而是后悔,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险境?恶人是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恶事,别指望他们会悔改,若是能改,也不会等到快死的时候。 不过是怕自己作恶太多,下地狱罢了! 众人当时也没疑惑,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老爷就不见了呢? 直到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异样的声响,众人的脑子才忽然清灵起来,这才赶紧找人,最后找了很久,才在一道岩石缝隙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萧良善。 萧良善被人救出来的时候,双眼发直,嘴角歪斜,嗓子眼里发出瘆人的呜呜声,全身上下都在痉挛,瞧着如同中了邪一般,甚是吓人。 众人手忙脚乱的,赶紧把人抬下了山,都这样了,还找什么木匠? 自家主子的命都快没了,赶紧救人要紧…… 于是乎,萧良善被送上了马车。 车夫,疯似的往回赶。 这么一闹腾,从城外到城门口,再穿过长街回到了府门前,路上皆是横冲直撞的,马蹄声从街头响彻街尾,慌乱是肉眼可见的现实。 “快,快,快去请大夫!” 护院慌忙将萧良善抬下了马车,然后急急忙忙的进了门。 乍见着这情形,百姓纷纷驻足,一个个面面相觑。 哟,报应来了? 温枳微微绷直了脊背,“这是……” “倒了大霉。”萧长赢回答。 的确。 抬着回来的,可不就是倒了大霉吗? 大夫很快就来了,倒不是他们有多及时,而是旧宅那边早就备好了大夫,在萧家的马车一进城的瞬间,那边的大夫就已经急匆匆的往这边赶了,可不就凑上了吗? “来得还挺快的?”四月小声嘟哝。 温枳瞧着这急急忙忙冲进去的大夫,眉心微凝,“许是旧宅那边,早就料到了。” “祖母神机妙算,可不是一般人。”萧长赢补充,“一大早的没拦住人,就只能拦阎王爷了。” 争分夺秒,多一点活下来的机会。 不过看这情形,机会不大…… 萧良善,中风了。 这情况让温枳想起了陈叔之前说的,有关于萧羽的死,不也是这个缘故吗?大夫没查出问题所在,只说是受了惊吓而已,跟现如今萧良善的状况,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这不是中风,是中毒。 查不出来的毒,让人死于无形。 “报应!” 百姓走过,狠狠啐一口。 “活该!” “死了才好。” 温枳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边上百姓的吐槽,还有诅咒。 “看样子,是好不了了。”温枳转身就走。 经过萧长赢身边时,听到他带笑的口吻,“这就满足了?热闹,还没结束呢!” 第279章 “你什么意思?”温枳不解。 萧长赢背靠着墙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什么意思,看戏嘛,总得从头看到尾才好,万一结局有所反转,岂非辜负了自己的好奇心?” “反转?”温枳凝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长赢勾勾手。 温枳:“……” “凑近点,我就告诉你。” 温枳:“……” 这要是让人看见了…… 可是,好奇害死猫。 温枳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人,终是慢慢悠悠的凑了过去,“什么?” “晚上告诉你。”他笑说。 温枳面色陡沉,“骗子!” 不远处,萧长陵面色铁青,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温枳“羞涩”的将脸凑近了萧长赢,任由萧长赢“亲了”她的面颊。 “不知羞耻!”萧长陵咬牙切齿。 第293章 她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 这画面,万里也瞧见了,但主子们的事儿,他一个当奴才的也不好多说,尤其是现在,自家公子还在气头上,若自己上去劝……只怕是火上浇油。 是以,闭嘴才是上上之策。 还不等萧长陵走过来,萧长赢已经抬眸看了过去,仿佛早就瞧见了他,故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似的,勾唇笑得好生恣意,“哦,又瞧见了!” 温枳一怔,旋即转头看去。 只瞧着萧长陵那脸色,就跟吃了死老鼠似的,黑得不能再黑,一双眸子黑糁糁的,那神情仿佛要吃人。 “阿枳!”萧长陵已经走到了跟前,快速扣住了温枳的手腕,冷不丁将她拽到了身后,挡住了萧长赢的视线,“众目睽睽之下,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还要拉着阿枳跟你一起丢人,你是疯了吗?” 萧长赢瞧了一眼周遭,“看见的,似乎只有二哥你,众目睽睽都盯着这府门口,谁会留心此处?二哥的眼力见真好,居然能瞧见大嫂以外的女子,真是不容易。” 这一刻,萧长陵恨不能绞了萧长赢的舌头。 “萧长赢,你够了!”萧长陵拽着温枳就走,“以后莫要再被我发现,你与他独处,这样的人会败坏你的名节,让你身处险境。” 温枳倒是没有辩驳,至少在明面上,手足之争是她乐于见成的事情。 四月几番张嘴,都被自家小姐的眼神镇住,讪讪的收了回去。 “真是狠心的东西。”萧长赢仍是靠在那里,眸色嘲讽的摇摇头。 马车就停在边上,萧长陵将温枳推上了马车,“回家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立刻回去。” “嗯!”温枳不多说,只是揉着被他拽得通红的手腕。 许是意识到了什么,萧长陵面上有几分愧疚之色,“我……我的意思是……” “不管夫君怎么想都是应该的,毕竟大庭广众的,嫂子和小叔子的确该避嫌。”温枳目光平静的盯着他,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萧长陵听的。 听得萧长陵的脸色微变,“阿枳?” 温枳进了马车,没听他废话。 瞧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萧长陵眉心微凝,“她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还只是怀疑。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阿枳似乎是换了一颗心,冷漠而平静,对什么事都置身事外,不再有任何的动容之意。 “奴才没瞧出来。”万里说。 萧长陵冷声低语,“她好像……没那么喜欢我了。” 换言之,她似乎已经从某种执念之中抽离了出来,不再受他影响,也就意味着她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样的感觉让萧长陵觉得很不痛快。 她怎么可以不喜欢他了呢? 明明,已经是最亲最近之人…… 难道说,是因为得到了的缘故? 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公子?”万里低唤。 萧长陵这才回过神来,快速朝着萧家府门口走去,眼下他还没空想这些,等着处理完了萧良善的事情,再来解决萧长赢不迟。 一个庶子,也配与他争?! 府上乱成一团,大夫都是束手无策,毕竟到了这个年岁,摔一跤都是要命的,何况还是这样的伤势,能活一口气,已经是上苍眷顾。 知府严信闻讯赶来,师爷边走边解释。 “大早上的就出了城,结果现在被抬回来,据说是当时起了雾,所有人就跟迷了心智一样在原地团团转,后来好像听到了喊叫声,这才缓过神来的。”师爷想了想,“大人,这里面怕是有点问题。” 严信顿住脚步,“你的意思是……” “卑职觉得,眼下萧良善的样子……跟当初萧羽在街头倒下的情形,似乎是有些相似?”师爷低声说,“您觉得呢?” 这一说,严信也觉得是。 “让捕头出城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严信下令。 师爷颔首,“是!” 但具体位置,到时候还得让萧家的人带路才行。 萧良善嘴眼歪斜,虽然已经不再抽搐,但人……似乎也不行了,面如死灰,好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纵然不是大夫,也可以瞧得出来,他大概活不久了。 “大人?”萧时坐在木轮车上揖礼。 萧长陵亦跟着行礼,“大人!” “如何?”严信问。 第280章 屋内,一室静谧。 半晌过后,大夫摇摇头。 虽然不说话,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严信叹口气,瞧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萧良善,退出了房间。 管家在屋内伺候着,萧执推着木轮车,与父亲一道出了门。 “多谢大人。”萧时说。 严信转头看他,“以后这萧家,便是长公子做主了。” “大人是在怀疑我吗?”萧时问。 严信望着他。 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的确,所有人都死光了,这萧家就是我的了。”萧时坐在那里,淡淡然开口,“这一身残疾,也许是件好事,至少他们都懒得对付我这么个废人。不值得任何人花心思,在一个残废身上!” 严信不吭声。 萧时靠在那里,目光平静的望着远方,“父亲若是没了,以我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撑起萧家,很快的,萧家会另选领头人,我们这一脉会变成旁支,时间久了,便会无人问津,逐渐的为人所忘怀。纵然我拥有眼下的一切,又如何能保证,继续过这样的安稳日子?” “你在告诉本府,这么做,对你没任何好处?”严信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萧时敛眸,“难道不是吗?” “可你还有个儿子。”严信说。 父母为之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正因为我有儿子,所以我想保住眼前的一切,若那些人的死真的跟我有关,我应该留着父亲才是。”萧时低笑两声,“毕竟没了对手,父亲也只剩下我这个儿子。” 严信无言反驳,只是隐约觉得萧时跟这事脱不了干系,至少知道点内情。 蓦地,外头有了异动。 有家奴着急忙慌的跑来…… 第294章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护着她 上好的棺材搁在板车上,停在了府门外头,门口的家丁一个个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以赶紧让人进去汇报。 等着众人出来的时候,杜仲领着家里的伙计,站在了府门外头,冲着严信和萧时等人揖礼,“贵府定的已经做好,这是……” 瞧着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杜仲有些犹豫,“贵府……怎么了?” 好像,不知情? “你可知萧族长刚刚出了事?”师爷上前。 杜仲一脸迷茫,“什么事?这不是之前出大牢了吗?好好的呀!” “你这人……”师爷叹口气,“这是给二公子和孙公子的?” 杜仲摇头,“不是!是给那位……姨娘的。”  “先收进去吧!”萧时显得很平静,“是我定的。” 闻言,众人纷纷转头望着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萧时这般大度。 那位姨娘此前做过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现如今居然还给她收敛尸骨安葬,着实是仁义之人。 “怎么了这是?”待萧家的人抬着棺材进了门,杜仲才低声询问,“萧族长出事了?鄙人一直店里忙着做棺材,还真是没留心外头,只瞧着来的路上有点乱糟糟的,说什么萧家不萧家的……” 萧时仍是平静得出奇,“没事,多谢掌柜的。只是要烦劳掌柜,可能要再预备一口寿材。” 严信转头看他。 谁都知道,这一口预定的寿材是给谁的。 “萧族长?”杜仲低声问。 萧时颔首,“冲冲喜也是好的。” 大夫都束手无策,只是早晚的问题,众人心知肚明。 “此前来了一人,给萧家多定了一口上好的柳州棺木。”杜仲开口,“不、不是萧家的人吗?” 那是萧长赢定的,杜仲可不敢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免得牵连到自家小姐。但做好的棺材可不能不送,有银子不赚,天理不容。 “谁定的?”严信追问。 杜仲摇头,“没见着人,只是丢了一包银子给伙计,说是做好之后送萧家来的。咱开门做生意的,没理由把银子拒之门外,就接了下来。眼见着是,棺材都要做好了,只剩下清漆干了之后,再上釉描金,便可最后检查检查,送到萧家来。” 白送的,一口棺材。 敢问萧家的人……收,还是不收?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什么人?没看见?”严信又问。 杜仲回答,“没瞧见,伙计说那人戴着斗笠,黑灯瞎火的……大半夜敲后门送的银子。但银子给的到位,咱接了自然是要做的,那这……” “送来吧!”萧时回答,“没问题就行。” 杜仲打包票,“我们杜家的棺材铺子,做的棺材那叫一个严丝合缝,绝对没问题。” “你跟他回去一趟,问问是怎么回事?”严信睨着师爷。 师爷了悟。 于是乎回去的时候,杜仲身边多了个师爷。 可师爷没能从伙计口里问出来,那人是什么模样,连个身形都描述不出来,瞧着又不像是说谎的,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把银子往外推的? 棺材铺不像茶楼酒肆,只做死人生意,是以能接一单算一单,生意来之不易! 等着师爷走了,伙计上前,“掌柜的,为什么不说,是萧家那三公子定的?” “小姐和他一块来的,卖了他就等于卖了小姐,何况乱葬岗里多了那几具尸体,若是府衙追查起来,咱如何收场?”杜仲问。 第281章 当时,有人跟着温枳。 后来,这些人都变成了死人。 说不了实话,又暴露了位置,只能杀人灭口了。 “明白了!”伙计点点头,“还好没露馅。” 杜仲双手环胸,“咱就是个做生意的人,只跟死人打交道,纵然平日里鬼话连篇,也得保持着认真的态度,绝对不能马马虎虎。” “知道了,掌柜的!”伙计一本正经的回答,“对了,出了事……怎么没见着陈掌柜?” 杜仲回过神来,“让人换上我的衣裳,守在店里,我出城一趟,这老小子十有八九的,是出城了!” 但凡有萧家的蹩脚,这老小子肯定要去凑热闹。 诚然,如此。 陈叔到的时候,捕头和衙役都还没到,所以他能领着人在边上查找线索。 “边上的村民说,大致就是这个位置。”底下人开口,“具体不知。” 陈叔蹲下岩石缝隙边上,“我知。” “这里?”底下人细瞧着,“有血迹。” 陈叔指了指前面那个斜坡,“应该是从上面滚下来的,刚好卡在了这个位置,否则的话,他会一路滚下山去,这般年岁了再滚一滚,怕是会当场毙命。” 说着,陈叔站起身来,“走,去上面看看。” 二人行至上方,这个斜坡并不陡峭,但因着铺满了落叶,所以很容易滑脚,若是没站稳的话,就会往下摔,如果是故意的话……那对方应该是想摔死萧良善。 思及此处,陈叔示意底下人在附近找找看。 “掌柜的!” 陈叔一怔,旋即走了过去。 在一棵树的后面枝干上,似乎有踩踏的痕迹,痕迹很新鲜,不可能是之前留下,应该是就近的。 “当时,应该有人站在这里。”底下人说,“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那个岩石缝隙对上来的地方。” 陈叔点点头,“是他们。” “掌柜的,其实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底下人犹豫。 陈叔转头看他,“这吞吞吐吐的作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人家是为民除害,咱这穷追不舍的作甚?萧家都不是好东西,死一个少一个,不是正好吗?”底下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如此一来,小姐也省得烦恼。” 陈叔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小姐现如今嫁入了萧家,万一他们杀红了眼,误伤小姐怎么办?不看着点,出了事上哪儿哭去?再说了,如果对方手里有萧家的什么把柄,对小姐来说,是有利无害之事。” 话音刚落,陈叔忽然目光陡狠,瞬间腾空而起…… 第295章 多谢 陈叔的动作很快,纵身一跃,直扑黑影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忽然出声。 “手下留人。” 陈叔:“……” 四目相对,站在阴暗处。 这是陈叔第一次见到付成之,如旁人口中所言,是个侏儒,身高只到陈叔的腰间,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轻功卓绝,方才他动作那么快,竟也没能抓住这小子一片衣角。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要不然我不会现身,你也不可能见到我。”付成之直言不讳,说得很是坦白,“我没伤人,只是负责吓唬人,引出他们内心最惶恐的东西。” 陈叔深吸一口气,“他们都是你师弟杀的吧?” “他们是报应,与人无尤,是阎王爷要收人。”付成之虽然个子矮小,却也是个成年人,是以说话姿势,都是成年人的做派,瞧着倒是有些别扭。 陈叔低笑一声,“这话说得,还真是撇得一干二净,三条人命呢!” “你心疼他们,谁来心疼冤死的人?尸骨洞那边这么多条人命的仇,还没清算呢!”付成之咬着牙,“萧家宗祠底下,埋了多少人,你又知道多少?” 陈叔敛眸,面色凝重,“我知道,所以没拦着,只要别动我温家的少东家,其他的……你们想怎样便怎样罢,与我无关。” “温少东家救过人,当时那些血掌印也是为了让她能知难而退,不至于踏入这浑浊之地。”付成之解释,“但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陈叔点点头,“能不来吗?嫁入了萧家,身不由己。” “知道温少东家心善,所以咱们做这些事情都避开了她,没有招惹到上京萧氏,免得将她牵连其中。冤有头债有主,扈州萧家才是我们的对手。”付成之瞧着他,“今日我现身,只是不想让你们误会,也免得你们再搅合其中,受到牵连。” 一人做事一人当,江湖人有江湖道。 血债血偿是王道,但是也不会牵连无辜。 这是他们师兄弟的行事准则,也是从一开始就说好的事情。 “咱也不是……”话音未落,陈叔面色陡沉,“有人!” 三人旋即躲闪,只瞧着捕头带着衙役上了山,这会正在查找痕迹。 “走!”陈叔快速离开。 见状,付成之紧随其后。 二人下了山之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要在扈州城内做这些手脚,的确不容易。”陈叔与付成之站在隐蔽处,算是正式攀谈,“我不是捕快,也不是什么侠义之人,我只护着自家少东家,其他人的死活一概不管。” 付成之颔首,“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我们有自己的事儿要做,绝不会伤害无辜,死的都是该死之人。” 第282章 “那就好。”陈叔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那位师弟……” 付成之环顾四周,“放心吧,他很理智,不会做出那些事情,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不过目前他不适合现身,请见谅。” “好!”陈叔抿唇,拱手,“既是如此,就祝你们大仇得报,善恶了账。” 付成之回礼,“多谢!也谢过温少东家!” 第296章 你两生个娃 瞧着付成之离去的背影,陈叔幽然吐出一口气,“是个汉子。” “掌柜的,这样成吗?”底下人问,“说到底,他也是杀人凶手之一,哪怕没有真的动手,万一那天狗急跳墙的,会不会对小姐动手?” 陈叔摇头,“虽然内力不足,但是轻功很俊,想跑不是问题,但他没跑,还特意出现在咱跟前,说明了来意和目的,很明显是想让咱们避开,不想把小姐牵扯其中。” “可是,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底下人低声说,“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点,陈叔也明白。 “好在,上京萧氏很快就会回去,这地方天崩地陷的,若是再待下去,只怕有损上京萧氏的声誉,好不容易从扈州城出去,落户天子脚下,成为萧家的标榜所在。”陈叔缓步往前走,“纵然是死撑着,也得撑到最后。” 自从萧家老爷子和萧家大郎战死沙场之后,将,军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若不是萧老夫人的威严压着,只怕这上京萧氏,早就该滚蛋了! 当然,也可能有别的缘由…… “先回去禀报小姐,看萧家什么时候回上京?”陈叔下定决心,“顺便收拾好东西,跟棺材铺那边打个招呼,悄悄的,别惊动任何人。” “是!” 旧宅。 萧长陵回来的时候,温枳正在萧老夫人跟前伺候着。 “二郎?” 回廊里一声低唤,萧长陵陡然转身。 小轩窗外,丁舒真轻纱遮面,一双美眸红得跟兔子似的,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萧长陵,仿佛是委屈到了极点,又好似难过到了极点。 隔着小窗,二人遥遥相望。 万里:“……” 脑瓜子疼,脑瓜子嗡。 “公子!”万里忽然一声喊。 惊得萧长陵骇然一颤,真的吓了一咯噔,“作甚?” “还走不走?”万里询问,“老夫人那边,还等着您的消息呢!” 闻言,萧长陵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祖母那边要紧,至于丁舒真…… 萧长陵睨了一眼丁舒真,头也不回的离开。 “二郎?”丁舒真急了。 原以为,他能为自己留步,好歹也要问两句。 可没想到萧长陵这么绝情? “我还有事,大嫂先回去吧!”萧长陵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事以后再说。” 丁舒真呼吸微促,泪水挂在面上,“可是……” “别可是了。”万里拦住了丁舒真,“二爷如今忙着处理族长那边的事情,生死大事,大少夫人若是懂得轻重缓急,便该以萧家的大事为重。” 听得这话,萧长陵放缓的脚步,又快速起来,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绕过了拱门,消失在了前方。 见状,万里行礼,疾步追上去。 丁舒真捂着遮了轻纱的脸,一袭白衣站在原地,愣是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半晌,她才啐了一句,“狗奴才!” 房内。 温枳接过萧老夫人递来的杯盏,转手递给了四月,“祖母只管放心,外头的事儿,自有二郎处置,虽说没什么经验,但到底也是萧家子弟,沉稳从容定不在话下。” 萧长陵一进门,便听得温枳这般夸赞自己,不由的心头一震。 其后,下压的唇角微微上扬。 有些东西只怕是自己多虑了,阿枳还是当初的阿枳,只不过成了亲之后,很多事情便收敛了不少,连性子也有所转变。 是以,阿枳这般如此,应都是为了他,否则也不会在祖母面前,替他说好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元氏在旁笑着,“二郎来了。” 温枳旋即起身,站在了一旁。 “祖母!”萧长陵行礼。 萧老夫人靠坐在床榻上,手中捻着佛串子,就这么面色平静的望着萧长陵,“枳丫头这话说得还真是没错,相比起成亲之前,现如今的二郎果然是沉稳了不少。” “多谢祖母夸赞。”萧长陵毕恭毕敬,“二郎还有诸多不足之处,请祖母时刻教导。” 萧老夫人叹口气,“年轻气盛是好事,不足可以慢慢来,只是有一点,还是要早些为好,你与阿枳这般恩爱,理该早点让老婆子,抱上曾孙才是。” 听得这话,萧元氏神情一顿,想起了萧珏。 可萧老夫人瞧着心情不错,萧元氏又不敢扫了她的兴致,便也没敢接下话茬,思来想去,萧老夫人这么说,十有八九是把希望放在了萧长陵身上。 对于萧元氏来说,这是好事。 萧长陵是自己最后的一个儿子,萧家偌大的家业,总不能便宜了二房和三房那两个小贱人吧? “祖母?”温枳抿唇,仿佛甚是羞涩,抬眸瞧了一眼萧长陵,又快速别开头。 萧元氏笑道,“母亲,这是小两口的闺房之事,您看看您这……” “是是是,是老婆子不好,倒是让枳丫头不好意思了。”萧老夫人笑了两声,“我是担心,自己这副身子骨,若是见不到那一天……” 第283章 温枳忙道,“祖母安康。” “这孩子嘴甜。”萧老夫人赞许的望着温枳,“二郎可要好好疼自己的媳妇,莫要打错了主意,你们才是至亲夫妻,生死与共之人,切莫偏听偏信,也不要生出了二心。只有夫妻齐心,来日才有锦绣前程。” 二人双双行礼,“谨遵祖母教诲。” “这两孩子,真是越看越是般配。”萧老夫人满脸欣慰,“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早点让我抱上曾孙,明白吗?” 温枳垂眸。 萧长陵面带微笑,“是!” 一番寒暄过后,两个晚辈便退了出去。 萧老夫人瞧着二人转身的背影,唇角的笑渐渐散去,手中的佛串子慢悠悠的捻动着,仿佛在盘算着什么。 “母亲?”萧元氏笑道,“二郎是个沉得住气的,这几日办事也瞧得出来,沉稳有余,从容不迫,虽说没考上功名,但回去之后必定可另寻出路。” 萧老夫人抬眸她,沉默不语…… 第297章 她不舒坦,谁也别想好过 待出了房门,温枳与萧长陵比肩走在长廊里。 “之前是不是拽疼你了?”萧长陵没话找话。 温枳低眉瞧了一眼手腕,“无恙。” “阿枳?”萧长陵顿住脚步,“我只是不放心萧长赢,才会……你莫要往心里去,我终是信你的,但那厮惯来是个混不吝,什么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得不防。” 温枳也不解释,只淡淡然回一句,“知道了。” “阿枳如今对我,似乎有些冷淡?”萧长陵心思微转,“自从成亲之后,阿枳似乎就不怎么爱笑了,可是哪里不如意?我是你的夫君,你若是心里有事,只管与我细说,我定与你分忧。” 温枳想了想,面带忧虑的开口,“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离开上京久了,心里有点惦念,尤其是胭脂铺的生意,不知道是否有起色?” “原来如此。”萧长陵点点头。 那铺子虽然是她的嫁妆,但说到底……嫁入了萧家,便是萧家的产业,里面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有他的份,关心担虑,亦是正常。 毕竟现在的萧家,需要这份收入。 没了银子,如何打点上下,如何能为他铺就锦绣前程? “阿枳放心,纵然眼前有困难,想必等岳父大人回来,亦可解当下困顿。”萧长陵低声宽慰。 温枳的眉心突突跳,又惦记上了…… 他们萧家对温家的财产,可真是心心念念啊! 温枳不吭声,视线越过他,落在了不远处的那道白影身上,这几日萧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倒是安分了不少,如今瞧着大家是真的不理她,又要出来刷存在感了? 想来也是,这人素来喜欢侵占所有人的注意力,怎么甘心消失在众人跟前? “祖母说,让你我尽快有个孩子。”萧长陵适时提出,“我伤及脊背,但伤口也已经结痂,没什么大碍了,你……今夜搬回来吧!” 温枳抬头,“我这两日来了葵水。” 萧长陵:“……” “萧珏也是祖母的曾孙。”温枳说,“可方才,祖母一句都没提,若是传到了大嫂和萧珏的耳朵里,怕是要怨恨我了。” 萧长陵顿了顿,“阿枳所言极是。” “得空去看看他们吧!”温枳别开头,装作一脸的不大情愿,“他们不仁,我不能不义,免得到时候祖母以为我冷血无情,连你一并怪罪。” 萧长陵颔首,“放心,交给我。” “祖母说要回上京,我先去收拾东西。”温枳抬步就走。 萧长陵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手,“阿枳……” “你放心,是我让你去看他们母子的,自不会吃醋,也不会与你闹腾,但还望夫君能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再有越矩之行,我定不会再理你,说到做到!”语罢,温枳拂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万里感慨,“公子,少夫人何其深明大义,之前出了这样的事情,换做旁人早就恨极了。现如今为了家宅安宁,少夫人委曲求全……着实不容易。” “我知道。”萧长陵松了口气,“去准备些珏儿喜欢吃的东西,待会去看看他。” 万里行礼,“是!” 萧姿双手环胸站在后面,偏头瞧着一旁,眼眶发红的萧姿,“夫妻情深,大嫂觉得这个词儿怎么样?” 丁舒真敛眸,垂头不语。 “大哥战死沙场,换来这将,军府的满门荣耀,赔上了大嫂和珏儿的后半辈子,可最后得意的却是她温枳,真可谓占尽便宜。”萧姿幽幽启唇,“她此刻的荣华富贵,都是碾着大哥的血肉之躯而得,而大嫂和珏儿……没有了大哥,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丁舒真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之前她没嫁进来,二哥对大嫂关怀有加,对珏儿视如亲生,处处都以你们母子为先。”萧姿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可现在呢?二哥好像不理你咯?连带着珏儿这个宝贝侄,都没她温枳来得重要。” 丁舒真努力平复心绪,“那是二郎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是应该疼爱有加的。” “话是这么说,可若是……”萧姿阴测测的笑着,“二哥与她有了孩子,那还有大嫂和珏儿什么事?” 丁舒真的羽睫,止不住颤了颤。 第284章 这是,迟早的事情! “我可是听母亲说了,祖母那边对这孙媳妇很满意,说不定哪天就将掌家的大权交给她了,到时候她与她的孩子,就是萧家唯一的继承人。”萧姿勾唇,“大嫂,你与珏儿在她手里……估计能分一个院子吧?” 丁舒真红着眼,眼底翻涌着泪光,以及不明的情绪。 “别这样看我,我说的都是事实而已。”萧姿扭着腰离开,“自欺欺人,是要吃大亏的!” 丁舒真如鲠在喉,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待走出去甚远,落雪才敢开口,“小姐,您这么说,不怕她闹起来吗?万一大少夫人闹得狠了,闹到了老夫人跟前……” “她不敢。”萧姿还不知道丁舒真的性子吗? 落雪抿唇,“那可说不定,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大哥不在了,萧珏被养在母亲身边,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依仗什么闹腾?”萧姿反问,“就凭她这二两反骨和嫉妒心?哼,我若是她,就不会再明面上与温枳为难,但私底下……谁也别想好过。” 落雪只觉得脊背发凉,“小姐……” “这跟我没关系,他们闹得越狠越好,反正这萧家……除了嫁妆,什么都不会给我留,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萧姿抚过腕上的白玉镯子。 寻个好出路,才是她要做的事情…… 但偌大的家业若是没她的份,她这心里也是不甘心的,毕竟自己也姓萧,就因为是个女子,所有人就把她排除在外? 呵,她不舒坦,谁也别想好过! 正说着话呢,有家奴急急忙忙的跑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我?”萧姿愣怔。 谁来了? 第298章 收敛一点,不要笑得那么大声 萧姿是真的没想到,在扈州城这个地方,居然还能见到……江华年。 “江公子?”萧姿愣住,“你怎么在这儿?” 江华年依旧那般温润谦和,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暖,“当日我回上京的时候,听得底下人说,你去了扈州城,正好今日途经此地,便来见一面。” 说这话的时候,江华年始终带着微笑。 “你……特意来见我一面?”萧姿略带着女儿家的扭捏,“我……” 江华年笑了笑,“彼时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上京,让姑娘扑了空,如今自然是要来说一声的,不过我不能在此久留,所以……” 到了这会,萧姿才瞧见不远处的车队。 “你这就要走了吗?”萧姿愣住。 江华年颔首,儒雅至极的揖礼,“见过了,心中便是安生,我现在要回上京去了,姑娘哪日回了上京,可再来寻我。有些话,我想与姑娘细说。” 那边,在催。 “我要走了。”江华年低声说,“有些没说完的话,写在了那封信里,想必姑娘收到了,先行告辞。” 萧姿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目送江华年离去的背影,轻轻抚着腕上的白玉镯。 江华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车队快速而去,仿佛不曾出现过。 “小姐?”落雪低唤,“走远了。” 萧姿这才回过神来,止不住低头笑着,瞧着腕上那一截皓白的白玉镯子,抿唇笑道,“这还真是个怪人,就为了见一面。” “说明他对小姐有心。”落雪低声说。 萧姿转头看她,“是吗?” “自然!”落雪连连点头,“不是说,有什么话都写在信里了吗?小姐赶紧打开看看!” 闻言,萧姿慌忙抽出袖中的书信,打开来只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只这么一句话,就看得萧姿眉眼含笑,止不住泛着女儿家的娇羞,“这人……怎得如此轻浮?” “小姐,这江公子似乎真的很喜欢您!”落雪笑道。 萧姿赶紧收起了信笺,“少胡说,他一介商贾,与我自不匹配,纵然有心……却也未必能成,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太满的好。” “是!”落雪讪讪的闭了嘴。 她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对于商贾有多抵触,但对于商贾的“银子”却是欢喜得紧,尤其是这腕上的白玉镯子,越看越喜欢。 回过神来,萧姿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府。 待人走远,四月狠狠翻了个白眼,“看给馋的!” 房内。 “小姐。”四月进门,“奴婢都瞧见了。” 温枳坐在梳妆镜前,“好看吗?” “好看得很!”四月点点头,“好一尊望夫石啊!待嫁的心,都快顶在脑门上了,恨不能让天下人都瞧见。” 温枳瞧着鬓间的一枝春,被她这打趣的语气逗笑了,“收敛一点,不要笑得那么大声。” “是!”四月颔首,“小姐,那个生孩子的事……” 温枳抚鬓的动作稍稍一顿,转头瞧着攀爬在案头的小奶猫,伸手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我让陈叔帮我找点东西,想必很快会有结果了。眼下我有葵水这个借口,他暂时不会动我。” “是!”四月抿唇,“若他敢乱来,奴婢第一个不饶他。” 温枳勾唇,“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窗外,忽然有身形微侧。 “我可都听到了。” 第285章 第299章 你的手,给我老实点 室内,陡然一片寂静。 温枳与四月齐刷刷转头,盯着立在窗口的人。 “三公子?”四月刚要上前,却被温枳拦下,“盯着点。” 四月点点头,若是让人瞧见了那还得了?思及此处,四月赶紧去把风,免得闲杂人等靠近,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她又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萧三公子的功夫还真是了得,竟是这般悄无声息,四月自诩够小心,竟是半点都没察觉到他的靠近,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都说,萧三公子是个纨绔吗? 这么一看,哪儿像纨绔? 可见,是装的! “你来作甚?”温枳站在窗前,下意识的探头往外瞅。转念又想了想,他能站在这里,自然是该避都避了,免得让人怀疑他。 是以,她稍稍放下心来。 “白日里跟姐姐说的那些话,姐姐怎么都忘了?我知道了,姐姐这心里揣了别人,所以容不下我了,是吗?”萧长赢阴测测的笑着。 瞧着他轻勾的唇角,温枳的眉心狠狠皱了皱,“少阴阳怪气的,有话就……”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萧长赢忽然长臂一捞,轻飘飘的就把她捞出了窗外,紧接着便是呼啸的风从耳畔掠过,一颗心快速蹦到了嗓子眼,她倒是想喊出声来,奈何呼吸一窒,所有的声音都被风吹进了咽喉。 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枳处于失语的状态,身子像是踩在棉絮上,那种失重的超速感,让她死死的抱住了萧长赢的脖颈,双眸始终紧闭着。 哪有人,一言不合就满天飞的?? 落地的那一瞬,温枳还在萧长赢怀里,止不住的颤抖着,双眼死死闭着,身子绷得跟石头似的。 “好了,睁眼。” 耳畔,是温热的呼吸。 温枳心下一沉,胳膊仍是挂在他脖颈上,双眼偷摸着睁开一条缝隙,其后慢慢睁大。 今夜,月色稀薄,夜色沉沉。 脚下,是一根树杈。 参天古木,树叶茂密,将二人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从底下往上看,压根瞧不见这树上的动静,倒是极好的藏身之处。 好半晌,温枳才算缓过神来,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开始审视自己的处境,环着萧长赢的胳膊,始终没敢轻易撒开。 这么高的树,若是不小心滑脚,怕是会摔成肉泥…… “你带我来这里作甚?”温枳压着嗓音,带了几分愠色,“你是疯了吗?” 萧长赢倒是不以为然,“白日里与姐姐说过,看戏要看整场,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呢?等着吧,好戏要开场了!” 温枳:“??” 好戏? 什么好戏? “这是萧良善府上?”温枳终于神思回笼,想起了什么,“今夜是萧良善的死期?” 萧长赢瞧着她,黑暗中瞧不清楚容色,却能看见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忽然弯腰在她眼上轻轻落吻。 这一举动,惊得温枳差点滑了脚。 却是腰间颓然一紧,又被他快速揽回怀中,紧贴着他站着。 “小心啊姐姐!”萧长赢魅音低沉,“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怎的这般不小心呢?” 温枳:“??” 这是哪片茶山养出来的茶? 说出来的话,都是这般茶里茶气的? 听得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想来是有些恼火,萧长赢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不少,“不过姐姐只管放心抱着我,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危险。” 他灼热的掌心,紧贴在她的后腰位置,正好托着她往自己怀里塞,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可惜萧长陵瞧不见,否则的话,必定气得当场吐血。 “你的手给我老实点!”温枳咬牙切齿,“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萧长赢松了些许,“这样?” 温枳慌忙抓住边上伸出来的丫杈,“你别晃!” “姐姐站稳哦!”他嗓音里带笑。 温枳:“……” 人在树杈上,不得不低头。 “来了!”萧长赢忽然开口。 温枳心神一震。 来了? 什么来了? “站这才能看得清楚!”萧长赢冷不丁伸手,将她重新拽进了自己的怀里,“这个位置,是绝佳的看戏之处,姐姐确定要错过?” 温枳不再挣扎,生怕惊动了底下的人。 只瞧着有一道暗影,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墙头,其后落在了屋脊上。 夜色黑沉,不辨男女。 “这是何人?”温枳问。 萧长赢站在她身后,双臂稳稳的箍住她的腰肢,下颚轻轻的抵在她的肩头,如同镶嵌一般……将她嵌入自己的怀中,“姐姐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 温枳喉间滚动,只觉得脊背灼得厉害,这厮最滚烫的地方贴在她的后背,让她如同置身于沸水之中,好像随时都会被煮熟了一般。 难受,紧张。 可是,她不敢挣扎…… 对方功夫不弱,稍有风吹草动,只怕会打草惊蛇。 这人是…… 凶手?! 没错,是来杀人的。 暗影伏在了屋顶上,似乎正在掀开屋瓦,也不知在做什么,动作很是怪异,好像是拉扯什么?但黑灯瞎火的,实在是瞧不清楚。 第286章 不多时,暗影快速飞走。 动作太快,一眨眼的功夫,温枳便瞧不见那人的身影,多半是藏匿在了某个角落里,等着最后的结果吧? 他,到底做了什么? 蓦地,屋子里开始有了异样的动静。 先是里面有人跑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好似喝醉了酒一般,被门槛绊了一跤,登时咕噜噜的滚到了院子里,其后便开始哈哈大笑,瞧着好像是疯了一般。 再后来,便是屋子里传出了惊恐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里,想喊却喊不出声,那种空管深吸的嘶哑,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出了这样的动静,自然会惊动旁人,但奇怪的是,周遭无人,除了摔在院中不断发笑的家奴,再无他人。 温枳心头打颤,在那声音达到顶端的瞬间,全身的汗毛登时根根立起…… 第300章 没良心的东西 温枳虽然不知道,屋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联想到萧羽的死,再想想陈叔之前说过的话,便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来,这萧良善的下场与之前的萧羽,应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山门秘术,也是萧良善因有此报。 只是,想象中杀人和亲眼所见,还是有所区别的,就像是现在,温枳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明白了之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情绪? 是激动? 是害怕? 还是紧张? 说不清,道不明。 萧长赢偏头,瞧着怀里发怔的人,别看她平日里嘴硬得很,可实际上呢? 温家的少东家,是个被父亲养在温室里的花儿,稚嫩而简单,从未想过伤害别人,却也未能及时防备,免不得落入他人的陷阱和圈套。 “总得习惯。”他说。 温枳稍稍回过神来,“死了吗?” “十有八九,活不成了。”萧长赢没瞧见内里的情景,但能推测出,现如今的状况。 温枳敛眸,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死有余辜。 只是…… 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只剩下那家奴的笑声,听的人汗毛直立,不由的想到了些许,比如说周遭伺候的人,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都不在呢? 是有人特意调开? 那人,应该是…… 内应。 且,在这萧家有话语权的内应。 “是萧时?”温枳低低的开口。 萧长赢深吸一口气,“好戏看完了,走吧!” 再不走,待会就该来人哭丧了! 哭丧不好听,容易刺耳朵,还是别听的好…… “抱我!”萧长赢冷不丁将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温枳伸手抱住了他。 下一刻,她愣了…… “真听话。”音落,身形如燕,纵然而去。 温枳:“……” 怎么有种上当的错觉? 已然被他,养成了一种习惯? 落地的瞬间,温枳觉得自己的魂都跟着回来了,不再是随着他在半空飘啊飘的,这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真是太好了! 冷不丁被推开的瞬间,萧长赢皱起眉头,“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以后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许再带着我到处飞!”温枳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萧长赢瞧着她转身的背影,“怕高?还是怕我?” “怕高,也怕了你!”温枳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萧长赢站在那里,双手环胸,瞧着她气呼呼的往前走,那模样仿佛是吃了大亏,可明明……他带着她看了一出好戏,不是吗? “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他匿在黑暗中,瞧着她渐行渐远。 出了这条巷子,绕过转角便是长街,外头有光明亮,倒也还算安全。 “跟着她。” “是!” 温枳没有回头,一直走出了巷子,走到了长街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直到确定身后没人跟着,这颗心总算可以落回肚子里去了,装模作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差点没忍住!”温枳捂着心口,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还好,还好,没跟来。 “小姐?”不远处,陈叔带着人正在四处找她。 四月让人送出消息的时候,陈叔真的是急坏了,当下让温家米庄的人蹲守在萧良善的府门外头。 “你们怎么在这里?”温枳一怔。 陈叔手一挥,身后的人赶紧撤了。 这么多人,容易引人怀疑,既然人找到了,自然是赶紧撤了为好。 “四月让人报信,说你让萧三公子带走了,可能去了萧家附近,所以我就让人在附近找寻。”陈叔急忙解释,“所幸四月这丫头是个有眼力见的,还真让她蒙对了。” 四月想起了白日里的事儿,自然也就猜到了萧长赢带走温枳的意思。 果然,没错。 “我没事。”温枳回望了一眼来时的路,“先送我回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若是让萧长陵他们知道,她失了踪,待萧良善已死的消息传来,只怕会怀疑到她身上,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是!”陈叔不多问。 温枳回去的时候,四月正满屋子的打转,萧长陵已经来过两回,都被四月关在了门外,这要是再来,她可就真的挡不住了。 第287章 “陈叔你先回去,什么都不要问,到时候就知道了。”温枳忙道。 陈叔颔首,纵身消失在夜幕中。 “小姐,没伤着你吧?”四月忙问。 温枳摇头,“他带着我去了一趟萧良善府上,看了一出杀人好戏。” “杀、杀人?”四月愣住。 温枳颔首,“杀人,萧良善应该是死了。” “死了?”四月一颗心砰砰乱跳,赶紧给自家小姐,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那……小姐,没吓着你吧?” 温枳坐定,面色微白的接过杯盏,“没瞧见杀人的过程,只是大致的见证了一番,那些人是怎么报复萧良善一家的。” “那还好,那还好。”四月松了口气。 这要是亲眼瞧见,还不得吓坏自家小姐? “明日,会很热闹。”温枳呷一口杯中水。 的确。 天还没亮,萧家就热闹了,连带着旧宅,都开始乱糟糟的。 萧良善死了。 死相与当初的萧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双目圆睁,全身肌肉紧绷,瞧着像是被活生生吓死的,而那个在旁伺候的奴才,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彻底疯癫,一直痴痴的傻笑,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此,严信又来了。 这一次倒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捕头在房梁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类似于不明液体,无色无味,连仵作也不知道是什么,问过了大夫,大夫也都是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可以确定屋瓦有挪动的痕迹,上面的青苔有些许新痕。”捕头如实回答。 严信扬起头,“从屋顶放了东西下来?” 会是什么东西呢? 第301章 你该跟枳丫头学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下的手,可办案讲究证据,不能你觉得是他们杀的,那就是他们杀的,你得拿出确切的证据,且知道他们是如何杀人的,找到他们的杀人方法。 很显然,现在似乎……有了眉目。 萧良善死了,死有余辜。 但,对府衙的人来说,毕竟是一条人命,不可能坐视不理。 死了一个萧良善,还会有第二个萧良善,只要萧家还在扈州城,还是大族,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避免,以后还会接二连三的发生。 “知府大人?”萧时拱手揖礼。 严信回过神来,“长公子想说什么?” “我爹此生好颜面,想来不愿意看到自己腐烂发臭,知府大人能不能给个确切的答案?”萧时直言不讳,“若是可以入土为安,我希望早些安葬父亲。” 严信明白了,萧时根本不在乎萧良善的死活,所以…… “此事等仵作复验过后再说。”严信当然知道,萧良善该死,也知道他是被杀,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否则来日这卷宗上不好写。 实事求是,最是无懈可击。 “好!”萧时不再多说。 话已至此,的确是多说无益。 严信前脚刚走,后脚萧长陵便来了。 不只是萧长陵,还有萧家各位宗亲,一个个着急忙慌的,显然都不敢相信此事真伪。 萧良善中风也就罢了,怎么一夜之间就……死了呢?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显然是不敢相信的,萧家族长等同于忽然暴毙,这还得了?其他大族见之,还不得生出侵吞之心? 对于这些,萧时一直保持着冷静从容之态,与每个宗亲作了解释。 “家父中风,又因着昨儿受了惊吓,夜里一直高热不退,后半夜的时候忽然就厥过去了,等着大夫过来已经来不及,现如今家父身陨,诸多身后事宜还需要晚辈操持。”萧时拱手揖礼,“晚辈不利于行,请诸位宗亲莫要为难。” 与一个坐木轮车的人计较,着实是有些过分。 萧长陵皱着眉头,站在了床边。 此时此刻,萧良善的眼睛已经被合上,但是双拳紧握,身子绷直之景是不可能缓解了,毕竟人死了,身子就会僵硬,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 瞧着眼前的萧良善,萧长陵不由的想起了萧羽。 既然萧羽是被木匠他们所杀,那么萧良善…… “知府大人没说什么?”萧良善问。 萧时敛眸,“若想知道,大可自己去问知府大人,我这厢不敢应答,毕竟人微言轻,到时候说错了话,便是我的罪过。” 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没说完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这府邸,是萧时说了算…… “公子?”万里低唤。 萧长陵摇摇头,终是没再多说什么,这件事先回去同祖母禀报再说。 听得萧长陵如实汇报,萧老夫人苍白的面上,漾着异于寻常的平静,目光凝沉的落在了窗口位置,“命数如此,命数如此啊!” “祖母?”萧长陵低唤,“这事……” 萧老夫人叹口气,“萧家的族长,当有能者居之。这扈州城萧家,也该整顿整顿,否则的话,会连同我上京萧氏一起堕入泥潭之中。” 手中的佛串子,不停的转动着,如同她的心思一般,从未停歇…… “祖母,您说这萧家的新任族长……”萧长陵犹豫了一下。 萧老夫人瞧着他,忽然扯了扯唇角,“二郎啊,萧家的族长得长久留在扈州城内,不适合咱们将,军府的人,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去选吧!制衡这两个字,是很有趣的,你得跟枳丫头好好学一学,在这方面,她用得比你好。” 第288章 “祖母?”萧长陵愕然。 萧老夫人也不多说,兀自捻着佛串子,“把佛经拿来,念一念心经,念一念往生咒,算是尽尽心意。人活这一辈子,都会有这一天的,早晚会来的!” 闻言,萧长陵行礼,毕恭毕敬的退出了房间。 第302章 东西不在萧良善手里 关于萧良善的死,坊间传闻甚广,但最多的……还是“报应”这两个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善恶到头,终有报应。 府衙。 严信毕恭毕敬的行礼,“大人。” “萧良善死了。”容九喑靠在太师椅上,半倚着扶手,指尖轻轻敲着案头,早已了然于心。 严信心下一顿,瞧着容九喑这分外笃定的模样,不由生出几分怀疑,难道说容九喑早就知道萧良善昨夜会死?当然,怀疑只是怀疑,明面上可不敢显露。 “萧家的人会借机发难,知府大人可要有所准备才好。”容九喑幽幽的提醒。 严信陡然抬头,“大人?” “上京萧氏,瞧着已经落败,可萧家三代为国捐躯,帝王若是置之不理,来日会落个刻薄寡恩的无情之名。虽然外头有萧家父子的传言,说什么都有,在没有定罪的证据之前,萧家还是那个萧家,顶着将,军府的光耀,动他得掂量。”容九喑所言,便是严信所担虑的事情。 严信垂下眼帘。 “当年,严大人是得罪了丞相大人,其后被贬到了扈州城,这一来就是十多年,可想而知若是真的闹出点什么,怕是会有人翻你的旧账。”容九喑继续说。 严信喉间滚动,“下官在扈州城多年,早已磨平了性子,现如今只想保全家中老小性命,安度余生,并不想再多生事端。” 想起昔年那些血淋淋的教训,已经够够的…… “严大人还真是个识时务者。”容九喑低头笑了笑,“倒也不难,只要你保持现在这般,摇摆不定的立场,优柔寡断的性子,曾经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 严信赶紧行礼,“多谢大人!” “谢我还不如谢你自己。”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勾唇,阴鸷的目光,凉飕飕的落在他身上,“严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取舍这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话音刚落,师爷就在外头叩门,“大人,出事了!” 严信登时一愣。 “萧家的人找上门来了。”容九喑勾唇,“严大人,你要倒霉了!” 严信面色灰白,“请大人指点迷津!” “是我之前说得还不够明显吗?”容九喑问。 严信愣了愣,旋即回过神来,“是下官慌了神,下官该死,这、这就去处置。” 语罢,严信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其后又“吱呀”一声合上。 崔堂从窗外窜入,“爷?” “可都准备妥当?”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容九喑嗓音低沉,瞧着似乎有些倦怠。 崔堂行礼,“是!” “照计划行事。”容九喑闭了闭眼。 崔堂颔首,“卑职明白。” 稍瞬,崔堂有些犹豫。 “爷?”崔堂低低的开口,“这严信之前得罪丞相府,才会被贬到此处为地方官,咱这般不是跟丞相府作对吗?若是让那边知晓,怕是不好收场,咱何必要搅在其中呢?” 容九喑睨了他一眼,“若不搅乱萧家这一池水,萧家那老太婆会露出马脚吗?再者说,若是扈州城萧家没了,剩下一个上京萧氏,她还有这个底气,维持上京萧氏的门面吗?” “可是祠堂和萧良善府上,咱都找遍了,没有找到那东西。”崔堂皱起眉头,“东西不在这里。” 扈州萧氏,乃是萧家的根。 族长便是家主,想来有什么东西,也该是萧良善来掌管,若是没在萧良善的手里,那就说明这东西一直在上京萧氏的手中。 这萧家的老太婆,还真是厉害得很…… “想来,还是得从上京萧氏这里下手。”容九喑眯了眯眸子,“莫要大意。” 崔堂行礼,“是!” 府衙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萧家那些宗亲,此刻都纷纷进了府衙大门,萧良善一家死了这么多人,自然是要问知府大人讨个公道的,就在严信的眼皮子底下,凶手杀了一个又一个,且严信还将木匠等人释了出城。 “本府早就说过,莫要让萧良善回去,是你们诸位非要拿捏着威胁本府,没有办法,本府才让萧良善离开大牢回家。”严信站在台阶上,瞧着站在院中的萧家宗亲,“你们也曾答应过,不管发生何事,都与本府无关,怎么现在出了事,就开始出尔反尔了?” 众人面面相觑。 话是没错,但事儿出了……总归要求个说法。 须知,世人谁不怕死? 这凶手能杀萧良善家中这么多人,说不定改天,也会杀了他们…… 有个阴魂不散的凶手在扈州城内晃荡,谁不害怕? 所以他们的本质,并不是真的要为萧良善讨个公道,萧良善已经死了,萧家新任族长很快就会诞生,所以萧良善已经是个过去式,他们想要的是未来。 活着的,未来。 “不管怎样,总得抓住凶手吧?”宗亲上前,“身为知府,您毫无作为,放了凶手海连天等人不说,还抓不住其背后的操刀者,知府大人难道不该问责吗?” 第289章 师爷冷喝,“放肆!这是知府大人,尔等虽为苦主,但没有功名官阶在身,有何资格问责知府大人?尔等若要造次,仔细律法处置。” 纵然是问责,也该从上至下,而非由下至上。 众人方才情绪激动,这会被师爷压着,倒是冷静了些许。 一人上前问,“敢问知府大人,何时能抓住凶手?这等罪大恶极的凶徒仍在外逍遥,难道知府大人就半点法子都没有?如此这般,置我扈州城百姓的生死于何地?知府大人,您该给个交代吧?” “本府自然会抓住凶手,给死者一个交代,尔等先行回去,等候通知吧!”严信沉着脸,“莫要再生事端,免得惹出祸来。” 这话自然不能服众。 “不知知府大人,需要多久才能抓住凶手?” 这话一出,严信的脸色更是难看。 师爷刚要开口,却见捕头急急忙忙的冲过来。 “大人?好消息!” 第303章 捧她 一听捕头这话,所有人顿时保持了安静。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严信松了口气,不管捕头说的是什么消息,如今都算是给自己解围了,只不过容九喑所言的那句话,委实有些……不明所以。 “找到了那些尸骨的苦主。”捕头说。 音落瞬间,严信愣住。 满院子的人也跟着愣住,各自面面相觑。 找到了? 苦主…… “你的意思是,可以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了?”严信大喜过望。 捕头连连点头,“对,这些人来认领尸骨的时候,都跟仵作那边有了对接,特意提到了各种特征,其后都一一对上了。现如今弟兄们都跟着登记造册,将所有的死亡名单整理出来,其后一一查找各种背景和……” 说到这里,捕头瞧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 以及,和与这些死者有过牵连,甚至于恩怨纠葛之人。 “走!”严信头也不回的离开。 师爷被留下来,“诸位若是还有什么要求,只管与我言说,我会一一记录下来,请诸位签字画押,到时候知府大人会酌情回复,如此这般,意下如何?” 一听要签字画押,所有人都不乐意了。 但,严信已经走远,纵然他们不乐意又能如何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现如今他们比较关心的,还是捕头口中说的“苦主”之事。 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这件事其实跟萧良善有关,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倒是没什么关系,但如果是找到了证据,那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你们说,这件事……”宗亲们各自言语。 方才还是义正辞严,这会都成了哑巴铃铛,不敢吱声了。 萧家手里沾了不少血,是经不起查验的,若是真的闹出什么乱子,萧良善死了也就死了,他们这些萧家的宗亲,都会跟着倒霉。 最怕的,就是翻旧账。 “先回去吧!” “好!” “先回去从长计议。” 语罢,众人纷纷往外走。 师爷紧了紧袖中手,他就知道这些人是经不起查的,一个个心里有鬼,手里都不干净,是以一听到苦主二字,便已然有了答案。 萧良善的事,怕是不会善终…… 这件事,还真是不会善终。 一个个苦主浮出水面,一桩桩案件都与萧良善扯上关系,小到口角争执,大到田地之争,生意场上的碰撞。 没什么尔虞我诈,纯属强取豪夺,血腥的杀戮,换来的是萧家的地盘扩张,是一个两个的,都不敢轻易招惹萧家,闻之色变。 尸骨洞内一共清楚十副不完整的尸骸,九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有两具较新,也比较容易辨认出身份。 所有人的死,都跟萧良善有关…… 一时间,萧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萧家都自顾不暇了,这会哪儿有功夫再去纠缠严信,再踏入衙门大门,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是以,严信终于明白容九喑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在整理出了所有的死者名录之后,府衙便开始传唤人证,开始逐一审查事情的真相,一个个的问,一个个的查,一个个的记录在册。 等着证据确凿之后,就该带着人去萧家算账了! “大人!” “大人!” 师爷和捕头眉开眼笑。 这下子,可算是有证据了,而且好多人证,都可以证明,这些人的死……都跟萧家有关系,这就意味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该先让萧家的人过堂问话。 现如今萧良善家里,只剩下一个双腿不利于行的萧时,所以府衙能传唤的,也只能是他。 另外,还有一些列入名单内的,萧家的护院和家奴。 这些人,都必须传唤到堂。 黄昏日落的时候,捕头带着大批的衙役冲进了萧家,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萧时带走了。 “爹?”萧执的声音都在颤抖。 萧时坐在木轮车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放心吧,爹会没事的,只是过去问几句话而已!” “爹?”萧执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父亲,登时冲过来,死死抓着木轮车的扶手不放。 第290章 萧时无奈的叹口气,“乖,在家好好等着爹,爹很快就回来,明白吗?” “可是……” 小家伙哽咽着,狠狠抽了抽气。 “乖乖的,不要让爹担心你,爹这般模样,哪能做得了什么坏事,你祖父做的那些事都跟我没关系,只要我与知府大人说清楚,他就会让我回来的。”萧时低声安慰着儿子,“要在家等我,明白吗?” 萧执默默的拭去眼角的泪,轻轻的点头,“爹一定要快些回来,我在家等你。” “嗯!”萧时松了口气,转而冲衙役道,“走吧!” 萧执站在那里,瞧着父亲被人带走,小脸微微泛着苍白之色。 “爹……” 萧时被带走,府上不少家奴和护院也被带走,好些都是之前跟着萧良善的,算是萧良善最贴身的护院,是以知道的事情最多,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更多。 听得消息的时候,萧长陵急匆匆的进了萧老夫人的房间。 “祖母?萧时被带走了,那些尸骨洞内牵扯出来的案子,都跟死去的宗伯有关,所以……”萧长陵垂着眉眼,“这件事闹大了,宗亲们闹哄哄的,谁也不敢再去府衙那边闹事,怕被牵扯其中。” 萧老夫人将手中的燕窝碗递过去,温枳赶紧伸手接过。 “枳丫头,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做才好?”萧老夫人问。 温枳抬眸,“祖母,孙媳……” “直说无妨。”萧老夫人说。 温枳瞧了萧长陵一眼,又看了看边上坐着的萧元氏,深吸一口气,低低的开口,“祖母,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太多性命,现如今府衙没有找上咱们,是因为咱顶着上京的名号,若是掺合其中,来日有人参奏御前,纵然咱们没有插手,也会惹一身骚。” “阿枳?”萧长陵皱眉。 萧老夫人摆摆手,“让她继续说。” 温枳俯首,“祖母,将,军府的荣耀是萧家三代的命换来的,岂能因他们而蒙羞受责?不值。” 室内,一片寂静。 好半晌,萧老夫人点点头,目光赞许的望着她,“大局为重,目光长远,枳丫头啊……深得我心。” “谢祖母。”温枳行礼。 第304章 他到底在找什么? “祖母,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萧长陵忙问。 萧老夫人捻着佛串子,看向了萧长陵,“你呀……真的该跟枳丫头学学,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没明白?” 萧长陵:“……” “我累了,你们下去吧!”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徐徐躺了回去。 “是!” “是!” 萧长陵与温枳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萧元氏是最后出来的,其后是嬷嬷,就这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众人,然后笑着行礼,算是送了送。 “祖母这是……”萧长陵看了温枳一眼。 温枳深吸一口气,“请大夫吧!” “知道了。”萧长陵了悟。 望着萧长陵离去的背影,萧元氏的面色沉了沉,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兀自朝前走去。 见状,温枳默不作声的跟上。 出了院门,萧元氏才顿住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温枳。 “老夫人很是信任你,但不代表你可以蹬鼻子上脸,有些话不该在她跟前放肆。”萧元氏低声呵斥,“粗俗至极,不堪入耳!” 温枳垂眸,“是!” “二郎对你好,那是你的福气,但不能得寸进尺。夫为妻纲,你当清楚家里是谁做主?夫君是你的天,你不能翻了天去,得安安心心当个贤妻,当他打理内务,处置后院之事。至于前面的事儿,那是男人做的,你不能没了规矩。”萧元氏沉着脸。 如此这般训斥,不过是怕温枳越过萧长陵去,到时候真的成了家主,掌家的时候无法无天,连她这个婆母都不放在眼里。 萧元氏想当个掌家,已经想了很多年,奈何萧老夫人一直不肯放权,所以见着萧老夫人对温枳另眼相看,萧元氏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这婆母还在,哪儿轮得到自己的儿媳妇掌家? 这不是,当着全府的面……打自己的脸吗? “是!”温枳依旧平静得出奇。 萧元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卡得脸都青了。 临了,只能就此作罢,否则闹得太过,捅到了老夫人那里,萧元氏肯定没好果子吃,入府这么多年,她最怕的还是萧老夫人。 “好自为之!”萧元氏拂袖而去。 瞧着她这气呼呼的背影,四月咬着牙,“小姐,这就是嫉妒。” “知道就好。”温枳也不恼,“所以我越从容待之,她越会急得跳脚。” 四月愣住,“然后呢?” “然后?”温枳笑盈盈的看着她,“你觉得萧老夫人会是真心对我吗?” 这还是当日,他提醒的。 是以在后来的接触之中,她便逐渐的意识到了,萧老夫人的意图,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萧家没一个好人,奴婢不觉得她是真心对您!”四月回答,“之前您成亲的时候,萧老夫人一直称病,压根就没出面,可见这心里根本就不重视小姐。现如今这般,大概是觉得……萧家拿捏不住小姐,这么久也没见着小姐出银子贴补家用,所以着急了吧?” 第291章 温枳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蛋,“聪明!” “奴婢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温家银子多,所以惹人眼红。”四月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但小姐说过,一分银子都不会给他们花,所以她得守着小姐,也守着小姐的银子。 温枳之所以顺着萧老夫人,只是想看看,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如此讳莫如深,必定有大用,说不定能在萧老夫人这边,打开缺口…… 第305章 终于,都可以结束了 萧长陵在外面大张旗鼓的找大夫,大晚上的有这般动静,自然是满城皆知,何况此前萧家老夫人曾经病重不醒,这会再寻大夫也不过是旧疾复发而已,实属正常。 对此,萧长赢倒是半点都不着急,这会就依在花楼的栏杆上,瞧着底下街头,匆匆而过的萧长陵,唇角止不住微微上扬,可见心情不错。 “三公子不着急吗?”美人上前。 萧长赢不温不火的横了她一眼,“急什么?” “萧老夫人病了。”美人笑道,“您不知道吗?” 萧长赢勾起唇角,“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怎么着,谁敢插手萧家的事儿?” 美人皱起眉头,哪儿敢? “哼!”萧长赢愣笑两声,转身朝着雅间内走去。 有人自然需要忙活,而他这个人人口中的纨绔,只需要潇潇洒洒的做好本分就是了。 今夜,萧长陵忙前忙后。 人人都瞧见,这位萧家的二公子,好生懂事,对待祖母更是敬重而孝顺,实在是长房出的好苗子,大有其兄遗风。 旧宅内,灯火通明,忙碌异常。 而萧家那边,却是死气沉沉。 萧良善死了,姨娘死了,连同二房出的所有子嗣都覆灭,唯独剩下长房的儿孙,倒是有几分因果循环的意味。 现如今萧时进了府衙,萧家只留下个年幼的萧执,更显萧条…… 府衙内。 萧时瞧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严信,拢了拢搁在膝上的薄毯,“这么晚了,知府大人还不歇息呢?” “萧家造多少孽,你知道吗?”严信问。 萧时诚实的点点头,“知道。” “你倒是实诚。”严信坐在那里,面色凝重,“本府也晓得,这些事……兴许与你无关。但你要知道,既身为萧家人,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萧时坐在木轮车上,顺从的点头,“我知道,所以此番入府衙大牢也算是我心甘情愿的,不管知府大人有什么惩罚,萧时都愿意领受,只希望知府大人能放过我的儿子。萧执年岁还小,这些事情都跟他没关系,他属实是无辜的。” “本府知道孰是孰非,也知道稚子无辜。”严信沉着脸,“可那些埋在宗祠底下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吗?他们有父有母,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却被活生生的埋成了地基,谁来为他们伸冤?” 萧时垂下眼帘,“父亲死后,我在第一时间将府库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清算出来,列成了一张单子,到时候悉数交给知府大人您。” “你这是什么意思?”严信愣了愣。 萧时深吸一口气,“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知府大人,你们要抓的凶手已经死了,现在的萧家……当为此前的事情向扈州百姓赎罪。” “你可知道自己这么做,等于是承认了你爹和萧家,做下的那些腌臜之事。”严信狐疑的望着萧时。 可萧时的面上,平静得出奇,好似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对这些事情早就了然于心。 “没了我爹这个老族长,萧家会有新的族长,我是个残废,无力改变他人,能做的只是尽自己的心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萧时叹口气,“严大人也该明白的,我在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能活着实属万幸,现如今的局面对我来说,也好不到哪儿去。” 严信敛眸,瞧着坐在木轮车上的萧时,的确说不出残忍的话来。 谁不知道,萧良善的大儿子是个残废,可这双腿残疾……兴许与二房有关,但谁也没有证据,且萧家的事情无人敢插手。 所以,萧时心里对父亲和家族是有怨气的。 他跟萧良善,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萧时,本府并不想为难你,既然你有心要为你爹做的那些事情赎罪,那本府就……”严信长长吐出一口气,“暂且信你们萧家一回。” 萧时抬眸,望着严信笑了笑,“别相信萧家,那群人都不是好东西,知府大人相信自己才对,天亮之后,大人就会看到我的诚意。至于萧家想如何对付我们父子,那是我们该承受的,冠其姓承其重,都是活该。” 严信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知府大人。”萧时低低的开口,“之前给您造成困扰,萧时这厢替父给您赔罪,等着天亮之后……都不会了。” 严信不解,“此话何意?” “没什么。”萧时摇摇头。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什么可多说了。 萧家的事情该告一段落,从此后,再也不关萧时与萧执的事。 “你爹的死……” “我不想追究。”临走前,萧时如是言语,“您不是说了吗?那些无辜的孩子也是有爹娘的,若真的要报仇,我赔上整个萧家的性命,都不够偿还的。尸骨洞里的事,知府大人也已经查清楚了,该怎样就怎样,不必手下留情。” 第292章 严信点点头,转身离开。 “大人?”师爷上前。 出了门,严信叹口气,“可惜啊,这么清醒的人不多。” “萧家贪婪者众。”师爷说,“不过,这萧长公子说的话,倒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严信想着,“他大概早就想好退路,盯着点,别让他出事。” 怕就怕,他会死在府衙,借此给他儿子萧执留后路…… “是!”师爷了悟。 不过,出事的不是萧时。 府衙里戒备森严,当初萧良善被关在大牢里,付成之也不敢轻易进入,便可知晓一二。 出事的,是萧家。 最近萧家真是犯火劫,黎明前夕一场熊熊烈火,烧红了半边天,整个扈州城的人都被惊醒,纷纷出来查看,府衙这边也跟着快速去救火,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瞧着眼前这熊熊烈火,萧执面上染着碳灰,平静的站在一旁,转头看了一眼东方的鱼肚白。 终于,都可以结束了…… 第306章 他是真的狠 天亮之后,大火还没能熄灭。 但是有个好消息,萧时被放出来了。 瞧着坐在木轮车上的父亲,萧执顿时红了眼眶,“爹?” “没好好睡觉,不好好吃饭,小执不乖。”萧时坐在那里,望着儿子黑乎乎的小脸,心酸的扯了扯唇角,幽然叹了口气,“不过,都结束了。” 萧执一下子扑进了父亲的怀抱,伏在了父亲的膝头,“爹,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好!”萧时抚着儿子凌乱的发髻,温柔应和,“东西都带来了吗?” 萧执点头,抬头拭泪,将一分册子自袖中抽出,递给了萧时,“都在这里了。” “东西呢?”萧时问。 萧执忙道,“都已经装箱,随时准备着。” “好!”萧时点点头,转头望着边上的师爷,“烦劳师爷,把这个交给知府大人,此前答应过的事情,萧时业已做到,未曾食言。” 师爷赶紧接过,随手翻了翻,不由的肃然起敬,“萧长公子?” “以后,没有什么萧长公子了,我会带着萧执离开扈州城,从此不问萧家的事情。”萧时仿佛放下了心头的重担,“萧家的一切都跟我们父子没有关系了。” 宅院已烧,家财上交。 萧时会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我会让人送你们出城,越快越好。”师爷明白他们的意思。 萧时拱手揖礼,“多谢。” “准备一下。”师爷忙道。 这份册子得交给知府大人,另外那些装箱的东西,都在府衙的后巷里摆着,得快速收拢,待清点过后一一用作他途。 萧家父子被送走之后,东西连同萧时留下的、签字画押的字据,都会成为府衙收入这批财物的证据,但萧家却再因为找不到萧时他们,根本无法再追回这笔财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家的大火之上,甚至于没人关心萧时和萧执的死活。 一个残废,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何况,没了萧良善,萧时更是什么都不是…… 正因为所有人忽视萧时,成了一种习惯,所以到了萧时带着儿子离开了扈州城,竟也没人发现,甚至于没人过问他是不是出了府衙。 只知道,在大火过后清点宅子里的损失时,宗亲们才发现这宅子里的贵重之物,都被席卷一空,所剩下的也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萧良善这些年敛了那么多财产,如今人死了,萧家只剩下残废……这些财产理该交给宗亲保管,又或者说,该被分刮一空才对。 可现在呢? “府账呢?”宗亲怒问。 管事赶紧将账册递上,“库房早前就被打开了。” “什么时候?”宗亲们七嘴八舌的。 管事战战兢兢的开口,“族长入狱之后。” 闻言,众人皆惊。 这就意味着,自萧良善入了大牢,这宅子里所有值钱的财物,都被收敛了起来,如今想来,这萧时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没打算救人,也没打算为萧家报仇,只想趁着这个机会私吞萧家的所有财产。 “那银子呢?”众人慌忙问。 管事瞧了一眼众人,哆哆嗦嗦的解释,“东西都被长公子派人收起来了,装箱之后放上了马车,就在长公子被府衙的人带走之前,这批东西……也跟着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 这么多的银子,想要带走可没那么容易。 “一群、一群长公子选的护院,送到了别院里,后来……”管事喉间滚动,“后来就不知道送去哪儿了?奴才只是个奴才,长公子不让多问,所以奴才也不敢吭声。” 这下子,所有人都急了。 一口一个“蠢货”的喊着,可一时间又没有别的法子,谁让他们此前这般忽略萧时,没想到一个坐在木轮车上的残废,竟然在最后的那一刻,玩了这么大一出戏。 “找人!” 这时候,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找萧时! 对,找到萧时。 找到了萧时,就能找到失踪的这笔银子在哪? 可等他们赶到府衙的时候,早已没了萧时的下落,衙役很明确的告诉他们,天亮之后萧时就走了,至于去哪儿了,他们也不知道。 第293章 府衙的人只管办案,谁还管你萧时的下落? 不过,也有个好处。 找到了府衙,也就找到了那些财帛的下落,于是乎这些人有开始跟严信纠缠,不再去管萧时的下落,只管索要财物。 可萧良善府上只剩下一个萧时,是正儿八经的长公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他签字画押的字据,且当时还有几个大族的公证人,在上面签字作证。 这就意味着,财帛是不可能拿回来的…… 严信派人查问过字据上的人证,才知道萧时在萧良善入狱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筹备此事,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救父亲,所以才想捐了萧家的财帛。 到了这一刻,大家才明白,萧时压根就没打算救父亲,甚至于早就猜到,萧良善活不了…… 得知此事,萧长陵足足愣了半天,站在檐下,不敢置信的望着管事。 “你是说,萧时将宗伯所有的财帛,都送到了府衙,并且让城中大族作证,归入府库,为百姓所用?”萧长陵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坏了,就是萧时脑子坏了。 那可是,银子啊…… 钱啊! 怎么舍得? “是!”管事斩钉截铁的回答,“现在宗亲们都在府衙那边,想把银子拿回来,可这字据为证,又找不到长公子,所以这银子……十有八九是拿不回来了。” 萧长陵忙问,“萧时呢?” “不知所踪。”管事摇头,“好像有人看到,出城了吧?具体的,没人知道。” 萧长陵愕然,“他可真狠……” 釜底抽薪,付之一炬。 有几人能放下这般荣华富贵,有几人甘心就这样舍弃一切离开? “萧时跑了,那祠堂这事算不算完?”萧长陵眉心微蹙。 管事不敢肯定。 那么……凶手呢? 殊不知,此刻付成之就等在码头,可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孙天赐的到来,自家这小师弟虽然满腔仇恨,但素来准时,说到做到,让他在这里等,肯定不会食言。 真是奇了怪了,说好报了仇之后,两人就一起回山门跟师父请罪,怎么到此刻还不见人影呢? 付成之皱眉,难道说…… 出事了? 第307章 我给过你机会 眼见着晌午时分下起了绵绵细雨,也没见着自家小师弟,付成之的心一下子慌了,“别是真的出事了?” 这都要走了,再出点事,那还得了? 若是出事,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 想到这,付成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回城…… 细雨绵绵,一阵秋雨一阵凉。 许是因着报了仇,所以心情不错,孙天赐兴冲冲的往城外赶,此番倒是没有再遮遮掩掩,拢了拢肩头的包袱,终于可以跟大哥大嫂他们有个交代,他终于弄死了萧良善。 什么良善? 伪善还差不多。 谁知,刚出城没多久,行至林中之时,他旋即脚步一顿,转身回看。 有一戴着斗笠的男子,无声无息的立靠在树干上,怀中抱着一柄剑,瞧着好像是在刻意等人,斗笠的帽檐压得很低,瞧不清楚真容。 然,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孙天赐往后退了两步,当下环顾四周,师父说过,对敌迎战之前都得想好退路,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孙天赐?”男人开口。 这话一出,孙天赐便知道,对方是真的冲着自己来的。 “有什么遗言?”男人问。 孙天赐抹上了腰间佩剑,“你是谁的人?” 萧家雇来的? 不对! 若是萧家有这本事,可以找到他,为何要等到现在呢? 难道是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才会等到他杀了萧良善之后……再动手?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招之内你必死。”男人默默的站直了身子,斗笠依旧沉沉的压着,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说出来的话毫无温度可言,“给过你机会了。” 孙天赐冷笑,“谁死还不一定呢!” 三招之内? 狂妄之徒,简直是个笑话! 然…… 不过是一招,脖颈上的血痕便将一切都划归于平静。 谁也没见着他出剑,却已经一剑毙命。 雨打在斗笠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孙天赐,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林中。 “在这!”李常安一声喊。 崔堂自半空落下,面色凝重至极。 “死了!”李常安探了孙天赐的鼻息,已然气息全无,脉搏全停。 要知道,颈动脉被切开,流了那么多血,纵然是还有气……也是活不成的。 “四周找找看。”崔堂徐徐蹲下来。 李常安颔首,旋即让后面跟上的暗卫,散开来找寻周遭的痕迹。 说来也是奇怪,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真的来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可见轻功之高,功夫卓绝,若是哪天硬碰硬遇见了,李常安自认为……未必是此人的对手。 “哥?”李常安归来,“咱遇见对手了。” 崔堂点头,“一剑毙命!此人在扈州城杀了萧良善一家数口,府衙都拿他没办法,任由他神出鬼没,没成想竟这般轻易的就被杀了,可想而知杀手的功夫之高。别说是你,饶是我……也得掂量掂量。” 第294章 “这人会是谁?”李常安倒吸一口冷气。 江湖上能有这般好功夫的,且叫得上名号的,按理说……都在东辑事的名单之内,难道还有漏网之鱼,藏匿在外? “刃口很薄,下手很快。”崔堂站在雨里,“得尽快回去跟爷复命,这事……很蹊跷。” “走!” 众人旋即离开。 等付成之赶到的时候,孙天赐的尸体都凉了,什么都晚了…… 第308章 阿枳,别太残忍 孙天赐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杀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而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府衙做下的,因为府衙的人没这个本事。 但凡严信这位知府大人有如此本事,早就将孙天赐捉拿归案了…… “死了?”容九喑坐在严信的书房内,指尖轻捻着黑色的棋子,目色冷冽的望着崔堂,“谁杀的?” 崔堂躬身在侧,不敢起身,“咱们……晚了一步。” 坐在对面的严信面色一紧,略显紧张的望着容九喑,脊背微微渗出薄汗。 死了? 府衙找了这么久的凶手,毫无踪迹可寻,而那个人居然…… 要知道,扈州城内还有东辑事的人在,那凶手居然能在容九喑的眼皮子底下杀了孙天赐,可想而知这人的功夫之高,且……不惧东辑事。 这样的人可不多! “大人?”严信低低的开口。 容九喑瞧着棋盘上的棋子,黑白分明,胜负已明,“有人在东辑事的眼皮子底下作祟,可见是个不怕死的。严大人,你觉得对付这样的人,该当如何啊?” “下官……”严信有些踌躇,“下官不知东辑事的处事规矩,若是按照府衙的办事方法,得先擒拿归案,问清楚了来历再说。” 听得这话,容九喑勾起了唇角,“严大人还真是个……怕死的。” 怕死,所以怕在他跟前说错话,诸事都有所收敛,不敢说得太透彻。 “下官……知罪!”严信赶紧起身行礼。 容九喑手中的棋子落地,输赢落定,“知府衙门该去收尸了。” 不管能不能收到,这一出都得去,只为了堵住城内的悠悠众口。 虽然百姓也都厌恶萧良善等人,但也害怕凶手,若是凶手不死,何以安民心呢?所以府衙的人去一趟,再宣布孙天赐已死的消息,这事便算是过了。 “是!”严信松了口气,“那下官……这就去?” 容九喑摆摆手,严信赶紧退出了房间。 李常安让人领着他们去找尸体,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就不好说了,毕竟……不止孙天赐一个凶手,那个叫付成之也许会提前敛尸。 这是府衙的事儿,跟他们东辑事没关系,所以东辑事不会轻易插手…… “爷?”崔堂讪讪的垂着眼帘,“是卑职办事不力。” 容九喑将案头的棋子,不紧不慢的收回棋盒之中,“说吧!” “伤口很是浅薄,瞧着应该是特制的利器,一剑毙命,身上没什么抵抗伤,可见没走几招。这孙天赐也算是有点功夫,除非两者功夫相差太多,否则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崔堂如实汇报。 容九喑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无声无息的找到孙天赐,又轻而易举的杀了他,目的何在?” 崔堂一怔,答不上来。 目的? 孙天赐杀了那么多萧家的人,若是落在府衙的手里,亦是难逃一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只是单纯的杀了他,什么都没做,不是很奇怪吗?”容九喑偏头看他,“要么是为了复仇,要么是另有图谋,但孙天赐身上能有什么图谋?” 复仇? “爷的意思是,可能是萧家的?若是萧家的人,那之前为何不杀了孙天赐,要等到现在?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缘由,不能轻易出动此人,否则容易暴露身份或者是别的什么……”崔堂低声嘀咕着,“杀孙天赐,会不会是因为这小子在杀萧家人的过程中,知道了什么?” 比如说,杀人灭口。 “查!” “是!”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但容九喑可以肯定,与萧家脱不了干系。 萧老太婆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旧宅内的东西已经收拾妥当,对外宣称萧老夫人身子不济,急需回上京诊治,所以这行程得赶紧提上,且谁也不敢拦着。 萧老夫人的命在前面搁着,谁敢拿她的命开玩笑? 瞧着外头的雨,温枳面色微凝。 “阿枳在想什么?”萧长陵急匆匆的走来。 温枳转头看他,“只是心里有些感慨,原是来祭祀的,结果宗祠被烧,萧家死了那么多人,好像什么都没办成,却连累祖母反复病重,劳心劳力的……”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萧长陵叹口气,“都收拾好了吗?” 温枳颔首。 一抬头,有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从外面跑进来,瞬时冲到了萧长陵跟前,“二叔二叔,我们是要回家了吗?二叔,我想回家。” 腿上一紧,萧珏紧抱着萧长陵的腿,扬起稚嫩的容脸,眼巴巴的盯着萧长陵。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萧长陵身上有伤,自不敢轻易抱他,慢悠悠的蹲下来,与萧珏保持平视,“是啊,我们要回去了,你的东西可收拾好了?” 第295章 萧珏点点头,“祖母都已经收拾妥当,只是……二叔,我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跟娘亲在一起?我想娘亲,呜呜呜,我要娘亲!” 说着,他开始呜咽着,死死拽着萧长陵的衣角,“呜呜呜,二叔,我要娘亲……” “回去之后,我就请示祖母和母亲,让你回到你娘身边,如此可好?”萧长陵终是心软,说这话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温枳。 萧元氏那边倒是没什么问题,这要萧长陵一句话,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萧老夫人。 可这件事,到底是因为温枳而起,若是没有温枳开口,老夫人那边怕是很难点头,且无人敢去老夫人跟前触霉头。 “阿枳?”萧长陵开口。 温枳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就答应珏儿吧!”萧长陵继续道,“孩子是无辜的,纵然你有气,隔了这么久也该消消气了,大嫂也是可怜,没了大哥庇护,身边只剩下珏儿了,让他们母子分离太久,实在是太残忍。祖母那边,你去说一声,她那么看重你,肯定会答应你的。” 最后那一句,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绝。 第309章 拿她挡刀 “我一句话都没说,夫君就急着给我定罪名。如果当时吃亏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说这孩子的母亲,对我太残忍呢?”温枳站在那里,面上无悲无喜,看向萧长陵的眼神更是平静而冷漠。 看得萧长陵心头一紧,登时意识到了什么,“阿枳,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夫君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心狠手辣,还是觉得我活该受欺负,理该忍气吞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温枳瞧着这“叔侄情深”的一幕,幽然吐出一口气,“不过,既然夫君开了口,祖母那边我会去说,只是看在你的面上,而不是所谓的母子情深。” 萧长陵站起身,“阿枳?” 他刚要上前,却见着温枳转身走下了台阶。 四月赶紧取伞撑开,“小姐。” “萧长陵,你且记住,他们母子的不容易不是我造成的,是你的大哥造成的,也是萧家的缘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温枳顿住脚步,目光森冷的回头看着他。 这一次,连“夫君”二字都省了。 直呼其名,可见生疏。 萧长陵心头一紧,被她的眼神怵了一下,登时有些慌张,“阿枳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我才是正经夫妻,我对大嫂和珏儿只是同情怜悯,并无其他的意思。” “你同情是你的事,你怜悯便用自己的行动去怜悯,莫要借他人之手,慷他人之慨。”温枳言语犀利,毫不留情,“我嫁入萧家是因为你,若你不能坚定的选择我,那么……我留在萧家作甚?一个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别人的妻儿伤我之人,不值得我付出真心。” 语罢,温枳抬步离开。 萧长陵站在原地,心口起伏得厉害,这还是温枳第一次,对他说出这般强硬的话,之前在悬崖上,哪怕他没来得及救她,回来之后她也没有对他恶语相向,只是生气了一阵子而已。 没想到这一次,温枳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这是,真的生气了? “二叔?”萧珏还在呜咽,“坏婶母太坏了,她不但欺负娘亲和我,还大声吼你,一点都没把你放在眼里,呜呜呜……她那么凶,等回到了家里,肯定还会欺负我与娘亲的。二叔,二叔,她好坏……” “闭嘴!” 吵吵嚷嚷的哭声,闹得萧长陵脑仁疼,心里更是烦躁,止不住低吼出声。 萧珏哭声骤歇,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谁跟你说的这些话?”萧长陵陡然眯起眸子,“谁教你的?” 萧珏身子抖了抖,对上萧长陵黑沉的面色,着实是吓着了,“二叔,你这样,我害怕!” “害怕?”萧长陵蹲下来,直勾勾的盯着这张稚嫩的小脸,“那就告诉二叔,是谁教你这样说的?谁说她是坏婶母?是谁告诉你,她会欺负你们娘两?” 萧珏咬着唇,“我、我……我……呜呜呜……” “不许哭,说话!”萧长陵一想起温枳说的话,还有她那神情,只觉得有种失控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浑身难受,十分不痛快。 萧珏是真的被现在的萧长陵吓着了,“就因为她,二叔你吼我,你以前、你以前都不会这样的,你现在居然吼我……呜呜呜,我要去告诉祖母,我要去找娘亲……” 语罢,萧珏撒腿就跑。 生怕跑慢了,二叔会吃了他。 瞧着萧珏逃走的背影,萧长陵目光沉冷,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万里才低声喊了句,“公子?” 萧长陵这才回过神来,“万里,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公子,少夫人生气了。”万里可不敢说公子错了,毕竟自己只是个奴才,不敢插手主子们的事情,“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夫人,你们才是夫妻!您还是赶紧去哄哄吧!” 萧长陵叹口气,“以前也没见着她性子如此刚烈,怎么如今愈发的不懂事了?好像带了刺一般,动辄便冷言冷语,待我也不似往日温情。” “公子,生死是大事。”万里低声提醒,“少夫人是个女子,胆小害怕是常有的事儿,可您……” 萧长陵一怔,忽然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还在因为那日,在悬崖上的事儿怪我。” 第296章 可见,记仇。 这口气,她还没出。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这……”萧长陵好似有些失望。 万里瞧了一眼自家公子,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不通! 压根就说不通。 你说芝麻,他说西瓜。 “罢了,待回到上京,我再与她仔细解释。”萧长陵低低的说。 万里:“……” 唉…… 好不了了! 温枳出了院子,瞧了一眼伞外的雨,幽幽叹口气。 “小姐,咱回温家吧,不受他这窝囊气了!”四月气呼呼的,握着伞柄的手,亦是青筋凸起,可见心中的愤怒。 温枳瞧着她,“回去就没事了吗?回去之后呢?天塌了,我都还是萧家妇,好事我占不到,若是有祸事……我照样牵连其中,甚至于可能牵连到父亲。” 四月哑然。 那怎么办? “现如今,激化矛盾才是上上之策,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他说的话?不过是寻个由头发难而已,如今我与他吵了架,他就不能强迫我……”温枳敛眸,四月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话有点不太合适。 四月先是一愣,其后了悟,“是了是了,小姐说得对!” “祖母那边提及了孩子,我不能把这事揽在自己头上,如今刚好可以甩出这个包袱。”温枳深吸一口气,“只怪某些人不安于室,勾着小叔子不放,这才导致了我们夫妻不和。” 四月笑了,“既是夫妻不和,便是同床异梦,那……没孩子也是正常的。都怪他,都怪她,反正怪不到小姐头上,小姐才是最委屈的人,谁曾想竟嫁了个别人的夫君,真的要撕破脸,那也是萧家的家风不正,传出去,丢脸的是他们!” “走吧!”温枳深吸一口气,敛了唇边笑,徐徐垮下脸,平静的朝着萧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不就是演戏吗? 这萧家各个都会,她自然也得跟着学。 且看,谁笑到最后…… “公子?”管事在前面带路,“老夫人的院子在这边。” “那是谁?” 管事一愣,“哦,那是二少夫人。” 第310章 他说,恭喜啊! 温枳平静的去求了萧老夫人,释了对丁舒真的惩罚,言行举止间,并无任何不妥与怨怼之色,相反的,更多的是对萧珏的心疼。 毕竟,丁舒真是个外姓,但萧珏姓萧。 老夫人再不满意丁舒真,对这个曾孙总得留几分退路,是以萧老夫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便算是给了温枳这个人情。 “若是以后她再敢造次,你便来找祖母,祖母定不饶她。”萧老夫人握住温枳的手。 温枳俯首,“祖母多虑了,大嫂是因为太在意萧珏,所以才会这般紧张,既送他们母子团聚,想必以后也会记住这个教训,不会再无事生非。” “你呀!就是心软。”萧老夫人笑了笑。 温枳行礼,听得外头有了动静,“那祖母好好休息,孙媳告退。” “去吧!”萧老夫人点点头。 温枳退出了房间,却骤见着回廊里站了一人,年岁较萧长陵微长,周生华贵,生得一派倜傥之色,瞧着颇为儒雅,但眼神锐利,不似寻常人家出身。 “公子。”管事在前面带路。 温枳福了福身子,算是见礼。 男子亦作揖回礼,其后冲她笑了笑,快速进了萧老夫人的房间。 “这人是谁?”温枳问,“之前不曾见过的。” 管事忙道,“二少夫人自是不曾见过,这位是刚从利州那边赶回来的堂公子,于这一辈当中,算是这个!” 瞧着管事竖起的大拇指,温枳点点头,下意识的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看样子,扈州城萧氏一族……有人接手了! 拐个弯,萧长赢站在回廊尽头。 “萧绥是个厉害的角色,你最好……别对他太好奇。”说着,萧长赢转头看她,笑得意味深长。 温枳凝眉,“他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好奇?” “是吗?”萧长赢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姐姐吵架的样子,真是可爱得紧,让人……”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温枳旋即面色一沉,大步流星的离开。 见状,萧长赢挑了一下眉,乐不可支的笑着。 真是可可爱爱! 温枳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又怎么能因为旁的因素,再度让萧长陵或者是其他人,拿捏住把柄呢?是以眼下的情况,还是避避嫌的好。 雨一直下,淅淅沥沥的。 萧长赢站在那里,瞧着萧绥从萧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打了个照面。 “三公子。”萧绥缓步走来。 底下人为他撑着伞,斯文儒雅的男子,长身如玉的站在萧长赢面前,唇角带着几分笑意,一双眸子平静的看过来。 “萧绥。”萧长赢自是放浪不羁的性子,不会顾忌他人,在旁人看来,直呼其名甚是不礼,但事出在萧长赢身上,又早就习以为常。 萧绥打量着他,“一别数年,瞧着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是不太一样了,没回萧家的时候,你也不长这样。”萧长赢戏谑的勾唇,“现如今披上了人皮,就开始说人话了?” 边上的人皆是神情微变,有些紧张的看向二人。 第297章 有些过往是不能被揭开的,否则的话,里面的腌臜东西可就要跑出来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口无遮拦。”萧绥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该收敛点了,要不然的话……上京萧氏护不住你一辈子!” 语罢,萧绥抬步往前走。 临擦肩而过的时候,萧长赢偏头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的道了一句,“恭喜啊!” 萧绥转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走远。 “没礼貌。”萧长赢轻嗤。 第311章 林子里,有什么东西? 萧家已经准备回上京了,一切事宜皆已妥当,萧老夫人被送上了马车。 严信和众萧家宗亲送的时候,压根没见着萧老夫人,萧长陵解释,萧老夫人这会还昏睡着,是以得尽快离开扈州城。 性命攸关,谁也没敢拦着,要是萧老夫人出事,谁也担待不起。 马车,很快就出了扈州城。 今日下着雨,城内城外细雨迷蒙。 温枳坐在马车里,掀开车窗帘子瞧了一眼外头,眉心微微拧起。 因着丁舒真的事情,二人有了龃龉,但到底是夫妻,若不同车而行,必定会惹来奴才们的议论,是以回去的路上,温枳不得不与萧长陵同车而行。 但从始至终没说半句话,时不时的偏头看想窗外。 萧长陵几次要开口,都生生咽了回去,心里焦灼着,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车队出了扈州城之后没多久,雨就停了,其后车队一直没敢停下,到了傍晚时分才停下来,不过没进客栈,而是在小镇外头的空地上歇着。 人困马乏,众人皆在溪边坐着。 或洗漱,或醒醒神。 马儿拴在了树干上,低头吃着草,奴才们坐在树下,或者蹲在溪边,都不敢走太远,三三两两的歇着,瞧着倒也还算安生。 “祖母,小心!”萧长陵搀着萧老夫人下了马车。 今夜,他们会在这里歇息。 “我这把老骨头,真是经不起颠簸了!”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都快散架了!” 待萧老夫人走下马车,温枳刚要上前搀扶,却被萧姿和丁舒真抢了先,“祖母康健。” 温枳伸出去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萧老夫人面上的神色亦是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初,抬眸看向萧姿的时候,眉眼温和了些许,“都累坏了吧?别光顾着我这老婆子了,大家今夜好好歇着,明日还得赶路。” “百善孝为先,理该先顾着祖母的。”丁舒真忙道。 萧老夫人把手抽回来,拄着杖朝前走去,“病是病了,但还没病到残废的程度,不必搀着了!” 说着,她缓步朝着溪边走去。 “枳丫头,给我拧个湿帕子,让老婆子擦擦脸。”萧老夫人说。 温枳当即应声,“是,祖母。” 这话一出,丁舒真和萧姿面面相觑。 萧姿倒也罢了,她终是萧家的女儿,姓的是萧,最尴尬的是丁舒真,毕竟萧老夫人方才的脸色,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祖母!”温枳在溪边拧了湿帕子。 嬷嬷搀着萧老夫人坐在了溪边的石头上,“您坐稳些。” 温枳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萧老夫人,连萧元氏都插不上手,可见这家中的风向,怕是要转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老夫人现如今的喜好。 入夜之后,临时帐子已经搭建妥当,萧老夫人和女眷都住在帐子里。 奴才们围着火堆而坐,男丁则今夜睡马车。 诸事,皆已安排妥当。 “娘亲?”萧珏蜷在丁舒真的怀里,“我不想理睬二叔了,他听那个坏女人的……吼我!” 话都说不灵清的年纪,却是口口声声的憎恶。 “珏儿不能这么说二叔,你没瞧见你曾祖母现如今……对她分外欢喜吗?”丁舒真低低的开口,“珏儿,没有你爹护着我们,只能依靠你二叔的庇护,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死死拽着你二叔,明白吗?要不然,这萧家哪儿还有你我的容身之所?” 萧珏似乎是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就这么直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娘……” “珏儿记住娘的话。”丁舒真知道,孩子还小,有些道理是真的不懂。 但她说的话,孩子一定能记住。 “嗯!”萧珏点点头。 站在帐子门口,瞧着朝溪边走去的萧长陵,丁舒真微微拧起了眉头。 那边,温枳就靠坐在石头上。 萧长陵过去,无疑是想与她和解。 可温枳压根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阿枳?”萧长陵蹲下来。 温枳起身,抬步就走。 “阿枳?”萧长陵急了,登时扣住了她的皓腕,“我们谈谈。” 温枳偏头看他,“还有什么好谈的?话早前就说明白了,是你听不明白而已,有些事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你不烦我都嫌烦。” 她拂开他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阿枳?” “解手。” “……” 萧长陵讪讪的站在原地。 事到如今,好像陷入了僵局,没有转圜的余地。 “公子?”万里低声轻唤,“少夫人许是还没消气,您别着急。” 第298章 萧长陵揉着眉心,无奈的叹口气,“这气……她得消到什么时候?再闹下去,惹到了母亲和祖母跟前,便是她这个当晚辈的不懂事,到时候我也护不住她。” 万里:“……” 其实,温枳没走远。 林子里黑,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四月瞅了瞅外头,“小姐,他走了。” “嗯!”温枳松了口气,“懒得与他废话。” 话音刚落,四月忽然转身,挡在了温枳跟前。 “怎么了?”温枳不解,心头微紧。 四月谨慎的环顾四周,“好像有动静。” 冷不丁的,温枳骇然绷直了脊背,连带着嗓音都变了,“四、四月!” 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过了好半晌,也没见着温枳从林子里出来,萧长陵有些站不住了,“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知道,温枳应该是在躲着他,而不是去解手。 可躲着他…… 时间也太久了吧? 思及此处,萧长陵便领着万里,朝着林子里走去。 还没走两步,便瞧见温枳走了出来,当下顿住脚步,松了口气,“阿枳?” 温枳睨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帐子走去。 “阿枳?”萧长陵疾追。 却被四月拦下,“小姐这会还在气头上,姑爷还是别往上冲为好,免得适得其反。” 萧长陵无奈的叹口气,只能转身离开。 夜色沉沉。 四下,终是安静下来。 萧老夫人的帐子在最中间,其他几个女眷的帐子则围在周遭。 这会,萧家的奴才都睡着了,唯有三两个家奴还在守夜。 四月悄悄的掀开了帐门,睨了一眼身后的温枳,压低了声音开口,“小姐放心,奴婢速去速回,您待在帐子里千万别出来!” “小心。”温枳叮嘱。 第312章 这哪是虎狼窝,分明是乱葬岗! 四月悄悄的出去了一趟,温枳便坐在帐子里等着,好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四月便回来了。 “小姐,搞定了。”四月低声说。 温枳松了口气,“那就好,没被人发现吧?” “应该没有,奴婢很小心。”四月回答。 温枳点点头,“赶紧眯一会。” “嗯!” 待会,天就要亮了。 主仆二人心里忐忑,好在天亮之后,也没人察觉到异常,是以二人便渐渐放下心来。 晨起吃了点东西,车队便又开始往前走。 温枳靠在车壁处,眉心微蹙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陈叔……找到人了吗? 林中。 陈叔踩着厚厚的落叶层,一步一顿的朝前走去。 昨夜,四月留了信。 今儿他们一走,陈叔便带着人过来了。 在边上的矮坡下,覆着一些枯枝还有落叶层,肉眼瞧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这样的地方,林子里随处可见,但陈叔知道,这底下藏着一个人。 拨开落叶层,挪开枯枝之后,陈叔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徐徐蹲下来,瞧着缓缓睁开眼的人,“奉我家小姐之命来救你,还好吗?” “在下付成之,多谢了……” 陈叔左右看了一眼,底下人快速上前,将付成之扶了起来。 “伤得不轻啊!”陈叔愕然。 付成之面色惨白,肩头的绷带是新的,血色也是新的,“差点整条胳膊都卸下来了,所幸不辱师门,虽然受了重伤,还是逃出来了!” “先别说了,走!” 陈叔环顾四周,快速带着付成之离开。 马车上,陈叔检查了付成之的伤,“伤及筋骨,真的是差一点。” 如付成之所言,差一点就把胳膊卸下来了。 “如果不是少东家发现了我,四月姑娘悄悄为我疗伤,我大概熬不过昨天晚上。”付成之躺在那里,将药丸吞下,“多谢。” 陈叔收起了瓷瓶,“这药可急救之用,想必昨夜吃的也是这个吧?” “不知,是四月姑娘给的。”付成之摇头。 四月给的,那就是自家小姐的意思。 “你……”陈叔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孙天赐之死,众人皆知。 陈叔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付成之,但…… “绝对不是江湖恩怨。”付成之却好似猜到了他要问什么,“可能与杀我师弟的,是同一拨人,又或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陈叔沉默了。 同一个人? 那这个人…… 想了想,他快速掀开了车窗帘子,瞧了一眼外头。 左右都是林子,瞧不出来有什么动静,但陈叔这心里委实不太平,若是真的招惹了什么,会不会牵连到小姐?这要是真的牵连到小姐,那还得了? “我当时刚收敛了师弟的尸体,没成想就撞上了一人,戴着斗笠站在雨中,瞧不清楚面孔,但是武功奇高,出剑之快……我压根就没看清楚。”付成之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脊背发凉,“如果不是我第一反应用药用毒,早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陈叔想了想,“真的不是江湖恩怨?” “绝对不是。”付成之道,“他总共说了三句话。” 陈叔忙问,“哪三句?” “第一句是,你是付成之。” 第299章 “第二句是,你有什么遗言?” 说到这儿,付成之顿了顿,止不住咳嗽了两声,虚弱的捂住伤口。 “没事吧?”陈叔赶紧递上水袋,“喝口水,慢慢说。” 马车不敢停下,一直往前行,紧紧的跟着前面的萧家队伍,但又不能惊扰了他们,始终保持着既定的距离。 “第三句话是什么?”陈叔追问。 付成之缓过劲来,“我问了他一个问题,我们有仇吗?他说无仇,但我们知道得太多了。然后便动了手,直取我性命。” “知道得太多?”陈叔狐疑的打量着付成之。 付成之急了,当即坐起身,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疼得面色惨白,额头的冷汗顿时涔涔而下,“我可以发誓,真的真的,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叔不信。 若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对方穷追不舍,还说了这样的话? 瞧着陈叔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付成之举手发誓,“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说了假话,必定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那他为何说这样的话?”陈叔皱起眉头,“付成之,我不管你们之前如何对付萧家的人,我也不管你们是不是为了伸张正义,为了报仇雪恨,我只想告诉你,莫要牵连我家小姐。小姐救你们是善举,若是因为善举而得不到善报,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付成之沉默了。 这话没错,真的一点都没错。 他们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正义,但若是连累了温少东家……想起木匠,想起城外受温家米庄照拂的百姓,想起昨夜的自己,付成之犹豫了。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事的话,我倒是想起来师弟之前提过一嘴。”付成之小声呢喃。 陈叔挑眉,“什么事?” “萧羽死之前,嚷嚷过两句。”付成之竭力想着,当初师弟怎么说来着,“别杀我,我知道东西在哪?” 陈叔:“??” 东西? 什么东西? “然后又说什么龙什么的……”付成之真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听仔细呢? 陈叔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龙什么?” “萧羽当时中了毒,已经神志不清,师弟去杀他的时候,他早就吓破了胆子,话都没说完就死了,估计师弟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付成之摇摇头。 他寻思着,自己跟萧家接触不多,杀人的事一直都是师弟亲自动手,想必在这过程之中,师弟发现了什么吧? 可师弟,真的没有多说…… “追杀你的人,功夫这么高,想必不是泛泛之辈。”陈叔沉吟片刻,“若不是江湖人的话,那就是谁家养出来的死士吧?” 专门替主人家善后的…… 萧家的死士?! 一想到萧家可能藏着这么一个,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的工具人,陈叔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姐掉进去的……哪里是个虎狼窝,明摆着是乱葬岗啊! 完了完了! 萧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陈叔顿觉得,脑瓜子好疼…… 第313章 叫声阿哥,替你摆平 马车里陷入了一片死寂,陈叔没有再追问。 事实上,付成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纵然陈叔再追问,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只怕是棘手了…… 那个人,是否还跟着呢? 谁也不知道。 温枳也不敢肯定,始终提着一颗心,不敢太过大意。 晌午的时候,马车停在路边歇息。 四月提着水袋上前伺候,时不时的往后瞅,“小姐?” “可有人跟着?”温枳低声询问。 四月摇头,“陈叔没有递消息,没有消息大概就是好消息。” “嗯!”温枳喝了口水,心里稍安,“若陈叔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其实四月有些不明白,“小姐,咱为何要救?这么大的风险,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怕是会连累你,若是出什么危险,那还得了?” “我……”温枳想了想,这话要怎么说呢? 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么说,四月还不得跟她急? “我只是觉得,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温枳搪塞两句,“放心吧,不会有事。” 说着,她将水袋递了回去。 四月伸手接过,“话是这么说,但是得小心才是。” “我饿了,你去给我拿点吃的。”温枳站在树下,冲她笑。 四月无奈,“奴婢这就去。” 别看小姑娘年岁轻,啰里啰嗦的时候,委实让人受不了。 温枳扶着树干,坐在了盘节的树根上。 下一刻,一双黑靴落进了她的视线里。 温枳徐徐抬头,只瞧着萧长赢立在跟前。 少年郎逆光而站,长身如玉,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颀长的身躯落下一片阴翳,将她彻底笼在他的暗影之中。 “姐姐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萧长赢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有说有笑的,好像很有趣哦!” 温枳心头一紧,“不过是女儿家的体己话,你一个男儿多管闲事作甚?” “是吗?”萧长赢勾唇,“不是什么秘密吗?” 温枳别开头,不去对视他阴鸷的眸,“你胡言乱语什么?” 第300章 “昨天夜里,四月悄悄的出了帐子,去了林中小半个时辰。”萧长赢音色低沉,“她不会是与人私会吧?姐姐可知道此事?” 温枳心头一窒,连呼吸都停了,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瞧见了? “知道?还是不知道?”萧长赢尾音拖长,“嗯?” 温枳抿唇,不语。 “看样子,是知道的。”萧长赢幽然吐出一口气,目光淡淡然的从她身上挪开,落向不远处的人群,“滥发善心,只会害人害己。”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萧长赢转身离开。 温枳登时往前走两步,“萧长赢!” 她甚少这般直呼其名,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陈叔?! “现在知道害怕了?”萧长赢回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看得温枳心惊胆战,隐约觉得可能要出事? 又或者,已经出了事! 下一刻,他忽然身形一动,宛若鬼魅一般欺身而上,冷不丁扣住她的腰肢,旋身将她摁在了树后,抵在了树干上。 温热的呼吸,赫然喷薄在她面上,近在咫尺的容颜,顷刻间变得模糊不清。 无边的暧昧,在周遭弥漫。 耳畔,是他略显动情的磁音,“叫声阿哥,便替你摆平,如何?” 第314章 姐姐给我留一腿 温枳微微颤抖着,想起自己藏起的那个人,想起陈叔可能会有危险,真真是又急又气又害怕,她终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生杀在握的贵女,说白了只是个商户之女,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斗不过官也斗不过痞。 温家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 “这会才知道害怕?有点晚了。”他粗粝的指腹,轻轻抚过温枳的面颊,“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想插一脚,不知道姐姐有几条腿,够不够……留一条腿给我?” 温枳:“……” “吓着姐姐了?”萧长赢徐徐松开了她。 脚步声,渐行渐近。 “阿枳!”萧长陵走了过来。 乍见着温枳面色微红,萧长赢笑得魅惑人心,不由的面色一沉,旋即将温枳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冷眼直面萧长赢。 “萧长赢,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多人在,你是要害死阿枳吗?”萧长陵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的低斥,“这是你二嫂,你怎么敢如此放肆?” 萧长赢就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我放肆又是一回两回了,二哥这么生气作甚?来日方长,你得好好习惯才是。” “你混蛋!”萧长陵一拳就过来了。 谁知萧长赢身子一撇,他便扑了空,若不是赶紧蹭住了边上的树,只怕要扑个狗啃泥。 温枳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等着扶到了,自个都愣住了,这是本能反应,可不是她真的要扶他。 一抬头,刚好迎上萧长赢阴测测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落在萧长陵身上的手。 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温枳慌忙撤了手,一颗心砰砰乱跳,面色微微泛着青白之色,再也不敢去看萧长赢的眼神,犹如做了贼似的心虚。 萧长陵真的是慌了一下,到底是个读书人,哪儿有什么力气,更不曾打过人,没什么经验,这会光顾着心慌了,自然没在意发生了什么。 待站直了身子,萧长陵面色黑沉,呼吸急促的盯着萧长赢,“你莫要得意,一个庶子罢了,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去吗?上面还有祖母压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二哥不需要知道,姐姐……知道就行了!”语罢,萧长赢冲着温枳抛了个眼,笑盈盈的往外走去。 温枳:“??” 萧长陵恨不能牙咬碎,一口气憋在心头,咽不下吐不出,却又……无可奈何。 萧家子嗣不多,萧老夫人是个善于装糊涂的。 在她眼里,嫡子虽然重要,但若是嫡子无能,她不介意扶持庶子,只重视能力,此前她颇为看重嫡长子萧长君,奈何萧长君随父死在了战场上,让萧老夫人的心思落了空。 自此后,她便放任萧家诸子明争暗斗,谁能笑到最后,谁就是有能者。 萧家的家主位置,有能者居之! “我不是让你离他远点?”萧长陵偏头看向温枳,语气不善。 毕竟,吃了亏。 “腿长在他身上,我能如何?”温枳冷然回怼,“你们萧家的人恣意惯了,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倒好意思来怪我?” 萧长陵刚要开口,却见着温枳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冷风一吹,萧长陵顿时打了个寒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阿枳?” 万里扶额。 完了! 此前还想着缓和矛盾,眼见着有所好转,这下子…… 萧长陵醒过神来,为时已晚。 “公子?”万里上前,“少夫人好像更生气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三公子纠缠着少夫人,您这怎么还怪上了少夫人呢?” 萧长陵张了张嘴,“我、我就是太在意了,所以一时不忿。” “若是把少夫人逼急了,哪天她为了避开三公子,搬出去了……”万里不得不再提醒一下,毕竟前车之鉴,少夫人也曾搬出去过,“那您可就找不回来了。” 第301章 上次,不就是满上京都找不到人吗? 少夫人若是要躲起来,温家那么多商铺,上京那么大,真真是休想再找到她…… “算了!”萧长陵烦躁的摆摆手,“别说了。” 眼下这种情况,真真是进退维谷,做什么都不对…… 温枳终是回了马车上,这会手脚发凉,倒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怕陈叔那边出问题,所幸四月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小姐放心,陈叔那边没问题,好着呢!”四月瞧了一眼马车外头,确定没什么人盯着,又低低的开口,“不过,那个人走了。” 温枳顿了顿,“走了?” “嗯,醒来之后吃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怕连累陈叔他们,在前面的那条三岔路口,悄悄的下了马车离开了。”四月解释,“没说去哪,大概是怕牵连咱们。” 温枳坐在原地,定定的愣神了片刻。 “小姐?”四月低唤,“您没事吧?” 温枳回过神来,默不作声的摇头。 “别担心,陈叔好着呢!”四月伏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 温枳面色微变,“真的?” “嗯!”四月点头。 温枳皱了皱眉头,“倒是真的没听说,不过……这若是孙天赐被杀的理由,那就说明萧家是真的藏着秘密,且这个秘密未必在儿孙身上。”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四月不明白。 温枳叹口气,“没什么意思,你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奴婢明白,陈叔也是这么叮嘱的。”四月忙回答,“追杀之人功夫极高,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嗯!”温枳也算是松了口气。 走了也好,否则这后续的麻烦,定会源源不断而来。 只是这人到底是萧家的人,还是东辑事的人? 温枳靠在车窗口,瞧着牵着马缰,站在树下的萧长赢,眉心微微拧起,看上去不像是东辑事的人,做下的事情。 要不然的话,哪儿有命跑出去? 真的是萧家的人? 然而,当她将目光落在萧长陵身上时…… 算了! 第315章 替她清理 车队继续前行,此后倒是没有再生出事端,今夜好歹是宿在了客栈,不必再在野外安营扎寨,倒也舒服了不少。 “奴婢去给您打水,您待在房间里别出去。”四月叮嘱。 温枳颔首,靠在床柱上,懒洋洋的舒展身子。 因着一路奔波,众人也都累了,饭食都端回房间里吃,倒也不在外头凑热闹,萧长陵进不了温枳的房间,只能在她旁边开了一间,且得瞒着萧元氏和萧老夫人那边,真真头疼得很! 更让他头疼的是,温枳的另一边,住着萧长赢。 这也是为什么,四月叮嘱自家小姐别出门的缘故。 左有狼,右有虎。 因着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不少人住在了客栈里,是以萧家便包了后院这一片,前面那些客房里,还是待着不少过路的客人。 “不是说,有人在上京看到过她吗?怎么找遍了上京,也没瞧见她呢?” “她一个女人,除了会绣活,别的什么都不会,能跑哪儿去?” 四月提着热水往回走,止不住顿住脚步,抬眸瞧着坐在院中水井边聊天的二人。 两个男人,瞧着衣着粗糙,应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鞋子已经磨得发毛,脏乎乎的,想来走了不少路。要不是听他们提起了上京,四月才懒得多听这几句。 听着也没意思,四月绕过了回廊,打算从墙外走。 谁知下一刻…… “好不容易才从苏州赶到了上京,这要是找不到人,回去这么跟我大哥交代?怎么跟我爹娘交代?” 苏州? 绣娘? 四月皱了皱眉,这话听着那么耳熟呢? “这贱人跑得快,连一双儿女都不要了,十有八九外面有了相好的。找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消息了,谁知……” “柳春这贱人,不管跑到天涯海角,那都是我何家的媳妇,死也得死在何家。”男人恶狠狠的说,“要不然,再回去找一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合计,是不是见到了他们,所以躲起来了? “你是说,她肯定发现了咱们,所以躲起来了,现如今咱杀个回马枪,她以为咱走了,就一定会现身,咱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她抓回苏州?” “没错!” “明儿个收拾东西,咱再回去一趟。” “好!”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回房。 四月紧了紧手中的水壶,赶紧朝着房间走去,这件事得尽快告诉小姐。 虽然四月不敢确定,但是…… “柳春?”温枳登时站起身来,“你说,他们在上京找柳春?” 四月连连点头,“奴婢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后来寻思着,苏州绣娘,不就是、不就是……虽然不敢肯定,可万一是呢?” 有些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们口中的柳春……应该就是春娘。”温枳看了她一眼,“你没听错。” 这里距离上京已经很近了,所以这二人在此地逗留,也不是没道理的,想必是不甘心,怕回去没法交代,所以想走又不敢走。 第302章 “春娘是叫柳春,也是苏州来的,生有一双儿女,从夫家跑出来,九死一生。”温枳言简意赅的概括了春娘的上半生,“何家真是……” 四月咬着牙,“这不是赶尽杀绝吗?都这样了,还追到上京来了?” “上京人多,肯定是哪天被人撞见了,又或者是她的绣活被熟悉的人认出来了。”温枳摸着下巴,“你去告诉陈叔,明儿趁他们回上京的路上,打晕了送走,不管送哪儿都成,把他们的盘缠折腾完了便是。” 她不伤人,也不杀人,但有的是法子把人赶走。 “既是躲不掉,那就赶回去。”温枳轻嗤,“在上京的地盘上,还敢伸手,我定不饶了他们。” 四月连连点头,“这主意好,奴婢这就去找陈叔。” “嗯!”温枳颔首,“宜早不宜迟,让他们早点做准备。” 四月快速出门。 这事很简单,麻袋一套,偷了身上的银子之后,麻溜的丢犄角旮旯里。 人出门不可能将银子都放一块,即便偷走明面上的银子,他们定还有藏起来的盘缠,待磨搓完了这些盘缠,自然而来就得回苏州了,要不然得饿死在上京。 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回去的路上,陈叔动作麻利的把两人打晕。 “快!”他一挥手,底下人便将二人套进了麻袋里,“丢远点,往山坳里丢,那边路不好走,但会有樵夫和猎户经过,你们别给弄死了。” 底下人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这路咱都熟,不会弄死他们的。” “那就好!”陈叔点头,“去吧!” 山坳那边有村落,虽然偏僻,但有人居住,所以这二人纵然醒来之后迷路,也不至于找不到救援,不会死在山里,就是所需费时,等着他们磨磨唧唧的走出来,早就是数日之后。 回苏州尚且还能支撑,去上京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怕是身上的盘缠不够,到时候连回家都没办法…… 挨了闷棍,没找到人,回去之后,也算有个交代,这是连他们的退路都想好了,简直是一举多得! 两个麻袋被丢在了山坳里,护院各自笑了一下,解开了麻袋口子上的绳索,笑着转身离开。 人还没醒,等醒了自然会爬出麻袋。 这地方都是交叉路,足够他们在这里转悠两天。 在口子那边,就有一个小村落,村子里的人多数以打猎和砍樵为生,所以迷路也不可怕,会有人发现这两个陌生人的。 半个时辰之后,这两人幽幽醒转,惊恐的爬出了麻袋,吃痛的揉着后颈。 这闷棍的威力不小,打得二人晕头转向的。 “怎么回事?” “银子不见了。” “一定是柳春那个贱人……” “没错,她肯定在上京,而且派人跟着我们了!” “这一次看她往哪儿跑?” “等我们回到上京,定要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怎么跑?妈的,这个贱人,该死的贱人!” 蓦地,有声音低低的响起。 “就你们这阴间的面相,还想走阳间的路?” 二人旋即僵直了身子,俄而勃然大怒,“谁?你是谁?是不是你打的我们?你是不是柳春那个贱人的同伙?” 下一刻,野鸟齐飞,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316章 好事? 好不容易回到了上京,温枳只想好好洗个澡,美美的睡一觉。 这一路上,温枳再也没跟萧长陵说过半句话,不管萧长陵做什么说什么,始终不理不睬,视他如同空气一般,浑不在意。 萧长陵定定的站在那里,惯来是她哄他,讨好他,这会温枳变了性子,还真的把他整不会了。 “公子,您得哄。”万里低声说。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这话莫要再说,若是让母亲知晓,又得训斥我。” 语罢,萧长陵径直去了锦瑟房里。 哄是一定要哄的,但得有目的的哄,有方向性的哄。 这点,想必锦瑟应该知道一些。 “二爷的意思是,小姐喜欢什么?” 锦瑟一怔,没想到萧长陵会问到她这儿来,当下神情紧张起来。 “是。”萧长陵坐定。 锦瑟缓过神来,缓步上前为萧长陵揉着双肩,“妾身虽然是陪嫁丫鬟,但知道得不多,二爷为何不去问四月姑娘?四月姑娘与小姐成日在一起,知道得更清楚。” “那丫头?”萧长陵轻嗤,提起四月就一肚子火气,“这丫头见着我跟仇人似的,只要阿枳一生气,她就黑着脸,恨不能扒了我的皮,倒是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若不是看在阿枳的份上,我……算了,不提她。” 提起来,就生气。 “二爷有所不知,四月姑娘与小姐是一块长大的,当年若不是小姐,四月姑娘早就死了,这里面夹着救命之恩呢!”锦瑟淡然开口,“不过,小姐的喜好倒是没那么多,温家不缺银子,小姐要什么有什么,二爷要讨小姐欢喜,还真是不容易。” 这话一出,萧长陵更愣了。 好了,说了等于没说。 “不若……”锦瑟顿了顿,“小姐还在气头上,二爷还是先别打扰她为好,免得火上浇油。” 这话倒是真的。 萧长陵烦恼的揉着眉心,“原以为是个懂事的,没成想竟这般不懂事。” 第303章 “二爷累了,妾身给您打水沐浴,您好好歇一歇,其他的事儿明日再说。”锦瑟笑意温柔,关怀备至。 萧长陵一顿,其后点点头,“好!” 夜里的时候,主院那边来了消息,萧老夫人让萧长陵过去一趟,说是有好事。 温枳懒得搭理,关上房门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陈叔从窗外冒出来。 温枳点头,“如何?” “放心,丢得远远的,这会估计正在找回家的路。”陈叔笑了笑,“办得妥妥的,城门口那边也会派人盯着,若是敢回来,咱就再给丢出去,横竖不缺钱和时间。” 温枳如释重负,“别忘了跟春娘说一声,免得她总提心吊胆的,让她放一百个心,这上京的地盘上,就没有银子不好使的地方。” “是!”陈叔点点头,转而小声问,“他……没欺负小姐吧?” 温枳笑了一下,“不妨事,我能应付。” “那就好,那就好。”陈叔松了口气,“对了小姐,付成之的事儿,四月说清楚了吧?” 温枳颔首,“人既已经走了,就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莫要再提起这个人,咱谁也不认识他。” “是!”陈叔了然。 “明日我会去一趟胭脂铺和满庭芳。” “是!” 外头,略有些动静。 陈叔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中,四月这才开门出去,“吵什么?” “四月姑娘,好消息。”万里跑来报信,“公子明日就要去六部衙门赴任了。” 四月:“??” 什么什么? 还有这狗屎运? “当什么职?”温枳出现在门口。 万里笑着回答,“兵部库司的书令史,老夫人说了,让公子好好干,到时候才有机会往上走。兵部尚书那边,早些年跟老将,军有些交情,是以此番也算是全了情义。” 这就意味着,以后还是有机会往上升的。 对温枳来说,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萧家起来了,只要他们不放手,她就走不出萧家,永远都得冠上萧家的姓氏…… 第317章 你们是想死吗? 万里的消息,没让温枳有分毫高兴,相反的,愈发的心事重重。 夜里,萧长陵宿在了锦瑟房里。 翌日一大早的,萧长陵便去了六部衙门,顺道还叮嘱锦瑟,别忘了给后院那头送糕点,瞧着心情大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温枳去了一趟胭脂铺之后,便进了满庭芳。 “这一去扈州良久,可真是想死我了。”丽娘一下子抱紧了温枳,“小姐总算是回来了,要不然咱这一肚子的好消息,可就没地儿撒了。” 温枳被她逗笑了,娘亲走得早,还好有他们。 这帮人打小就疼她呵护她,以至于让她觉得天下都没有什么坏人,否则的话,不至于…… 罢了。 “什么好消息?”温枳笑问。 丽娘搀着温枳坐下,转身扭着细腰去给她沏茶,“小姐不在的这几日,咱可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总算是得了宫里的满意。前阵子宫里已经着人出来带话,说着今年冬季的一批宫衣,从咱这儿出。若是得力,便有更大的让利。” “今年的冬衣?”温枳想了想,“这可是一批大买卖。” 丽娘点点头,将杯盏递搁在她跟前,“可不是吗?这样的大买卖,不知会馋坏多少同行。好在,这是与宫里搭的线,纵然是有人眼红,却也不敢造次。要是出了事,那可是要赔上身家性命的。” “春娘还没回来吗?”温枳环顾四周。 丽娘忙解释,“回来了,在样房熬了一夜,天亮了才合眼,我便没吵醒她,让她再睡会。” “好。”温枳颔首,“让她睡吧!” 丽娘转身又走,“我去给你拿账簿。” “哎哎哎!”温枳拦住她,“忙什么?我自是信你们的,不消做这些,坐着好好说会话罢了!” 丽娘笑盈盈的瞧着她,面上好生兴奋,“亏得小姐的主意好,借着百花宴的由头,让咱满庭芳的生意这般好起来,想着来日若是得了贵人的青眼,咱可就更好了。” “是。”温枳点头,“不可得意忘形,这宫里就是龙潭虎穴,断不可大意。咱们是得了一笔好买卖,但来日方长,目光得放长远看,不可只盯着眼前这些。若是能得皇商之名,将这买卖固定下来,那才是好事。” 丽娘点点头,“我都记着呢!” 伙计快速跑来,“掌柜的,街面上出事了。” 这话一出,丽娘和温枳赶紧起身往外走。 温枳站在窗口,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瞧,丽娘则大步流星的出了大门。 街头,有些乱糟糟的。 这位置,刚好在满庭芳不远,瞧着动静不小。 “那是……”四月一怔,“小姐?” 很不巧,温枳认得。 “宜归公主。”温枳皱眉。 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四公主,皇后长孙氏所生,生得肤白貌美,却也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在宫里横行无忌,在宫外更是如此。 纵然如此,帝王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昔年不少官员参奏,四公主策马街头,惊扰百姓,踩踏伤人,但帝王都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两句,到是那些参奏的朝臣,或贬官,或流放,又或者是见罪御前,没个好结果。 第304章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人敢上奏御前…… 前阵子,四公主下江南游玩,是以不在上京,倒也安生了好一阵子,没成想这会竟是回来了?且,一回来就这么大的动静。 长街之上,策马疾驰。 对于隋平安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没成想今儿又遇见个不知死活的,且这不知死活的居然是户部尚书家的那位。 “哟,我当是谁呢?”隋平安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睨着,滚到街边的殷茵,“原来是想嫁三皇兄不成,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尚书府千金呢?” 这话着实伤人,等于大庭广众之下,揭人伤疤。 “姑娘,没事吧?”男子将殷茵从地上扶起来。 红英方才是真的吓着了,这会赶紧上前,眼眶都吓得发红,“小姐?小姐?” “没事。”殷茵面色惨白,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孩子。 孩子被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小脸煞白煞白。 “我的孩子!”有妇人哭着喊着,拨开人群冲上来,慌忙搂过了殷茵怀中的孩子,哭声中带着清晰的剧颤,“伤着没有?伤着没有?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方才四公主策马而来的时候,街头百姓纷纷逃散,登时将孩子的母亲给挤倒在街边,徒留下年幼的孩子,若不是殷茵扑了上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孩子没事就好。”殷茵揉着吃痛的胳膊,“快带走吧!” 方才胳膊肘抵在了地面上,着实是疼得厉害,是以这会殷茵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好在孩子安然无恙,快速带离了街头。 到了这会,殷茵才抬头看向马背上的隋平安,“公主千岁。” “哼!”隋平安端坐在马背上,满面嘲讽,“装什么仁义慈悲,丢脸都丢得满上京都是,还好意思出现在人前?” 因着姨母薛贵妃与皇后长孙氏,为宫中最尊贵的两位娘娘,只不过相较于皇后,帝王更偏向于贵妃,大概是因为皇后的兄长乃是当朝丞相。 须知,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不喜欢外戚权力太重,但长孙氏有其存在的缘由,也有帝王心软的苦衷。 宫里对立,朝堂亦是分派系,到了底下……也免不得看不顺眼。 四公主是皇后所生,而殷茵是贵妃的外甥女,在立场已有本质的区别,更何况发生矛盾的时候,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碍了公主的眼,是臣女的不是。”殷茵虽然气恼,却也知道帝王宠爱四公主,满朝文武尚且没办法,自己何必硬碰硬? 没好处,且危险! 尤其是见着隋平安手中的马鞭,更是让人心惊胆战,仿佛随时都会抽过来……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有些人就是骨子里犯贱,当个妾也不安生,妄想梧桐枝。”隋平安勾唇冷笑,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扫一眼周遭瑟瑟发抖,退避三舍的人群,“看什么看?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表情?当本公主是妖魔鬼怪?想死吗?” 马鞭挥动,登时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响,连不远处的温枳,都听得心肝乱颤。 四公主不好惹…… 第318章 这人身份不俗 这一声鞭响,惹得百姓慌忙逃窜,愣是没敢再逗留。 红英慌忙挡在自家小姐跟前,“小姐,后退,后退!”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四公主的刁蛮之名,上京谁人不知? “都说你们大夏的女子,一个个温柔端庄,如今瞧着传言有虚,比之关外的女子更加野蛮刁钻。”浑厚有力的声音,震惊所有人。 连马背上的隋平安都愣住,凝眉瞧着人高马大的男子。 浓眉阔目,鼻梁挺括。 瞧着这面相,好似不是中原人士,倒像是关外之人,只是他带着上京口音,穿得还算精致,又不像外地的。 殷茵一怔,忙不迭上前,“公子,她是四公主,你不可放肆。” 尤其是这么多人跟前,若是被长公子扣着犯上的罪名,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方才若不是这人,第一时间护住她与那孩子,一块滚到了街边,只怕会葬身在马蹄之下,是以该拦一把,殷茵绝不含糊。 “是公主就可以这么蛮横无礼?”男子还在高声呵斥,“你们不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么今日又算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又有几个天子犯法,真的与庶民同罪了? 殷茵张了张嘴,一时间还真是被怼得无言以对,毕竟四公主是真的蛮横至极,且……现在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极有可能动手。 “放肆!” 鞭子骤然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准狠的直逼男子而去。 殷茵骇然瞪大眸子,连带着不远处的温枳都跟着悬心。 完了…… 谁知下一刻,男子却轻轻松松的扣住了长鞭,登时旋绕掌中,竟是借力打力,狠狠的往自己跟前拽,这样沉重的力道,让马背上的隋平安措手不及。 “公主?” “公主!” 身后的护卫和宫人,瞬时尖叫出声来。 “啊……”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天地万物都消失了,好似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都瞪大眸子,一颗心扑腾到了嗓子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305章 突然,太突然了。 并且,太可怕了! “公主!” “快!快!” 快把公主扶起来。 真的是要命了! “小姐?”四月差点咬到舌头,“奴婢是不是看错了,这人居然敢动四公主?!” 温枳亦是惊了一下,旋即走出了门。 眼下众人都跑了,没人会瞧见,她从满庭芳出去。 “小姐?”四月拦着,“可别上去,万一让公主甩一鞭子,是要遭罪的!” 温枳倒是没想上去拦着,只是为了看得更仔细而已,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男子。 “他是大漠来的。”温枳低声开口。 四月转头,“客商?” 边关有互通贸易之用,关外的客商经常会在大夏做生意,温家也跟关外有皮货料子的生意,所以出现个异族也没什么可奇怪。 “不是!”温枳摇头。 方才,就是为了看更仔细才会出来。 现如今,倒是有几分确定了。 “丽娘。”温枳喊了一声。 丽娘在廊柱后看热闹,听得这动静,赶紧往回走,“小姐?” “进屋,关门!”温枳忙道。 丽娘先是一愣,其后赶紧让伙计合上了满庭芳的门,“小姐,怎么了?” “这是个贵人。”温枳重新回到窗口位置,仔细留意着外面的动静,“那一身衣服料子虽然平常,可他腰间的玉佩却是价值不菲,再看看他手指上的那一枚扳指,光凭这两样东西,就不是寻常客商可以拥有。” 丽娘想了想,“许是与咱温家一般,是个大客商?” “玉佩上刻着图腾。”温枳提醒。 丽娘哑然失语。 图腾? 她方才还真的没留意。 “小姐这么一说,若是细心瞧着,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丽娘小声嘀咕,“我方才只顾着看他的衣服料子,还有衣饰纹路,倒是没在意那些珠玉宝器。贵人?会是什么样的贵人呢?” 温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贵人,但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你看那巷子口。” “还有同伙?”丽娘皱眉。 巷子边上,有不少脑袋探着,但与寻常百姓不同,这些人似乎都保持着警戒状态,好似随时都会动手,应该是护卫或者是镖师之类。 客商往来,若是长途跋涉,必定会找人护镖,以便于黑白两道能畅通无阻,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也护住货物的周全,不至于血本无可,还赔上性命。 当然,若是家大业大,则会聘不少护卫,有些甚至于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客,只要给得起银子,便可为其保家护院。 “身份不俗。”温枳道。 明明身份不俗,但在外表上除了那两样东西,愣是没有多余的代表身份之物展露,也不允许护卫靠得太近,而是单独行动,可想而知他是刻意低调,并不想被人认出来。 又或者,单纯的不想惹麻烦。 “把他抓起来!” 可公主的护卫不是好惹的,摔了公主,这要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哦不,肯定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会受罚,保护公主不利的罪名,是一个都别想跑,但如果重罚的话,必定会见血。 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罪名,让眼前这位逞能的“罪魁祸首”去承帝王之怒,那么大家都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抓起来,抓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往上扑。 见此情形,男人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墙角位置,似乎是用眼神在示意什么,其后便大展拳脚,明明是单枪匹马,却有万夫不当之勇。 一个两个护卫在他眼里,就跟小鸡仔似的,左手拎来,右手甩去,时不时还发出爽朗的嘲笑声,就跟逗弄家里的小猫小狗一般恣意。 气得隋平安在边上跳脚,长长的鞭子在手里,愣是甩不出半个屁来,“抓不住他,本公主就杀了你们!” 男人眸色一亮,擒贼先擒王。 登时纵身而起,直扑隋平安而去。 谁知…… 第319章 他被带走了? 一道暗影骤然袭来,男人登时受惊,连退数步,不得不放弃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 只是这么一来,隋平安总算意识到,在上京之内亦有危险存在,有时候也并非一句“公主千岁”便可万事无忧的。 “公主?”底下人都扑了上来,纷纷搀起了面色惨白的隋平安,生怕她再受一点点的损伤。 纷乱的脚步声,快速奔涌而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已有锦衣将男子团团围住,拂袖间便拔刀相向,随时准备出手。 “阁下是什么人?”男人开口,显然面上不似之前轻松。 容九喑不温不火的自人后走出,神色从容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天子脚下,莫要猖狂。” 窗后。 四月快速转头望着自家小姐。 表公子? 温枳默不作声的站着,眉心狠狠拧起。 只听得男人旋即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公主千岁!”容九喑毕恭毕敬的冲着隋平安行礼。 虽说平日里,丞相府与东辑事不睦,但这个时候见着容九喑,隋平安便如同长出了主心骨,提上来的惊惧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容九喑,抓住这个狗贼,本公主要把他碎尸万段!” 第306章 “是!”容九喑应声。 男人却毫不畏惧,“我也想领教领教,大夏的男儿,有多大的本事?” 音落瞬间,双方快速交手。 这大概是温枳第一次,见着他真正动手的样子。 哦不对,也不算是真正动手。 因为男人还没出两手,容九喑便已经将人拿下,动作之快,快如闪电。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崔堂和李常安已经上前拿人,根本不需要容九喑多费心思,以至于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容九喑业已全身而退,落在了隋平安的身侧。 “公主满意了?”容九喑问。 隋平安愣了愣,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长鞭,目光微恙的盯着容九喑。 她只知道东辑事的这位是个神出鬼没的主,而且常年易容在身,数次见他都不是同一张脸,但这一身衣裳却是身份的象征,上面的纹饰和配饰皆代表着他在东辑事的位置。 不过,今日这张脸…… “把他带回去!”隋平安回过神来,默默的敛了眉眼,“本公主要亲自审问这狗贼!” 容九喑点了一下手指,东辑事的人,便三下五除二的将人绑了,交付给了公主的护卫,至于接下来公主要如何处置,那是公主的事,与东辑事没什么关系。 “公主,请!”容九喑垂眸。 隋平安咬着牙,“把他带回公主府,本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他!走!” 音落,大摇大摆的把人带走。 众人皆知,这男子落在了四公主的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容九喑将目光落在了满庭芳的门口,兀的勾了一下唇角,旋即拂袖而去。 “爷,那是……”崔堂心内忐忑。 容九喑瞥他一眼,音色无温,“管好你的舌头。” “是!” 那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落在了公主的手里! 等着街头人都散了,百姓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上街头,一个个面上还溢着未退的惊恐之色。 “小姐?”红英轻轻推搡了一下。 殷茵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面色煞白的望着她,“被、被、被带走了?” 第320章 原来是他? “小姐,那可是四公主,咱不能犯傻往上冲啊!”红英慌忙打消自家小姐的正义感,“您要知道,就算是咱家老爷,也不敢跟四公主正面怼着,那位后面可是皇上呢!” 殷茵张了张嘴,愣是吐不出话来。 丫鬟说的都是事实,四公主的背后是皇帝,谁敢跟皇帝叫板? “我知道。”殷茵垂下眼帘,无奈的轻叹一声,“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只是……他到底是救了我,这份恩情还是要报的。” 红英直勾勾的盯着她,生怕小姐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若是他真的遭遇不测,我就为他准备棺木,收敛尸身,算是还了这份人情。”殷茵还算是个理智之人,谁也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搭上全族的性命和前程。 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可是全族! 萍水相逢,犯不上这样的情深义重。 “走吧!”殷茵叹口气,转身离开。 一场闹剧落幕,看客皆散,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说风凉话。 人性百态,百样米养百样人。 眼见着那些个贵人都走完了,丽娘这才打开了店门,徐徐走了出去,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听着街坊邻居仍在议论着。 回到屋内,丽娘有些感慨,“得罪了四公主,怕是有九条命都得折在公主府,纵然是身份不俗,大概也难逃一劫。” “倒也未必。”温枳摇头。 四月给自家小姐倒水,“小姐何出此言?这四公主什么脾气,全上京的人都知道,落在他手里,纵然是皇亲贵胄,怕也得扒一层皮。” “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没瞧着东辑事都上了心吗?”如果容九喑不出现,温枳兴许也会这么觉得,这人怕是九死一生的。 可容九喑出现了,还任由四公主把人带走,没有半分阻拦,瞧着是顺了四公主的心意,可她总觉得容九喑不是个好人……既不是好人,自不会做好事。 “贵妃和皇后娘娘,为争恩宠自是水火不容,哪怕表面平静,骨子里也是暗自较量。”温枳瞧着众人,音色平静,“且……丞相府和东辑事不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丽娘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默默的坐下来。 “这里面,怕是有点热闹。”温枳呷一口杯中水,“只不过这热闹不是咱们普通人的,大概是宫里的热闹,咱可不敢沾染。” 丽娘点头,“我明白了,小姐放心便是。” 这些事情若是落下,她定会装聋作哑,绝不会多管闲事。 “嗯。”温枳点点头,“这些日子留心一些,看看有没有不同寻常之人,会来光顾?多留心周遭,莫要只管做生意,免得到时候吃亏了也不知道。”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归是没错的。 “是!”丽娘颔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小姐,萧家那边如何?” 说起这个,四月就有一肚子火气,“之前在扈州城就讹了小姐一笔香火钱,连佛祖的银子都敢偷,你说这萧家的人,缺不缺德?” “这么阴间的事儿也敢干?”丽娘诧异。 第307章 四月撇撇嘴,“可不是嘛,要不是看在佛祖的份上,真的想拆穿他们的虚伪假面。这一次回来,居然还进了六部衙门,怕是以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更得狗眼看人低,觉得小姐配不上他了。” “进了六部衙门?”丽娘狐疑的望着温枳,“小姐?” 温枳叹口气,“十有八九跟那笔银子有关,但更多的是萧老夫人的缘由。萧长陵没能得中三甲,若是任由折腾下去,将,军府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萧老夫人也是怕萧家就此淹没,所以放手赌了一把,且看萧长陵能不能争气?” “小姐觉得,他能平步青云吗?”丽娘有些担心。 温枳低笑两声,“这不好说,但总有些本事,不可能真的碌碌无为。萧长陵有个长处,那就是学什么都很快,除了读书……”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事情她都是经历过的,但有些话说出来却容易让人误会,干脆不说了。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回过神来,“一码归一码,不管是兵家还是生意场所,轻敌都是大忌。” “是!”丽娘点头表示赞同。 温枳起身,“好了,这事暂时揭过,咱好好赚银子便罢了!” “好!”丽娘笑着应和,“手里有银子,心里就不慌。” 温枳握住她的手,“以后银子会越来越多,你这心里也会越来越踏实,谁都会背叛你伤害你,但银子肯定不会。” “这话说得……”丽娘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等着银子堆满库房的那一天。” 温枳颔首,“让春娘别太累着,咱要赚银子,但不能拿命去赚,银子赚不完,命就只有一条。” “是!”丽娘明白这意思,“放心吧,我会看着她的。” 出了满庭芳,温枳脚步一顿。 有两个人影在巷子一瞬而过,好像是…… “像是萧家那主仆二人。”四月一溜烟跑过去,瞧了一眼二人的背影,然后回头冲温枳点头,“还真是她们,可见方才也在看热闹。” 温枳轻嗤,“看殷家的热闹,因为百花宴的事儿结了仇,恨不能拉踩殷家姑娘一顿。” 四月点点头。 确实。 萧姿最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临风楼。 “陈叔?”温枳坐定。 陈叔上前,“小姐方才在满庭芳那边,应该看到了一场热闹吧?” “嗯。”温枳颔首,“陈叔也瞧见了?” 陈叔坐定,“漠北的人。” 这话一出,温枳陡然抬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什么?” “昨夜刚收到老爷的消息,说是边关动荡,两国有意议和,前阵子就已经派人进了大夏境内。”陈叔低声解释,“只是这消息封锁得厉害,谁也不知道这漠北的使臣,什么时候抵达上京。” 一路上封锁消息,是怕生出意外,若是被他国知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漠北使臣?”温枳想起了那个被四公主带走的男人,“该不会……” 没这么巧吧? “他是不是使臣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绝对是漠北来的。”陈叔很肯定的回答,“从他踏入上京的那一刻开始,咱的人就已经盯上他了,所以……错不了。” 第321章 以后,离容九喑远点 “你这意思是,我爹在边关?”温枳总能抓住关键词。 陈叔一怔,其后讪讪的闭了嘴。 “他跑边关去作甚?”温枳追问,“之前说是有生意上的问题,还以为是哪家铺子出了问题,虽然偶尔会出关,但这一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陈叔的眼神有些闪烁,这个问题嘛…… “陈叔,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瞧着像是有事瞒着我。”温枳打量着他,“我爹这一次是去跟谁做生意?边关虽然皮货山货不少,但有些生意根本不需要他亲自经手。” 边关龙蛇混杂,可不是谁都能在那里久留的。 “其实是一批山货出现了问题,被朝廷扣押了,所以老爷得亲自过去一趟,谁知恰好就逢着两国停战,漠北出使团来上京之事。”陈叔满面诚恳,瞧着好像不是在说谎,“老爷忙着处理那边的事儿,便见此事捎带在信中,怕万一出点事,他来不及赶回来。” 温枳盯着陈叔看了良久,倒也没再在他面上瞧出心虚之色,便就此作罢。 不管怎样,爹和陈叔都不会害她。 “罢了!”温枳敛眸,“爹那边……让他注意安全,仔细身子,早些回来。都这般年岁了,莫要再在外面拼命,该好好颐养天年才是!” 陈叔笑着点头,“老爷若是知晓小姐能逐渐接手温家的生意,这般关心他,肯定高兴得夜里都睡不着觉了。” “是我以前不懂事,让爹和陈叔你们都担心。”温枳垂下眼帘。 后悔吗? 很后悔! 万分后悔。 “小姐莫要这么说,您是最好的。”陈叔忙宽慰,“现在小姐已经改了,就更好了。” 温枳抬眸看他,“陈叔,漠北的人来议和,若是不成……会怎样?” “若是不成,恐怕还得打。”陈叔回答,“双方能接受议和,说明都是精疲力竭,一旦再次开战,必定是劳民伤财,所以这一次议和很重要。边关不只是漠北一个对手,诸多小国蠢蠢欲动,时刻等着犯我境内。” 第308章 温枳点点头,这道理她懂。 “议和若是能成,两国能安生好一阵子,边关不用打仗,老百姓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陈叔继续说着,神色略有些恍惚,“不用打仗,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也不存在所谓的功高盖主,大家都能安生了。” 说到最后,陈叔音色低沉,好似分外感慨。 “功高盖主?”温枳皱了皱眉头。 好端端的,他怎么忽然说起了这四个字? 要知道,温家是商贾,跟“功高盖主”是半点都不沾边。 “如果这男子真的是漠北使臣,人现在被抓进了公主府……”四月摸着自个的下巴,兀自琢磨,“那要是有个好歹,会如何?” 陈叔与温枳不约而同的转头盯着她,异口同声,“开战。”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 何况现在是议和阶段,若是漠北的时辰在上京出事,那漠北王必定勃然大怒,认定大夏没有诚意,且阴险狡诈,势必会倾举国之力,向大夏要个公道。 “不仅如此,若是周遭诸国知晓,必定认为大夏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到那时候连同诸国一起,向大夏发难。”陈叔面色凝重,“到了那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如此一来,四公主就会成为红颜祸水,也许在某一天,被推到众人跟前,成为人人唾骂追杀的对象,什么帝王宠爱,什么金枝玉叶,都将不复存在。 再往坏处想,若有朝臣揭竿而起,到时候…… 国将不国,天下动乱。 “那、那……”四月结结巴巴,“表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显吗? “东辑事自然不屑后宫之争,目的在前朝。”陈叔细想着,“若是四公主出了什么问题,皇后必定首当其冲,教女不善便是大罪,还牵连到了家国天下。皇后是丞相大人的妹妹,皇后受责,丞相府定然也会受责。”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谁也跑不了的事实。 室内,一片沉寂。 好半晌,温枳才回过神来,“这件事到此为止,跟我们都没关系,以后不许再提。” 东辑事的眼线和耳朵到处都是,断然不可大意,若是被他们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小心为上! “是!” “是!” 四月和陈叔对视一眼,再不敢提及此事。 东辑事想做什么,那是朝廷的事,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没关系,纵然在前朝后宫斗得你死我活,也是他们的事儿。 但有一点,温枳想得更清楚。 离容九喑远一点,再远一点,更远一点,这样工于心计,心狠手辣之人,是不会有感情稍有不慎便会死在他手里,连同温家所有人…… 正因为如此,以后不管容九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敢再轻易相信,免得遭了他的算计! 只是…… 有些时候身不由己,未必能如她所愿。 今日是萧长陵第一日入六部衙门,夜里的时候便与一帮同僚去了迎春楼。 迎春楼不似春风阁那般富丽堂皇,但环境雅致,毕竟位置略有些偏僻,不少议事或者是同僚结伴,都在迎春楼里图个清净。 只是,迎春楼这边的姑娘,不似那头娇俏艳丽,虽然也有个别出挑,但剩下的都是些庸脂俗粉,与那边不可同日而语。 若用作消遣,也算勉强…… 酒过三巡,萧长陵脑瓜子嗡嗡的,他本就不会喝酒,这会喝了小半杯便有些醉醺醺,起身便想往外走,却不慎撞到了回廊里的姑娘。 姑娘们笑声爽朗,将目光落在了东倒西歪的萧长陵身上。 “哎呦我说萧二公子,真是稀客!怎么最近不见这三公子了,好久不来了,奴家可真是想死了……” 萧长陵摆摆手,“闪开。” “以前这三公子,街头逢着都要戏耍两句,现如今都不正眼瞧人,好像不认识似的?” 萧长陵扶着墙,若有所思的回头…… 第322章 阿哥伺候得不舒服? 夜色沉沉。 有人歌舞升平,有人安然静坐。 “说是在外头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四月撇撇嘴,“这才刚开始,便花天酒地的,来日还不定要如何呢?” 温枳翻着手中的账册,“库房里的事儿如何?” “都已经搬完了,剩下那些则是做做样子,摆在面上的,真假参半的少数。”四月回答,“但是外面的守卫不敢换,依旧按照原来的样子守着,免得惹来怀疑。” 温枳颔首,打了个哈欠,“如此,我便放心了。” 来日若是真的有什么冲突,也不至于让他们偷了好处,自己的东西,还是得放在自己的窝里才能安心,别人的地盘上……始终是危险的。 “小姐累了便早些歇了吧!”四月低声道。 今儿身子不便,着实该早点休息。 待温枳睡下,四月便转身去焚香,继而出了门去让人温着热姜汤,这是惯来要做的事情。 门口有人守着,都是温家自己人。 只是…… 身上一沉,温枳徐徐睁开眼,紧接着便是瞳仁骤缩。 昏暗的房间内,颀长的身影正双臂张开,抵在她的身侧,一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黑暗中犹如吃人的魔,仿佛将她拆股入腹。 第309章 温枳骇然爬起来,一下子缩进了墙角,连带着呼吸都是紊乱的。 “阿、阿哥……”温枳的脊背,死死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明明门窗都关好了,他怎么进来的? “在想,我是怎么进来的?”容九喑坐在床边的位置,“过来。” 温枳方才是真的被吓着了,大晚上的忽然有人坐在你床边盯着你,好好的人都得被吓成傻子,何况是半梦半醒之间。 如今醒过神来了,稍稍松了口气,脑子里快速盘算着,要怎样才能避开他的算计,保全自己呢? 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挪回自己身边,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白天的热闹,好看吗?” 温枳:“……” 他知道? “阿哥怎么知道,我当时也在?”温枳小声嘟哝。 她终是坐在了他身侧,只是这坐姿有些别扭。 门口位置留的灯盏微光,羸弱得几不可见,只是容九喑还是瞧见了,她的小脸微微泛着苍白,身上也有点、有点血腥味? 到底是在宫里伺候了多年,眉心微蹙,转念间……容九喑便明白了缘由。 “不管小阿枳在哪,阿哥都能第一眼找到你。”容九喑凑近了她,鼻尖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嗯,淡淡的,是血腥味。 错不了。 下一刻,容九喑冷不丁伸手。 温枳:“!!” 一颗心,登时跳到了嗓子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容九喑的膝上,被他抱在了怀中。 “阿哥,我今日……” 话未说完,他的掌心已经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温枳骤然僵住,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然后空白一片,细微的热流带着灼热的掌心温度,正轻轻揉着她冰凉而疼痛的小腹。 “阿哥?”温枳抓住他的手腕,一张脸已然红到了耳根,“我……” 她到底是黄花大闺女,这样的事情……怎不让人面红耳赤? “小阿枳脸红了?怎么,阿哥伺候得不舒服吗?” 他伏在她耳畔,低低的开口,嗓音里,带着清晰的笑意。 第323章 我会活剐了你 不舒服吗? 不,简直是太舒服了,容九喑的掌心灼烫,比之前抱着汤婆子还要舒服,因为这温度不会太烫,会一直保温,不至于待会就凉透。 只不过…… 这毕竟是女儿家的事,容九喑堂堂七尺男儿,不嫌血腥味,反而凑上来,温枳一张脸反复的烧,始终红得厉害。 直到身上寒凉尽褪,肚子都跟暖和起来,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阿哥?” 容九喑瞧着她面上逐渐恢复的血色,鼻间一声低哼,“用完就丢,小阿枳可真是没心肝啊!” “我没有。”温枳到底是心虚的。 用完就丢这四个字,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她现在的确想赶他走。 可容九喑这话一出,她便不好开口了,生生将到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脸上都写着呢!”容九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温枳抿唇不语。 对于容九喑,她倒是没那么抵触,但是防备却也少不了,生怕被他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自己倒也罢了,横竖欠了他一条命,但父亲和温家以及诸位叔伯……不能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这是底线,也是原则性问题。 “这件事不要插手。”容九喑继续说,“嗯?” 温枳慌忙点头,生怕慢一步,他会再做出别的事来。 瞧着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容九喑倒是有些不适应了,眉心微微拧了一下,转念一想,许是她身子不舒服的缘故吧? 不舒服,所以乖了点,怕受罚。 “不要打听,不要问。”容九喑又道。 温枳依旧点头。 “说话。” “哦。” “……” 容九喑无奈的吐出一口气,瞧了瞧怀里的人,乖倒是挺乖的,就是这极力收敛爪子的模样,让他瞧着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心里如同憋了一口气。 “没什么可说的?”容九喑问。 温枳犹豫了一下,“阿哥不是不让问吗?”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还真是…… “别的。”容九喑说。 他知道她的心思,不可能不让问就不问,只不过是憋着呢! “会开战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猫儿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带着明显的不确定性,但眼底却满是期盼,大概是真的怕开战吧! “怕吗?”容九喑问。 温枳如实的点头,“温家只是商贾,虽然银子多,却经不起折腾,若是真的开战,到时候大家都只顾着逃命,哪儿还能安生过日子?阿哥也清楚,我爹年纪大了,经不得那样的风雨,我只想保全温家,让父亲能颐养天年。” 愿望很简单,却也很诚实。 没什么野心,但足够孝心。 “就这些?”容九喑终是松了手。 温枳快速起身,抬步就朝着桌案走去,及至桌案旁,才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转身看他,“我不是阿哥,只是个小女子,没那么多宏图大志,只想着偏安一隅,安稳度日。” 安稳度日? 容九喑面色微变,“跟着萧长陵,便可安稳度日?” 第310章 “嗯?”温枳一怔。 显然,他误会了。 “呵。”容九喑忽然起身,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下一刻,窗户被扇得劈啪作响。 温枳:“……” 四月提着食盒冲进来,愣愣的瞧着,同样傻站在桌案旁的自家小姐。 主仆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小姐?”四月眨了眨眼睛。 温枳舔了一下唇,“他来过来。” 瞧了一眼还在“吱呀”摇晃的窗户,四月默默的将食盒搁在桌案上,把姜汤取出递上,“小姐,先喝了再说吧,要不然明日得更难受了。” “嗯!”温枳颔首。 姜汤很辣,入口灼烫,喉间亦是滚烫,小腹温热,倒是没此前难受,可见容九喑的手法还挺好,着实可以缓解她往日里的疼痛与不适。 “小姐,表公子没说什么吧?”四月低声问。 温枳敛眸,“公主府那事让咱不要插手、不要问、不要打听,别的倒也没什么。” 算是,提前警告? “嗯!”四月连连点头,“东辑事的差,谁敢问?” 温枳放下汤碗,“去把窗户关上!” “是!” 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温枳回到床榻的时候,奶胖伏在枕边,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换个睡姿继续睡。 “真是个没心肝的。”她低嗤。 好歹养了一阵,竟不知道护主,外人来了也不晓得扑上去咬两口…… 哼! 外头。 夜色黑沉。 容九喑立在街边,崔堂快速迎上去,“爷?” “怎么样?”容九喑问。 崔堂环顾四周,“已经闹起来了,四公主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得罪了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想必等人过去的时候,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未必。”容九喑瞧着黑漆漆的夜空,“你当他是吃素的?” 崔堂一怔,“爷的意思是……” “呵!”容九喑缓步朝前走,“能从漠北大摇大摆的走到上京,你以为光靠两条腿就够了?” 崔堂沉默。 如此说来,吃亏的未必是那人? 可是四公主那脾气,怕也不好惹啊! 所幸,李常安盯着呢! 公主府。 地牢里,火光摇曳。 男人被绑在了木架上,好整以暇的瞧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隋平安,目光中带着清晰的审视,仿佛她是一件待价而沽的东西,而不是个活人。 良久,他有些失望的摇头,似不太满意。 “放肆,你那是什么眼神,敢这般盯着公主看,不要命了吗?”宫女——月蝶,冷声怒斥,“再看,信不信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勾唇,笑得何其嘲讽,“大夏的公主殿下,是长得貌丑无盐,所以不能让人直视吗?” “混账!”月蝶怒喝。 男人又道,“人活在世,长一张脸就是让别人看的,除非这人不要脸、丢了脸,别人瞧不上她这张脸,那便另当别论。” “你、你放肆!”月蝶拎着皮鞭上前,“再敢胡言乱语,就抽死你!” 隋平安坐在那里,端着杯盏浅呷,“都到了这儿,还敢如此嚣张,你是真的不要命?既知道我是公主,还敢如此造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公主要如何不客气?”男人问。 隋平安细想,“先断你一条胳膊一条腿,剩下的……本公主会让人活剐了你,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第324章 是林督主亲自来了 男人忽然笑了,仿佛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活剐了我?你确定?” “你一个外族人,也敢如此猖狂?”月蝶只觉得这男人可能是得了失心疯? 要不然,为何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敢如此猖狂嚣张?瞧着,似乎一点都没有惧怕之色,相反的,他看人的眼神,一直是带着几分探究和估量。 “外族又如何?边关之外全是外族,你们得边关将士庇护,享无尽荣华富贵,可有思及那些将士?”男人幽幽开口,“哼,只知道恃强凌弱,逞公主之威,有这么好的气力,怎么不去边关从军,抵御外敌?说到底,就是一帮废物,仗着父母祖荫耀武扬威。” 月蝶愣住了,这话是能说的吗? 不管是谁,说了这话不得…… “你是谁?”虽说隋平安是个刁蛮公主,可她毕竟是皇后所生,舅舅又是当朝丞相,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谙朝政。 寻常百姓说不出这样的话,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且看眼前男子,浓眉阔目,气宇轩昂,哪怕是入了这地牢,亦没有让他生出半分惧怕之意,相反的,眼底浓烈的嘲讽,让人瞧着浑身都不舒服。 “现在才来问,会不会有点晚?”男人偏头看她,“大夏四公主,封号宜归,是大夏帝王的掌上明珠,为大夏皇后所生之长女,是五皇子隋怀安一母同胞的长姐。” 听得他直呼自己的名字,还有五皇子的名讳,隋平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杯盏。 “你居然敢直呼公主和皇子的名讳,来人!”月蝶怒喝。 底下人举起了鞭子,狠狠抽在了男人的身上。 隋平安心里乱糟糟的,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慢着!” 两鞭子下去,男人身上的衣衫已破,血色渐染,可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仍是那副轻蔑至极的模样,仿佛这两鞭子不痛不痒。 第311章 “你到底是谁?”隋平安又问。 男人幽然轻叹,“身为公主,天之娇女,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刁蛮耍横?啧啧啧,还不如我们漠北的女子,来得更豪爽明理。” 漠北? 漠北! 隋平安缓步朝着他走去,终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玉佩上,转而快速伸手摘下,搁在掌心里仔细查看,玉质上乘,雕工精致,上面刻着不知名的纹路,应该是某个族群特定的图腾之类,龙不像龙,蛇不像蛇。 “漠北……”隋平安陡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漠北使团的人?” 男人没吭声,依旧扯着唇角在笑。 紧握着掌心里的玉佩,隋平安心里慌了,如果他真的是漠北使团的人,那自己可就闯下了大祸……好在,不管自己闯下什么祸,父皇和母后都会替自己收拾。 思及此处,隋平安稍稍松了口气,“休要装神弄鬼,入了我这公主府,你就别想……” 话音未落,外头有护卫着急忙慌的跑来。 “公主,公主,宫里来人了!” 隋平安僵直了脊背,“宫里?是母后……” “是林督主亲自来了。”护卫战战兢兢的开口。 羽睫骇然扬起,隋平安大步朝着外头走去,可还没走两步,外头的人已经进来了。 刺耳的甲胄声哗啦啦的响起,伴随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以林不寒为首,宫内侍卫紧随其后。 侍卫首领魏东在侧,进来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那男人身上,只一眼,面色便全变了。 “公主!”魏东行礼。 林不寒手持赤金谕令,居高临下的睨着面色铁青的隋平安,“奉皇上口谕,请四公主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回过神来,隋平安紧了紧袖中手,“儿臣,领旨!” 说话间,魏东已经解开了绳索,将男人放了下来。 瞧着男人身上的鞭痕带血,魏东的脸都青了,当即赔笑道,“来人,带使臣去换一身衣服,再……” “不必了!”男人一摆手,目光寒凉的望着隋平安,“既然是大夏公主所赐,那现在就去见你们的大夏皇帝罢,也让人看看,什么叫礼仪之邦?什么叫贤良淑德?” 魏东:“……” 林不寒深吸一口气,“这边请。” “四公主,走吧!”男人率先走在前面。 隋平安呼吸微促,若不是月蝶赶紧搀了一把,只怕是要软了脚。 闯祸了! “你马上去找母后。”隋平安睨着月蝶,“让她快点去御书房救我,快!” 月蝶慌忙行礼,“是,奴婢这就去!” 鞭子是在公主府地牢里挨的,这笔账肯定会算在自家公主身上,退一步讲,若是帝王要秋后算账,那么今日在场的所有奴才,都会成为替罪之人,只怕……离死不远。 月蝶撒腿就跑,得尽快去皇后宫里求援。 御书房。 帝王隋宗风端坐在上,翻了翻手中的折子,“还没消息?” “奴才该死!”暗卫伏跪在地。 这话,他已经听了多少回? 不,确切的说,应该听了多少年? 从最初的暴怒,到后来的平静,以及现在的心如止水,习以为常。他很清楚现如今的状况,也很明白时间越久,希望愈发渺茫。 但那又如何? “找,继续找!”隋宗风沉着脸,“一直找下去!” 暗卫行礼,“是!” 一直找下去,不管发生何事,除非他死…… 虽然希望渺茫,说不定哪天会有奇迹发生呢? 奇迹这东西,不就是在绝望处生出的光亮吗? 暗卫快速离开,不瞬,便有太监来报,说是林不寒他们回来了,顺带着还跟着一个男人,不用说也知道,这男人是谁? 乍见着男人身上的鞭痕带血,隋宗风目色陡沉,登时变了脸色,目光冷戾的剜过隋平安,“这是怎么回事?” 帝王威严,谁敢造次?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吾皇万岁,皇上息怒!” “父皇!”隋平安面色瞬白,扑通跪地,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第325章 要他俯首称臣 隋平安很清楚,父皇会在文武百官进谏的时候,护自己周全,但现在事关大夏与漠北的关系,是两国之争,若是父皇就此动怒,她实在是没把握,能够让父皇息怒。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谁知道她居然…… “大夏的皇帝陛下,您觉得我这血衣如何?”男子开口。 隋宗风眉心微凝。 魏东可不敢上前,只老老实实躬身在侧。 倒是林不寒,毕恭毕敬的上呈赤金谕令,“皇上,这位便是漠北来使。” “我叫元亨,此番奉我漠北王之命,前来与大夏商议议和之事,谁知道啊……”元亨皱了皱眉,“大夏民风开放,半点都不输我漠北,大夏四公主当街便可掳陌生男子回府,还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隋宗风一口气堵在心口,目光锐利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上京所有人都瞧见了,皇帝陛下不相信吗?”元亨继续火上浇油,然后抖了抖身上的血色,“瞧,这几道鞭痕,便是四公主所赐,可见对在下是欢喜得很。” 隋平安面色瞬白,“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当时只是觉得此人形迹可疑,怀疑他是别国细作,所以才会将他带回去审问,绝对没有强掳之意。” 第312章 听得这话,隋宗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瞧着隋平安面色惨白的样子,深知这件事……怕是他大夏理亏。 两国和谈,在第一步就输了,可想而知隋宗风心中有多恼火。 原本,还是有些胜算的…… “有没有这意思,问一问上京街头的百姓就知道了。”元亨双手环胸,“皇帝陛下,我可以等您派人去查,查清楚了再说。横竖我头一回来上京,对你们这上京的景致颇感兴趣,有的是时间待在这里,慢慢欣赏美景美人。” 隋宗风深吸一口气,转头睨了林不寒一眼。 “来使所言极是,我上京美景美人不计其数,当尽情欣赏,咱一定会尽地主之谊,让来使满意。”林不寒笑道,“只是,来使随行的那些人,恐怕就没这么轻松自在了。” 原本还笑盈盈的元亨,蓦地沉了脸,舔着后槽牙看向林不寒。 不得不说,林不寒一句话,直中要害。 纵然元亨不怕大夏对他动手,那他带来的人呢? “来使也说了,这是天子脚下。”林不寒意味深长的笑着,“皇上就在这儿,有什么事能瞒得过皇上的眼睛?咱们此番也就是跟您开个玩笑,听说漠北男儿皆豪爽,各个都不拘小节,想必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影响两国议和的大事吧?” 元亨勾唇,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不寒,“那是自然,公主生得貌美,又是这样放浪不羁的性子,咱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呢?四公主,你觉得呢?” 隋平安恶狠狠的瞪着他,说她“放浪不羁”不就是在骂她放浪吗? 在他们大夏,这可是对女子最大的侮辱。 但是眼下,她没有别的法子,人是自己带走的,鞭刑也是自己做的,若要平息两国之战,她必须先服软,否则的话…… 可是她被帝后娇宠了这么多年,从小便骄纵,哪儿吃得了这闷气,登时红了眼,险些将银牙咬碎,“在我父皇跟前尚且如此放肆,可知你们漠北压根没有议和的诚意!” “依公主所言,如何才算诚意?”元亨挑了一下眉。 周遭一片死寂,只听得隋平安哼哼两声,“俯首称臣。” “哦!”元亨扫一眼在场众人。 一个个面色各异,瞧着还真是有趣呢! 第326章 给了自己一巴掌 “原来大夏的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诚意,要与我漠北议和,亏得我不远万里从漠北而来,竟是这样的结果?”元亨满脸受伤的模样,“既是如此,那这议和应也没什么必要了吧?皇帝陛下是打算杀了我,再继续跟我漠北开战?” 隋宗风沉着脸,“来使多虑了,朕既然决定与漠北议和,就没有弄虚作假的必要,贵使只管放心便是。此番乃是误会,皇家的公主不明就里抓了你,的确是错了,明日的接风洗尘宫宴上,朕会让公主亲自与贵使道歉,如此可还满意?” “父皇?”隋平安显然是不愿意的。 如此一来,岂非丢了皇家的颜面?且天下人人皆知,帝王宠爱四公主,这么一来,满朝文武都会猜测她这位四公主,兴许要失宠了。 “闭嘴!”隋宗风低斥。 见状,元亨倒是顺心了不少,“如此,我便回去等着。” “魏东,送使臣。”隋宗风吩咐。 这般要紧的人物,自然是要老实盯着的。 “林卿先去等着。”隋宗风睨了林不寒一眼。 林不寒行礼,“是!” 这说明皇帝心头生疑,有话要问他,或者是心里拿不定主意,等着到时候与他商议,他跟着帝王这多年,对于帝王之心揣摩得十有八九,想必错不了。 魏东领着元亨往外走,这是贵客,可不敢有所怠慢。 林不寒刚转身离开,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自然不可能是贵妃,只能是当朝皇后,四公主的生母——皇后长孙季。 长孙氏脚步匆匆,虽然面上未见慌张之色,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隋平安,便可知这内心深处的紧张与焦灼,“臣妾叩见皇上!” “平身。”隋宗风敛了情绪,回答的时候神色淡漠,“皇后是冲着平安来的?” 长孙皇后努力平复心绪,“皇上,平安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个黑白不分之人,想必当中有误会,您可千万不要……” “混账东西!”隋宗风冷嗤,“上京街头已经流言满天飞,你跟朕说是误会?你自己问问她,是不是误会?她到底做了什么混账事,自己心里有数!” 长孙皇后转头,望着自己的女儿,“平安,果真?” “母后?”隋平安看了一眼帝王,当即红了眼,委屈的扑进了皇后的怀抱,“他当街拦了儿臣的马,儿臣觉得他不像是中原人,怕是来者不善,所以想把他带回去审问,谁知道、谁知道……谁知道他是漠北使臣。母后,儿臣真的冤枉!” 这话说得那样诚恳哀戚,好像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你还敢睁眼说瞎话?”隋宗风面色黑沉,“真以为朕什么都没查吗?” 在把人带回来之前,魏东已经将街头之事,如实告知了帝王,是以这件事,皇帝心中有数,并不是一问三不知,人云亦云。 “父皇?”隋平安跪地,慌得一批。 皇后长孙氏亦被吓了一跳,要知道帝王这些年娇宠着隋平安,连满朝文武都看不下去,几番进谏都被帝王拂开,甚至于训斥朝臣不许插手后宫之事。 第313章 可现在,隋宗风一改平日里的娇宠,言辞激烈而不留情面,想来是真的闯祸了。 “皇上?”皇后赶紧行礼,“是臣妾教女无方,臣妾有罪,此番平安闯下大祸,臣妾责无旁贷,一定带回去好好教训,请皇上息怒!” 隋宗风扬起头,眉心狠狠皱了皱,“哼,你教?你能教出什么来?就你……” “父皇!”隋平安磕头,“儿臣该死,此事跟母后没关系。” 她是宫里养大的公主,心知母后是自己的依靠,若是没有这个当皇后的母亲,她这四公主单凭父皇的宠爱,到时候还不是……随便被指给哪家的王公子弟? 帝王家的儿女太多了,随时都会被替代。 可母后的孩子不多,就她与五皇弟,所以隋平安很清楚,母后的位置与宠爱,决定着她与弟弟以后的人生路。 “哼!”隋宗风深吸一口气,“还算有几分良心,知道不要牵连你的母后。宜归,你不是小孩子了,平日里怎么胡闹,父皇都随便你,可这是两国大事,闹不好死的不是一个两个,是边关数万万的将士,还有我大夏的百姓。” 所以这件事,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父皇教训得极是,儿臣知罪,明日的宫宴上一定会向使臣赔罪,得使臣宽宥,请父皇放心。”隋平安抬起头,满脸是泪。 下一刻,她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别说是皇后,饶是皇帝也愣了…… “够了!”不等她再抬手,隋宗风面色黑沉得几欲要杀人,“你先回去,朕与你母后有话说。” 隋平安捂着脸,流着泪行礼,“儿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的宫门,隋平安狠狠拭去面上的泪,一想起元亨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几乎将银牙咬碎,“这该死的东西!” 若不是碍于身份,她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面上,刺辣辣的疼。 隋平安这一巴掌是下了狠手的,要不然不会激起父皇的心疼,到时候定会牵连母后,她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让父皇和母后生了嫌隙,便宜了薛贵妃母子。 还没走两步,隋平安便顿住脚步,“林不寒?” “公主!”林不寒一直等在外头,等着皇帝召见。 隋平安一股怒气未消,当即冷哼两声,“都是你们东辑事干的好事,为什么不告诉本公主,他是漠北使团的人?还把人送进了公主府,你居心何在?” 若不是当时父皇在气头上,听不进她的解释,她早就在父皇面前戳破这些事了。 林不寒刚要开口,目光触及她面上那巴掌印时,登时眯起了眸子,连带着眉心都微微拧起,略显不敢置信的开口,“公主的脸……” “哼!”隋平安捂着脸,“记住你的身份,以后少管本公主的事。” 语罢,她转身就走。 “公主!”林不寒在身后低低的开口,“奴才给您提个醒吧!” 听得这话,隋平安顿住脚步,偏过身子瞧他,“一个阉人……” “阉人也是人。”对于这些,林不寒早就习惯,“公主以后莫要再伤及容颜,要不然的话,后果……” 第327章 阿喑,你可别让我失望 林不寒说这话的时候,嗓音里带着阴测测的笑,似有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警告,好像隋平安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听得人脊背发凉。 “你敢威胁本公主?”隋平安目光狠戾。 林不寒低头笑了声,“公主不信就算了,咱也只是好心提醒,或者……这话应该由皇后娘娘来说,公主更能相信几分。” 提到皇后的时候,隋平安愣怔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拂袖而去。 但是…… 林不寒这话就跟一根刺似的,狠狠的扎进了隋平安的心里,隐约觉得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她似乎是听过,且有时候父皇看她的眼神,以及母后看她时候的表情,那种欲言又止,仿佛藏了什么东西在后。 “公主?”月蝶上前。 隋平安回过神来,冷着脸便朝着宫外走去。 不能轻信林不寒,东辑事没有一个好人,这漠北使团还不是容九喑…… 对,容九喑! 该死的东西! “等着过了明日,我定要找他算账!”隋平安咬牙切齿。 这件事,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吃了这么大的亏,总得讨回来才是! 御书房内。 皇后长孙氏面色微白,“皇上,平安还年轻,有些事情不知轻重,只怪平日里臣妾把她惯坏了,但臣妾可以跟皇上保证,以后一定严加看管,不会再让她闯出这样的祸来。” “皇后。”隋宗风开口。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唤过她的名字,一直都是这般冷漠疏离之态,如果不是保全长孙家,他怕是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臣妾……”皇后俯首。 隋宗风沉着脸,“算了,有些话跟你说多了也没意思,守住你的本分,看好平安,朕不希望今日之事再有下次。” “臣妾明白!”皇后行礼。 瞧着她这般神色,隋宗风似乎更不耐烦了,“还有,那一巴掌……下不为例。” 听得这话,皇后陡然抬头,显然是有些震颤,其后慌忙俯首称,“是!” “你很清楚,朕的意思!”隋宗风低低的开口,“有些话,朕不想说第二遍,你心里清楚就是。” 第314章 皇后敛眸,“臣妾一直都明白,也不会忘记自身荣耀源于何处,请皇上放心,臣妾会好生教导平安,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很好!”隋宗风摆摆手,已然不愿再与她多说什么。 其实宫里的人都清楚,自从皇后生了五皇子,皇帝便很少再去皇后宫里,虽然帝后关系仍是和睦,且无人能动摇皇后的位置,但皇帝并不宠爱皇后,亦是不争的事实。 满宫里,都清楚。 唯一让皇后欣慰的是,四公主隋平安,最得盛宠,最得帝心,这是帝王诸多皇子与公主,都不曾有过的待遇,独此殊荣。 可现在,好像又出了点问题…… 从御书房出来,皇后长孙氏瞧了一眼应召而来的林不寒。 “皇后娘娘!”林不寒行礼。 皇后瞧着他,“听说这件事,也有东辑事的功劳?” “皇后娘娘多虑了,奴才再怎样也不敢对公主下手,孰是孰非,皇上那里自有定论。”林不寒不卑不亢的回答,“娘娘与其担心咱东辑事使坏,还不如……担心公主的脸。这一巴掌印,若不好生处置,公主这皮肤娇嫩,没个三两日怕是不能全消吧?” 皇后眯起了眸子,面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是本宫与公主之事,与林督主没有任何关系。” “是!”林不寒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御书房而去。 皇后站在那里,微微攥紧了袖中手,目光沉沉如刃,有些话很伤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承不承认,都是真实存在的。 “娘娘?”直到身边宫人一声低唤,皇后才回过神来。 敛了眸,敛了神。 端起架子,她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只要这个位置还是她的,后宫那些跳梁小丑,永远都只是个妾,翻不了天! “走吧!”皇后拂袖而去。 只要隋平安还是隋平安,问题就不大。 林不寒与皇帝在书房里说了什么,无人知晓,毕竟谁也不敢轻易打听,只瞧着东辑事的督主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心情不是太好,但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回了府,容九喑已在花厅里等着。 “督主。”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慢悠悠的坐下,“做得很好,但也很冒险。” “丞相府压住了使团来了上京的消息,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长街上顺水推舟,抓住了冒犯公主的贼人,皇上纵然有心怀疑,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咱有私心。”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 林不寒深吸一口气,“我就喜欢你这聪明劲儿,丞相府想给咱下个套,如今把公主往里送,算是搬起石头砸他自己的脚,长孙拾这个人城府太深,得小心应付,此番让他吃了亏,他必定是要从别处讨回来的。” “是!”容九喑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底下人毕恭毕敬的前来奉茶,恭恭敬敬的退下。 “皇上与我说起和谈之事。”林不寒又道,“若是最后谈不下来,会以联姻的方式,促成最后的机会。” 容九喑眉心微凝,“联姻?皇室之中适龄可嫁的公主不多,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已经成亲,四公主……皇上多半是舍不得的。” 剩下的,就是七公主,还有九公主。 九公主刚刚及笄,怕是也不太合适,七公主与隋平安年岁相仿,但身子孱弱,就算是适龄,若是长途跋涉去漠北的话,只怕路上会扛不住。 “皇上说了,到时候交由漠北使团挑选,不一定是真的公主,但身份必须尊贵。”林不寒意味深长的望着容九喑,“仔细留意上京贵女,若是真的到了这一步,还是要率先准备为好,免得皇上费心。” 容九喑了悟,“卑职明白!” “阿喑,你是我最得力之人,可别让我失望!”林不寒阴测测的盯着他。 第328章 熬死那老婆子 容九喑行礼,“请督主放心。” “本督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提醒阿喑两句,毕竟眼下这情况,两国和谈纷争不断,闹不好是要惹来帝王之怒的,自当小心为上。”林不寒幽幽启唇,话锋一转,“萧家那边,现在如何?”  容九喑面不改色,“扈州城那边也找了,宗祠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始终未果。不过,东西肯定在萧家,萧良善死后,有人杀了那两个凶手,说明当时这两个凶手应该察觉到了什么,最后被灭了口。” 横竖,人不是东辑事的人杀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萧家那老婆子不是省油的灯。”林不寒端起杯盏浅呷,“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动她,还得留着她另作他用,所幸萧家已经没人可以出头了,只要熬死这老婆子也就罢了!” 容九喑俯首,“是!” “下去吧!”林不寒放下手中杯盏。 待人下去之后,林不寒微勾起唇角,瞧着门口方向,“软肋这东西,果真是要不得!” 出了院门。 崔堂在外面候着,“爷?” “让人将上京所有的未出阁待嫁的贵女名单列出来。”容九喑吩咐,“挨个查证清楚,确定身份,绘制画像,以待后用。” 崔堂一怔,旋即行礼,“是!” 当然,这些只是备用。 若是议和成功,以牛羊布匹或者是边界为代价,则不需要牺牲女子来和亲,谁都不希望用一个女人来换取和平,尤其是对边关将士来说,算是奇耻大辱。 第315章 闹腾了大半夜,眼见着天都要亮了。 行馆。 元亨一回来,底下人便围拢上来,叽里咕噜的说着不属于大夏的言语,一个个面上的担虑之色,显而易见。 “我没事。”元亨一摆手,转头望着魏东,“多谢,你可以回去了!” 魏东拱手揖礼,“使臣好好休息,告辞!” “也替我谢过你们的皇帝陛下。”元亨说。 魏东愣了一下,转而点头,“好。” 目送魏东离去的背影,元亨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嗤……” “七皇子?”为首的快速上前,“快,去拿药来。” 这几道鞭痕刺目惊心,若不是碍于方才有大夏的侍卫在场,所有人早就扑上去了。 “不妨事。”元亨褪去了上衣,坐在了烛光下。 鞭痕清晰,血色早已干涸。 “该死的!”为首的面色黑沉,“待文将,军和高大人赶到,定要好好找这些大夏人算账,居然如此无礼,简直是……” “好了!”元亨制止,“打都打了,秋后算账便是,赶紧先给我上药,我得好好睡一觉,这宫里宫外的,累死我了!” “是!” 等着上了药,元亨倒头就睡。 现如今身份挑明了,大夏自然不会再拿他怎样,倒是那位四公主……呵,这笔账可不是一杯酒,一句对不起就能算了! 蓦地,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转头望着守在屋内的人,“去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底下人不解。 元亨想了想,还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上京街头,与我一同救人的女子。”元亨解释,“你且去打听打听,瞧着她衣着不俗,应对公主之时,言辞恭敬而不惧,应该不是寻常人家。” 底下人笑了笑,“七皇子,您该不会是……” “少废话,去去去!” “是!” 第329章 把秋高给气爽了 夜里闹了一场,但帝王有命,谁也不敢乱嚼舌根,毕竟事关两国议和,若是闹大了,万一招致战祸,谁都担当不起。 “你是说,那人是漠北使团的人?”殷茵站在街头,原是想打听一下公主府的消息。 过了一夜,那人怕是凶多吉少。 可没想到,竟是得了这样的消息,还真是让人诧异?! “是!”红英连连点头,“错不了,有人都瞧见,宫里的侍卫进了公主府,然后把人带走了。后来,回了行馆那边,说是什么漠北使团的人来了。” 这件事,殷茵也有所耳闻。 之前父亲提起过,说是大夏与漠北停战,打算议和,不再打了…… 当然,父亲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嘴。 殷茵毕竟是女流之辈,不敢涉及朝政,是以当时也没在意,如今看来是真的?! “没事就好。”殷茵松了口气,“是好事。” 至少,好人没有丧命,便是万幸。 何况对方救了自己,但自己未能施以援手,如今对方没什么大碍,自公主府全身而退,她内心的愧疚感也能就此消散。 “自然是没事,那可是漠北使团的人,若是公主真的伤及他的性命,那就成了大夏的罪人,到时候谁也保不住她。”红英笑道。 殷茵点头,“是这个道理。” 胭脂楼。 今日心情大好,听得胭脂楼前阵子出了一批新品,她自然是要光顾的,毕竟尚书府嫡女,得时刻注意这上京内的风向。 贵女们对于这些东西亦是分外关注,否则来日小聚的时候,容易让人笑话。 还没进门,殷茵便听得那熟悉的嗓音,似乎带着几分争执还有恼怒,在内里闹腾。 “哟,我当是谁呢?”殷茵进了门,“原来是老熟人呢!” 萧姿黑着脸站在那里,方才还跟刘掌柜争得面红耳赤,乍见着殷茵走进来,更是气得堵心,毕竟她此番便宜没占着,还让人逮个正着,面子里子全都挂不住。 “掌柜的,这又是来吃白食的吧?”殷茵满面讽笑。 刘元笑了笑,跛着脚上前揖礼,“殷姑娘说笑了,萧姑娘是咱少东家的婆家姑子,多少得照顾点,只是咱是小本买卖,着实也垫不起那么多的本钱。” 这就是拐着弯承认,萧姿就是个吃白食的。 如今没吃着,所以恼羞成怒。 “是啊,开门做生意真不容易,这一次两次都跟搬家似的,谁吃得消啊?”殷茵冷嘲热讽,“掌柜的,把最好的都拿出来,咱……可是带了银子的,不像有些人两手空空,却要充大头。” 刘元赶紧让伙计,将托盘取出,“这是最近出的新品,上色和香味都是极佳的,殷姑娘您看看。” 一个个精致无比的锦盒,打开来都是颜色各异的胭脂,香味各异,各自欢喜。 萧姿上前,刚要伸手,却见着殷茵挑了一下眉,“我是客人,这道理不懂吗?” “我自然也是。”萧姿沉着脸。 殷茵却摁住她的手,“我是给银子的,你是吃白食的,能一样?萧姿,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你这将,军府的嫡女,穷得只剩下一张厚脸皮,咱两不一样。” 语罢,她狠狠甩开了萧姿的手。 这个时候,刘掌柜是真的想鼓掌,顺便给殷家姑娘打个折,嘴皮子太损了,损得人心花怒放,损得人浑身舒坦。 第316章 但面上,他还得打圆场。 “两位两位,不要伤了和气,和气生财。”刘元笑道,“不如这样吧,这新出的胭脂既着实不多,若是萧姑娘真的需要,咱这还有些以前留下的库存,你倒是可以挑一挑,倒也不会亏太多。您看如何?” 萧姿咬着牙,“你的意思是,我只配用那些卖不出去的,卖不完的,别人不要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殷茵在旁边搭腔,“你穷啊,萧姑娘!” 萧姿:“……” 欺人太甚! 她又不是穷到没银子花,只不过是觉得,这是温枳的铺子,能不花银子就白得的东西,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银子? 可没想到,殷茵与刘掌柜一唱一和,愣是卸了她的脸面,气得她七窍生烟,差点掀了桌子。 “你放屁!”萧姿咬牙切齿,冷不丁将一锭银子搁在了桌案上,“谁说我没银子?掌柜的,给我挑最好的,免得某些人有眼无珠,瞎了她的狗眼。” 刘元当即揖礼,“是是是。” 伙计又上来一盘子,都是最近的新品。 “呵!”殷茵冷笑两声,“还真的舍得出血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萧姿是真的肉疼,每个月给的银子就这么点,本来可以占便宜的,却要花银子自己买胭脂,心疼得心肝肠肺肾都疼了。 挑了一盒胭脂,萧姿转身就走,没作任何的逗留,这笔账……她肯定要算清楚的! 刘元美滋滋的收了银子,冲着殷茵拱手,“多谢殷姑娘。” “我倒也不是帮你,就是瞧不惯她什么都没有,还要往死里装的贱样。”殷茵轻嗤,“不必跟我说谢。” 话是这么说的,但还是挺爽的。 “是!”刘元笑着点点头。 恰,有身影自外头掠过。 “小姐?”红英一声喊。 殷茵当下转头,等着瞧明白了,三步并做两步走了出去。 长街上,有熟悉的身影缓缓而行。 “把那盒包起来,送到尚书府去!”殷茵道。 红英当即留了银子,快速陪着自家小姐朝前追去。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伙计探头出来。 刘元站在门口瞧了瞧,总算是瞧明白了,“这不是那位……少东家救过的状元爷吗?” “现在不是状元爷了,是官爷!”伙计笑着提醒,“皇上跟前的红人,听说已经进过御书房了呢!” 刘元意味深长的点头,“小姐还真是,捡了个宝啊!” “什么宝?”恰,温枳从街对面走过来,“一来就见着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什么宝?谁捡到宝了?” 刘元努努嘴,“小姐,宝在那呢!” 闻言,温枳顺着刘元的目光看去,只瞧着街边站着两人。 洛时节和殷茵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会站在那里相谈甚欢,一个容颜娇俏,略显娇羞,一个彬彬有礼,斯文儒雅。 乍一看,倒是登对得很!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温枳问。 第330章 示爱 “没留意。”刘元道,“改日打听一下?” 温枳点头,“可听说漠北使团之事?” “嗯!”刘元颔首,“正留意呢!” 温枳深吸一口气,“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莫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断然不可惹人注意,也不要给人留把柄,免得到时候杀鸡儆猴,成了倒霉蛋之一。” “是!” 方才发生的事情,刘元说得那叫一个仔细,也让自家小姐,好好乐一乐,这怼人的快乐,真是难得! 温枳倒是不担心这些,说白了就那么点银子,她还看不上眼,只是不想让萧家的人白占便宜而已。 今晚,是宫宴。 皇帝款待漠北来使,想必会很热闹…… 温枳这厢刚坐下,门外便又进来一人。 “姐姐原来这儿呢?”萧长赢一进门,便笑盈盈的朝着温枳走来。 大堂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眼神怪异的望着萧长赢,不知这小子想干什么? “你来这儿作甚?”温枳凝眉。 萧长赢坐定,伸手便接过她手边的茶水,往自己嘴边送。 “哎,那是我……” 温枳想拦阻,已然来不及。 “好茶!”萧长赢抿唇,“今年的新茶,滋味甚好。” 温枳的眉心皱得生紧,“这茶我喝过的。” “只要是姐姐的,那就无妨。”萧长赢放下杯盏,笑盈盈的瞧着她,音色蛊惑,“带着姐姐的美人香,滋味更好。” 温枳:“……” 油腔滑调,欠揍! 蓦地,温枳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起身往外走。 站在胭脂楼门口往外张望,温枳眉心陡蹙,转而双手环胸,幽幽吐出一口气,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萧长赢,“这就是你进来的理由?” 后面,有人跟着。 在温枳出来的那一刻,有两人一下子钻进了对面的铺子里,临了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然后狗鬼祟祟的偷瞄,因着被发现,又赶紧混入人群之中。 “姐姐要为我做主吗?”萧长赢贱兮兮的笑问。 温枳白了他一眼,“何苦连累我?” “没办法,甩不掉。”萧长赢回答。 温枳才不会信他,就凭他这一身的好本事,没有甩不掉的人,只有故意恶心萧长陵的份。 第317章 “哎呀,他们回去会不会告诉二哥……我来找姐姐你了?”萧长赢故作惊诧,“我是不是给姐姐惹麻烦了?这可如何是好?” 听着他的茶言茶语,瞧着他这婊里婊气的样子,温枳的拳头都硬了。 “所以呢?”温枳咬咬牙,“故意的?” 萧长赢叹口气,“他派人恶心我,我自然也得还回去,这叫礼尚往来。” “拿我礼尚往来,萧长赢,你可真能!”温枳懒得理他,转身回去,拿了账本就往后院去。 萧长赢旋即跟上,却被刘元拦住。 “萧三公子,外人不能进后院,您止步。” 两伙计也赶紧上前,堵在门帘左右。 萧长赢是不可能在她的地盘上动手的,要不然的话,小妮子能掀了他的头盖骨,到时候……怕是哄不好。 无奈的叹口气,萧长赢挑眉,“去后门总行吧?” 说着,他努努嘴,瞧了一眼正门。 外面有人盯着呢,他想绕道后门,似乎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只此一次。”刘元沉着脸。 他只是不想给小姐惹麻烦而已,倒不是真的担心萧长赢,毕竟萧家人的死活,跟温家有什么关系?与小姐有什么关系? 好在萧长赢没有闹别的幺蛾子,乖乖从后门走了。 如此,刘元才算松了口气。 “小姐,走了!”刘元进屋。 温枳点头,继续翻着账本,“萧长陵十有八九是对他起了疑心,只不过半桶水的奴才,哪追得上八百个心眼的公子爷?徒劳无功罢了!” “小姐对三公子……”刘元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颇为亲近。” 萧家都不是好人,小姐莫要被骗了才好! “亲近?”温枳放下账本,转身去了隔壁的香料房,“我与他没什么可亲近的,但是有他在,这萧家就别想安生,有时候内讧不是比强拆更有趣吗?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战者也。” 兵不血刃,最好不过。 “这倒是!”刘元连连点头,“只是小姐得当心,切莫以身犯险,不值得。” 温枳颔首,“放心,有你们给我兜底,我不会急功近利。” “那就好,那就好。”刘元松了口气。 只要小姐安然无恙,其他的……不管怎样都好。 萧长赢这厢都走了半晌,胭脂楼外头的人还在张望,可见都是一帮废物。 等着消息送到了萧长陵的耳朵里,底下人便瞧见自家公子,连带着面色都变了,一言不发的起身,拂袖而出,气呼呼的朝外走。 万里眉心微蹙,“真的没出来?” “嗯,三公子进了胭脂楼,就再也没出来,二少夫人也……” 还不等底下人把话说完,万里疾追自家公子而去。 “公子莫要相信这些,少夫人对您情深一片,怎么可能真的跟三公子有什么牵扯?三公子那性子您也知道的,定是他纠缠不休。”万里絮絮叨叨。 萧长陵其实也知道,温枳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亦是真的担心,毕竟萧长赢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若他真的盯上了温枳,势必会穷追不舍。 人都是这样,感觉到了危险,才会格外留心、格外珍惜。 萧长陵气呼呼的冲进胭脂楼,黑着脸的样子,惹得刘元当即抓起了案头的算盘,马不停蹄的跟在其身后。 若是敢对小姐动手,刘元就拿这算盘,送这小子上西天…… 然,屋子里只有温枳一人。 萧长陵一顿,眸子快速环视屋内。 “公子,没有。”万里低声说。 温枳合上手中的账册,拨了拨案头的算盘,一声不吭的盯着萧长陵。 四目相对,萧长陵面上有些尴尬,“我……” “以为萧长赢在这里,特意来抓我们私会。”温枳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呵,不过是怕她被萧长赢勾了,到时候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枳?”萧长陵旋即服软,蹲下来握住了温枳的手,“那小子花言巧语,惯会骗人,我只是担心你会上当。阿枳,我心悦你,更怕失去你!” 温枳低眉,瞧着他灼灼双眸,心头满是嘲讽。 “阿枳,是我的妻。” 四月翻个白眼:放屁! 第331章 造谣一张嘴 “夫君这是作甚,这么多人在……”温枳抽回手,抬眸看了一眼众人。 萧长陵到底是读书人,一瞬间反应过来,旋即讪讪的站起身来,方才的确是太着急了,是以有些“口无遮拦”了。 如今回过神来,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先回去吧!”温枳深吸一口气,“我这厢还忙着呢!” 萧长陵瞧了一眼,拎着算盘的刘元,有看了一眼,大眼瞪小眼的万里和四月,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笑得有些尴尬,“我、我来得有些着急,衙门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你先忙着。” 语罢,萧长陵转身就走。 瞧着他着急忙慌离去的背影,刘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脑子有病。” 伙计:“病得不轻。” 四月:“爱死不死。” “小姐?”刘元道,“这人……” 温枳捻着帕子,擦拭着被萧长陵握过的手,“不用管他,只是怕失去了争夺家主的筹码而已,现如今萧老夫人好似站在我这边,惹得满府里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萧长赢与我一接触,萧长陵就该疯了!” 第318章 “是!”刘元点头。 萧家本就是污水潭,不能拿他们的话当真,谁认真谁吃亏。 所幸此后,胭脂楼风平浪静,没有再有异样。 只是到了午后,四月买了果脯回来,狠狠发扬了一下八卦精神,说起外头的流言蜚语,瞬时眼睛都亮了,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说是那位使臣与殷家私底下接触,尤其是与殷姑娘,传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什么搂抱在一起,什么私定终身。”四月撇撇嘴,“一个个好像真的亲眼瞧见一样。” 温枳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说是宫里出来之后,这漠北使臣便去寻了殷姑娘,二人是王八看绿豆,一眼就看中了彼此。”四月说得煞有其事,“小姐,你说这事玄不玄乎?” 温枳:“……” 这好端端的,怎么敢传成这样? 殷茵尚未成亲,这闺阁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 如此一来,岂非…… “所幸是没有根据的,且这漠北那边也没这么多规矩,只是殷家……”温枳有些犹豫,“这流言蜚语传成这样,定然是有缘故,要知道……此前在街头接触,傻子都瞧见是为了救人,不可能这般胡诌。” 四月也觉得奇怪,“咱晨起的时候,还没这些流言蜚语,方才奴婢听着,街头已经有不少人嘀咕,该不会是刚传出来的吧?” 闻言,温枳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刚? 但愿不是某些人作死。 这可是,漠北使团……傻子都知道,议和是大事,谁若是耽了这样的大事,便是祸上了全族性命,是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元亨倒是不在意。 “没做过的事情,纵然他们说出花来,又有什么关系?我行得正坐得端。”元亨双手环胸,吃饱喝足睡了个囫囵觉,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的。 底下人犹豫,“您不在意,可是那位姑娘……” 元亨一怔。 “您得知道,这是大夏不是咱漠北,女儿家的名节比命还重要。”底下人低声提醒,“若是败坏了名节,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元亨唇角的笑,渐渐消失无踪,哑着声音嘀咕,“居然……这么严重?” 第332章 把他堵在巷子里 元亨来自漠北,那边民风开放,不在乎那些,男人只需要成为强者,而女子只需要做她们自己,或策马驰骋,或安居后宅,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没人会说什么。 他们习惯了为了生存而生存,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能延续族群,便可不计一切。 但在这大夏,似乎不一样。 “我知道了。”元亨摆摆手,“先过了今夜的宫宴再说,若是这和谈条件……谈不下来的话,大夏的皇帝陛下,肯定会另想法子,比如说和亲之类。” 漠北这两年,因着干旱的缘故,水草不丰,所以牛羊马匹数量减少,这也是他们想要促成和谈的缘故,只是消息封锁,没敢让大夏知晓而已。 “是!”底下人不敢造次,“高大人和文将,军午后便可赶到,想必这会快到城门口了。” 元亨点头,“好生准备着。” “是!” 等着人都到齐了,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街上那些流言蜚语,到底还是伤到了殷茵。 没有的事,却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怎不让人生气? 更何况,身为尚书的殷父,怎会不知其中利害?若是此番和谈失败,那么就会有和亲之事出现,又或者成功之后,附带一个女子的牺牲。 四公主得宠,皇帝和皇后是绝对舍不得的,若是自家闺女和这漠北使臣传出流言蜚语,到时候成了倒霉的那个和亲女子…… 殷父也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嫁到异国他乡,且……又是那样的蛮荒之地。 上京的荣华富贵,不好吗? “爹?”殷茵跺脚,“为什么不让出去?” 殷父瞧着自家的闺女,面色黑沉,眸色却分外担虑,“如果你不想变成为国牺牲之人,如果你还想好好待在上京,从今日起,没有为父的命令,不要踏出府门半步,听明白了吗?” 父亲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看得殷茵都愣了。 到底是世家嫡女,有些东西看得多也听得多,当下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殷茵的面色瞬白,“爹?” “你放心,外面的流言蜚语,爹会处置干净。”殷父沉着脸,“有爹和你姨母在,定然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殷茵这会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没做错,她只是救了一个孩子,仅此而已,所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只是因为救人的时候,他抱了她一下? 呵,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好好待在家里,不要见任何人。”殷父再三叮嘱。 红英赶紧行礼,“老爷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姐。” 只要不出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吧? 今夜是宫宴,看看情况再说。 城内,热闹透了。 漠北使团正式入城,为首的是个络腮胡,骑着高头大马,身形高大而魁梧,目光所及之处,足以震慑他人,让人望而生畏。 后面是马车,是车队。 马车内坐着一人,瞧着斯斯文文的,应该是个文臣。 第319章 在上京街头百姓的注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行馆,与七皇子元亨汇合,丞相领着一帮臣子,在行馆门口恭迎。 来的是使团,还用不着大夏的帝王亲自相迎,有失身份,以百官之首的丞相去接,尽的是地主之谊,是大国风范,已然足够。 两国之间的较量,无时无刻不在,谁也不敢大意…… 待使团入了行馆,街头的百姓就更热闹了。 议论纷纷,言语不休。 “哼!”萧姿勾唇,站在街边冷笑,“使团都来了,可真是热闹。” 落雪战战兢兢,“小姐,咱……” “你闭嘴。”萧姿深吸一口气,“我就是要让她从上京消失,彻底消失才好。因为有贵妃为依靠,就了不起吗?贵妃上面还有皇后,还有皇上,她一个尚书府的嫡女算什么?到时候,还不得成为公主的踏脚石?” 何况皇后与贵妃争宠,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得赶紧踩对方一脚? “若是被人知晓,那该如何是好?”落雪瑟瑟的开口。 知晓? 萧姿目光狠戾的剜了她一眼,“除非是你背叛我。” “奴婢不敢!”落雪慌忙行礼,“奴婢不敢背叛小姐!” 萧姿冷笑两声,“那就好,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反正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查无可查,但当日他们抱在一起,那是整个街头百姓都瞧见的事实。” 哪怕是为了救人! 但,从四公主手底下救了人,想必真的有什么事,四公主会不惜一切,坐实这流言蜚语,以保全自身的利益和周全。 借刀杀人的法子,百试不爽! “我就等着看她的下场。”萧姿得意洋洋的转身。 这下子,可就真的热闹了。 “那好似二公子?”落雪忽然说。 萧姿定睛望去,不远处似真的是萧长陵的身影,当即跟上去,可谁知转个弯,便不见了萧长陵和万里的踪影。 “跑得真快,这着急忙慌的作甚?”萧姿不解。 环顾四周,也没什么异样。 “二哥这是怎么了?”萧姿皱眉,按理说,这会应该在六部衙门,又或者是在办公差,可瞧着他方才的样子,不像是办公差! 真是,奇奇怪怪。 诚然如此。 萧长陵不是在办公差,而是办私事。 角落里。 萧长陵和万里,把一人堵在了巷子里。 “哟,我当是追债的呢,原来是萧二公子?”男人是个混子,这会正畏畏缩缩的笑着,贼眉鼠眼的看看周遭,不知是怕被人看见,还是在想着如何跑路? 万里堵住出口,“公子,他就是金盛,当初李原跟他混得最好,几个人厮混在街头,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哎哎哎,你别胡说!”金盛慌忙摆手,“我改了,我已经改了,我真的改了。以前、以前是不懂事,现如今我已经打算重新做人了!” 萧长陵打量着眼前人,冷然开口,“改了?昨儿刚从府衙大牢里出来,你跟我说你改了?撒谎也不找个像样点的借口?” “我……”金盛满面慌张,目光不断的扫过周遭,最后冲着萧长陵求饶,“萧二公子,您行行好,放我走吧,我就是个混迹街头的小喽啰,什么都没有,就只是想活着,您就放我走吧!” 第333章 李原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得这话,萧长陵眉心微蹙,“有人要杀你?” “没有没有,我就是说了这么一嘴,您这挡着我回家的路,我这……”金盛忙不迭摇头,可瞧着他的神情,不是紧张又是什么呢? 紧张? 萧长陵环顾四周,“这里没什么人,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了。” “萧二公子有什么要问的?”金盛搓着手,面色铁青,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想跑,“我一定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萧长陵吐出两个字,“李原。” 喉间滚动,金盛搓手的动作稍稍一顿,“李原?这小子已经死了很久,入了为安,这会尸体估计都烂了,您这、这忽然问起来,可是他生前欠了您的银子?” “你小子别顾左右而言他。”萧长陵不吃这一套,“我且问你,李原是怎么死的?” 金盛面色微白,“打架斗殴,不慎被人打死了呗,当时所有人都瞧见,满上京的人都知道,府衙的衙役将尸体从巷子里抬出去。在场的还有不少人,都一起被抓走了,这件事……萧二公子只管去府衙问,肯定一问一个准。” 一准,都是这个答案。 “我不去府衙,我就问你。”萧长陵直勾勾的盯着他,情绪被刻意的压制着,“李原真的是被人打死的吗?原因呢?” 金盛往墙角退了一步,“自然是被人打死的,原因……不就是输了银子,然后被赌坊的人追债,最后推搡了一下便成了打架斗殴。谁知道,竟还丢了性命呢?” 说到这儿,金盛呼吸节奏都变了。 “二公子,您这闲着没事干,怎么还追问起一个死人来了?”金盛深吸一口气,“话我已经说清楚了,不信去问府衙的人,我真的……要回家了!” 萧长陵取出一锭银子,挡住了金盛的路。 金盛眼前一亮,登时顿住脚步,“萧二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320章 “亲眼瞧见的?”萧长陵问。 金盛快速接过银子,“我当时被打懵了,窝在墙角抱着头,没亲眼瞧见,不过胡田一直跟李原凑一块,李原当时死的时候,胡田就在边上。” “胡田在哪?”萧长陵又问。 金盛一怔,“他……我也不知道,这不刚出来吗?还没来得及联络呢!” “找他。”萧长陵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金盛犹豫着,“他……居无定所的,不是在花楼就是在酒楼,要么就是赌坊,真的要找他还……还真的不容易。” “现在就去!”萧长陵可不想白花这银子。 闻言,金盛瞧着手中的银子。 “要不然,就把银子拿回来。”万里伸手便夺。 金盛忙不迭将银子塞进怀里,“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 混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找人? 只不过,想不想找而已。 有金盛带路,自然就好找了不少,这胡田又不是大罗神仙,不可能飞天遁地,人间消失。 说来也奇怪,往日里都能找到人的地方,今日居然找不到?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万里皱着眉头,“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金盛梗着脖子,“怎么可能?他、他……我知道了,还有个地方没有找。他这人比我毛病多得多,手气又烂得很,之前三公子还能帮衬着,可这段时间……” 说到这儿,金盛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段时间怎么了?”萧长陵对此却分外感兴趣。 金盛手一指,“就在前面,那个洞里。” 萧长陵皱眉,抬头望去。 说是洞,其实应该算是个红薯窖。 小小的四合院紧挨着矮坡建着,底下有个红薯窖,可以方便储藏粮食等物,寻常人家最是常见,倒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这四合院是个荒废的院子,屋顶都垮塌了半数,连带着外墙都颓了一角,满院子都是荒草,一眼瞧着破破烂烂的。 “这地方,没人找得到,适合躲藏。”金盛解释,“只是……萧二公子,你为何非要打听李原的死因?又为何一定要找我们几个?是出了什么事?” 萧长陵瞧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人在哪?” “这儿呢!”金盛往前走,指了指墙面上的两块石板砖,“人在里面,挪开就能进去。” 萧长陵睨了万里一眼,“开!” “是!”万里当即捋起了袖子。 只是,刚掰开一块石板砖,内里忽然涌出的刺鼻气味,登时熏得在场三人都不好了。 “什么味?”金盛五内翻滚,“好像是什么东西烂了?别是什么死老鼠吧?呕~” 太臭了! “公子?”万里的脸色也不太好,“这味儿太浓了!” 这是红薯窖,藏的可能是一些吃的东西,兴许那些东西腐烂的缘故,所以一打开便这么大的味,奇怪的是,胡田是怎么在里面待着的? 萧长陵皱着眉头,一手掩着口鼻,一手以袖摆子拂去臭味。 等着气味稍稍消散了些许,三人这才缓缓朝前靠近,探头朝着里面看去。 “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萧长陵皱眉。 万里赶紧伸手,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子。 “胡田?胡子?胡子?”金盛冲着内里高声大喊,“胡子,你在不在里面?我是金盛啊!胡子!” 里面回音反复,但就是没有人声。 “是不是没藏在这?”萧长陵道。 金盛犹豫了半晌,“不可能啊,该找的地方都还找了,除了这里,他已经没地方可去了,要不然就是离开了上京?但,他不可能离开上京。” 他们这些人,在上京街头尚且能混下去,毕竟熟门熟路的。 这要是离开上京,不知该如何谋生?正因为如此,纵然天塌地陷,他们死也要死在上京,逍遥一日算一日…… “胡子?”金盛又喊了一声,伸手接过万里手中的火折子,探头往里面看,“胡子,我、我……啊啊……死人,死人啊!” 萧长陵陡然冲上去,一把掰开了堵在洞口查看的万里…… 第334章 你知道有人要杀他?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金盛好歹还能喊出声来,而萧长陵却是连喊都喊不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色瞬时惨白如纸,身子抖如筛糠,抬手直指洞口。 里面…… 里面! 下一刻,金盛疯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外冲,“死了,死了,死了……” “公子?”万里慌里慌张的把萧长陵扶起来,“快,快走吧!” 待会府衙的人来了,他们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走,走!”萧长陵倒是想起来,奈何挣扎了两下,腿软得不行,最后还是拽住了万里,一瘸一拐的朝着外头走去。 好半晌,他才缓过劲来。 他知道金盛不敢乱说,但他不敢让人知晓,自己来找过胡田,要不然的话,他暗地里调查萧长赢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此处偏僻,金盛一直跑出去了很远,才惊动了人,等着附近的百姓跑过来查看,发现这红薯窖内真的有尸体,才急急忙忙的去府衙报官。 到了这会,萧长陵早已走远。 只是,吓得魂不附体。 第321章 这红薯窖里的尸体,简直是…… 太可怕了! 高旭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被百姓团团围住,痕迹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包围这里,问询附近百姓,看看最近这几天,到底有没有人发现异常?”说这话的时候,高旭已经带着人,下了红薯窖。 石板砖被掀开已经有一段时间,是以里面积攒的气味,也冲淡了不少,但仍是恶臭难闻。 仵作蹲在了尸体边上,瞧着满地的蛆虫蠕动,眉心紧蹙,“死了好一阵。” 这地方是红薯窖,储藏之地的密封性自然是相当好,所以尸体还保持着死时的状态,算是保持良好,对于验尸亦是轻松不少。 “金盛被控制起来了,说死的是胡田。”高旭皱眉,“尸体交给你,先确定死亡时间,我让人在周围看看。” 仵作点头,“放心。” 这红薯窖没什么破坏的痕迹,瞧着不像是杀人的地方,倒像是抛尸之处,半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地上虽然有些黑乎乎的,类似于鲜血的痕迹,但范围很小,从胡田脖颈处的伤口来看,如果是在这里被杀,不可能只有这点血。 高旭是习武之人,最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颈动脉被切开,必定是血涌如柱,这地方并不宽敞,血一定流得到处都是,可眼下却只有尸体附近一小滩黑污,极有可能……是死后被丢在这里。 高旭缓步走出了地窖,深吸一口气,仍是被熏得脑瓜子疼,“留心点,里面味道重,若是仵作吃不消了,赶紧把他接出来。” “是!”衙役不敢大意。 这地方很偏僻,寻常是不会有人来的,所以…… 杀人是为了灭口? 还是寻仇? “金盛?”高旭走过去。 金盛是被抓回来的,之前跑出去,摔在了坡下晕了过去,被百姓们给扣住,府衙的人来了之后,便将他带了过来。 现在人已经苏醒,但瞧着神情紧绷,看向高旭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似乎是知道点什么,又好像不敢置信,不敢开口。 “金盛,尸体已经腐烂,你如何认出他就是胡田?还是说,你知道有人要杀他?”高旭开口,几乎是一针见血。 金盛目光猩红,抖着唇看向周围,仿佛随时会跳出一个人来,如对付胡田那般,也将他杀死当场…… “你在怕什么?”高旭环顾四周。 第335章 一刀毙命 金盛没有开口说话,整个人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似的,瑟瑟发抖得不成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厥过去,一张脸惨白得吓人。 “金盛?金盛?”高旭连喊两声。 金盛就跟傻了一样,蜷在那角落里,只顾着瑟瑟发抖。 “头,不会是吓傻了吧?”底下人说。 高旭皱起眉头,看着是有点像吓傻了,“眼下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了,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小心点,别让他出事!” “是!”底下人一左一右的搀起了金盛。 瞧着金盛离去的背影,高旭的眉心皱得更加生紧,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可这一时半会的他也说不出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怕成这样?”高旭裹了裹后槽牙,“这小子也不像是个胆子那么小的人?” “除非知道点什么,怕自个被杀人灭口吧?”底下人递上一句,“要不然,就是猜到了凶手是谁,没瞧见不代表猜不出来,头,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高旭怀中抱着佩刀,目光沉沉的望着正前方,真的知道点什么? 其实也不奇怪,这几个人一贯是混在一起的,什么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欺男霸女,啥事没做过?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和把柄,烂人烂在一块,谁也别嫌弃谁。 “尸体都烂成这样,一眼就认出来是胡田?”高旭还是比较诧异的,“难道是靠着这一身衣裳?或者是早就亲眼所见,如今不过是做戏?” 可若是害怕,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又把人引过来?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好吗? 高旭有些想不明白,只能让人在周围走走,其后等着仵作的验尸结果,想必仵作会给一个满意的答案,眼下能知道的,最多是怎么死的,这儿是不是杀人现场? 一个时辰之后,仵作从里面出来,面色不太好,浑身透着一股子臭味,好在他们公门当差的早就习惯,便也不以为意。 “如何?”高旭赶紧迎上去,率先将利弊说清楚,“这差事得尽快查清楚,恰逢漠北使团在京,若是惹出麻烦,咱们都吃罪不起。” 仵作点头,“我当然知道轻重,你且放心便是。” “里面什么情况?”高旭言归正传。 仵作叹口气,“死了足足半个月以上,具体的等我回去复验。” “半个月以上?”高旭沉着脸,“这帮混子以前都跟在萧三公子身边,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闹翻了,便各自闹腾,到处惹事到处仇家。” 这要查,还真是大麻烦…… “一刀毙命。”仵作又道,“刃口很锋利,下手很准,直接切断了脖颈上的颈动脉,没有回刀的痕迹,要么力气大,要么功夫好。” 高旭的脸色更难看了,“就这么一个混子,还招到了江湖高手的追杀?” “这不是杀人之处,被丢下来的时候,人应该已经死了,身上那些骨折的迹象,初步查验是死后造成的。也就是说,是死后被丢在这里,然后封锁了这红薯窖。”仵作解释。 第322章 高旭叹口气,“这帮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是麻烦精。” “身上没有任何物件,全身腐败,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谁。”仵作郑重其事的开口,“除了那一身衣服,我不知道这金盛是如何认出来,他就是胡田的?” 高旭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正有此疑惑。” 看样子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金盛的身上。 “先把尸体抬回去,我再附近问一问。”高旭说。 仵作点头,他只要负责好验尸便是,其他的交给高旭他们。 “之前,我瞧着好像不只是一个人来这,三个人,但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楚是谁,只瞧着其中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有农人持着锄头,努力回忆着之前的情景。 “长衫?”高旭皱眉,“没看清楚是谁?” 农人摇头,“太远了,当时隔着一段距离呢!” “后来呢?”高旭又问。 农人拄着锄头,“后来就是那个人疯疯癫癫的跑出来,我们就觉得可能出事了,便围过来看了看,这屋子原是胡家的旧宅,那老两口走了之后,剩下个不成器的儿子,成日不着家,所以屋子才会荒废成这样。” “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混小子又闹事。”另一农人凑过来搭腔,“后来瞧着好像有点不对劲,才敢进来看看的。” 农人连连点头,“这小子平日里凶得很,又是个混账东西,这附近一带的人谁敢招惹?所以没什么事,都不敢往跟前凑。” 这就是为什么,人在地窖里死了那么久,都没人知道的缘故之一。 “后来呢?”高旭追问。 农人们面面相觑,“后来发现这红薯窖开着,里面散着阵阵恶臭,我们上去看了一眼,才发现里面死了个人,就赶紧跑去报官,然后你们就来了。” 事情很简单,陈述得言简意赅。 “还有两个人……”高旭沉着脸,“想必金盛应该知道。” 农人点头,“一个在前面领路,两个人跟在后面,应该是带着来找人的。” “结果人死了。”高旭抿唇,“所以那两人就赶紧跑了,怕惹祸上身?会是谁呢?” 众人议论纷纷,“说不定是要债的,这小子经常去赌场,输了就到处躲,以前他爹娘在世,老两口总是提心吊胆的,总被催债。” 现在没了爹娘,可不得更变本加厉吗? “催债的?不对。”高旭摇头。 催债多数是赌场那些打手或者是护院,穿长衫多有不便,不太可能是这些人。 罢了,等问过了金盛便可知晓。 “半个月之前是否有异常?”高旭问。 众人摇头,一个都不知道。 胡田是个混子,街坊邻居恨不能离得远远的,谁敢留心他们家的事? 毫无线索。 高旭环顾四周,衙役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出了洞前乱七八糟的脚印,别的什么都没有,可这些脚印多数是百姓留下的,以前的脚印……风雨过后早已不复存在。 “留两个人看着点,其他人跟我先回去。”高旭一招手,便领着人先回去跟知府大人复命。 百姓散去,衙役退去。 有人藏在不远处的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匿在暗中盯着小院。 许是发现他们没查出什么,便悄然隐去…… 第336章 好像,都跟萧三公子有关? 因为漠北使团在京的缘故,所以高旭尽量避开人多的街道,绕了一圈才算回了府衙。 尸体被带回去,仵作重新复验。 “大人?”师爷在旁提醒,“漠北使团在京,有些事情可不敢闹得太大,否则帝王怪罪下来,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钟光岳点点头,“本府知晓,当以大局为重,此事绝对不可声张。” “是!”师爷颔首。 高旭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日子得夹着尾巴查案,不敢让漠北的人察觉什么。 “今晚是宫宴,要注意啊!”钟光岳叹口气。 不过,这是半个多月前的案子,其后凶手都没有继续行凶,想必…… “是!” “是!” 高旭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仵作说,这刀刃很薄,但力道很重又很准,应该是个武艺高强之人,且尸体上没有搏斗的痕迹,说明死者压根没能力抵抗,又或者是熟人? 这事还是得问一问金盛。 可自从被带回衙门,金盛就跟疯了一样,蜷缩在屋子一角,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金盛还是这副模样,看得高旭直皱眉。 “脉象紊乱,不是装的。”大夫说,“受了不少刺激,以至于……我先开几服药,让他吃着,等着心神安定下来,高捕头再问话不迟,这段时间切莫再刺激他。” 高旭点点头,无奈的拱手,“多谢大夫。” 衙役送了大夫出去,高旭缓步迈入房间。 四下门窗紧闭,以至于屋内黑漆漆的,金盛蜷缩在角落里,谁拽都拽不出来,大夫说他是被吓的,暂时的失心疯,吃了药会缓和一些,这段时间不能受刺激。 思及此处,高旭蹲下来,若有所思的瞧着藏身在昏暗中的金盛,“吓成这样,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金盛,如果你真的怕死,如果你现在还能听明白,那就为自己争取一下,要不然的话,凶手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你在哪都不安全,只有抓住他……你才能继续活着。” 第323章 当然,眼下的金盛可能听不进去,但高旭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万一能听懂呢?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金盛还在嘀嘀咕咕的,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般,神志不清。 见状,高旭只能无奈的离开。 “务必看好他,他可能真的知道凶手是谁?”高旭吩咐。 衙役颔首,“头只管放心,咱一定好好看住他。” “嗯!”高旭又去了一趟验尸房。 仵作还真是有了新的发现,“这人原先是六指。” “什么叫原先是六指?”这会钟光岳也在,倒是真的没明白,仵作的意思,“那他现在不是六指了吗?” 仵作掀开了白布,指了指尸体的手部位置,“为了确保我没有看错,方才特意回去找了一遍,在红薯窖内没有发现断落的第六根手指。” “五根手指?”钟光岳掩着口鼻,瞧着尸体的手部位置,“第六根是被人砍了?” 仵作颔首,“对,因为表皮已经腐烂,所以看不出来是新伤还是旧伤,但是骨缝这边差不多已经愈合,极有可能是旧伤。卑职为了验证,特意问了底下弟兄,胡田是不是六指?他们询问过附近的邻居,都说胡田没有六指。” 这就意味着,死的这个人可能不是胡田? “不是他?”钟光岳与高旭面面相觑。 师爷在旁也愣住了,“可金盛之前不是……” 不是一口咬定,这是胡田吗? “大概死者穿着胡田的衣服,所以金盛在惊恐的状况下,一眼就认定这是胡田。”仵作解释,“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是没办法分辨真假的,只会相信第一眼看到的。” 钟光岳点点头,“倒是极有可能。” “这金盛混迹街头这么多年,往日里打架见血多了,也不至于见个死人就失心疯了呀!”师爷不解,“为什么他会吓成这样呢?之前李原死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激动。” 提到李原,钟光岳眉心微蹙。 还别说,这里面真的有点名堂…… “除非,他知道胡田可能会死,但没想到胡田真的死了,印证了某些东西。”钟光岳低低的说。 室内,一片死寂。 谁会对一帮混子起了赶尽杀绝之心? 这些混子固然讨厌,平日里浪荡惯了,又喜欢欺负人,但是要杀他们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得筹谋妥当,还得有足够的力气或者是本事……且杀人偿命,除非是抱着必死之心,否则的话哪儿敢? “这得多大的冤仇,才能豁得出去?”仵作小声嘀咕。 钟光岳有些脑仁疼,这事瞧着很简单,只是死了个混子,查不出来也就罢了,奈何漠北使团在这,万一凶手再冒出来杀人,可就不是一个两个混子的性命。 这关系着,大夏与漠北数万万众将士,以及百姓的性命…… “先查清楚,死的到底是谁?”钟光岳负手而立,沉着脸下令,“死的是谁都不知道,无从下手!” 高旭行礼,“是!” 这其实也不难,六指便是最显著的特征,虽然是旧伤,但旧伤肯定也有人看见,混迹街头的混子,交往甚广,什么秘密都瞒不住。 事实证明,高旭的猜想是对的。 赌坊里有人提及,胡田不是六指,而是跟胡田他们混在一起的陆邦。 “说起来,已经有一阵子没看到陆邦这小子了。”赌坊的护院说,“之前总是跟在萧三公子身边,后来好像是因为一个女人闹翻,就再也没来过了。” 高旭追问,“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吗?” “陆家是商贾,这陆邦出手也算阔绰,跟着萧三公子横行街头,得罪了不少人,十有八九又被陆家老爷子抓回去跪祠堂了。”众人哄笑,“何况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高旭凝眉。 怎么好像,都跟萧三公子有关呢? 第337章 容九喑,你站住! 当然,这话也只是想一想,毕竟萧家有个温枳,当初他们欠了温少东家的人情,自不敢将这些个脏污往萧家送。 但这事说来实在是太巧合,免不得让人多思多想。 “陆家……”高旭想了想,心头有了疑虑。 这陆邦原先是以赶考之名进的上京,后来落榜,便在上京内找了个住处,再然后便是跟着萧三公子吃吃喝喝的,再也没想着回去。 另外,赌坊的人还告诉高旭,当初陆邦与人打赌输了银子,才被人断了一指,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因为这六指的事儿,陆邦一直都是瞒着的,日常袖子较寻常人偏长一截,手都掩在袖子里,又因着是左手,是以不留意的话,便不大有人知晓。 从赌坊出来之后,高旭便让人准备着,去一趟陆邦的老家,且看看到底是死是活?光凭一个六指,是没办法肯定对方的身份。 天色已暗。 宫中夜宴已起。 有人推杯换盏,有人愁云惨雾。 有人歌舞升平,有人黄泉不归。 今晚是宫宴。 宜归公主因着此前犯错,此番正在做心理建设,毕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向元亨道歉,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算是丢了个干干净净。 可若是不这么做,她怕父皇真的会生气,到时候将她送去和亲的话…… 第324章 后果,不是她可以承担的。 “公主?”月蝶捋直了隋平安身上的罗裙褶子,低低的开口,“皇后娘娘派嬷嬷过来了,说是让您准备一下,当着烟花雨过后,您去给、给漠北使团的那位敬酒,这件事便算这么过了。” 话,说得很容易。 但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 隋平安恣意半生,骄纵多年,要她拉下脸面去做这些事,比打她一顿更难受,可一想到漠北荒芜,风沙凄苦,她便攥紧了袖口。 上好的绸缎,精绣的金丝连枝牡丹花纹,耳悬东珠珰,钗环金步摇。 若是离开上京、离开大夏,这些……便都会成为泡影。 忍一忍! 忍一忍! 待出了门之后,隋平安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眼神如同淬了冰一般,唇瓣抿得生紧,仿佛随时会吃人。 蓦地,她顿住脚步。 “容九喑!” 身后一声喊,容九喑顿住脚步。 “爷?”崔堂心惊,慌忙抬头去看他。 容九喑瞥他一眼,“让叶子在外面候着,若是有事先扛着,她能应付。” “是!”崔堂俯首,退到一旁。 容九喑转身,毕恭毕敬的冲着隋平安行礼,“公主千岁。” “哼!”隋平安提着裙摆,三两步便走到了容九喑跟前。 回廊里,风吹宫灯摇晃,落着斑驳的光影,昏黄的光亮从上落下,悉数倾泻一身,让颀长的身影愈显得风姿孤傲。 容九喑徐徐直起身,周身散着淡漠疏离。 隋平安扬起头看他,墨色的瞳仁里无光无亮,幽暗得宛若深渊,叫人看不清看不明,却又想……她陡然回过神来,到了嘴边的话,忽然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公主有何吩咐?”见她好半晌没吭声,容九喑自是不耐烦。 隋平安这才梗着脖子问,“你为何要害本公主?” “嗯?”容九喑面色微沉,“公主这话从何说起?卑职什么时候害过您?以下犯上之罪,卑职不敢当!” 隋平安急了,“漠北皇子,不是你交到我手上的吗?” “人是公主带回府邸的,可不是卑职送进去的。”容九喑回答。 隋平安:“……” 第338章 她没来? 容九喑这话还真不是辩解,在街头的时候,漠北使团的消息尚未传达,且当时漠北其他人都还没进城,容九喑不知晓也是情理之中。 其次,隋平安是公主,容九喑作为东辑事的人,出手擒拿以下犯上之人,也没什么错。 再然后,人是隋平安自己带走的…… “公主若是没什么吩咐,卑职告退!”容九喑行礼。 隋平安气不打一处来,“容九喑,你就是故意的。” “如此罪名,卑职不敢当。” 这话一出,隋平安险些将银牙咬碎,明知道丞相府和东辑事不睦,但还是承了东辑事的情,怪得了谁呢?只能怪她自己愚蠢。 “公主?”月蝶及时提醒,“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那边还在等着您呢!” 隋平安缓步走近容九喑,瞧着一身淡漠的人,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容九喑,你可千万不要落在本公主的手里,要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谢公主赏识,卑职谨记。”容九喑俯首。 瞧着他这副不温不火,软硬不吃的模样,隋平安裹了裹后槽牙,“你最好别让本公主知道,自己有什么弱点。” “宫宴那边已经在等着了,公主请!”容九喑没功夫跟她废话。 这些个小女儿家的威胁,不过是逞嘴上之强,隋平安是什么人,容九喑还不清楚吗?有这本事这脑子,她就不会吃这么大的亏。 “哼!”隋平安拂袖而去,“我们走着瞧。” 容九喑躬身立在原地,直到隋平安走远,这才徐徐直起身,瞧着她离去的背影。 小公主没这个本事,但是添堵恶心被人,还是可以的,所以还是要当心。 深吸一口气,容九喑抬步就走。 只是,还没走远,就已经被人拦下。 拦他的不是旁人,是林不寒身边的近卫——祝桓,“督主有命,请大人您……去宫宴那边伺候着。” “宫宴伺候?”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 祝桓敛眸,“督主的意思,卑职不敢妄加猜测。” 这是实情。 能跟在林不寒身边的,都是木头桩子,只懂得奉命行事,忠心不二,其他的一概不问一概不说,连猜忌都不敢生出半分。 林不寒只留,忠心的狗…… “走吧!”容九喑抬脚。 他就知道,今夜得闹腾,所幸让崔堂出去安排,不至于耽搁什么。 宫宴。 歌舞升平,花灯摇曳。 宫娥翩然穿梭在花丛中,奉上瓜果点心,奉上美味佳肴。 漠北使团端坐成排,文武百官交头接耳。 所谓天家富贵,且看宫闱花开。 “这边是文臣,那边是武将。”高修知凑到了元亨的耳畔,低低的解释,“以帝后为尊,后面的妃嫔要么是有身份的,要么是有皇子的,其他的则往后坐,甚至于没有席面,这是大夏的规矩。” 元亨点头,目光掠过周遭。 “四皇子是在找人吗?”高修知笑问。 第325章 元亨一怔,旋即意识到自己好似有点失态,“人太多,免不得有些眼花缭乱的。” “今夜是宫宴,贵家女子倒是也有入席的,凡贵家的嫡女,得皇后娘娘或者贵妃娘娘放帖邀约,方可入得这席面,不是谁都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高修知解释,“您要找的那位,是贵妃的近亲,皇后自不会放帖,而贵妃那边……” 高修知其实是想提醒自家的四皇子,大夏对他们漠北心存防范,那些个大臣更得藏着掖着,自家的嫡女都是精心养成,怎么可能轻易出现在外邦使团跟前? 万一,被看上了怎么办? 谁舍得? 嫁到外邦,那就等于是死了,此生怕是都不得回朝。 与死,何异? “不会来,是吗?”元亨转头望着高修知。 高修知是文臣,又是个谋臣,对于大夏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这也是为什么,漠北王派他跟着元亨来大夏议和的原因。 一文一武,文有高修知,武有文君侯。 “十有八九,是不会出现的。”高修知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杯中茶,“四皇子还是别抱希望的好。” 闻言,元亨眼底的光亮逐渐淡下,端起杯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来了吗? 那真是可惜了。 “四皇子,咱是冲着和谈来的,若是能签订议和协议,此番回去之后,您必定……”高修知意味深长的望着他,那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莫要儿女情长,以大局为重。 “你放心,咱们漠北该拿的就得拿,该要的就得要,但有时候若真的僵持不下,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可以做适当的忍让。”元亨是个很清醒的人。 脑子糊涂的,行事鲁莽之人,自不会被漠北王送来,谈此等大事。 事关两国,邦交议和。 成,则友邦互惠。 败,则刀兵相见。 谁不希望再开战,百姓已经不堪重负。 “是!”高修知颔首。 文君侯笑道,“四皇子不必怕他大夏皇帝,有臣在,一定保护您的周全,若是他们大夏敢动咱们使团,定要他们血流成河。” “莫冲动!”高修知慌忙宽慰,“以和为贵,稍安勿躁。” 文君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得看他们大夏的诚意!” 要不然,他可不管那些。 干,就对了。 歌舞起,隋平安缓步而来。 “四皇子?”文君侯努努嘴,“那个刁蛮公主来了。” 高修知叹口气,“没成想,大夏竟也有这般不识礼数的公主?帝后皆已入席,她竟迟了这么久,委实不懂规矩。这样的公主……纵然哪天要和亲,亦是不太合适。” “咱四皇子身份尊贵,才不要这样不讲道理的妇人。”文君侯满脸嫌弃。 隋平安毕恭毕敬的行礼,“父皇,母后。” “不成规矩。”隋宗风很不满意,“教习的嬷嬷太不像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心里都没数吗?” 隋平安面色青白,“儿臣知罪。” “入席。”隋宗风瞧了瞧她的脸。 厚重的脂粉,已经掩去了面上的巴掌印。 如此,隋宗风面色稍缓。 “平安,过来。”皇后长孙氏招招手。 隋平安旋即凑到了自己母亲身侧,委屈的轻唤,“母后……” “别担心,父皇母后是最疼你的。”皇后温柔浅笑,“但你也得学着懂事了。” 更何况,底下还有丞相长孙拾撑着呢! 第339章 透过她,看见了谁? 瞧着这境况,元亨止不住冷笑两声,“看看这大国风范,听着倒是想给咱漠北道歉,可这会瞧着,却像是在示威。” “这便是博弈。”高修知低声说。 元亨不说话,就这么冷眼看着,管他什么博弈不博弈,他是个只注重事情结果的人,至于这过程嘛……那就各凭本事吧! 席上,说的都是场面话。 事实上,漠北的人瞧不上大夏,大夏的人也瞧不上漠北。 一个自诩大国,一个自诩强盛。 低头是不可能低头的,但在时局僵持的情况下,可以稍作退让。 “平安?”皇后瞧了一眼隋平安。 隋平安面色微变,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杯盏,身子微微绷直,可想而知内心深处的愤怒。 瞧一眼满堂文武,看一眼席上的百官。 面子里子,还有未来,都搁在了明面上,由不得隋平安选择,她若不做到帝王许诺过的事情,那么这位宜归公主,就会成为史册上的一笔墨。 “去吧!”皇后低声说。 隋平安转头,瞧着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的容九喑,以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都怪你。” 见状,容九喑敛眸不语。 这件事终究是她自己去解决,他没必要跟她计较什么。 端起杯盏,隋平安提着裙摆,缓步朝着元亨走去,纵然是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扬起笑脸,摆足了大夏公主的架势。 “四皇子。”隋平安一开口,四下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大夏的公主殿下。”元亨端起了杯盏,目光不善,唇角带着轻蔑的笑意,“公主殿下果真是雍容华贵,容色甚美。” 第326章 闻言,隋平安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杯盏,“之前不知是四皇子,多有得罪,还望四皇子海涵,这杯酒便敬四皇子,愿你我能化干戈为玉帛,大夏与漠北永修邦交。” “公主殿下如此真心实意的道歉,我漠北也不是小气的。”元亨站起身来,“此杯敬大夏的皇帝陛下,也敬公主千岁,愿大夏与漠北能永修长好,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说着,元亨仰头将杯酒一饮而尽。 隋平安扬起头,将杯酒饮尽。 一转头,席上的文武百官皆暗自窃笑,可想而知众人心中所想。 之前纵然是百官上谏,帝王都不曾让这位宜归公主受过半点委屈,可现在呢?亲自去给漠北四皇子道歉,别的不说,单单这一点态度的改变,就足以说明,公主殿下在皇帝的心里,也不是全然无可替代。 “公主殿下可以回去了。”元亨说。 隋平安面色铁青,持着空杯盏转身,落回原位,转头狠狠刀了容九喑一眼,“你满意了?” “此事跟卑职没有任何关系。”说着,容九喑上前,为隋平安斟满酒杯,“如此,公主殿下可满意了?” 隋平安:“……”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容九喑放下酒壶。 隋平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吐不出,可瞧着他那张清隽无双的容脸,又将这股子怒气生生咽了半数回去。 “使臣不计前嫌,朕深感欣慰。”隋宗风笑着举杯,“既是漠北有意与我大夏缔结邦交,我大夏自当尽展大国风度,好好款待使臣的到来。来,今夜不谈国事之论风月,为使臣接风洗尘,愿两国永世修好。” 音落,满席文武百官皆高举杯盏。 附和声,此起彼伏。 刹那间烟花绽放,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丝竹管弦之音,满堂歌舞尽情舞。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推杯换盏之间,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觥筹交错,酒不醉人人自醉,使团众人喝得多了,最后便也与大夏的臣子厮混在一起。 娇俏的宫娥被牵来拽去,娇羞的落在了怀里,媚眼含笑,笑靥如花…… 唯有元亨和高修知两个人,仍是端坐原位。 一个是喝不醉,一个是酒不沾。 容九喑偏头看过去,心头微恙,转而又抬眸瞧着端坐上方的帝王,只瞧着帝王的目光,亦是落元亨和高修知身上,可见心中忌惮。 原以为,漠北多为莽夫,谁知竟也有沉得住气的皇子,以及心有玲珑的臣子。 对于大夏来说,这不是好事。 莽夫倒是好对付些,可眼下瞧着,都不是省心的主。 回过神来的时候,隋宗风转头看向容九喑,恰容九喑抬头,二人目光一对,容九喑旋即俯首垂头,不敢直视龙颜。 隋宗风长长吐出一口气,终是别开了视线,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贵妃低低的开口,“皇上,您仔细身子,莫要贪杯。” “嗯!”隋宗风起身,“朕有些不适,先走,尔等好好陪着使团尽兴。” 说着,贵妃赶紧起身,搀着隋宗风离开。 皇后长孙氏原是想走的,奈何这手刚扶上,就被隋宗风拂开,她的手当即落了空,至此哪儿还能再靠近皇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贵妃得势。 “娘娘?”底下人轻唤。 皇后抬头,恰瞧见醉醺醺的丞相长孙拾。 方才的情景,长孙拾看得一清二楚,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好像浑不在意,又好似略带嘲讽。 但这神色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皇后面色稍霁,端起桌案上的杯盏,将酒一饮而尽,其后扶着桌案慢慢站起身来。 “母后?”隋平安快速上前,搀住了皇后,“我扶着您回去。” 皇后点点头,仿佛是累极了,又或者是微微醉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办倚着隋平安,亦步亦趋的往外御花园外走去。 身后,宫宴还在继续…… “母后?”隋平安神情担虑。 皇后转头看她,宫灯之下,目光微恙,她伸手轻轻抚上隋平安的脸,眸底泛着盈光,嗓音哽咽,“真像啊……” “母后?”隋平安不解。 皇后撤回手,兀自摇摇头,由身边的嬷嬷搀着,晃晃悠悠朝前走去…… 直到皇后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隋平安才回过神来,冷不丁转身,望着站在背后的容九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冷声问,“我像谁?” 容九喑抬眸,不温不火的回答,“回公主的话,您自然是像……皇后娘娘。” 像母后? 不对,母后的眼神不对。 第340章 真是要老命了 这个问题存在隋平安的心里,不是一日两日了,很久之前她就觉得有问题,父皇经常看着她发愣,可看到母后的时候,私底下会浮现出嫌恶之色。 都说爱屋及乌,可隋平安看得出来,父皇不喜欢母后,但又如此的宠爱她这位公主殿下,委实有点匪夷所思。 母凭子贵,难道是这个缘由? 可是,父皇也不喜欢母后生的五皇子,他们之所以需要个皇子,只是因为长孙家和帝王家的某个约定?又或者是承诺?更可能,是一种弥补? 隋平安说不上来,想起母亲方才的眼神,便觉得膈应得慌。 第327章 “母后?”隋平安盯着容九喑。 人人都说,她长得像母后,可母后方才那话,分明另有所指…… “公主若是没别的事情,卑职……” “你作甚急着要走?”隋平安坐在了栏杆处,好整以暇的瞧着他,“出宫?” 容九喑俯首,“东辑事的事情,不需要跟公主汇报。” “放肆!”隋平安低喝,“我是公主。” 容九喑抬了一下眼皮子,就这么凉飕飕的看着她。 正因为是公主,所以此刻她坐着,他站着。 正因为是公主,所以他忍着,她活着。 要不然的话,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帝王的宠爱,让她活到了现在。 “卑职告退!”容九喑行礼,也不管隋平安是否应允。 他是东辑事的人,方才是奉命留在宫宴上,隋平安还真以为是他怕了她?呵,一个空有宠爱却没有实权的公主,能有什么分量? 何况现在,帝王似乎对公主不满,这份宠爱……多半也维持不了太久了。 “容九喑?”隋平安气得直跺脚。 容九喑压根没搭理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给本公主等着!”隋平安咬着牙。 月蝶吓得不轻,这可是东辑事的二把手,谁敢轻易招惹?是以这一路上,她都不敢吱声,现如今人都走了,公主还这般不依不饶,万一来日有个好歹…… “公主?”月蝶低唤,“还是先回去吧!” 漠北使团在宫里,谁知道还会不会惹出什么祸来? “你说,他这张脸是真的假的?”好半晌,隋平安忽然挤出来这么一句。 月蝶愣了愣,“公主?” “没什么。”隋平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御花园的方向,抬步就往外走。 这些漠北的莽夫还在宫里,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不愿瞧见元亨,元亨又何尝不是心生厌恶。 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呢? 刁蛮公主,任性无礼。 骄纵至极,冲动无脑。 思来想去,她除了这一副好皮面,似乎也没什么长处了…… “殿下?”高修知低唤,“皇帝和公主都走了,咱也该走了。” 元亨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文武大臣身上,“宫宴委实无趣,好生准备着,过两日的朝堂之上,必有一番唇枪舌战,到时候就是你发挥的好时机。” “是!”高修知颔首。 奉命而来,自当尽心尽力。 “可惜了!”元亨放下杯盏,徐徐站起身来。 还以为能见上一面呢? 及至元亨等人离去,殷父这才放下手中杯盏,默默的吐出一口气,算是心头的一块巨石落了大半,惟愿过两日的朝堂之上,议和之事能痛快进行,千万不要和劳什子的亲! 当然,和亲也可以,送那个刁蛮公主出关也行,千万不要轮到什么贵家女子,否则真的要他老命了…… 第341章 查到了萧家的头上 宫宴结束,文武百官接二连三的出宫,各自心里的石头算是暂且放下,至少就目前情况来看,这漠北的四皇子没看中任何女子。 夜色沉沉,正是归家休息的好时候…… 当然,萧长陵是没有资格参加宫宴的,但温枳也没给他进门的机会,这会只能歇在锦瑟处。 烛光葳蕤。 温枳合上账册,瞧了一眼端着夜宵进门的四月。 小丫头嘴角带着笑,好似又揣着什么小道消息。 “笑成这样,可是有什么好消息?”温枳笑问。 四月将燕窝粥搁下,凑到了温枳边上,神秘兮兮的说,“听锦瑟房里的人说,那位今夜有点温热,好像是被吓着了,十有八九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起热了?”温枳不敢置信。 四月点点头,“是。奇怪的是,不敢请大夫,只让锦瑟在边上伺候着,还不许底下人乱嚼舌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生病了也不敢请大夫?”温枳诧异,“这是什么毛病?吓着?谁吓着他了?怎么吓着了?” 四月想了想,“要不然,奴婢找万里打听一下?” “留心着便是,打听就不用了。”温枳端着瓷盅,慢条斯理喝着燕窝粥,“他的那些腌臜事,我没兴趣知道,只要别耽误我赚银子就行。” 四月颔首,“奴婢明白,只留意不打听,但这事肯定有蹊跷。” “今晚宫宴结束,明日使团会在城内闲逛,让陈叔他们小心点,免得惹祸上身。”温枳叮嘱。 四月笑了笑,“小姐放心,那边都会注意的。” 漠北使团可不是好惹的,现如今满上京都在传,宜归公主失宠的缘由,便是因为那位漠北四皇子,但凡跟他们扯上关系,断然不会有好结果。 歇息的时候,温枳瞧了一眼窗外,听人说,今夜萧三公子又去了花楼…… “小姐,怎么了?”四月不解。 温枳褪去外衣,兀自摇摇头,“没事,关好门窗。” “是!” 门窗紧闭,今夜应该可以睡得踏实吧! 风平浪静。 翌日晨起,四月悄悄去听了一耳朵,说是黎明将至,萧长陵的烧可算是退了,这会早已拾掇妥当去了六部衙门。 “瞧着好像没什么异常。”四月仔细的为温枳挽发。 第328章 温枳坐在梳妆镜前,把玩着手中的一枝春,瞧着那赤金色的流苏随风摇曳,眉眼间凝着些许淡然之色,好似对四月的话充耳不闻。 “小姐?”四月低唤,“您怎么了?” 温枳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不闹事自然是最好不过。” 说着,便将一枝春递给了四月。 鬓边海棠正盛,一枝春斜簪入髻,更添娇色。 今日的街头尤为热闹,百姓们竞相走上街头,瞧着那些漠北的人,穿着奇装异服在街头闲逛,就跟看猴似的,盯着这些个漠北之人。 往日里,可没有这样好看的景象,如今倒是新奇得很。 温枳前脚走进临风楼,高旭后脚就跟了进来。 以至于一时半会的,陈叔和温枳都有些回不过神来,雅间里的众人,一个两个的大眼瞪小眼,略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所谓。 “高捕头?”陈叔率先开口,“您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茬的?” 高旭:“……” 听这话的意思,高旭也不是傻子,自是清楚他们的意思。 “温少东家。”高旭拱手揖礼,“实不相瞒,此番前来的确是有事相求,不,说是有事相求,其实也是有事相告。” 温枳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叔也有些懵,不明白高旭到底想说什么? 想了想,四月默默的合上房门,仔细的站在了门口位置,免得闲杂人等靠近,听见不该听的,看见不该看见的。 如此,高旭再度拱手,“此事可能是萧三公子有关,是以……此前承了温少东家的情,咱也不是无情之人,自然是要提醒温少东家的,万一此事不吉利,伤及温少东家,便是咱的不是。” “跟萧家有关?”陈叔第一时间紧张起来,“高捕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跟萧家有关?” 温枳想了想,做了个请的动作,“四月,奉茶。” “是!” 高旭坐了下来,将此前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陈述了一遍,大致意思说得很清楚,这陆邦和金盛此前都是跟在萧三公子身后,混迹上京街头的,现如今一个疯了一个死了,若是当中有什么仇家,或者是因着什么缘故被杀被害,再牵连到萧家…… “萧家也就罢了,没得牵连到小姐。”陈叔面色黑沉。 萧家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好事轮不到,腌臜之事一大堆,真是晦气! “正因为怕连累到温少东家,所以在下便来知会一声。”高旭面色诚恳。 此前温枳便已经表明态度,萧家与温家是两家,她纵然是萧家妇,却也只做温家人,是以高旭才会来提个醒,要不然的话……高旭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多谢!”陈叔赶紧感谢。 温枳俯首表示谢意,“如此,多谢高捕头,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帮忙倒是算不上,只是我这心里有些疑问,还是想问一问温少东家。”高旭似乎是有些犹豫,几番抬眸瞧着温枳,面上略显讪然。 温枳端起杯盏浅呷一口,“高捕头,我们也算是熟人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这儿没什么外人。” “如此,那我就冒犯了。”高旭开口,“萧三公子最近可有异样?” 温枳不解,“什么意思?” “金盛被吓得失心疯,一直在嚷嚷着不要杀我。”高旭解释,“我寻思着,是不是他们招惹了什么仇人?萧三公子之前一直同他们厮混,可现在却与他们不相往来,着实有些怪异。” 温枳不说话,这事……真的没办法说。 “再然后有人瞧见,金盛当时是跟着两人一起去找胡田的,可后来发现了陆邦的尸体,那两人……”高旭皱了皱眉头,“实不相瞒,可能是萧二公子。” 温枳抬眸,“亲眼所见?” “道听途说。”高旭摇头。 纵然没有真凭实据,可温枳心头还是咯噔了一下。 萧长陵在查萧长赢的事情? 查到了李原的死? 查到了胡田和金盛的头上? 谁知,早就有人对他们下手了…… 第342章 小字,逢君 陈叔兴许不知情,四月也不明所以,但温枳这心里却沉甸甸的,如同揣了一只兔子,好似随时都会蹦跶出来,甚至于咬人一口。 “萧长陵在查……”温枳顿了顿,“这怎么可能呢?高捕头,我这、我有点懵。” 高旭忙解释,“少东家莫要介意,我这厢也只是猜测,毕竟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很多道听途说也只是传闻而已,做不得真。” 话是这么说的,但温枳心知,高旭这是在宽慰。 实际上,高旭能在她身上试探,就足以说明高旭的心里,已经有几成的把握,现如今她表现得如此慌张,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想必是能糊弄过去的。 诚然,高旭还是信了。 毕竟这件事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奇奇怪怪,但有一点可能是真的,那就是萧家两兄弟在争夺府里的掌家大权,所以私底下相互较量,各自寻找彼此的把柄拿捏。 高门宅邸,这种事情多不胜数…… 见多了,便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小姐?”陈叔低低的开口。 温枳苦笑两声,“萧家成年的男子,便是萧长陵和萧长赢两兄弟,有时候……温家就我一个女儿,这些个手段都是我没见过的,我也没办法与你说什么。” 第329章 “我明白!”陈叔叹口气,转头望向一旁的高旭,“高捕头,有些事情还是别问了,您该怎么做就这么做,小姐虽然是萧家妇,但她也是温家的少东家,有些事情落不到她身上,您只管放手去做就成。但是明面上,还望高捕头和知府大人,能给温家留几分薄面。” 高旭点点头,“那是自然,诸位放心便是,我之所以提醒温少东家,也是念着温少东家的情分,当日若不是温家,那些事不会这么快结束。” 这份人情,钟光岳也是记在了心里。 “多谢!”温枳行礼,“至于萧三公子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但我家夫君这里许是单纯的好奇,杀人是断然不敢的,这点可以放心。” 高旭自然晓得,萧长陵那性子,别说是杀人……杀鸡都不敢。 “我知道。”高旭颔首,“不过该查的还是得查。” 温枳想了想,“照着高捕头方才的意思,还少一人?” “胡田不知去向。”高旭说。 温枳望着陈叔,“留意点。” “是!”陈叔应声,“温家商行与诸多商贾都有往来,想必留意一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高旭感激至极,“多谢!” 胡田不可能凭空消失,若还在上京附近的话,肯定是躲起来了。 躲藏倒是没什么,但是吃喝拉撒睡都是个问题,总不可能辟谷不食,彻夜不眠吧?那凶手说不定就在哪儿盯着呢! 有温家的人盯着,想必能尽快的找到人…… “我这厢还有事,就先走了。”高旭拱手,“若有什么线索,可尽快派人来府衙通知我,在下感激不尽。” 温枳颔首,“是,早点抓住凶手,咱们也早点安心。” “是这个理儿!”高旭抬步往外走。 陈叔送人出去,温枳坐在房内,唇角的笑旋即压了下来。 “小姐,这几个人之前都是跟着三公子的,现如今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还有一个不知所踪,那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三公子了?”四月有些心惊肉跳。 温枳摇头,“不会。” “小姐如此肯定?”四月诧异。 温枳舔了舔唇瓣,没有吭声。 是的,她可以肯定,不管凶手是谁,都不会动萧长赢。 但是萧长陵怎么会掺合进去呢? 他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扈州城的时候? 还是近期呢? 温枳有些想不明白了,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开窍了?还是说,又是家里那几个长舌妇在挑唆,以至于他开始一门心思的,夺萧家的掌家大权? “小姐,洛大人来了。”陈叔回来。 乍听得“洛大人”这三个字,温枳有些没反应过来,待瞧见洛时节笑盈盈的进门,这才止不住扬唇起身,赶紧给洛时节行礼,“大人!” “哎哎哎!”洛时节赶紧伸手拦了一把,“这儿没人,可不敢受恩人这般礼。” 温枳岂敢当得“恩人”二字,“大人言重了。” “此前我身无长物,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如今不再是白衣,若是临风楼或者是温家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洛时节一定竭尽全力。”洛时节躬身揖礼。 温枳赶紧回礼,“使不得!” “应该的,应该的!”洛时节笑道,“人多的时候,你称我一声洛大人也就罢了,无人之处咱就以故友相称。重新介绍一下,我姓洛名时节,字逢君,温少东家以后可与我母亲一般,呼我小字。” 温枳愣住,“这……” “莫不是,温少东家嫌我出身卑微,见识过我的狼狈,所以不愿与我相交?”洛时节有些神情黯然。 温枳慌忙摇头,“非也非也,实在是高攀不上,我温家乃是商贾,士农工商……” “天下行当本无贵贱,贵贱只在人心。”洛时节打断她的话,“高高在上,若无良善怜悯之心,与禽兽何异?卑贱如泥,却是日行一善,处处与人为善,那便是高贵。洛某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不是迂腐酸臭之流,还望温少东家放心。” 温枳笑道,“你让我唤你小字,却一口一个温少东家,这是什么道理?” 洛时节一怔,转而笑出声来,“是。” 正说着话呢,底下传来了吵闹声。 伙计着急忙慌的冲进来,就跟活见鬼似的,“掌柜的,底下又闹起来了。” “谁?”陈叔问。 伙计满脸嫌弃,“还不是萧家和殷家那两位,走到哪儿吵到哪儿,连一碟花生米都要干个你死我活的,真是脑瓜子都疼得嗡嗡的。” 大堂内。 萧姿与殷茵面对面坐着,大堂内这么多张桌子,偏生得两人都要捡这靠窗的位置,谁也不肯相让,一碟花生米送上来,她要,她也要,冷不丁打翻在地,谁也别想吃。 边上的食客面面相觑,全是看热闹不敢吱声的。 “你就非要跟我作对?”萧姿咬牙切齿。 殷茵双手抱臂,笑盈盈的坐在那里,“我先来的,先坐的这位置,结果你一来就要抢,让大家来说说,到底谁不讲道理?” 第343章 歹毒的女人 “我此前就在这里等着,只不过是走开了一会。”萧姿其实有些心虚,毕竟当时自己都走了,后来又回来坐在这个位置,自然是……没了份。 第330章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殷茵,所以这会她是不会让步的。 为什么? 因为,萧姿不是好人。 “走开了就不算。”殷茵理直气壮。 她来的时候,这位置就没有人,坐下来之后点了菜,萧姿才进来,这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她虽然不屑跟萧姿在大庭广众哔哔,但萧姿若是执意如此,自己也不会退让。 本身,自己就占理。 “哼,那就拼桌咯。”萧姿冷笑两声,“我就不信,你不膈应。” 这还真是没办法! 拼桌之事,实属正常。 殷茵嗤笑两声,“这是想蹭吃蹭喝吗?” “我又不是吃不起。”萧姿白了她一眼。 殷茵没想到,这萧姿如此不要脸,不由的低哼一声,“我又不是没被膈应过,你爱坐就坐,谁还没个膈应的时候?小二,上菜!” “四皇子?”高修知跟在元亨身后,站在临风楼的街窗外,瞧着这争执的一幕,不由的眉心微凝,“就是她吗?” 四皇子要找的人? “如何?”元亨问。 高修知想了想,“殿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元亨抬步往前走,打算绕过去,从正门而入。 高修知笑了笑,“真话是,街面上流言蜚语不断,殿下这一步迈进去,纵然来日要和亲的不是她,这姑娘怕也得成陪嫁,殿下可忍心?” 脚步一顿,元亨陡然转头看他,站在了街角位置,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元亨眯起眸子。 高修知又道,“意思就是,靠得越近……伤害越大,您没瞧见对面那姑娘,总是时不时的瞄向门口位置?来之前,殿下不摸清楚这姑娘的喜好,没弄明白她的恩仇,怎么敢贸贸然靠近呢?” 闻言,元亨沉默。 “您要是进去也成,唯有一点,不要出手。”高修知提醒,“虽然那姑娘生得不错,殿下也有所意向,但若是真心欢喜,理该放过她。若是她与殿下两厢情愿,自另当别论。” 可这贵家女,放着富丽堂皇的上京不住,跋涉千里去漠北和亲,委实太糟践人了…… 和亲是联姻,不该放入真实的感情,否则那天破坏了协议,这联姻之人就会成为阵前祭旗的祭品,有感情的下不去手,到时候生不如死,没有感情……才能无所顾忌。 高修知善意提醒,不是因为怜香惜玉,而是为了漠北,也是为了元亨。 两人以漠北的话语交谈,自不怕被人听了去,周遭百姓都听不懂,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明白说了什么? “殿下还要进去吗?”高修知问。 元亨抬头,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瞧见萧姿转头张望的神色,不由的心头微沉,“这是谁家的姑娘,如此心思歹毒?” “萧家的。”高修知回答,“一个没落的将,军府,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好死不死的僵活着,没有荣耀,但还有点家底,只等着来日被其他世家吞没。” 元亨眯了眯眸子,“不知天高地厚。” “是!”高修知点头。 蓦地,元亨转头看着他,“萧家?是萧长君……” “正是!”高修知意味深长的笑着。 元亨干笑两声,“我还以为是哪个萧家呢?却原来……果真是一路人!” 第344章 搜身 “算了!”元亨顿住脚步,“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罢,我就不去给她添堵了,也免得……”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元亨便拧起了眉头。 什么叫冤家路窄? 这便是了。 高修知也瞧见了,不由的扯了扯唇角,可不就是那位刁蛮公主吗?他们漠北的四皇子,还在这位公主的抚上挨了几鞭子,最后却被大夏的皇帝,三言两语就给揭过去。 对于这件事的处置方式,其实漠北使团都不满意,尤其是以文君侯为首的武将,一个两个都气愤难当,若不是元亨和高修知再三提醒,以大局为重,这帮人早就掀翻了天。 “不是说禁足吗?”文君侯方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可就按捺不住了。 他们这些人原是要找皇帝和公主算账的,后来说是禁足才算罢休,可现在……隋平安居然出现在街头,这不是打他们漠北的脸吗? “这几鞭子,我到底是要讨回来的。”文君侯提着剑就要往上冲,却被高修知一把拽住。 见状,文君侯急了,“你拽着老子做什么?难不成你是他们的人?咱们四皇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她敬一杯酒,就算完事了?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你急什么?”高修知叹口气,“我们是来议和的,不是来闹事的。” 文君侯眉心狠狠皱起,“就这么完了?” “闹是肯定要闹的,但是得把漠北的利益最大化,既然是送上门的把柄,为什么要让自己处于劣势呢?咱应该好好把握。”高修知松开手,轻轻掸了掸文君侯被拉皱的袖口,“没瞧见,是穿着常服出来,鬼鬼祟祟的吗?这说明什么?” 元亨呵笑,“说明是偷偷跑出来的,抗旨不遵!” “抗旨?”文君侯好似明白了什么,看了看高修知,又瞧了瞧自家四皇子,“若是这事传到了大夏皇帝的耳朵里,会有什么后果?” 元亨双手抱臂,站在原地。 第331章 “这是大夏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乃皇后所出,为正嫡公主,所以这般有恃无恐。”高修知叹口气,“可惜了,天之娇女,却是个不懂事的,到了这会仍是只顾自己。” 元亨倒不觉得可惜,“天之娇女又如何?视大局如无物,终究也只是个废物,尽享荣华富贵,却不知为帝王分忧,早晚会被厌弃。帝王宠爱,也不知是福是祸?” 有句话是对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此刻的隋平安,还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发现,毕竟乔装易容,谁还能认得出她呢?可天晓得,她是乔装易容了,但月蝶没有。 小丫头一直跟在隋平安左右,此番更是寸步不离,处处维护,傻子都该知道,这是哪位神佛?! 街头有认得公主的贴身随婢,自心生疑虑,但也不敢多说,免得惹祸上身。 可漠北的人不一样,这是结了仇的人,哪儿能轻易放过? 隋平安恣意惯了,虽说是禁足,但没有宫中侍卫军驻守,是以公主府内外还是她做主,想出来自然就能出来,谁也不敢拦着。 乔装易容,在外头溜达一圈,回头出城骑马,到城门关闭之前再回来。 因着漠北使团在京,所以今夜有灯会。 花灯游园会,必定万分热闹…… “公主,咱还是回去吧?”月蝶担心得不行,为了避嫌,公主连近身随侍都没敢带着,只允了她一人跟着,“这要是让人瞧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皇上会怪罪,到时候可就不只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隋平安不以为意,“我现在这般模样,除了你……谁能认得出来?何况身边连个随侍都没带,没人会在意我,你且自然一些,莫要露了马脚便是。” “可是……” “再废话就给我滚回去。”隋平安不高兴了,“闭嘴。” 月蝶讪讪的闭了嘴,没敢再往下说。 公主始终是公主,自己始终是奴才。 “跟上!”隋平安这会也没了别的行至,大步流星的朝着城门口方向走去,青天白日的确有些危险,横竖漠北的人只会在城内转悠,那便出城再说。 到了天黑再回来,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简直不要太痛快! 思及此处,隋平安加快了脚步。 蓦地,有人撞了她一下。 “放……” 还不等隋平安开口,月蝶赶紧上前护着。 然,还不等月蝶开口,对方已经快速离开,压根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 月蝶愣了愣,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主子,奴婢觉得这事有点怪怪的,要不然咱回去吧?” “胡言乱语什么?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被撞一下不是很正常吗?莫要大惊小怪,草木皆兵。”隋平安压根灭在意,继续朝着城门口而去。 月蝶战战兢兢,心里乱糟糟的,跟做贼似的望着周围。 眼见着是要到城门口了,骤见着有巡逻的官军快速跑来,紧接着便将二人团团围住,“就是她们?” “对,就是他们!”来的是个生面孔,但肯定是漠北的人。 因为服饰,因为五官。 月蝶心头一沉,隋平安这会也是慌了,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要皮面不撕开,她就不是宜归公主,这事就不会被捅到父皇那里。 只要父皇不知道,她便不会有事…… “没错。” 听得这回答,军士面面相觑,为首的小队长瞧着月蝶,只觉得眼熟。 底下人有认出月蝶的,赶紧上前,伏在了队长耳畔低语。 下一刻,气氛有些尴尬。 纵然不是公主站在跟前,饶是月蝶这位公主随婢,亦是足够分量,万一这丫头回去,在公主跟前瞎嚷嚷,那他们这帮人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漠北使团也不是好招惹的,皇帝因为此前之事,连公主都禁了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下子,军士们有些慌了。 左右为难,进退两难。 帮谁,都落不得好下场…… “怎么回事?”月蝶冷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军士赶紧上前解释,“双方肯定是有误会,这位是四皇子身边的侍卫,说是你们与人合谋,拿了钱袋。” “什么钱袋?”月蝶愣住。 隋平安也愣了,她出门从不带钱袋。 “就是她们。”对方用生硬的大夏话语,言之凿凿,“搜身!” 第345章 把她送进去了 搜身? 那可是断然不敢的。  “谁敢?”月蝶冷喝。 好歹也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让人搜身?再说眼前的情况,公主乔装易容,抗旨不遵出了公主府,这要是让人发现,那该如何是好? 抗旨不遵这罪名,公主兴许只是受罚,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十有八九会掉脑袋。 看护不利,罪加一等! “为何不能?”男人仿佛不明白,一脸迷蒙的望着军士,“你们大夏,不抓贼?” 月蝶急了,“什么贼?我们这里哪儿有贼,谁偷你东西了?你可有证据?空口白牙的,上来就诬陷他人,纵然是漠北使团又如何?凡事不都讲一个理……” 话音还没落下,那男人忽然就冲了上来,一下子扣住了隋平安的手腕,冷不丁从扯下,挂在她后腰位置的钱袋。 第332章 钱袋很轻,里面只是两张银票,是以挂在身上也没什么感觉,但现如今被当众找到,着实叫人百口莫辩,实在是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我的!”隋平安惊呼。 男人哼唧两声,“这是我的。” 月蝶:完了! 的确,完了。 “看到了吗?”男人掂量着手中的钱包,“她们,是贼!” 话语虽然不顺溜,但说出来的意思却是很清楚明白的,若是此刻不予以处理,闹到了朝堂之上,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军士。 为什么? 因为坐视不理,对漠北使团不敬。 人家是来议和的,你却不当回事,到时候漠北王一怒之下发动战争,这祸国殃民的罪责……谁来承担?遗臭万年之名,谁敢担当? “我们不是贼,我们……”月蝶真的是有苦难言,又急又气,转头看着自家主子,更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吐不出。 这哑巴吃黄连的滋味,隋平安算是领教到了,可她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否则的话…… “这事……”为首的军士有些犹豫,“咱这儿说了也不算,还是去府衙一趟吧!” 毕竟偷盗之事,得去府衙那边澄清方可。 “去府衙就去府衙!”隋平安冲着月蝶使了个眼色。 到了府衙之后,月蝶可自行去找知府钟光岳,到时候钟光岳必定会想个由头,放了她们二人。 只是,隋平安没想到的是,到底是自己大意了,钟光岳并不在府衙,二人被送进府衙之后,因为盗窃之事,直接入了审讯房,等着查察之后再行定罪。 钟光岳不在,师爷也不在,连高捕头都跟着出去了,底下那些人哪儿敢做什么? 主簿在这边记录了口供之后,便让众人等着,军士们当然不敢多待,毕竟还得巡逻城中,岂敢擅离职守,是以留了姓名之后便各归各位。 眼下房间里,只剩下隋平安主仆,以及一个衙役,与那个漠北来使面面相觑。 “到底放不放人?”隋平安急了,这要是耽误下去,自己的身份暴露,那还得了? 月蝶亦是急不可耐,“我们没有偷窃,为何要留在这里,我是公主府的人,出门替公主办差,你们若是有什么事,可去公主府查问,我没空在这里与你们废话。” “公主如今在禁足,我等岂敢打扰?”衙役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去公主府,是想找死吗? 月蝶转头望着自家公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要么暴露身份,回去承帝王的雷霆怒火。 要么继续僵持,在这里等着钟光岳回来,然后再做周旋。 隋平安扭头瞧着那漠北男子,血气上涌,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连带着指尖都在颤抖,明知道这可能是对方故意为之,甚至于对方可能已经认出了自己,但她有苦难言。 只要这张假面被撕下,后果…… 隋平安,欲哭无泪。 府衙内僵持着,府衙外笑盈盈。 元亨转头看着高修知,“你觉得她会老实待着?” “公主终究是女子,她所有的依仗只是帝王宠爱,别看她骄纵恣意,实则手里无权,若是哪天真的触怒了帝王,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高修知负手而立,淡淡然的笑着,“自古无情帝王家,尤其是在大夏,女子是作为依附的存在,如果成为弃子,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元亨沉默着,没有说话。 “别看宫宴上只是敬了您一杯酒,可在文武百官看来,这是失宠的征兆。这位高高在上,骄纵无双的公主殿下,在帝王眼里不如万里江山来得要紧。”高修知继续说,“她现在只要稍稍再犯个错,那么文武百官可就有话说了!” 新账旧账一起算,不知道这位宜归公主,担不担得起呢? “让她在里面好好待着吧!”元亨转身离开。 高修知旋即跟上,却被文君侯拽住了胳膊。 “老高,高啊!”文君侯笑盈盈的开口。 高修知拂开他的手,“大庭广众的,莫要拉拉扯扯,回头让那些大夏的人瞧见,又要生出事端。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她不是喜欢不讲道理冤枉人吗?这几鞭子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让她在里面好好吃点苦头吧!” “这府衙里的人,敢动她吗?”文君侯皱眉,“那可是公主!” 高修知伏在他耳畔低语两句,“明白了吗?” “明白!”文君侯点点头,“不是难事。” 不就是往宫里递个消息吗? 简单! 临风楼上。 温枳合上了窗户,转头瞧着身后的陈叔,“漠北的人,竟也没有想象中的爽气,瞧着也是些睚眦必报之流。” “这是大夏的地界,他们不敢明着来,但也不会吃亏。”陈叔回答,“要不然的话,任由大夏骑在头上,不拿捏点把柄,他日上朝的时候,如何能占据上风?” 在别人的地盘上,与别人谈买卖,是需要本事的…… 第346章 今天都是小尾巴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温枳坐定,“不过,公主不是这些漠北人的对手,若是……怕是要吃大亏。” 陈叔颔首,“今夜有花灯,小姐要去看吗?若是要去,我便让人远远的跟着您,毕竟人多,得确保您的安全,不可大意。” 第333章 “花灯?”温枳想了想,转头望着四月,“许久不曾出去玩了,是不是有些心痒痒?” 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她与四月是哪儿热闹往哪儿凑,如今因着嫁入了萧家,真真是琐事缠身,着实许久不曾出去散心了。 “小姐若是喜欢,奴婢自然喜欢。”四月笑道。 温枳深吸一口气,“那便去吧,热闹热闹。” “是!”四月行礼。 陈叔转身便去安排,走下楼梯的时候,瞧见这底下膈应的两人,无奈的皱了皱眉。 掌柜凑了上来,“都不肯走,就这么相互看不对眼的坐着,所幸没有闹其他事,便也随她们去了,只是可怜了周遭的食客,兴许有些倒胃口。” “不妨事。”陈叔道,“咱开门做生意,来者不拒。” 掌柜点点头,“好!” 等着一顿饭都吃完了,萧姿也没瞧见漠北的人进门,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又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只得给了饭钱,哼哼的离开。 “小姐?”落雪在边上跟着,“咱是回府吗?” 萧姿可不想回去,宅子里乌烟瘴气的,萧珏整日病怏怏,丁舒真如今在养伤,面上瞧着血淋淋的,大夫说就算痊愈也会留疤,让人看着就恶心。 “去江府。”萧姿抬步就走。 可到了门前,她又开始徘徊了。 若是就这样去找他,会不会有点失礼? 毕竟是个女子,这般主动的话,在他眼里会不会变成轻浮的女子? 思及此处,萧姿犹豫不前。 进? 还是不进呢? 殷茵摸着下巴,扒拉着墙角,瞧着奇奇怪怪的萧姿,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门宅邸,“她来这儿干什么?这里面住着什么人?” “能和她搅合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红英说。 殷茵煞有其事的点头,“改日打听一下,我倒要看看,萧姿想干什么?” “是!”红英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好奇的盯着,直到萧姿在江府外头绕一圈,又讪讪的离开,这才挠挠头,面面相觑的走开。 若不是今夜有花灯会,殷茵定然会继续跟下去。 呵,真是奇怪! 上京怪事多,又不差这一桩两桩的。 眼见着天色将暮,温枳想着去一趟满庭芳,看看那边的进度,其后再看看春娘的状况,可没想到的是,拐了两个弯,居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 “好像是李大人?”四月低声说。 温枳“嘘”了一声,提着裙摆压着脚步声,蹑手蹑脚的往前走,这帮人一出现绝对没好事,还是小心点为好。 没错,是李常安。 这小子往日里都跟在容九喑和崔堂身侧,今儿倒是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下一刻,他左顾右盼,推开了巷中一道门。 这应该是谁家的后门,往日里也没什么人进出,门前青苔厚重。 “他进去作甚?”四月诧异。 温枳皱起眉头,左右查看,“应该是他们的暗哨吧?左右没什么人,且单独行动,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难道跟高捕头说的那件事有关? 第347章 幸福的一家三口 “小姐?”四月低低的开口,“咱还是走吧,这东辑事的事情不是谁都可以插手的,但凡多看一眼,倒霉的都只能是咱小老百姓。” 这是官家的事情,不是她们该管的。 “走吧!”温枳点头。 她方才只是好奇,也没想插手,何况哪儿敢插手? 她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各自心里门儿清。 不过,温枳还是留了个心眼,将这位置记在了心里,若是哪天凑巧碰见了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多多少少能避开一些。 主仆二人不敢逗留,快速离开。 不远处,崔堂面无表情的拦住了一人。 “祝桓,你在这里作甚?”崔堂当然知道,这是督主身边的人。 正因为是林不寒的人,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且方才……崔堂已经瞧见了鬼鬼祟祟的温枳主仆,本来是想上前的,但一回头便瞧见了出现的祝桓。 再三思虑,他先拦住了祝桓,至于温枳主仆……不管做了什么,对李常安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大碍,影响不了太多事情。 “你管得太多。”祝桓怀中抱剑,面上无悲无喜。 对于崔堂拦阻之事,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也只是一瞬即逝。说白了,也只是各为其主,其实彼此没什么结怨结仇的,都之事听吩咐办事的奴才,谁也不比谁高贵。 “咱们的人就在附近,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是督主的吩咐?”崔堂知道自己管太多,但眼下得拖延点时间,但愿温枳与四月已经走远。 要不然的话,这事情可就有点棘手了…… “是不是督主吩咐,与你有关?”祝桓深吸一口气,“让开,别逼我动手。” 若真的动手,崔堂未必是祝桓的对手,绝对是要吃亏的。 “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冷言冷语?”崔堂兀自扯了扯唇角,“都是为了督主办事,都是为了东辑事,不是吗?” 祝桓没吭声,越过他朝前走去。 崔堂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剑,如果真的发生点什么,那自己……真的要出手吗?说实话,他心里没底,也没有把握。 第334章 祝桓与容九喑一般,是林不寒亲手教养,除了容九喑……崔堂加上李常安,都未必是他对手,若是真的动手,结果可想而知。 前方,早已没了温枳与四月的身影。 崔堂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用动手了。 “你这是要去哪?”崔堂问。 祝桓顿住脚步,目光阴测测的落在崔堂身上,“东辑事的规矩,需要我提醒你?” 不该问的,别问。 这是规矩。 “是!”崔堂敛眸。 不问就不问,只要别伤着自家爷的小姑娘便罢了,否则他没法跟爷交代。 “你在担心什么?”蓦地,祝桓目色陡沉。 显然,起了疑心。 “前面就是暗哨。”崔堂偏头看他。 祝桓盯着他看了半晌,“你放心,我不会动暗哨分毫。” “那就好!”崔堂抬步离开。 祝桓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 暗哨? 呵。 及至走出去甚远,崔堂才顿住脚步,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好险! 夜色渐沉。 花灯初上。 今夜的上京街头,简直是热闹透顶,往来嬉笑声不绝于耳,入目所见,皆是璀璨流光。 美人立灯下,花容比灯俏。 笑看人间客,轻掩红罗帐。 温枳立在街头,拿起半副狐狸面具,戴在面上,“好看吗?” “好看!”四月连连点头。 说着,温枳将半副小兔子的面具,戴在四月面上,“这样也好看。” “小姐?”四月笑问,“我们就这样吗?” 温枳颔首,“人多眼杂,安全第一。” “是!” 身后,还跟着两个护院。 如此也可以避开一些熟人,免得生出事端。 今夜人多,到处都是挤挤挨挨的。 河边还有人在放河灯,男男女女,欢声笑语不断。 画舫在河面飘动,俊男靓女立在船头,坐在船尾,风吹着衣袂翩然,好生恣意,何其畅快。 “小姐,小心点!”四月搀着温枳登上了画舫。 夜里人多,船上安全一些,也安静一些。 风浪在船头,潇洒坐船尾。 温枳临窗而坐,惬意的将胳膊搭在窗棱上,任由风抚过鬓发翻飞,瞧着两岸杨柳随风摇曳,看船行浪打,拨开两边的花灯随波逐流,光亮忽明忽暗。 四月将一碟瓜子搁在案头,又转头为温枳沏茶。 “欸?”四月一怔。 温枳也瞧见了,“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么热闹的场景,怎么能少了这一家三口呢?” “真是晦气。”四月啐了一口。 岸边。 萧长陵抱着萧珏,边上跟着轻纱遮面的丁舒真,三人正挤过人群,朝着桥头那边行去。 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一家三口呢?! 温枳坐在船上,瞧着那“一家三口”停在小摊前,看着萧长陵为萧珏买了花灯,然后与丁舒真一左一右的牵着萧珏的手,缓步走上石桥。 若是上辈子见着,必定是心血淋漓。 如今平静得出奇,翻不起一丝波澜。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当初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明明一眼就看穿的东西,为什么要自欺欺人?为什么要深陷其中? 就好像,被某种东西牵扯着,挣脱不了一般。 死过一次之后,那种束缚的感觉便忽然消失了,于是乎,连脑子都清醒了,看得明明白白,想得也是清清楚楚。 “小姐?”四月有些担心。 温枳嗑着瓜子,“看热闹挺好。” “小姐,您真的不难过?”四月低声问。 温枳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兀自嗑着,“有人接手,我求之不得,狗男女就该一起成狗,省得来霍霍我!你家小姐我,虽然出身商贾,却也是娇生惯养,用银子浇大的娇花,这样的腌臜东西……配不上我。” “小姐说的是!”四月笑嘻嘻的嗑着瓜子。 一盏花灯而已,她家小姐要多少有多少,才不稀罕这狗男人的东西。 当然,温枳不稀罕,不代表丁舒真不稀罕。 “二郎累了吧?”丁舒真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萧长陵额角的汗珠子。 萧长陵低眉看着萧珏,“珏儿累吗?” “有二叔陪着,珏儿不累。”萧珏奶声奶气的开口,“二叔,我想要那个面人。” 萧长陵笑了笑,弯腰将他抱起,“二叔给你买。” 第348章 萤火虫,走吧! 丁舒真在旁跟着,瞧着叔侄二人的温馨相处,目光在周遭转悠,也不知是不是在找什么?奈何看了一圈,直到目光收敛,也没找到她想找的。 倒是,有些可惜。 “走!”萧长陵牵着萧珏的手,缓步往前走,“回去之后要好好念书,不能再发脾气,耍性子了,知道吗?” 萧珏连连点头,“以前是珏儿不懂事,后来娘教训了我一顿,珏儿现在已经明白了很多道理。二叔,你不要不理我。” “二叔怎么会不理你呢?”萧长陵叹口气,“只要珏儿懂事,好好侍奉娘亲和祖母,二叔对你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萧珏抱住了他的腿,“我什么都听二叔的。” “这孩子……”丁舒真在旁边笑着,“今夜让二郎破费了。” 第335章 萧长陵摇头,“这是兄长留下的唯一子嗣,我这当二叔的,理该疼惜。” “今夜这般热闹,你这样陪着我们娘两,弟妹会不会生气?”丁舒真目光忧虑,“若是她也出来了,万一叫她瞧见,会不会又心生误会?我便也罢了,你兄长战死沙场,若不是为了珏儿,我早就随他去了,可若是影响你们夫妻感情,我真当是万死难安。” 说着,丁舒真牵过萧珏的手。 “珏儿虽然是你兄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但我不想因为我们娘两的存在,耽误二郎的后半生。”丁舒真说得情真意切,以至于萧长陵面露愧疚之色,肉眼可见的心虚。 毕竟,他没忘记温枳的冷嘲热讽,也没忘记答应了温枳,要跟丁舒真母子保持距离。 “阿枳不是这般小气的人。”萧长陵摇头,“何况今夜……” 温枳应该没出来吧? 饶是出来了,也不至于这么巧,恰好遇见吧? 看着萧长陵这东张西望的表情,丁舒真眼底的笑,渐渐的敛了些许,嘴上说着不在意,可行动却表明,他有点怕温枳。 “不妨事!”萧长陵开口,“走吧!” 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容易让人瞧见,走一圈之后就赶紧回去,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是了,早点回去便罢! “好!”丁舒真有些失落,有风吹过的时候还不忘摸一摸脸上的轻纱,生怕一不留神就露出面上的疤痕,到时候吓着人。 但这样的失落也只是一下子,抬头瞧着萧长陵抱起萧珏,穿梭在人群里的背影,心里又被填得满满当当的,纵然有些事情暂时做不到,但来日方长,有一天会成功的吧? 凉风习习,街头人来人往。 花灯之下,笑声不绝于耳。 漠北的使团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很难得来了上京这样的富庶之地,瞧着满目琳琅的好东西,见着那纸醉金迷的富贵之景。 且看那江边美人无数,娇俏的人儿红了脸,笑盈盈的将河灯放于河中,却因着画舫轻摇,惹得花灯随波逐浪,烛光和着涟漪阵阵,尽是无边光景。 “这上京果真是繁华。”文君侯感慨,“和咱漠北……不太一样哈!” 高修知缓步跟在元亨身后,“中原和关外还是有区别的,他们所食精细,所用精致,与咱们的随意截然不同,漠北终究是有些荒凉,不像这里,稻谷丰裕,养蚕织布,更有什么苏绣杭绣蜀绣的。” “这花灯做得也巧。”元亨站在摊子跟前,瞧着这些花样各异的花灯,“倒是颇为好看。” 商贩见状,赶紧笑问,“客官,要不要来一盏?花灯花灯,赠与心爱之人,必定能得偿所愿。” “心爱之人?”元亨笑着回望着文君侯与高修知,“你们要不要来一盏?” 二人面面相觑。 “这莲花灯倒是好看。”元亨这话刚说完,便瞧见了不远处的身影,蓦地心下一惊,“这盏灯给我。” 语罢,还不等身边人掏银子,他已经拿了花灯离开。 “哎哎哎……”文君侯刚要去追,却被高修知一把拽住,“你拽着我干什么?” 高修知给了银子,将一盏灯塞进文君侯的手里。 “这是……” 高修知笑了笑,“莲花灯。”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这是莲花灯。”文君侯面上有些臊得慌,“我一个七尺男儿,你让我提着灯?这像什么话?若是传到军中,还不得被底下的兄弟笑掉大牙?不要不要不要!” 高修知深吸一口气,“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废什么话?” 说着,他自个也提起了一盏莲花灯。 想了想,又给了点银子,给底下人每人一盏莲花灯。 这下,把文君侯整不会了。 文君侯:“??” 这是玩那样? 每人一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漠北使团的人,都跟土包子一样,稀罕这劳什子的花灯呢?这女儿家的玩意,落在他们这些粗犷大汉的手里,委实有点……滑稽。 “都给我拿好了。”高修知音色沉沉,“不许弄丢了。” 文君侯提着灯,“我怎么觉得自己跟个萤火虫似的?只是缺了一对翅膀。” “萤火虫,走吧!”高修知提着灯往前走。 文君侯皱了皱眉,但想着这小子惯来主意多,这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肯定是别有深意,这背井离乡来的大夏,自然是团结为上。 “你这到底想干什么?”文君侯絮絮叨叨的跟上。 高修知瞧着前面的身影,“给咱殿下留后路呢!” 文君侯:“??” 果然,读书人就是麻烦,说话只说一半,非要让人猜? 可自己是个武将,舞枪弄棍倒是在行,猜谜……实在是太难了! 忽然间的光亮,让殷茵陡然一震,原本想摘下的半副孔雀面具,此番也不打算摘下来了,转头慌忙查看四周,一颗心砰砰乱跳。 好在街上人多,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热闹,没有注意这边,否则的话…… 红英赶紧给自己也戴上面具,将银子付给小贩。 “四皇子?”殷茵行礼。 元亨瞧着戴了面具的人,旋即笑道,“好巧。” 第349章 有些人可以喜欢,但不能靠近 第336章 殷茵站在那里,略显小心翼翼,免得让熟人撞见,到时候那些流言蜚语便会成真,她可不想跟漠北的人有所牵扯,更不想成为哪位公主的陪嫁,随之入漠北。 爹娘膝下承欢,有家族庇护,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告辞!”殷茵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元亨也知道,她为何这般拒人千里,但……此生难得有这样一次机会,难得第一眼就心动之人,高修知说了,不要轻易靠近,否则容易害了她。 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本身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若人人都能管住自己的心,这人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 “殷姑娘!”元亨开口。 殷茵心头一颤,转身瞧着元亨。 毕竟是漠北使臣,她也不敢在人前失礼,否则被人瞧见,还是要出乱子,真真是进退维谷,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紧张感。 “这花灯赠你。”元亨笑道,“花灯赠美人。” 殷茵:“??” 红英叫苦不迭:完了完了! 这漠北皇子是不是真的跟她家小姐有仇,没完没了是吗?再任由漠北皇子这样说下去的话,恐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皇子殿下,小姐不喜欢莲花。”红英急忙行礼,其后不动声色的将自家小姐挡在身后,“您是漠北来的贵客,但是在咱大夏,素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所以您若是没什么事,咱就先走了!” 殷茵深吸一口气,“告辞!” “这……”元亨上前两步,“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吗?” 殷茵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 “那天在临风楼,我都看到了,但是没进去。”元亨解释,“大庭广众之下,我若是进去,必定引人注目,若是与你打招呼,等同于告诉整个上京的人,我真的与你有关系。” 殷茵转头看他,又瞧了一眼周遭,终是与他行礼,“多谢四皇子体谅。” “能收吗?”元亨将花灯递过去,“就当是尽了缘分,以后见着你,我会尽量躲着点。” 殷茵凝眉,此话当真?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红英也有所犹豫,但一想到元亨的承诺,便觉得这是好机会,斩断二人的联系,以后出门也就不必再躲躲藏藏,畏畏缩缩了吧? “多谢!”殷茵颔首。 红英伸手接过,行礼谢过。 “小姐?”红英递过去。 殷茵接过,将花灯提在手里,这才快速转身离开,脚步略显匆忙。 不远处,有人影悄然匿去。 直到人都走远了,元亨还站在原地发愣。 “唉!”元亨叹口气,“真是……” “真是可惜了。”高修知笑道。 元亨皱眉,“还用得着你说?” 蓦地,元亨愣住,瞧着身后所有人都提着莲花灯,不由的心头微恙。 “你们这是作甚?”元亨一想便明白,肯定是高修知的主意,“你什么意思?嘲笑我?讽刺我?还是挖苦我?” 高修知将手中的花灯塞给他,“殿下如果不想害了那姑娘,今夜最好提着花灯,要不然的话……她就要哭着离开家,离开父母,然后恨你恨得咬牙切齿。” 元亨:“……” 手里的花灯,如莲绽放,光亮璀璨。 “这大夏规矩多,小人也多,对付一个女子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高修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若不信,且看明日。” 元亨紧了紧手中的灯杆子,“谁敢?” 第350章 艳遇 可有些事,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要不要命的,比如说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也许不是某些人的狼狈被抓,而是女子的名节败坏,导致搭上了余生。 元亨若有所思的望着高修知,瞧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忽然有种吃了一只死苍蝇的感觉,咽不下吐不出,但……又不得不相信他说的。 “这是大夏。”临了,高修知笑着提醒。 元亨叹口气,“放心吧,我没有乱来,也不会乱来,不过是一盏花灯而已,说不定她回头就丢了,我这厢也是白费功夫。” “丢不丢的,只要有人瞧见,那花灯就会永远存在。”高修知瞧了一眼周遭,“人多眼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杀人于无形的刀,便是口诛笔伐。 “走吧,继续逛一逛。”元亨转身,不想再陷在这个话题上。 有些东西,心里清楚就行了。 街头,依旧热闹非凡。 元亨继续往前走,只是……已无心欣赏风景。 无边光景,人声鼎沸。 好不容易挤到了一旁,萧长陵放下了萧珏,“万里,看着点。” “是!”万里颔首,目光小心翼翼的掠过周遭,生怕遇见熟人,到时候又传到了少夫人的耳朵里,这事怕是又说不清楚了。 丁舒真笑着上前,正欲捻着帕子,为萧长陵拭汗。 谁知下一刻…… 忽然间的冲撞,直接将丁舒真撞翻在地,紧接着便是一道柔软扑进了萧长陵的怀里,低低的娇声,惊得萧长陵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想将怀里的人推出去。 但,萧长陵毕竟是读书人,那样冲动鲁莽之事,非君子所为。是以到了最后,他也只是赶紧的将对方扶正,这才连退两步,停在了萧珏的身侧。 第337章 “大少夫人?”万里快速上去搀起了丁舒真。 丁舒真被撞得不轻,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连带着面上的轻纱都半落下来,露出了面上清晰的红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娇弱的声音响起,第一时间点头哈腰的道歉。 丁舒真疼得说不出话来,“你这人……” “对……啊,你的脸!”女子骇然尖叫。 丁舒真这才意识到,面上的轻纱已落,顿时惊慌失措的望向萧长陵,在与萧长陵四目相对的瞬间,抖着手将轻纱遮回去,慌乱的捂着脸。 这道伤…… 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拜温枳所赐,可温枳却没有受到任何的责难,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让她一度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对不起!”这柔弱的声音,哪个男子听得不是心内荡漾? 怎么形容呢? 娇滴滴的,带着几分柔弱,还有几分哭腔,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但又恰到好处的温柔,仿佛是精心训过一般,让人听得声音就想把注意力落在她身上。 事实诚然如此。 萧长陵皱着眉头,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白倒不算白,只是肤质极好,昏暗中只瞧着皮肤光滑细嫩,一双含情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萧长陵,将小女子的稚嫩和娇羞,悉数写在了脸上。 下一刻,小姑娘旋即别开头,赶紧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冲着萧长陵行礼,“小女子宋枝,方才与家人失散,所以走得着急,在公子跟前……失礼了。” “不妨事!”萧长陵揖手回礼,“姑娘受惊了。” 语罢,她又冲着丁舒真行礼,“抱歉。” “没事。”丁舒真再疼,也要咬着牙说没关系。 为什么? 因为人设在那里。 这般温柔善良的大嫂,怎么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呢?人家只是冲撞了你,她也道歉了,再疼也得自个忍着,否则便是小家子气。 “我家里人来找我了,告辞!” 小姑娘快速融入了人群之中,消失无踪,方才的事情好像真的只是个意外,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没事吧?”萧长陵好半晌才回过神,想起了眼前的丁舒真。 丁舒真摇摇头,眼眶红得厉害,可是迎上萧长陵眼眸的时候,又下意识的伸手去捂脸。 轻纱还在。 他方才,应该也看到她面上的疤痕了吧? 这样的一张脸,别说是旁人,饶是丁舒真自己瞧着,都觉得瘆得慌…… 该死的! “逛也逛过了,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去吧!”萧长陵显然没了耐心。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丁舒真半低下头,走过去牵住了萧珏的手。 “二叔,我想放河灯。”萧珏瞧了母亲一眼,便眼巴巴的盯着萧长陵。 放河灯? “来都来了,就让珏儿放了河灯再回去吧!”丁舒真目光祈求。 萧长陵点点头,“好!” 河边人多,万里买了花灯递上。 萧长陵陪着丁舒真母子,蹲在了河边放花灯,一抬头便瞧见了停靠的画舫,忽的拧起了眉头,隐约觉得伏在窗边的身影…… 错不了,错不了。 那支发簪?! 萧长陵刚要迈步,却见着船上略有些热闹,当下止步不前。 那人,他认得。 府衙的捕头,高旭。 街头人来人往的,高旭他们也没闲着。 “高捕头?”温枳皱眉,“你们怎么……” 高旭没认出来,毕竟温枳戴着面具,但听得声音,再瞧着二人的身形,这才反应过来,“少东家?” “找人?”温枳问。 高旭颔首,“胡田还没找到,今夜人多,说不定他会偷偷跑出来放个风,所以咱就在街头四处晃着,万一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呢?” “不耽误你们办差。”温枳徐徐起身,缓步朝着船尾走去。 踏板已经放好,温枳小心翼翼的下了画舫,吹了一晚上的风也够了,该回去歇着。 这是临时码头,不似前面的石阶那边,能放河灯,所以人不多,只有一些乞丐围拢在石墩边上,一个两个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温枳睨了四月一眼,四月颔首,去边上的包子铺里买了一笼包子,每人两个。 乞丐们对着温枳高声喊谢,一个两个捧着馒头大口大口的啃着,瞧着倒是怪可怜的,但有些人并非是真的乞丐,只是单纯的好吃懒做而已。 温枳扫一眼众人,领着四月离开。 高旭从船上下来,悻悻的朝着别处去。 有一乞丐捧着热馒头,瑟瑟的缩在角落里,乱发遮住了整张脸…… 第351章 姐姐在害怕什么? 街边的花灯,样式新颖。 一盏花灯,浴火凤凰,好看至极。 “就这个吧!”温枳指了指挂在高处的凤凰灯。 价格不俗,所以买的人不多,但甚得温枳的欢心。 花灯刚递到温枳手里,银子便已经落在了商贩的手里,四月紧了紧手中的银子,狐疑的望着身后。 “得姐姐欢心,值这么多银子。”萧长赢站在那里,含笑睨着温枳。 温枳:“……” 瞬间觉得,手中的花灯有些烫手。 第338章 “你……”四月摸了摸自己的脸。 面具还在。 这就认出来了? “谢谢。”温枳转身就走。 萧长赢旋即跟上,笑盈盈的瞧着,花灯映照下的娇儿,“我刚来,姐姐就要走了吗?”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歇着了。”温枳斜了他一眼。 萧长赢双手抱胸,人群中长身如玉,跟在她身侧实在是太刺眼,惹得边上经过的女子,都止不住转头看他,继而将目光落在温枳身上。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温枳顿住脚步,“这么多人看着呢!” 萧长赢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姐姐在怕什么?你不是戴着面具吗?谁会认得出你?” “离我远点。”她瞪了他一眼。 萧长赢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她说的,不算。 “姐姐在害怕什么?”萧长赢忽然弯腰,凑近了她耳畔,“怕别人误会你跟我……” 温枳冷不防被他吹了热气,登时面上发烫,连退三步与他保持距离,一颗心砰砰乱跳,目光止不住的环顾周遭。 明知故问! 明知故犯! “这不是萧三公子吗?” “哟,这姑娘是谁啊?” “这是被缠上了?” “啧啧啧,看样子,在劫难逃……” 谁不知道萧家的三公子是个混不吝,被他看上的姑娘,十有八九是要陷在他的花言巧语里,之前又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能怪谁呢? 你情我愿的事情,倒霉的是上当的姑娘。 不堪入耳的话语,一个个嘲讽带笑的眼神,让温枳浑身不舒服,紧了紧手中的花灯,加快脚步往前走,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免得到时候流言蜚言传得更甚。 好不容易走到没少的地方,一抬头,萧长陵疾步朝她走来,快速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遮在了自己的身后,挡在了萧长赢跟前。 “够了!”萧长陵冷声呵斥,“萧长赢,大庭广众之下,你是不是疯了?萧家的声誉,都会败在你手里,你怎么敢……” 温枳一怔,这面具戴了跟没戴一样? 头微偏,流苏轻摇。 蓦地,她明白了。 发髻上的一枝春,出卖了她。 不管她如何换衣服,如何遮掩,只要这一枝春还在发髻上,熟悉她的人就能认出来,毕竟这簪子颇为华贵,纵然是赝品……也不是谁都买得起。 温枳拂开了萧长陵的手,往边上退了两步,继而将目光落在丁舒真身上。 “阿枳?”萧长陵一开口,便身形一顿。 倒是忘了,身边还有丁舒真母子,而温枳之所以对自己没个好脸,也是因为这个。 “阿枳?”萧长陵心下陡沉,“你莫要误会,我只是、只是凑巧碰见了大嫂他们,所以打算一起回去罢了,着实没别的。” 他撒谎了。 丁舒真陡然抬眸盯着他,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二叔……” 还不等萧珏开口,抱着他的万里快速捂住了他的嘴。 萧珏:“唔??” “这么巧,我与三弟也是凑巧碰见。”温枳淡淡然开口,“你作为兄长,莫要胡思乱想,可千万……不要误会!” 萧长陵:“……” 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 “二哥这是什么表情?叔嫂一起回家,有什么关系?你们不也是如此?”萧长赢顺势接过话茬,“回家就这么一条路,不一起走……难道要插上翅膀飞回去?” 萧长陵憋了一口气,“阿枳,随我一起回去。” 下一刻,温枳拂开他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阿枳?”萧长陵旋即跟上。 想了想,萧长陵褪下外衣覆在温枳肩头,“风大,你身子不爽,莫要受凉。” 温枳:“……” 四月:“??”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所有人都顿在原地,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二叔,我冷!”萧珏的一声喊,倒是彻底的打破了僵局。 四月眼疾手快,当即扯下萧长陵的外衣,劈头盖脸的丢给了萧珏,紧接着便褪了自己的外衣,快速覆在温枳肩头,“小姐,冷了就穿奴婢的,绝对没有狐骚味!” 温枳“噗嗤”笑出声来,“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开个玩笑罢了!”四月顺势笑道,“活跃活跃气氛,免得大家都板着脸,怪吓人的。” 温枳笑盈盈的扫了一眼萧长陵和丁舒真,“四月这丫头惯会开玩笑的,想来夫君和大嫂都是大度能容之人,不会与一个丫头计较。” 语罢,她率先往前走。 萧长陵瞧着抱紧外衣的萧珏,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瞧着自己,顿时一股气憋在心头,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还能怎样? “回家!”萧长陵黑着脸转身。 丁舒真瞧了一眼萧珏,“珏儿,以后不可……算了!” 孩子还小,有些东西又不好当着人的面说…… 一行人沉默着往回走,什么花灯不花灯的,已然兴致全无,这偌大的上京街头,怎么好死不死的全都凑在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全家出游呢! 当然,兴致全无的不只是萧家众人,还有府衙里的那位。 第339章 比如说,隋平安。 又比如说,钟光岳。 “你是说,宫里来人了?”钟光岳愣住,倒是全然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是为了萧家的事情?可这事,咱不是还没找上萧家吗?” 师爷摇摇头,“不是萧家,是……漠北使团的事儿。” 钟光岳眉心微蹙。 懂了! 第352章 那就,打板子吧! 提到漠北使团,钟光岳便想起了当朝公主隋平安,如此得圣上恩宠的宜归公主,也在宫宴上丢了脸面,低头向漠北四皇子致歉,可见在和谈这件事上,帝王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势在必行,势在必得。 “宫里的人在哪?”钟光岳忙往外走。 人在后堂,瞧着一身便衣打扮,但傻子都瞧得出来,这男子细皮嫩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矫揉造作,一开口便是那低哑的嗓音。 可见,身份。 “知府大人。”男人似笑非笑,一双眼眸斜斜的瞥着钟光岳。 钟光岳脚步一顿,有些不明所以,这漠北使团的事,派个人来说一声就得了,谁还能拿他们怎样?不过是让着点,悠着点,吃亏点。 “您是……”钟光岳不敢怠慢。 男人站起身来,浅浅揖礼,算是全了礼数。 “杂家是宫里出来的,至于奉谁的命,便不直说了,大人还是自己看吧!”男人从怀中掏出一面赤金令牌,“这东西总该认得吧?” 赤金。 令牌。 上面写着,如朕亲临。 傻子都知道,这是谁的? 钟光岳赶紧躬身几欲行礼,却被男人一把拽住,“不必行礼,莫要惊了旁人,杂家过来是想跟知府大人说几句,闲杂人等都下去吧!” 这里原就没什么人,只有边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太监。 如今他这么说,闲杂人自然是指师爷。 “是!”师爷行礼,快速退下。 其后,将门外的人都驱散,只留下自己一人守在门口。 今日之事怕是不简单,还是要小心为上。 “知府大人。”男人收了令牌,端起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笑不达眼底,“杂家来这一趟,是想让你惩治一人。” 钟光岳立刻想起了,白日里被送到府衙,据说是偷了使臣钱包的女子。 “那两个女子?”钟光岳低声问。 男人笑了笑,“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们安安生生的歇几天?” 说是歇几天,可进了这府衙,最直接的歇息方式,不就是让那个人下不来床榻吗? “不伤及性命。”男人还不忘叮嘱一句。 听得这话,钟光岳心下了然,“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吃点苦头。” “教训教训也无妨。”男人意味深长的说。 钟光岳颔首,“下官明白。” 不多时,钟光岳便从房内走了出来,转头瞧了一眼师爷,二人心照不宣的离开,权当没见过这人,今夜之事,都与那人没关系,与宫里没关系。 “大人?”师爷上前行礼,“这……” 钟光岳想了想,“有什么办法,让人不能下床?要轻点。” “打板子吧!”师爷提议。 钟光岳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再三叮嘱,“一定要轻点,打得不能下床便是,莫要伤及性命,知道吗?” 宫里来的人,都这般叮嘱吩咐,只怕那个女子…… “卑职明白!”师爷转身就走。 他特意挑了两个经验老到的狱卒,下手能掐得住力道,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足以让人疼得下不来床,只能在床榻上修养几日。 当长板凳被摆在院子里的时候,隋平安和月蝶都愣住了,主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寻思着这知府大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漠北使团的人动手? 虽说对方诬陷自己偷盗,的确不对在先,但是打板子…… 会不会有点太严重了? 万一影响两国邦交呢? 哪成想…… 第353章 下不来床 当隋平安和月蝶被拉拽出去的时候,二人都是一脸懵逼,显然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纵然自己与漠北使团的人发生了什么冲突,但是毕竟没有人员死伤,且这事说白了……可能是个误会。 可现在呢? 隋平安和月蝶被双双摁在了板凳上,绳索绑缚双手双脚,让二人无法动弹,二人目瞪口呆的瞧着周遭的衙役,一个两个手里都拿着行刑的板子,瞧着好像来真的? “放肆!”月蝶怒喝,“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公……呜呜呜……”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衙役已经用布团堵住了二人的嘴,愣是让她们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板子落下的瞬间,疼痛的支吾声响,让脑子里的那根线登时绷断,她们总算明白,这些人是来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吓唬人。 板子,是真的疼! 疼得二人冷汗直冒,疼得二人“呜呜呜”到没了气力…… 漠北的男子站在檐下,只觉得有些奇怪,之前一直晾着他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说,瞧着是冷处理,可现在忽然来人抓了这两人打板子,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更奇怪的是,她们似乎是知道,这位是公主的贴身随婢? 第340章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敢下手? 真的,不怕公主府怪罪? 不怕天威之怒?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眼下都是痛快至极,谁让那大夏公主嚣张得意,连他们四皇子都敢动刑?这是她们该得的下场,算是一报还一报。 二十板子,一个不少,一个不多,但足以让两弱女子,这段时间都下不了床榻。 屁股疼,自然走不了路。 “大人?”师爷低唤,“现在呢?” 钟光岳躲在角落里,心惊胆战的瞄着外面的情景,“还能如何?抬回去!” 那不是公主府的奴才吗? 当然是抬回公主府。 “是!”师爷行礼。 那便,抬回去罢! 月蝶和隋平安被人解下来,无力的趴在担架上,这会是真的连争辩的力气都没了,满脸满头是汗,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若是这个时候表明身份,欺君之罪难跑不说,这一顿打……也是白挨了。 伏在担架上,隋平安气息奄奄,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今日算是见识了,可她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无力的闭上眼睛。 现在,她只想回家,回公主府…… “抬走!”师爷手一挥。 衙役旋即抬起了担架,朝着外头而去。 见状,月蝶吃力的递给了自家公主一面帕子,“遮脸。” 她也没力气了。 闻言,隋平安接过帕子,覆在了面上,这算是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颜面,只要没人知道她是谁,来日就还是骄傲的宜归公主。 哪怕现在,她亦假面覆脸。 可内心的羞耻感,让她不想看见任何人…… 就这样吧! 二人被抬回去,一个脸上盖着帕子,一个捂着脸。 公主府门口的守卫,见着这样回来的两个人,愣是谁也没敢吱声,赶紧手忙脚乱的把人抬进去,合上了公主府的大门。 师爷远远的跟着,瞧着人被接了进去,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赶紧转身回去,跟钟光岳复命。 “收了?”钟光岳问。 师爷连连点头,“嗯。” “那就好!”钟光岳叹口气,再回去的时候,早已没了宫里那男人的踪迹,不过这么一来倒是可以跟漠北这边交代了。 挨了一顿打,便算是两清。 “大人?”师爷低声问,“不会有事吧?” 钟光岳有些无奈,“不管有没有事,打都打了,能如何?再说了,宫里悄悄派人来的,你敢抗旨不遵?有些东西,不是你能考虑就能避开,身在其位,身不由己啊!” 这倒是事实! 不过,这宜归公主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得这位公主殿下是被抬回去的,刚回到行馆的元亨,只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挨打?” “说来这知府大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二十大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男人毕恭毕敬的回禀,“堵住了二人的嘴巴,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打完就寻了两个担架给抬了回去。” 元亨轻嗤,转头望着高修知,然后默默竖起了大拇指,“高啊!” 这一招借刀杀人,还真是半点都不费力气。 “不过,他们应该能猜到,这是咱故意的吧?”文君侯有些担心。 高修知站在那里,淡淡然的望着他,“大夏的皇帝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公主是个什么脾性,既然敢偷溜出去,还被咱给撞见,甚至于当面诬陷他们偷钱袋……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咱没有撕破脸,他就得顺着台阶下,否则大夏皇帝出尔反尔,包庇公主而欺辱我漠北之事,如何善了?” 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谁都不会揭去隋平安面上的假皮。 “所以这一顿打,是宫里给的?”元亨瞧着高修知,又看了看文君侯。 文君侯手一摆,“别看我,是他的主意,说是把消息送进宫里,让宫里出手,我只是个传信的,什么都不知道。” “毒!”元亨笑着指了指高修知,“看着斯文儒雅,实际上……啧啧啧,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说的就是你这样的!简直是,防不胜防。” 高修知行礼,“殿下千岁,岂能在大夏吃这哑巴亏。” “好得很!”元亨进屋,“如此一来,也让大夏皇帝知道,我漠北不全是头脑简单的莽夫,不敢再小觑、轻视咱们。” 拿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下手,还真是要多损有多损…… 一夜花灯会,诸事皆有。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莲花灯被丢在巷子里,羸弱的光亮像极了萤火之光。 殷茵随手将花灯丢在木筐里,如同丢了烫手的山芋一般,可不敢拿回去,要不然的话,有些事情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走走走!”殷茵转身就跑。 红英紧随其后,不敢有片刻的逗留。 主仆二人快速跑开,如逃命一般。 殊不知,在二人离开之后,便有人影慢悠悠的从一角走出,其后停驻在木筐之前,若有所思的瞧着内里丢弃的莲花灯。 一盏莲花灯,是没什么要紧的,但如果很多人瞧见了呢? 毕竟男女有别,却私相授受,可知…… 第354章 你与我们不顺路 殷茵和红英几乎是跑回去的,一路上慌慌张张的,在拐角处冷不丁撞上了一人,双方各自“哎呦”了一声,双双一个屁股蹲。 第341章 “谁……”这厢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一双手,快速搀起了殷茵。 殷茵摔得有点疼,所幸红英眼疾手快,垫在了自家小姐的身后,要不然的话,还不知得摔得多狼狈。 一抬眸,她便愣了。 “洛大人?” 洛时节将她搀起,“抱歉抱歉,走得着急没瞧见殷姑娘,摔疼了吧?有没有伤着?” “不妨事。”殷茵站起身来。 边上的年安快速搀起了红英,“没事吧?” 红英疼得龇牙咧嘴,“幸好皮糙肉厚。” 闻言,众人皆笑了笑。 “殷姑娘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回府吗?”洛时节笑问。 殷茵面颊微红,慌忙收回了视线,笑得有点腼腆,“嗯。” “天色已晚,两个姑娘家不太安全,在下……送你们回去吧!”洛时节揖礼。 殷茵微微愣怔。 还不等她开口,红英已经先声夺人,“多谢洛大人,我家小姐素来怕黑,胆子又小,这一片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灯活,所以方才这般着急忙慌的。如此,有劳洛大人了!” 说着,红英赶紧行礼。 殷茵:“……” 这丫头,是个会办事的。 “多谢洛大人。”殷茵行礼。 洛时节笑靥温柔,“请!” 虽说男女大防,但眼下情况特殊,他一个七尺男儿,将两个姑娘家丢在路边,确也不是君子所为。 “洛大人怎么在此?”殷茵笑问。 洛时节敛眸,“刚处理完一些公务,从衙门出来之后就想着去河边看看,今夜灯会,必定是热闹非凡,谁曾想刚好遇见了姑娘。” “我耽误你了?”殷茵一怔。 洛时节慌忙摆手,“非也非也,我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再去河边,怕是会耽误明日公干,理该早些回去休息的。如今遇见了姑娘,正当缘分。” 一提“缘分”二字,殷茵当下抿唇,微微扬起了唇角。 “说得是呢!”红英在旁边笑道,“恰小姐要回府,恰洛大人正在路边,可不就是缘分吗?缘分难得,缘分难求啊!” 殷茵面颊滚烫,所幸四下昏暗,要不然怕是要钻到地底下去,“你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方才的酸枣糕,怎么也没堵住你的嘴?” “是是是,小姐所言极是!”红英笑着打趣。 殷茵这会连耳根子都红了,说不出话来,只是紊乱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她站在那里,局促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在何处,整个人都有些无措。 “走吧!”洛时节恰当时候的缓和氛围。 殷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了洛时节。 夜色沉沉,并立前行。 殷茵半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倒是一旁的洛时节,时不时的低眉瞄一眼,却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只是一路无言,安安静静的将殷家姑娘送回了尚书府门前。 “我进去了。”殷茵低声说。 洛时节点点头。 待人走上了台阶,洛时节转身离开。 “洛大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 洛时节急忙转身,定睛望去。 “多谢!”殷茵行礼。 洛时节赶紧回礼作揖,“姑娘客气了,快进去吧!” “是!”殷茵颔首,这才快速入了府门。 见状,洛时节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待走远了,他才稍稍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昏暗一片,早已瞧不清楚方才的来路。 “公子?”年安笑道,“奴才瞧着,这殷家的姑娘,似乎对您也颇有好感。” 洛时节可不敢多想,纵然心里有些……但彼此有着云泥之别,这瑶台之花,岂能是他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觊觎,只能悄悄的瞧着罢! “殷家乃是簪缨世家,又是贵妃娘娘的外甥女。”说到这儿,洛时节自嘲般笑笑,“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免得让人误会,莫要坏了殷姑娘的名声。” 年安赶紧行礼,“奴才明白,奴才以后绝对不敢乱说。” “云泥之别,不可高攀啊!”洛时节又回头看了一眼,终是拂袖而去。 今夜能凑巧碰见,已然是三生有幸。 哦不,是此生能逢着,便是三生有幸。 回想起初遇,倒是有点……狼狈,且不好意思了,不过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给自己一个目标也是好的。 来日之事不可思量,谁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呢? 这么一想,洛时节便又觉得高兴起来。 月色如练,长夜漫漫。 洛时节这里到时挺高兴,但萧家……却是气氛诡异。 一个两个的都黑着脸,唯有温枳平淡如初,萧长赢笑容戏谑。 直到进了门,谁这一个两个的,都还是没说话。 须臾,萧长陵顿住脚步,目光沉冷的扫了一眼萧长赢,“回去歇着吧!” 有些话不便说明白,但应该心里有数。 “你不是得送大嫂他们母子回去?”萧长赢长腿一迈,便行至温枳身边,“如此,我便送姐姐回去罢!” 萧长陵瞬时脸都青了,“大嫂他们自己会回去,都是家里,又不是不认得路。你的院子在那边,与我们不顺路!” 第342章 语罢,萧长陵上前一步,握住了温枳的手,快速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二叔?”萧珏急忙喊了声。 萧长陵脚步一顿,温枳旋即抬头看他。 “让三叔送你回去。”萧长陵握紧温枳的手,“乖一点。” 丁舒真默默的抱紧了儿子,瞧着萧长陵头也不回的样子,眼底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可人家毕竟是夫妻,她充其量只是个嫂子,又能说得了什么? “来,三叔送你回去!”萧长赢阴测测的望着萧珏。 吓得萧珏慌忙搂住了丁舒真的脖子,“娘,我们快回去。” 呜呜呜,三叔笑得好吓人,眼神像是要吃小孩………… 第355章 进了他的宅子 丁舒真赶紧抱着萧珏离开,哪儿用得了萧长赢?这小子是个混不吝,若然招惹上了,回头甩不掉,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瞧着着急忙慌离去的母子,萧长赢瞥了万里一眼,“不跟着?” “是!”万里行礼。 为了以防万一,理该送一送,免得出事。 萧长赢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的盯着萧长陵离去的方向…… 呵。 及至门前,温枳拂开了萧长陵的手,面色平静的凝视着他,“够了吗?” 萧长陵:“……” 想了想,到底是自己理亏,萧长陵深吸一口气,敛眸盯着她。 “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夫君可以去锦瑟那边歇着,我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总归不适合在旁边伺候。”温枳越过他往前走。 萧长陵挡住了她的去路,“阿枳?” “还有事?”温枳抬眸。 萧长陵张了张嘴,“我……我今夜只是凑巧,凑巧与大嫂一道出去,没有隐瞒你的意思,只是珏儿他年岁小……我正好逢着,所以心里不放心,才跟在他们后面照顾,你莫要误会。” “与我说这些作甚?夫君愿意跟着就跟着,愿意护着便护着,这是你的自由,何况珏儿年纪小也是真的。”温枳音色平静,“还是说,在夫君看来,我是个小肚鸡肠,处处计较的恶毒婶母?” 萧长陵急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温枳嗤了一下,“既然不是特意带着他们母子看花灯,又何必一直解释?说多了,倒是生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 萧长陵:“……” 还真是不知,温枳如此伶牙俐齿。 “我累了,先歇息。”温枳进了门。 萧长陵刚回过神来,房门已经重重合上。 一个闭门羹,让萧长陵什么心思都没了。 这个时辰敲门,容易惊了底下人,明日说不定又得流言蜚语不绝,是以……萧长陵只能转身离开,今夜又只能宿在锦瑟那里,好在锦瑟伺候得舒服,萧长陵倒也不反感。 “小姐?”四月趴在门口,“走了走了!” 温枳松了口气,兀自倒杯水,“让他心里的愧疚感与日俱增,其后逐渐的倾向于我,再然后……这日子便愈发好过了。” 等着顺顺当当之后,出个乱子,加上丽娘那边夺下这皇商之名,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 想想,就觉得痛快。 只是做起来,还有些遥远。 蓦地,四月忽然欺身至后窗,冷不丁打开了窗户。 崔堂就站在窗外,忽然间的四目相对,让空气陡然凝滞。 温枳默默的站起了身,已经明白了这意思。 宅院。 灯火葳蕤。 温枳跟在崔堂身后,四月小心翼翼的守在旁边。 到了院门外,四月便被拦了下来,只温枳一人进入。 “放心吧,爷不会吃了她。”崔堂说。 四月瞧了瞧崔堂,又看了看李常安,“这话你们自己信吗?” 东辑事出来的,能有几个……是不吃人的? “不管信不信,反正进不去。”李常安往门口一站,笑得洋洋得意。 四月:“……” 得意什么? 不就是个头高点,功夫好点? 哪天小姐真的在表公子跟前得势,便先揍他一顿,定让他知道什么叫涕泪横流…… 不知道此番表公子找小姐过来,所谓何事? 第356章 乖一点,阿哥会保护你 这个问题,温枳也想知道。 思来想去,自己这段时间似乎也没犯什么错,怎么又招惹上这尊大佛了呢? 屋内。 灯火葳蕤。 温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进门,如幼时进容九喑房间一般,先探头观察一番,确定没什么陷阱或者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屋内,这才慢慢悠悠的朝着里面走,眼睛还时不时的掠过周遭。 容九喑坐在床边位置,气定神闲的捻着棋子,盯着黑白分明的棋盘,“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是怕我这屋子里藏了人,还是怕我吃了你?” “阿哥?”温枳站直了身子,缓步朝着他走去。 及至跟前,容九喑都没什么反应,只是用眼神睨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温枳深吸一口气,默默的坐在了他的对面,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棋盘上,一时间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寻思着能不能从这盘棋上猜出个大概?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是有点本事的,不知道长大后,是不是全忘了?”容九喑落子。 第343章 只听得“咯噔”一声响,温枳旋即抬头看他,这是要下棋吗? 虽然不知道他现如今的棋艺如何,但若是找个棋搭子,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惯小也是被父亲精心教养,练练手亦是极好。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得时不时的“咯噔”声响。 棋子落棋盘,灯盏燃灯花。 抬眸笑看眼,胜负未可知。 现实之中,温枳奈何不了他,可这到了棋盘上,那就是各凭本事,生死自主。 棋盘上杀得你死我活,终是最后一字定输赢。 温枳输了。 但也不算输,因为他让了。 她不是傻子,对方有没有手下留情,她心知肚明,为什么说容九喑输了呢?因为他心软了,这世上心软的人……便是输。 她输又不算输,他赢也不算赢。 四目相对,温枳放下手中的棋子,落回了棋盒里。 “阿哥棋艺高超,我自认不是对手,甘拜下风。”温枳松了口气。 火光摇曳,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 “过来。” 温枳心头一跳,但还是乖顺的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几乎是很自然的状态,他伸手握住了她的皓腕,轻轻松松的便将她捞进了怀中,如往常一般抱在膝上坐着,下颚不轻不重的抵在她的肩头,嗓音低幽的开口,“今夜的花灯,好看吗?” 好看吗? 不好看,除了人头还是人头。 更重要的是,还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回来,好死不死的碰到了萧长陵和丁舒真,且被认出来了,纠缠个没完没了,连看花灯时那一点兴致都被搅合得干干净净。 渣男贱女,简直就是负能量的载体,看一眼都折寿…… “阿哥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温枳捻了一枚案头的棋子,搁在掌心里把玩着。 说起来,这副棋……材质有点古怪,瞧着像是白玉又不像是白玉,摸在手里的感觉也是怪怪的,总觉得跟平日里的棋子不太一样。 “看了……倒是一出好戏。”容九喑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颈项间,“小阿枳身边的人可真多,一个两个都觊觎着,看过来的眼神,倒是恨不能……吞了你。” 温枳心下一窒,微微僵直了脊背。 天知道,他说“吞了”的时候,她肩膀上早已愈合的伤,竟是止不住的刺痛了一下,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是了,如氓……在背。 “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温枳尽量平稳呼吸,“我这好好的看个花灯,还能出错?” 容九喑握住她的小臂,瞧着她露出来的一截皓腕,因着常年舞刀弄剑而磨出的粗粝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上肌肤,“是吗?” 温枳面色微恙,被他指腹摩挲过的位置,能清晰的感觉到属于他的温热,身上的汗毛止不住根根立起。 “阿哥想说什么?”温枳嗓音微哑。 容九喑伏在她耳畔,“花灯好看,小阿枳更好看,但……有时候得回头看看。” “回头?”温枳对这话是真的不明白。 回头是什么意思? “跟着李常安进了巷子,小阿枳是想知道什么吗?”容九喑这话一出,温枳登时头皮发麻。 他,都知道了? “怎么不推门进去看看?”他尾音拖长,“嗯?” 温枳喉间滚动,半低着头,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被人抓包,的确是该心虚,尤其是跟踪东辑事的人,这不是玩命吗? “当时只是好奇,也没想着一探究竟,毕竟是阿哥的人,又是东辑事的事情,我哪儿敢多想?”温枳忙不迭解释,“阿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只看见一个李常安,应该……罪不至死吧? “没瞧见也就罢了,若是真的瞧见,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容九喑问。 温枳当然知道有什么后果…… “后果便是被阿哥抓住,严刑拷问。”她小声嘟哝。 容九喑唇角轻勾,“严刑拷问?小阿枳是皮痒了,需要阿哥帮着挠挠?” 温枳:“……” 你才皮痒! 你全家都皮痒! “阿哥怎么舍得?”他幽幽的轻叹一声,愈发将她抱紧,“以后莫要做这样的蠢事,看到东辑事的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离得远远的,懂?” 温枳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懂懂懂,我懂我懂。” “莫怕,若真的要罚你,就不是在这儿了。”他伸手,钳住她精致的下颚,“东辑事的刑狱大牢里,有的是空位。” 温枳:“……” 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乖一点,阿哥会护着你。”他音色低沉,透着丝丝蛊惑。 温枳眉心微蹙,四目相对,忽然有些猜不透他的意图。 保护她? 东辑事的人,还会有人性? 有心吗? 又或者是,放长线钓大鱼? 她是真的真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凡是个男人靠近她,她都备感威胁…… 第357章 他在渗入,她的人生 不过,经此一事,温枳明白了一个道理。 回头! 都说不要回头看,但现在……是她的警惕性太弱,以至于身后跟着人都不知道,光顾着往前看,光顾着往前走,若是哪天被人暗算,怕是悔之晚矣。 第344章 好在今日,容九喑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很满意的瞧着她发髻上的一枝春。 “想搭上宫里这条线,为何不来找我?”容九喑松了手。 温枳赶紧起身,装模作样的去给他倒水,避开了与他的肢体接触,“阿哥在说什么?” “满庭芳。”他不咸不淡的吐出三个字。 温枳手一抖,茶水忽然倒在了手背上,面上压不住的慌张,她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温家那么多的铺子,很多都没有挂上温家的牌子,所以连萧长陵他们也不知道,温家在上京到底有多少铺子? “贵妃娘娘这条线,倒是挺好的。”容九喑淡然瞧着,她惊慌的样子,“只是小阿枳得想清楚,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一旦踏入……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小妮子还需要多历练,要不然这点心思都藏不住,来日如何能成大业?想对付萧家,光靠她这点手段是远远不够的。 萧家的关键不在于门面,在于帝王之心,没有帝王之命,哪怕是满朝文武参奏得再狠,依旧不可能撼动分毫。 只因…… 然,宫里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底下最大的染缸,一脚踏入,这辈子都很难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 他没有拦她,但需要她想清楚、看明白,她要的到底是什么?选择千千万,命是自己的,当然是她自己做主。 “阿哥……”温枳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转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会帮我的对吗?” 容九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想了想,温枳端起了杯盏,徐徐朝着他走过去。 烛光下,她小脸微白,端着杯盏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着青色,可见小心谨慎。 “若得阿哥帮扶,自当满心欢喜。”温枳奉茶,“还望阿哥莫要嫌我愚鲁,阿枳定然好好跟阿哥学,不周之处,请阿哥不吝赐教。” 容九喑瞧着她这一副伏低做小的神色,转头睨了一眼搁在桌案上的茶水,“看样子,不教也不行了?” 温枳没吭声。 “小阿枳想要的,阿哥自然那会助你一臂之力。”容九喑伸手,端起杯盏浅呷,“好茶。” 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是说,他不会拆穿她,来日……还能帮她一般? 宫里的事情太复杂,若是没人引荐,没人在背后撑她一把,还真是不好收拾,何况父亲和陈叔那边,其实一直反对她跟宫里搭上线。 用陈叔的话说,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 四月在外面等了很久,久到她都有些站不住了。 可惜,她赢不了李常安,更赢不了崔堂,否则的话,定是要闯一闯。 “你干什么?”崔堂皱眉。 四月刚要窜墙头,却被崔堂一把摁住了肩,“为何我家小姐还没出来?” “在这个地方造次,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李常安当即低声呵斥,“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不想死就安分点,要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四月黑着一张脸,她当然知道这地方不能造次,可小姐进去了这么久,连个动静都没有,万一表公子真的要做点什么…… “我家爷真的要做点什么,你觉得以你的能力,可以做什么?”崔堂松开手,不温不火的开口,“是想被拧断脖子,还是被拍碎天灵盖?” 四月:“……” “安分点。”李常安轻嗤。 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地方,那些暗卫只听爷的,要是真的出手伤人,谁也拦不住。 僵持了良久,内里终于有了动静。 “四月!”温枳囫囵个的走出来。 四月大喜过望,“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跟阿哥商谈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点时间。”温枳抬步出门,“走吧!” 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嗯!”四月不敢耽搁,赶紧搀着温枳上了马车。 回到萧家的时候,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真真是好险。 “小姐歇一会。”四月问过外头的守卫,确定昨夜无人察觉,这才松了口气。 温枳也不敢在耽搁,合衣躺在软榻上歇着,不然让人瞧见神情憔悴,怕是容易惹人怀疑,可心里揣着事,哪儿睡得着? 辗转反侧,权当是闭目养神了…… 容九喑的话一直萦绕在心头不去,听他这话的意思,早已知晓了一切,并且……有意要与她联手,这是想让温家借着东辑事的力成长?还是想让东辑事依上温家的财势? 不管是哪一种,对容九喑而言都没有损失,毕竟高位者与商贾之间的差距太大,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没有可比性。 上位者永远都会赢! 这是既定的法则,也是没办法抗拒的宿命。 温枳睁开眼,仰躺在软榻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本不想跟东辑事有所牵扯,只想让丽娘那边用点劲,到时候能摆脱萧家,及时脱身。 可现在好像一切都乱了套,有了容九喑的掺合,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天大亮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 温枳刚眯了一会,现如今被吵得有些脑仁疼,当下揉着眉心坐起来,“四月?” “小姐,你醒了?”四月快速从外头进来,“吵着您了吧?” 第345章 温枳脸色青白,“怎么回事,吵得这样闹哄哄的?” “是那位嫂子的娘家人来,闹得厉害呢!”四月幸灾乐祸的笑着,“奴婢特意去路边看了一会,瞧着那叽叽喳喳的样子,真当是笑死人了。” 温枳凝眉,“丁舒真的娘家人?” “对!”四月连连点头,“说是那边出了点事儿,所以找上门来了,听着是有求于人,可瞧着这阵仗一点都不像是来求人的。” 温枳掀开薄毯,穿上了鞋袜,“给我梳洗。” “是!”四月颔首。 等着梳洗完毕,温枳便出了门,这样的泼天热闹,可不得好好凑一凑? 还没靠近后院,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若是敲锣打鼓一番,倒是可以登台唱戏,嗓门大得……墙皮都给哆嗦下来一层! 第358章 嗑瓜子群众 温枳顿住脚步,可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了,站在墙外都能清晰的听到,男男女女的声音。 有萧长陵的,有萧元氏的,还有萧姿的…… 可见,都凑齐了。 “哟,二少夫人也是来看热闹的?”柳姨娘笑盈盈的扭着细腰,走到了跟前站着,“别进去了,每年来一次,都习惯了。” 温枳愣住,“每年来一次?” “就跟打秋风似的,年年都来,年年都这一套,要不然你以为那寡妇为何会继续留在府内?明知道萧家已经没落,不得帝王恩宠,也没了权势,还要老老实实的守住这里,真以为她是为了儿子?”柳姨娘满脸鄙夷的摇头,“呵,出了这道门,纵然有人要她……她娘家人也得扒她三层皮。” 柳姨娘探头,朝着内里看了一眼,“在这儿还能守着儿子度日,若是在别处……就这阵势,她换个夫家都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杆,那得过得生不如死。” “以前怎么没听说?”四月好奇,插了一嘴。 有些话,自家小姐得端着姿态,不好问出口,可四月是个丫头,丫头好奇八卦嚼舌根,那不是最正常不过? 柳姨娘瞧了一眼四月,又看了一眼温枳,“以往都是直接拿了银子,堵住了嘴,纵然是来一趟,吃个饭也就打发了。今年不知道为何,竟是没能打发了?这不,架势大得很,就差敲锣打鼓了!” “这可是将,军府。”四月煞有其事的开口,“他们这是什么来头?” 柳姨娘解释,“当年老爷子出征,得他家长子舍命相护,以至于成了残废,所以丁家对老爷子有救命之恩,这才得了这门婚事,要不然你以为丁家这小门小户,是怎么进了这将,军府的?” 彼时的萧家,可不是谁都能高攀得起。 当然,选择丁家也有缘故,那便是功高盖主…… 丁家老爷只是个县令,于朝中无权无势,其嫡女入得萧家,正好打消了帝王的疑虑,而这丁舒真亦是真的争气,入门不过两个月就怀上了身子,其后便有了萧珏这位嫡长孙。 如此,萧家大少夫人的位置,固若金汤。 可惜的是,她这刚生下孩子,还没来得及抖威风,没来得及将萧家的掌家之权拿到手里,战场那边就出了事,萧家父子战死沙场,连尸骨都没囫囵个的回来。 她这位,为萧家诞下子嗣的功臣,一下子变成了人人口中克夫的寡妇…… “原来如此!”四月有些感慨,“难怪……” 难怪丁舒真在府内又莲又茶的,却没敢蹦跶太高,原来是母家没人,怕到时候惹得太过火,被收拾一顿也没个撑腰的。 说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成亲前两年,都是拿钱打发,后来我进门那年,萧家爷俩出征去了,便也忘了这回事,也跟今日这般闹过一次,所以我才记得这么清楚。”柳姨娘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继而往温枳跟前递了递。 温枳:“……” “可有得闹呢!”柳姨娘幸灾乐祸的说,“那一次足足闹了三天,这一次肯定也没那么容易消停,我敢打赌,最少需要两天。” 听得这话,温枳默默的抓了一小撮瓜子,转手递给四月,犹豫着开口,“那……找个地方坐坐?” 第359章 见识见识,什么叫泼妇? 内里好生热闹。 丁舒真是真的没想到,他们又来了,简直就是自己的噩梦,在府中所有的建设和努力,都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沦为笑话。 他们好似算准了萧家不会赶她出门,也吃准了她没有底气离开萧家,于是乎肆无忌惮,根本没将她的幸福和未来放在眼里。 那个家里,唯有兄弟才是父母的掌心宝,而她这个女儿…… 不过是用来交换的工具,用来讹钱的筹码,包括她生的儿子,也只是他们眼里的银锭子,存在的意义可想而知。 “娘?”丁舒真瞧着眼前的母亲,面色发白,“您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 丁舒真的母亲李氏,满脸的褶子,身形较为高大健壮,肤色较黑,身上穿着粗布麻衣,瞧着好似有些寒碜,听得这话的时候,当即转头剜了丁舒真一眼,“这说的什么话?你在上京享福,我这当娘的来看看你,难道还有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舒真慌忙摇头,下意识的将萧珏往自己的身后塞了塞。 萧珏对于这位外祖母,心中满是恐惧与排斥,躲在母亲的身后,只是稍稍探了个头出来,不敢吭声。 第346章 “我这大外孙怎么也不会叫人呢?”李氏嚷嚷着上前,放声大笑,“哈哈哈,来,姥姥抱一抱,看看重了没有?” 萧珏吓得脸都白了,一下子窜进了萧元氏的怀里,“祖母抱!” 闻言,萧元氏慌忙抱紧了大孙子。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李氏当即脸一黑,就差嚎出来,“哎呦,这小小年纪的,竟也是这般势利?眼见着外祖家无权无势,便是连姥姥都不叫了?也怪我丁家,若不是当年我家那逆子,为了萧老将,军成了个残废,这文武双全,不得个状元,也得成个小将了吧?” 说到这儿,她开始抹眼泪,“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母亲!”丁舒真急了,“你莫要这样!” 她这脸面,已经是被踩在脚底下,摩擦摩擦再摩擦,实在是捡都捡不起来了。 萧姿是个暴脾气,听得这话,登时就不乐意了,“嚎什么?这是萧家,又不是你丁家,嚷嚷什么劲儿?天天拿什么救命之恩当借口,我爹都死了多久,我兄长都没了那么久,你还在这里叫什么叫?” 李氏先是一愣,其后皱起了眉头,她惯来知道这小姑子不是好相与的,没想到竟是如此彪悍,傲娇得好像是尊贵的孔雀,那居高临下的嘲讽,刺得人浑身不舒服。 这是……遇见了对手? “你们……你们萧家便是这么教闺女的?”李氏指了指萧姿,“如此不懂礼数,与长辈说话这般放肆?” 萧元氏蹙眉,还不等她开口,萧姿便又开了口,“为老不尊,还有脸在这里指责别人?” 她一个连名节都不管不顾之人,还会怕了这老乞婆不成?更何况,她已经有了退路,作为来日的外嫁女,纵然萧家闹翻天又如何? “你你你……”李氏冲到了萧元氏跟前,“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是你萧家的门风?” 萧元氏被她这一冲,脸色登时白了几分,所幸萧长陵快速挡在了跟前。 “有话就说,这手比划来比划去的,算什么意思?”萧长陵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我萧家的女儿如何,自有母亲教育,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的指责。” 此前,李氏来萧家,轻而易举就能拿到银子,现如今萧家底子不足,自然不愿再出这笔冤枉钱,也不再给她好脸色。 一开始李氏还是有点懵,等着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便不再收敛自己的悍妇本性,当即捋起了袖子,笑得咬牙切齿,“我算是看明白了,敢情是一群白眼狼啊?难怪今儿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却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亲家母,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萧元氏将萧珏推开,兀自站起来,“我萧家哪年不曾给你丁家赠银以酬当年的救命之恩,可这恩德总归也有耗尽的时候,现如今萧家男儿战死沙场,前尘恩怨早已尽了。今非昔比,自然要有所改变,挟恩图报也该有个尽头。”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若是换做寻常人,也就知难而退了,可偏偏,李氏不是寻常人。 “挟恩图报?尽头?我女儿还站在这儿呢,你们就这般说话,可见她这大少夫人做得也是真的憋屈。”李氏插着腰,以手指着萧家的人,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个丧良心的,伤了我儿子,欺负我女儿,真是没法活了,哎呀,没法活了,哎呀我的女儿啊,我的儿子啊……” 刹那间,指责变成了哀嚎。 院里院外,都能清晰的听到,来自于李氏的嚎啕大哭,歇斯底里。 她本就是个乡野泼妇,能厚着脸皮从乡下赶来要银子,自然也不是要脸的人,没拿到银子,她自然不会罢休,大门大户要脸,她只要银子。 打定了主意,她干脆冲到了门口,坐在了台阶上哭嚎,将泼妇能做的都做了个遍,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院子里的奴才们,一个个都捂着耳朵,慌忙逃离。 刺耳,太刺耳了! 院外的温枳,狠狠皱起了眉头。 “天哪!”四月由衷感慨,竖起大拇指,“简直是一把手!” 温枳转头望着柳姨娘,“好厉害。” “十个你加起来都不够她一人挑的,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进去。”柳姨娘善意的提醒。 温枳叹口气,“恐怕……” 听得这话,柳姨娘稍稍一顿,转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了,温家有的是银子,现如今夫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这温少东家可不得出点血替他们摆平?” 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以二郎的性子,肯定是见不得那位寡妇受委屈,那就只能从你身上吸血,让温家的银子进了丁家的口袋,平了萧家的乱。”柳姨娘想了想,“还真是稳赢不亏啊!” 温枳幽幽吐出一口气,“没想到,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还真是晦气!” 语罢,温枳转身就走。 四月往门内探了头,愤愤的啐了一口,便疾追自家小姐而去。 柳姨娘摇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360章 他为什么查萧三公子? 温枳这会也懒得再看萧家的笑话,听得恶心,最后算计到头还得从温家这边出血,真是可笑至极,但又是何其现实。 事实便是,萧家的确会这么做,尤其是萧长陵,不管发生多少事情,他的天平永远都倾向于丁舒真,从来不会在某些大事上,偏向于她温枳。 第347章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奇怪。 但现在,她很反感…… 临风楼。 见着温枳进来,陈叔愣了愣,“小姐这是怎么了?” 脸色不好,瞧着好像有点…… 动怒? “还不是萧家?”四月愤愤的开口,“这大少夫人的娘家人找上门来了,结果要不到银子就在宅子里撒泼打滚的,您猜猜,最后会如何?” 听得这话,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这是要等着咱来收场?”陈叔有些感慨。 温枳坐定,外面的伙计快速进门来奉茶。 待房门合上之后,四月才小声嘟哝,“虽然还没开口,但十有八九……傻子也该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萧家虽然门面尚光,但实际上却是空壳子,让他们拿银子打发这老泼妇,怕是比登天还难。” 是以,在萧家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的,可不就只有温枳了吗? 温家是不缺银子,但也不是冤大头。 “这长房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二房拿银子了?”陈叔亦是满脸不悦,“这萧家办事,还真是不地道,着实没个半点要脸的样子。” 四月撇撇嘴,“但凡要脸,也不至于这般算计。” “小姐,您打算怎么办?”陈叔低声问。 温枳淡然饮茶,“无外乎将主意落在了胭脂楼上面,还有我那些嫁妆。” “是!”陈叔点点头。 温枳抬眸瞧着二人,“急什么,今夜去放一把火,把那库房给我烧了,有的没的……都没了!” “烧?”二人皆是愣住,“小姐,放火啊?”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他们都要抢银子了,我还能忍着?放一把火,就放在库房,如此他们便可知晓,我这嫁妆只是个空壳子,剩下的就胭脂楼。” 陈叔有些担心,“那胭脂楼……” “可以咱供应的客商谈好条件,让他上门闹腾,就说是收回本钱,我让刘叔把铺面盘出去,到时候房契地契的都摆在跟前,全都转手一遍。”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这是断根本的法子,但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做。” 四月不解,“为何?” “没了胭脂楼做门面,他们就会想法子让小姐回温家拿银子,就会把目光落在老爷和温家的全部家业之上,胃口就更大了。”陈叔解释。 温枳点头,“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想留着胭脂楼,总归是一种牵制,摆在明面上的肉,能吸引人的目光,让人牵肠挂肚。若是没了这肉引子,他们就会挖空心思掏老鼠洞,找瞧不见的肉……这时候就有点棘手了!” 温家那么大的家业,若是被惦记上,他们就真的不会放人了…… “那怎么办?”四月有点脑子卡壳,总不能真的给丁舒真掏银子吧? 瞧着就不顺眼,还害得小姐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当日在悬崖边还……选的她,连累小姐摔下了悬崖,这一笔笔的账,小丫头心里可都记着呢! 掏银子? 这不是养仇人吗? “还有个办法,和上次一样就成。”温枳慢条斯理的开口。 和上次一样? 四月有些不明白,但陈叔却是反应过来了。 “我明白了,刀子只有扎在自己的身上,才会觉得疼。”陈叔倒是想明白了些许,“确也是不难,不过是动动手的功夫,把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私心勾出来而已。” 最不能直视的,便是人性。 这东西一旦被激活,就会无处不在,直到死的那一天…… “那这一切就有劳陈叔了,我这边到时候再装装可怜,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温枳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毕竟着急的是萧家的人。 看得出来,这李氏不是个聪明人,但也不是傻子,泼妇有泼妇的妙用,有时候一物降一物。 丁舒真为什么惯来装柔弱? 因为她有个破彪悍的母亲,让她不得不装柔弱,博取他人同情的时候,也能让自己立于道德的制高点,得到她想要的。 比如,嫁入萧家。 又比如,让萧长陵替她解决这些事情。 白用的刀子不用,是傻子吗? “小姐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陈叔幽然吐出一口气,“谁让小姐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 温枳登时被逗笑了,“陈叔莫要这般紧张,初入萧家的时候,兴许是有点怕的,可现在……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们。” “是!”陈叔回过神来,“我也只是担心小姐,休妻尚且不易,何况是和离?萧家是虎狼窝,如今吃下了温家这么大一块肉,又怎么舍得吐出来呢?” 温枳若有所思的瞧着窗外,“我怕耗时间,就怕他们萧家,没时间与我耗着。” “不管怎样,都得时刻提防着,不能让萧家有机可趁,占了小姐的便宜!”四月哼哼两声。 温枳回过神来,“对了陈叔,上次我让你打听这事,你打听得如何?” “哦,气过头了,倒是忘了跟小姐说。”陈叔一拍脑门,“听说是在花楼里的时候,那位二爷听得了一些闲言碎语,所以心里有些怀疑,便开始派人去跟踪萧三爷,其后可能是怀疑李原的死因,所以派人去找了他们这几个,打探萧三爷的事情。” 四月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打探三公子的事儿?这三公子可是上京里出了名的纨绔,虽然顶着萧家三公子的名号,可实际上一无是处。再者,李原……” 第348章 那次她和小姐都亲眼瞧见了,李原是因为打架斗殴被人打死的,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真是不明白,这高门宅邸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秘密呢?”四月挠挠头。 陈叔兀自琢磨着,“若说李原之死可疑,那么后来又发现了陆邦的尸体,再然后就是胡田失踪,金盛疯了……这四个人都是跟着萧三公子的,若说萧二爷真的怀疑什么,这里面会不会……” “陈叔?”温枳开口,打断了陈叔的思量,“这是萧家的事,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 “是!” 第361章 她的就是萧家的 萧长陵如何,温枳是半点都不想知道,尤其是他追查萧长赢之事,后果不是萧长陵能承受的,那他多此一举,只能是自讨苦吃。 “以后萧长赢的事儿,咱都不要轻易插手。”温枳低声叮嘱,“明白了吗?” 陈叔先是一愣,其后点点头,“明白了。” “胡田的行踪多留意,到时候消息送到府衙那边就是,莫要亲自动手,决不可沾染分毫。”温枳一脸的不放心,大有千叮咛万嘱咐之势。 见状,陈叔心头是万般不解。 小姐不是这般不信任他的人,往日里也都是交代一声便罢了,唯有在萧三公子这件事,似乎格外的……小心翼翼? 几乎是,谨慎到了极点。 这是为何呢? 当然陈叔也不敢多说什么,既然是小姐叮嘱,那便先记着,找到胡田再说…… 萧家那边闹得厉害,李氏哭嚎得人厌鬼弃。 实在没办法了,丁舒真当场给李氏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李氏才稍稍收敛。 萧元氏眼一翻,气得当场就晕了过去,被人手忙脚乱的抬回了房间。 对此,萧长陵和萧姿,对丁舒真也是有所怨言的。 “少夫人呢?”萧长陵揉着眉心。 万里毕恭毕敬的行礼,“少夫人出门了。” “出门了?”萧长陵一怔。 万里忙道,“胭脂楼那边日日都得有人跟着,少夫人不好好盯着,怕是那边得赔得底都没了,此前因着小姐她……” “行了行了。”萧长陵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废话。 这些事情他都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万里垂着眉眼,不敢多说什么,跟着公子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公子心里在想什么,无外乎是惦记着少夫人兜里的那点银子,想要来补长房的空缺。 可这银子…… “去胭脂楼。”萧长陵如今也是没法子了。 李氏若是要的银子不多,倒也罢了,可她这些年被萧家养得胃口太大,所以就长房出的那点银子,是绝对无法让她消停的,只能去找温枳要点补给。 横竖她已经嫁入了萧家,那带过来的银子,也算是萧家的,如今用上一些,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反正,她连人都是萧家的…… 胭脂楼。 萧长陵进来的时候,温枳正在盘算着账册,神情专注而认真,手上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的,好生热闹。 “阿枳!”萧长陵低唤。 温枳眉心微拧,“夫君怎么来了?” 说着,赶紧让刘元给他上茶。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温枳笑问,“是不舒服吗?万里,带着公子……” “不是!” 萧长陵快速打断了温枳的话,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事自然是最好的。”温枳继续拨弄着算盘,“等我先算盘这笔账,眼见着是要平账了,再过数月就可以有些许盈利,到时候咱的日子可就好过了。可惜爹还没回来,要不然的话定然可以更快回本。” 说到这儿,温枳止不住扬起唇角。 萧长陵与万里对视一眼,这会真的是有点憋得慌。 “阿枳,你能不能……将胭脂楼里的银子,先……挪给我用?”萧长陵低低的开口,带着几分讨好,几分恳求之态。 温枳拨弄算盘的动作稍稍一顿,旋即抬头看他。 来了来了,他来了…… 第362章 骗死人不偿命 “我知道夫君的意思,无外乎是家里闹得太厉害,怕别人看了笑话,所以才出此下策,从我的陪嫁入手,给大嫂填补空缺。”温枳继续拨弄着算盘,“原本都是一家人,本不该说两家话,这银子进进出出的,实属正常。” 听得这话,萧长陵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于他心中而言,温枳素来是个大度的,只要自己开口,就没有她不愿意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温枳话锋一转,“既如此,那我也只好让陈叔将银子收回来,暂且就不往尚书府送了。” “什么尚书府?送什么?”萧长陵显然那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满脸迷惑的望着温枳,“阿枳在说什么呢?” 温枳满面诧异的望着他,“夫君……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萧长陵还真是不明白。 温枳合上手中的账册,“夫君以为我再平账作甚?兵部丁尚书的母亲七十大寿,这刑部上下各个官员可都忘尚书府送礼了,我这还准备给尚书府送一份厚礼,到时候尚书大人必定会提拔夫君,也不至于委屈夫君。” “小姐,既然姑爷想要用这笔银子,给大少夫人填补,那您也就不必费这个心思了,先紧着家里要紧,横竖姑爷这一时半会的升不了官,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以后辛苦一些,能一步步爬上来的。”四月恰当时机的笑说,“姑爷,您说是吧?” 第349章 萧长陵:“……” “小姐?”恰到这个时候,陈叔从外面进来,额头满是汗珠子,气喘吁吁的将清单递上,“该预定的都预定下了,这百寿图虽然费了不少银子,但金丝银线加上名师手笔,肯定能得老夫人的欢喜。” 说到这儿,陈叔好似刚看见萧长陵,不由的一顿,“姑爷也在呢?” 萧长陵的脸色,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牺牲温枳的时候,他可以大义凛然,但到了牺牲自己,成全丁舒真的时候,萧长陵就不干了,谁不想平步青云? 何况现在的萧家,就指着他官运亨通,重新竖起萧家门楣,既然不能从武,那便从文,同样可以光宗耀祖。 但,错过这次机会的话…… “这小半年以内,就这么点银子了。”温枳将清单搁在了桌案上,“夫君自己想清楚,选择权在你,若你真的要帮大嫂,那尚书大人这边……夫君自个看着办。若是将此事交给我处置,大嫂那边让她自己添补,总归是母女一场,有什么事不能通融呢?” 萧长陵喉间滚动,“你们都先下去,我与阿枳商议。” 四月看了看陈叔,陈叔看了看温枳。 “都下去吧!”温枳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众人行礼,走向后院。 一道门帘之隔,四月咬着银牙,狠狠的啐了一口,“呸!” “嘘!”陈叔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他家小姐可是软刀子,杀人见血太恶心,她呀……只诛心不杀人。 眼见着人都下去了,萧长陵才开口道,“尚书府那边不能动,事关你我夫妻的前程。” 这个时候,他倒是记挂上,她是他的妻了?! “但是大嫂这边,亦是事不宜迟。”萧长陵继续说,“任由她母亲折腾下去,只怕是要家宅不宁的,所以……府上的掌家是祖母,但她素来不管这件事,所以拿不出银子,你看能不能先用你的……” 他迟疑着,读书人的羞耻心在作祟,让他说不出口。 “嫁妆?”温枳望着他,似笑非笑。 萧长陵呼吸一窒,“阿枳,你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我才是正经夫妻,夫妻本该一体。如今大嫂这边出了这档子事,兄长已逝,无人支撑,只能是我这个作为兄弟的,能帮一把算一把。” 可事实上呢? 你要帮兄弟,那就按你的能力去帮。 “你拿什么帮?”温枳问。 萧长陵:“……” “夫君的俸禄,可是半分都没到我手里。”温枳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的说,“哦不,是夫君所有的身家,我都不曾见到。” 萧长陵显然不怎么高兴了,在他看来,温枳既然嫁到了萧家,那她的一切都该是萧家的,是他萧长陵的,嫁夫从夫,夫为妻纲。 但是现在,显然是不太一样了。 温枳似乎是想掌家?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祖母那边似乎也是这样的状况? 萧长陵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瞧着她,“阿枳是在怪我?” “夫君要听实话吗?”温枳开口。 萧长陵负手而立,“你且说实话便是。” “好!”温枳点头,然后一声长叹,“我爹不答应这婚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萧长陵心下一顿,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事? 他们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 “你我成亲已数月,怎么好好的,忽然提起这事?”萧长陵不解。 温枳低头苦笑两声,“好好的?说句实话,爹压根就不同意我嫁入萧家,所以那些嫁妆只是过了明路子,最后还是在我爹的手里攥着,我所拿到的只是一小部分。娘当年是个孤女,什么嫁妆都没有就嫁给了我爹,所以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爹的!” 听得这话,萧长陵隐约明白了什么,默默的僵直了脊背,“你的意思是……” “库房钥匙可以给你,你自己去看。”温枳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是真的要守着那一堆破铜烂铁吗?温家是有钱,可不代表我就有。出嫁之前,我与爹签了一纸文书,由县衙见证,若是你对我不好,那么这一批嫁妆就不是嫁妆,会重新回到温家。” 瞧着她说得这般言辞真切,萧长陵还真是将信将疑,但心内却是紧张了起来,“你是说,你没有嫁妆?” “有啊,不值钱的还在库房里呢!”温枳满脸酸涩,“夫君不信的话,我让四月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看。你没发现……自从三朝回门之后,我爹就避而不见了吗?” 萧长陵面色瞬白。 “悬崖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我爹对你失望透顶,所以那一纸文书……是我输了!”温枳起身,将算盘放回柜台上,“本来那一次去,我是想将嫁妆搬回萧家的,可惜夫君没有选我,所以我爹也不会选你。” 萧长陵几乎摇摇欲坠,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第363章 儿啊,娘都是为了你好 这些事情,倒不像是假的,毕竟温临风那性子的确做得出来,谁不知道温家这位爷,瞧着面色和善,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若非雷霆手段,如何能执掌温家这么大的产业? “所以呢?”好半晌,萧长陵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想告诉我,我们现在所能剩下的,就只有这一间胭脂楼?” 第350章 温枳瞧了一眼周遭,“这胭脂楼,是当初我及笄的时候,爹送我的及笄之礼,如今也就剩下这些了。说得好听了,我是温少东家,说难听点……从我踏出温家大门的那一刻,我爹就跟所有商铺打过招呼,我只剩下个名号而已。” 说到这儿,温枳抬眸看他,“当然,还有另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萧长陵眼前一亮。 温枳深吸一口气,“和离。” 两个字出口,萧长陵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不可能!” “我做回真正的温少东家,那些叔伯和伙计才会重新认我。”温枳站在那里,神色淡然从容,仿佛说着旁人的事儿,这般的云淡风轻,“如此,夫君倒是可以从我爹那里,拿上一笔银子。” 若真的要给萧家花钱,那么这一纸和离书…… 用钱买,也不是不可以。 “用银子休妻?”萧长陵冷不丁上前。 他突然的举动,惊得温枳当下连退两步,防备至极的看着他。 怎么着? 要动手? “纵然是清贫如洗,我也不会休妻不会和离。”萧长陵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许是她这后退的两步刺激到了他,让他稍稍回过神来,抬起的手徐徐放下,“你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告诉阿枳,我与你是夫妻,至死不离。” 温枳:“……” 哈,我真是谢谢你啊! 至死不离? 真想弄死他算了! “那日悬崖上的事情,我也与阿枳解释过,阿枳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萧长陵有些紧张。 温枳敛眸,“我原谅,不代表父亲原谅,看着自己的女儿坠下悬崖,生死难料,怕是所有的父亲都不会谅解吧?当日是我执意要嫁,是以不管什么结果,我都只能自己承受。” 语罢,她转身朝着门帘走去,“夫君还是回去吧,若是真的选择丁舒真,那我就把银子给李氏送过去,尚书府那边,夫君自己搞定,我已自顾不暇,没那个本事再为夫君谋个好前程。若是尚书大人怪罪,来日与夫君福祸同担罢了!” “阿枳?”萧长陵站在那里,俨然怼不出话来。 好赖都被温枳说得干净,她还能说什么? 温枳掀开门帘走到后院的时候,总算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微微扯了扯唇角,“我演得如何?” 四月竖起大拇指,陈叔笑得满脸欣慰。 边上的刘元和伙计,终是松了口气。 这一出好戏,将很多问题都解决了,但是接下来萧家又要出什么招,可就不好说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银子这东西……挤一挤也是有的。 瞧着自家公子,略显垂头丧气的从胭脂楼里出来,等着门外的万里先是一愣,其后快速上前,“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你说……”萧长陵扬起头,忽然有些疲惫,“女人的话能信吗?” 万里:“??” 须臾,万里低声道,“奴才没有女人,不懂这些。” 萧长陵瞥他一眼,“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闻言,万里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温家老爷子,真的忍心吗?”萧长陵说。 万里有点懵,这怎么又跟温家老爷子扯上关系了呢? 那不是公子的老丈人吗? “公子,您到底在说什么呢?”万里不明白。 萧长陵亦步亦趋的往回走,“阿枳说,她的陪嫁……算了,让我静一静,我这心里头乱得厉害,先去衙门再说。” 至于其他的事情,耳不见心不烦,眼不见为净。 萧家那边没等到银子,这李氏自然是不会罢休的,但碍于萧元氏气急攻心的晕了过去,也没办法去主院闹腾,只能暂且住在丁舒真的院子里。 院子还算宽敞,虽然萧长君不在了,但丁舒真的待遇还是长房少夫人。 “娘,你别闹了,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暂且在厢房里住下。”丁舒真将萧珏放在了主院那边,有萧元氏的嬷嬷看着,总好过孩子在这边受到惊吓。 李氏低哼,带着随行的一个嬷嬷和一个婢女进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个死丫头,老娘是为了你好,你还不领情?现如今那二房进了门,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个废物样子,以后这萧家还有你什么事?” “娘,你这么闹,谁能看得上我?”丁舒真有些气急,但瞧着母亲那锐利的眸子,登时又偃旗息鼓,赶紧端茶递水,“我不是、不是责怪母亲的意思。” 李氏接过杯盏,眼珠子一转,旋即笑道,“真儿啊,你可知道娘为什么要闹这一出?” 丁舒真垂眸,心知肚明。 她的母亲从来不会为她考虑,一直以来,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只想着父兄,只想着荣华富贵,哪儿管自己的死活? 未出嫁之前如此,出嫁后更是将整个萧家都当成了血库…… 吸血,成性。 “儿啊,你是真的不知,为娘的苦心?”李氏摆摆手,跟着的嬷嬷和婢女旋即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娘知道,二房进了人,娘也知道,那二房的女人乃是商贾出身。”李氏阴测测的开口,“这商户虽然低贱,可有的是银子,你已经没了夫君,来日必定会被她压一头,若现在能拿点银子在手……” 第351章 说到这儿,李氏眉心微蹙。 只见着丁舒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冷得瘆人…… 第364章 真正的,死皮不要脸 “你这是什么眼神?”李氏心下咯噔,有种被人看穿的尴尬,但下一刻,她很快又醒过神来,当即拍案而起,“死丫头,你现在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怎么着,嫁到了萧家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说到天去,我也是你娘。” 丁舒真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心寒,是以一不留神,在面上表露了出来,但是这会倒是冷静了下来。 “娘,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有些事情着实也不是,你说好就好的。”丁舒真叹口气,“您也知道二房进了人,现如今连老夫人都对于她青眼相看,我还有什么办法?” 李氏登时起了心思,“你是说,萧家那老婆子,也……” “嗯!”丁舒真点点头。 李氏恨铁不成钢,狠狠掐了她的胳膊。 疼得丁舒真险些尖叫,瞬时红了眼眶,止不住落下泪来,“娘……娘……” “你个废物。”李氏咬牙切齿,“这萧家要是落在了她的手里,你还能有什么好?回头对方也生个儿子出来,你这长孙又算个屁!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你那战死沙场的夫君,谁还会……” 丁舒真嘤嘤啜泣,一言不发。 “真是没用啊,没用的东西!”李氏气不打一处来,“哭哭啼啼管什么用,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了丈夫,你就找那个小叔子,反正都是萧家的男人,抓住一个算一个,只要能留在萧家就成了。” 丁舒真哭声骤歇,“娘,你在说什么?” “什么什么?”李氏这才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到时候鸡飞蛋打,连这萧家都住不下去,被人赶出去!” 丁舒真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真儿,听娘一句劝,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娘这一次就狠狠的问他们拿一笔银子,留一些给你们母子傍身。”李氏信誓旦旦,“自己的母亲办事,你总是信得过吧?” 丁舒真望着她,心里忽然有些犹豫了。 为什么犹豫? 她也有私心。 一则,萧家现如今的产业,都处于亏空状态,偌大的将,军府因着当初的战败,而折损了不少银子,到处给朝廷的文武送礼,为的就是平息帝王之怒。 众人只知萧家父子战死沙场,应是功臣,可在帝王眼里,战败就是过错,不会因为你身死而不追究……当时还有人谣传,说是因为有人降敌,萧家大军内有敌军的细作,这才导致了主将的战败身亡。 如此种种,活着的人都怕因此被牵连,当然要花银子保命。 偌大的将,军府,就是这样被掏空的! “真儿,娘不会害你。”李氏继续道,“娘都是为了你们的将来着想,你一定要仔细。” 丁舒真满脸是泪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娘亲所言可是当真?” “自然自然!”李氏欣喜。 丁舒真又道,“那温家虽然有银子,可到了温枳手里的不多,好在她嫁妆丰厚,当时抬了那么多的箱子,全在库房里收着,还派了母家陪嫁过来的护院守着,谁都不许靠近呢!” “很多啊?”李氏瞪大眼睛,贪恋悉数写在脸上。 丁舒真小心翼翼的点头,神情踌躇,“可是娘,那毕竟是弟妹的嫁妆,要是您真的……真的能要出来的话,万一被人知晓,岂非笑话?” “傻闺女,等着拿出来了,老娘早就出了上京,谁还能笑得那么远?”李氏洋洋得意,“你且看好吧!” 第365章 萧姿的战斗力 丁舒真对于自己母亲的“威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毕竟她是个能闹得天翻地覆,且不要脸的悍妇,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如此,吵吵嚷嚷是家庭便饭,动手能力更不在话下。 想那温枳身量纤纤,若是真的要动手,还不够李氏一巴掌的…… 思及此处,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丁舒真低头扯起了唇角。 李氏是个急性子,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萧家的人送来银子,当下有些着急了,抬步就去了萧元氏的院子,可惜被人拦了下来。 萧家兄妹特意吩咐过看守的护院,不许放她进来。 可这样就成了吗? 她人不进来,嗓音却具有穿透力…… 这嗷嗷一嗓子,谁能扛得住? 屋内。 萧姿坐在床边,正在给萧元氏喂药,当下放下药碗,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姿儿?”萧元氏急了。 萧姿回头,“母亲莫要着急,我只是看看情况,不会怎样。” “这老婆子是个彪悍之人,你莫要跟她正面冲突,免得吃亏。”萧元氏叮嘱,“她不要脸,我们萧家还要脸呢!” 萧姿点头,“母亲放心,我都记着呢!” 记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她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 门外的李氏还在叫嚷着,“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只是看看亲家母如何了,你们这帮狗奴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回头我让亲家收拾你们!” 萧珏吓得连房门都不敢出,只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趴在门缝后面小心翼翼的瞧着,也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第352章 自己这个外祖母,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吵吵什么?”萧姿站在院子里,抱臂而立,“没瞧见我娘都被你气晕过去了?怎么着,想要命啊?你这人怎么如此恶毒,跑到别人家里要人家的命,你说说这天底下,有你心狠手辣的亲家吗?整个大夏搜一遍,都搜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 萧姿是谁? 论吵架,她就没怕过。 为什么? 因为母亲太懦弱,所以从小时候开始,她便生出了反骨,什么端庄贤良大度,到了她这儿全不好使,她以自己的母亲为反面例子,只想自私自利的活个自己。 这话也算是难听,是以李氏还真的就愣怔了一下,断然没想到这未出阁的姑娘,说起话来这般恶毒难当? “你这姑子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恶毒?我只是来看亲家母,就被你说得这般不堪入耳?小姑娘家家的,还是留点口德的好,要不然的话容易嫁不出去,成了这上京内,人人嘴里的笑话。”李氏也是不遑多让。 哪儿疼戳哪儿,谁也别想好。 “那就不劳烦你这外人操心了,我的婚事自然是有母亲做主,还轮不到大嫂的娘家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当个客人也没个客人的样子,走哪都是丢人现眼。”萧姿满脸傲娇,轻蔑的眼神,刺得李氏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毕竟,身份搁在那里,这是无可跨越的鸿沟,谁也没办法越过的天堑。 “你这女子好生无礼。”这个时候,李氏就开始讲礼数了。 毕竟这世家女子,那个不是在乎礼数礼节? 不像她这乡野妇人,纵然在这里闹翻了天,出了城门,谁知道她是谁?这笔账,到时候一准记在了萧家的头上。 闻言,萧姿差点笑出声来,“礼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的礼数在哪?光知道说别人,怎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模样?笑死人了。” “哎呦喂,你这泼辣户,我、我……” 李氏当即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就要干嚎。 “嚎,使劲的嚎。”萧姿先声夺人,“等着你嚎够了,到时候去母留子,我看你上哪儿打秋风去?” 李氏一怔,嚎得那叫一个尖锐刺耳,“你这个毒妇,连寡妇都不放过,何况那可是你们萧家的功臣,是为你们萧家诞育子嗣的大少夫人,是你的大嫂,你对上不敬,礼待无数,真是造孽啦,造了大孽了……” “来人,把门都给我打开,也让人看看,我萧家大少夫人的娘家人,是个什么德行,回头这笔账都算在我大嫂的头上,让这位把我大嫂带回去罢了,生得来日再闹笑话,以绝后患!”萧姿插着腰,“还愣着干什么,去找我大嫂啊,要么她把她母亲带走,要么就让她母亲把她带走。” 李氏倒是真的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心狠手毒,说出来的话真是一字一句都往肉里扎,最后这事竟都落在了自家闺女的身上。 母女二人,要么反目成仇,要么同仇敌忾。 但就目前情况来说,同仇敌忾不可能,萧长君死了,丁舒真这对孤儿寡母,压根就没人护着,若是真的要赶他们走,萧家倒是真的……做得出来。 “母亲?”丁舒真急急忙忙的赶来,“婆母身子不好,正在静养,你这么闹,她如何休息?你且随我回去,我刚给你做了几样糕点,快些去尝尝。” 闻言,李氏裹了裹后槽牙,眼刀子狠狠剜了萧姿一眼。 这姑娘是一柄好刀子,若是能落在二房的头上,定然能剐下一层肉来。 “娘,快走吧!”丁舒真慌忙搀起李氏,生怕她再闹腾。 萧姿哼哼两声,双手环胸立在院中,满脸的冷嘲热讽,敢在她跟前作祟,只要没人拦着,她便可以发疯发到六亲不认。 “小姐好厉害!”边上的嬷嬷止不住竖起大拇指。 连屋子里的萧珏亦跟着跑出来,一把抱住了萧姿的腿,“姑姑,姑姑,珏儿好害怕啊!” “莫怕,以后她再敢踏进这个院子,我就骂得她连门都找不到。”萧姿哼哼两声。 她从来没把丁舒真放在眼里,自然更不会将丁舒真的母亲放在眼里,什么礼义廉耻?到她这儿,全不好使,来一个挑一个,来两个挑一双。 “姑姑好厉害。”萧珏眼巴巴的望着他。 萧姿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怪你娘太没用,一个老东西都对付不了,平白让整个萧家都受她牵连。” 听得这话,萧珏就不太乐意了。 “老巫婆也欺负娘亲……”萧珏嘟哝着,“娘亲也很可怜。” 闻言,萧姿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呵,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第366章 他中毒了 萧家这边暂且是安生了,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提着醒,毕竟这丁李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没拿到银子,还不知要在萧家待多久呢? 这种事,总归是要早点去知会萧家二爷才好。 可萧长陵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氏是那样泼辣彪悍,他这厢也头疼得很,连带着银子都成了问题。 倒也不是拿不出这么多,只是府内每个人的月例银子就这么点,若是花销大了,萧老夫人那边就不好收拾了,回头问起来,就更没个好脸色,到时候掌家的大权万一落在了萧长赢的手里…… 第353章 萧家若只是长房有儿子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三房都有儿子,且这萧老夫人身子康健,眼不花耳不聋,手脚也分外麻利,这账册与库房还不知何时才能落在儿女手里。 在自己的前程和丁舒真之间,萧长陵选择了当缩头乌龟,当有牺牲对象时,萧长陵可以选择牺牲第三人,当只剩下他与丁舒真时,他就真的……无法抉择。 “公子?”万里低唤。 萧长陵回过神来,“不管她们。” “是!”万里颔首,转身去打发了来人。 等着万里回来之后,萧长陵才又问,“府衙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暂时没有动静,知府衙门这边好像正忙着找人呢!”万里回答。 萧长陵一怔,“找人?” “是!”万里点头。 萧长陵不明白,“找什么人?凶手?” “好像是死的那个人,不是胡田。”万里讪讪的开口,“公子,这还要查下去吗?三公子这事,若是再追下去,府衙那边知晓情况的话,十有八九会找上门来。眼下听说,金盛疯疯癫癫的,有些事儿都说不出来,所以知府大人应该不知道……” 万里有些犹豫。 萧长陵倒是清楚,正因为金盛疯疯癫癫,所以才没把他供出来,否则就凭他曾经出现在地窖外头,就足以好生盘问他。 这么一来,他怀疑老三,并且调查老三的事情,可就真的瞒不住了…… “三公子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原本就是个……若是让他知道了您在背后查他,十有八九是要找您算账的,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万里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萧长陵当然知道,他这个庶弟是个混不吝,被萧长赢缠上,你就真的别想有好日子过。 此前,萧长赢便纠缠着温枳,若是…… “我知道。”萧长陵只觉得脑瓜子疼。 这都是个什么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公子,那这件事……”万里低声征询。 萧长陵回过神来,“只在边上看着,切莫轻易插手,也别让人知道,我们当日去过那个地窖。要不然,只怕会惹来一身骚。” “奴才明白!”万里行礼,“那少夫人这边……” 萧长陵刚抬步要走,听得这话,旋即叮嘱万里,“暂时不要去惊动她,府中的那些事也不要招惹到她跟前,走一步算一步。” 先让温枳,把这百寿图弄出来再说…… 至于给丁李氏的银子,挤一挤应该还是有的。 对于温枳说的那些话,萧长陵事后想了很久,觉得可信度是有的,但不能全信,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温临风会对独生女儿这般心狠? 当日成亲,他可是亲眼瞧见,那些木箱子搬进了萧家,入了库房的…… “是!”万里颔首。 主子们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当奴才的,可以置喙的。 萧家这会焦头烂额,府衙那边又何尝不是呢? 温枳刚从胭脂楼出来,便瞧见了着急忙慌领着大夫,快速往前冲的高旭,不由的脚步一顿,“高捕头?你们这是……” “先送大夫回衙门。”高旭开口。 衙役颔首,当即领着大夫往回走。 “怎么了这是?”温枳不明白,“大人病了?” 是着急上火? 气急攻心? “不是大人病了,是金盛出问题了。”高旭左右看了看,“温少东家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可能是病了又或者是中毒,反正瞧着情况不太好,好像要出事似的?” 温枳有点懵,“你是说,病了?中毒?可那是衙门,谁敢啊?” “是啊,谁敢?可就是这么个事,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找大夫啊!”高旭满脸无奈,“衙门内的大夫,有点束手无策,说是极有可能中了慢性剧毒。现如今,大人领着人彻查衙门内外,我这不赶紧找人来救命了吗?” 温枳呐呐的点头,“哦,那你快去吧,迟则生变!” “好!”高旭抬步就跑。 温枳站在原地,瞧着高旭离去的背影,止不住眉心微蹙,“中毒了?” “慢性剧毒?”四月不解,“那可是衙门,谁敢把手伸到衙门里面?” 温枳回看了她一眼,“谁知道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莫要插手,不要多问,免得惹祸上身。” “是!”四月连连点头。 小姐说不要插手,那便不要插手,问都不要多问,这事……估摸着有点严重。 诚然。 在府衙里,竟有人敢动手,其通天的本事非寻常人可比。 所以钟光岳这会也是脑壳儿疼,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按理说,不应该啊! “怎么样?”瞧着大夫出来,钟光岳赶紧迎了上去,“如何?” 大夫拭去额头的汗,“还好老夫来得及时,这毒暂且是控制住了,只不过要祛出体外,还需要一点时间,眼下这性命无碍,得派人好生看着。” “不幸中的万幸。”师爷松了口气,转头望着自家大人,“大人,此事……” 钟光岳摆摆手,“有劳大夫了。” “不妨事,我先去开方子。”大夫揖礼,转身离开。 钟光岳抬步进门,只瞧着金盛面色惨白躺在床榻上,唇上的乌青犹存…… 第354章 第367章 是哪个吃里扒外的? “所幸还是快一步,要不然的话,真的是……连唯一的人证和知情人,都得被灭口了。”师爷如释重负,“好险!” 真的,好险。 “府衙内外都查遍了,什么痕迹都没有。”这才是钟光岳最担心的事情,“雁过留痕,怎么可能如此干干净净呢?” 除非,那人的身份或者是势力,早已不是寻常人可比,府衙于对方而言,入如无人之境。 能做到如此这般的,估摸着只有…… 钟光岳与师爷对视一眼,二人双双保持了沉默。 这还用得着多说吗? 难道是,东辑事? 可是萧三公子和东辑事,怎么可能扯上关系呢? 一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游荡在上京街头,一个是手眼通天的帝王亲指,这些人眼高于顶,是看不上萧家这位浪荡子的。 所以,为什么呢? 又或者猜错了? “大人,眼下敌在暗,我在明。”师爷有些犹豫,“咱还是小心为上。” 钟光岳点点头,“从今日起,让高捕头日夜守在这里,让他亲自守着,等着金盛醒过来再说。另外,胡田的事情得抓紧,不可再有任何的闪失。” “是!”师爷行礼。 胡田失踪了,毫无踪迹。 陆邦死得不明不白,毫无线索。 附近的百姓愣是谁都没瞧见,这宅子里这地窖里出的事儿,可见对方下手实在是谨慎至极,如此推断,可能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除非,金盛开口。 除非,找到胡田。 “李原当初的死……”钟光岳开口。 师爷都走到了门口,又转了回来,“仵作说当日验尸仔细,确定李原是死于互相斗殴,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而且对方应该没有内劲什么的,因为造成死亡的伤,全都是用的蛮力,没有半点寸劲之感。” “那就是说,李原的确是被人打死的。”钟光岳沉着脸,“只是……打死他的人……” 师爷忙道,“当日那帮混混也都承认了,就是他们拳打脚踢,不慎将人打死的,这桩案子早就呈递了上去,已经卷宗入库了。” 这就意味着,不可能再翻案。 板上钉钉的事情,忽然间被人重提,甚至于可能出现了错漏,让钟光岳的心里很不舒服……难道真的是自己,断错了案? 这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大人莫要多虑,兴许李原的死没什么,但是李原死后又发生了别的事情,导致了陆邦被杀,还有胡田失踪,金盛中毒这一连串的事情。”师爷解释,“也可能并非是李原的因由,许是这三人之间有什么秘密,所以最后闹成了这样?” 也许,李原是死于意外。 而剩下那三人,可能是在某天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出事? “这叫什么事呢?”钟光岳沉默。 高旭从外面进来,“大人!” “嗯。”钟光岳点头,“好好看着他,寸步不离,直到他醒来为止。” 高旭颔首,“大人,来的路上卑职遇见了温少东家,故意将金盛之事与她提了提。” “温枳?”钟光岳凝眉,“萧家的事,她估计不会参与,所以不会多管闲事。” 高旭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可不是嘛,连多问一句都没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见她与萧家……” 真的不睦! “罢了!”钟光岳叹口气,“先盯着金盛,本府再让人搜一搜这府衙内外,看看到底是哪个吃里扒外的,将人引进来了?” “是!” “是!” 第368章 他找上门来了 府衙里出了乱子,消息被压得死死,暂时不会让人知晓,否则传出去,钟光岳这个知府大人定然会受上方责难,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只能先护着金盛,等着金盛醒转再说。 但这件事也不是全然没有进展的,比如说有人瞧见事发当日,金盛曾经与萧家二公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要做什么,只瞧着金盛一脸殷勤,弯背弓腰的,仿佛是要把萧家公子带往何处。 至于他们究竟有什么勾当,则无人知晓。 毕竟,谁会多管闲事,最多就是无意间撞见,多看了两眼而已。 如此重要的情况,对于钟光岳来说,简直是突破口,那就意味着萧长陵可能知道,金盛他们在做什么?就算没有看见案发经过,应该也知道陆邦为什么会被杀,要不然萧长陵去找胡田作甚? “你亲自去一趟。”钟光岳吩咐师爷,“到六部衙门去问。” 师爷愣住,“去六部衙门?” “是。”钟光岳点点头,“萧长陵是个要面子之人,这就意味着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承认这件事,但如果你去六部衙门,他怕影响自己的前途,一定会尽早打发了你,说不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师爷了悟,“卑职明白。” “关于金盛和陆邦的事儿,不必多说,他估计死的是谁都不清楚,一直以为死的是胡田。”钟光岳细想着,若萧长陵知道的不是胡田,应该也会暗地里派人去找一找。 但是现在,萧家没有半点动静,萧长陵唯恐避之不及,大概以为死的是胡田,怕殃及自身。 “是!”师爷颔首,转身退出了书房。 第355章 一个师爷,自然进不了六部衙门,但他带着几个衙役,带着知府衙门的令牌,看门的护卫自然也不敢怠慢,快速让人去找了萧长陵。 萧长陵原就心里乱糟糟的,听得门口护卫来报,说是府衙的人找,登时面色一滞。 府衙? 难道是金盛的事情? 思及此处,萧长陵转头看了万里一眼,二人皆沉默了片刻。 须臾,师爷已经到了偏房里等着。 萧长陵进门便揖手,“在下萧长陵,公务繁忙,多有怠慢,还请师爷不要见怪。敢问……知府大人让您来找我,所谓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府衙在调查一宗命案,结果不慎查到了二公子的身上,咱这一趟,也是为了公事公办,没有别的意思。”师爷说得很委婉。 但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萧长陵的面上,不想错过他任何的情绪波动。 此时此刻的萧长陵,心乱如麻。 果然,他们是冲着金盛和胡田的事来的。 万里上前奉茶,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立在自家公子身侧,可不敢多言半句。 “那日我是见过金盛。”萧长陵故作淡然,“只不过,我是因为我三弟的事情,所以见着金盛的时候,便多说了几句,仅此而已。” 师爷笑了笑,“我相信,二公子定然没有恶意,也不是存心要隐瞒什么,只是人命关天,还请二公子说实话。” “你如何断定,我今日所言并非实话?”萧长陵紧了紧手中杯盏。 师爷敛眸,“因为有人瞧见,金盛领着二公子去找胡田,谁知在地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二公子这是怕咱误会,所以知情不报吗?” “这……”萧长陵是真的没想到,居然还被人看见了? 可当时明明没有人,怎么就被人瞧见? 他如此小心翼翼,最后还是暴露了…… “我找胡田……”萧长陵犹豫了片刻,“也是为了我三弟,只是家门之事多有不便言说,还望师爷不要胡乱猜测,另外这件事……还请师爷能保密,免得到时候家宅不宁。” 萧长陵这话也是有道理的,两兄弟之间若是闹起来,的确是热闹。 “放心,所有的话仅限于在这儿。”师爷开口,“但也请二公子能如实言说,不要再有所隐瞒。” 萧长陵自然不会傻到,要将实情告诉他们,说自己在调查萧长赢,只能找了个借口,“老三那性子素来不羁,往日里混迹街头,没个正形,可他终究是我萧家的子弟,所以我寻思着寻了公干,就好好的带一带这不成器的兄弟。” “原来如此。”师爷点头。 萧长陵继续道,“我知道他平日里总跟这几个人厮混在一处,横竖李原已经死了,那便再找其他人,让他们离萧长赢远一些,莫要再带着他胡作非为。到了这个年岁,也该收收心了,否则谁家的好姑娘,愿意嫁到他手里?” 这话还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二公子真是用心良苦。”师爷叹口气,“也不知道三公子,能不能领会二公子的好心呢?” 萧长陵叹口气,满是兄长该有的无奈,“他能不能领会,我已经不抱希望,只是尽自己所能,毕竟都是萧家子弟,父兄已逝,现如今的萧家门口罗雀,若是兄弟之间再有龃龉,不能携手共渡难关,那这上京萧家早晚会落败。” 听得这番言辞,师爷眉心紧蹙。 这话是真是假,只有萧长陵自己心里清楚,作为旁观者,谁没瞧出来,萧家早已落败,所谓的兄弟齐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嫡庶有别,萧长陵没这么好心,萧长赢也没这么好拿捏,这两人凑一起振兴萧家,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编不出这么离谱的事。 但,师爷不会在明面上反驳,只能是笑着点点头,道一句,“二公子辛苦了。” “家务事,见笑了。”萧长陵端起杯盏浅呷。 不过还是有收获的,比如说萧长陵的确去了地窖,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萧长陵也承认了。 “当日在地窖附近,二公子可有发现异常?”师爷询问。 萧长陵仔细的回忆,郑重其事的摇头,“没有。” 确也没什么异常。 “再仔细想想,比如说去那个地窖之前,周围有没有什么人?又或者地上有没有什么痕迹?还有便是,谁先打开的地窖大门?”师爷一连数个疑问。 砸得萧长陵脑瓜子嗡嗡的,实在有些想不太清楚了。 人? 痕迹? “是金盛带我过去的,没有其他人跟着,地窖的门也是他打开的。” 第369章 你想干什么?撬门 不管萧长陵这话是不是真的,师爷都是半信半疑的,此前会隐瞒,如今当然也会一推二六五,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师爷点头。 信不信的,先认下来,到时候再去查便是。 “此事,奴才可以作证。”万里忙不迭开口,“当时那位金公子很肯定的说,胡公子就在里面,所以公子才会跟着他进去那个院子,打开了那个地窖。” 师爷问,“当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臭!”万里回答。 萧长陵点头,“恶臭难当,金盛当时就吐了。” “那后来呢?”师爷追问。 第356章 萧长陵继续道,“后来等着臭味散了一些,咱就伸头往里面看,发现有具尸体,就撒腿跑了。” “如何知晓是尸体?”师爷又道。 萧长陵愣住,“这么大的味儿,里面还趴着一个人,可不就是死了吗?死了就是尸体,那看到尸体就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倒是事情,师爷也只是试探着问。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半晌过后,萧长陵追问。 师爷徐徐站起身来,“多谢二公子。” “这是我该做的事情,只是……”萧长陵顿了顿。 师爷报之一笑,拱手揖礼,“请二公子放心,这件事没有牵扯到三公子本人,所以咱不会去找三公子的麻烦,他自然也不会知道,您跟金盛他们打过交道的事儿。” “如此,多谢!”萧长陵暗暗松了口气。 师爷带着人离开,脚步匆匆。 “公子?”万里有些担心,“他们已经查到咱头上了,这件事会不会再有所牵扯?” 萧长陵也不知道,这件事继续查下去,会查出什么来,但只要别让萧长赢知道,便没太大的问题,要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混小子还不定得给他使什么绊呢? “留心府衙这边动静。”萧长陵面色凝重,“最近老三在做什么?” 万里先是一愣,其后忙道,“不是在花楼就是在酒楼,偶尔还去赌坊,和以前一样,没多大的变化,到处逛到处溜达。” 听得这话,萧长陵的脸色更难看了。 难道说,自己猜错了? “公子,还是别再招惹三公子了。”万里低声建议,“否则三公子纠缠不清,您怕是会……” 萧长陵回过神来,“我心里有数,不必再说。” “是!”万里俯首。 这件事自然是不能再沾染,现如今李氏在府中折腾,若是让萧长赢再发难,恐怕会闹得人仰马翻,银子的事儿还没搞定,再来个……回头连温枳的魂儿,都被这小子勾走了,那还得了? 眼见着到了这会,萧长陵还没回来,萧家那边就有些坐不住了,这丁李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归要闹一闹才肯罢休,而且闹得狠了,肯定会要更多的银子。 赶出去? 那不行,到时候在上京街头嚷嚷,岂非闹得人尽皆知?萧家虽然闹了那么多的笑话,可好歹也有点功勋在身,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 萧长陵的前程,萧姿的婚事,都会成为牺牲品。 眼见着天都黑了,萧长陵自知躲不过,想着先去一趟胭脂楼,再回去不迟。 哪知道,胭脂铺的人说,少东家早就走了。 如此这般,萧长陵只能往回走。 刚进门,就见着萧珏一下子冲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奶声奶气的喊着,“二叔,抱抱。” “你怎么在这?你母亲呢?”萧长陵皱起眉头,弯腰将萧珏抱起,“若是一个人跑出去,可知道有多危险?左右伺候的人怎么都不看着点,回头定要重重惩罚。” 语罢,萧长陵便抱着萧珏往内走去。 “母亲与姥姥待在一处,珏儿不敢过去。”萧珏搂着萧长陵的脖颈,瞧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脸垮塌着,好似受尽了委屈,“二叔,你能不能让她快点离开?珏儿好害怕!” 她,当然是指他那个疯魔的外祖母。 萧长陵也想让丁李氏早点走,可眼下还是没办法打发她,毕竟他兜里也是捉襟见肘,尤其是赶巧了,这厢尚书府还得送礼。 家宅太平固然重要,但是前程更要紧,若是没了前程,以后出门如何见人? 萧家的基业,总归是要有人撑起,否则日渐败落,就真的没救了…… “二叔也想,可……”萧长陵叹口气,“这是大人的事情,跟小孩子没关系,你莫要多嘴,明白吗?珏儿若是害怕,就在祖母那里待着,不要轻易出来。” 萧珏点点头,“珏儿知道,所以珏儿只能在门口等着二叔回来。二叔不知道,她很可怕,看人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之前还去祖母的院子里叫喊,幸亏小姑姑把人骂走了。二叔,珏儿好害怕啊!” “没事的,没事的。”萧长陵温柔安抚着,“有二叔在,不怕啊!” 萧珏眨着大眼睛,“那娘亲呢?娘亲会不会觉得害怕?她会不会欺负娘亲?” 闻言,萧长陵顿住脚步。 欺负? 丁李氏是不会放过丁舒真的,这是毋庸置疑的结果。 “二叔?”萧珏低声喊着。 萧长陵回过神来,“那是你母亲的生母,再怎么闹,也不会对你娘怎样的,放心吧。” “哦!”萧珏垂下头。 仿佛想起了什么,萧长陵忽然问,“你二婶回来了吗?” “不知道。”萧珏摇摇头。 萧长陵将萧珏放下,“乖乖回祖母那里去,我先回去看看,待会就过来,不许乱跑,明白吗?” “嗯!”萧珏点头。 萧长陵睨了万里一眼,“把人送回去。” “是!”万里行礼。 可惜了,温枳没回来,屋里屋外都没有。 但是萧姿等在他的房间里,一副极度不爽快的样子,见着自家兄长回来,亦是摆着一副臭脸,“二哥还知道回来,我当你晓得家里有个讨债鬼,躲外头不回来了呢!” 第357章 “说什么混账话,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萧长陵幽然吐出一口气,“少阴阳怪气的,说吧,想干什么?” “撬门!” 第370章 她等不了了 萧长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 “撬门。”萧姿重申,“眼下这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是再任由那女人折腾下去,这日子过得鸡飞狗跳,谁都别想活。娘都已经这样了,怕是扛不住这第二波第三波。” 萧长陵沉默不语,已经明白了,她说的撬门,是撬的哪道门。 可是…… “二哥是舍不得?”萧姿双手环胸,“也对,这是嫁妆,入了二哥这道门,理该是与二哥一处的,我这外人实在是没法置喙。” 萧长陵想起了温枳的话,“阿枳说,她没什么嫁妆,当日不过是抬了空箱子而已,着人盯着只是怕被我们发现,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怎么可能?”萧姿失声惊叫,“温家这么多银子,她又是温临风的独生女,怎么可能没有嫁妆?二哥,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她只是怕咱惦记着,所以找个说头罢了,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 萧长陵沉默不语。 这件事,的确可信度不高。 温临风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 “那你说,这件事要如何办?”萧长陵问。 萧姿挑眉,“我不是说了吗?撬门。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眼下这燃眉之急,可不得她出点力?二哥,你不能心软,若是再闹下去,你怕是在六部衙门都待不下去了!” 见着萧长陵沉着脸不说话,萧姿急了,“二哥,外头这吵吵嚷嚷的,你就听不到吗?往日里你不是最担心大嫂,这会怎么就不说话了呢?那老婆子多泼辣,你又不是没瞧见,回头要将大嫂活吞了!” “先去见过母亲再说。”萧长陵转身就走。 这件事可不敢擅自做主,且有些东西若是落在自己的头上,仍是会影响前程,尤其是女子的嫁妆,以大夏的律法……这是属于女子的私物,若是夫家敢擅自掠夺,是要受律法制裁的。 若真当如此强横,自己会有牢狱之灾。 所以不管怎样,萧长陵都不想贸贸然动手,更不想亲自动手…… 主院。 屋内。 萧元氏靠坐在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见着萧长陵进来,止不住直叹气,“我萧家到底造了什么孽,一个两个……都是这些个不成器的东西。” “母亲!”萧长陵行礼,“是二郎不好,没能为母亲分忧解劳,以至于家宅不宁。” 萧元氏摇摇头,“二郎,想个办法吧,娘实在是听得头疼,受不了她这叫叫嚷嚷的,再这样下去,命都要折在她手里了。” 说到这儿,萧元氏的目光朝着萧长陵的身后看去。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呢?”萧元氏问。 萧长陵垂眸,“忙着胭脂楼的事情,还没回来呢!” “商户就是商户,成日抛头露面,迎来送往,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萧元氏满脸的不悦,“她是你房里的人,你身为夫君理该立一立夫纲,不能这样纵容她,长此以往,成何体统?” 恰,四月走到门口,下意识的裹了裹后槽牙。 这帮狗东西,一边想着温家的银子,一边又不许她家小姐出门,真是又当又立,整窝都是白眼狼! “娘,眼下这情况,还是想个法子,撬了那道库房门,拿到她那些嫁妆补了空缺再说。否则那嗷嗷叫的老婆子,闹得鸡犬不宁,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萧姿气急败坏。 只要一想到,库房内满箱子的金银珠宝,头面首饰,她真的真的无法再按捺…… 第371章 早知道不娶了 听得这话,四月在外面啐了一口,然后睨了一眼站在门口,面色讪然的丫鬟,干坏事还敢说得这么大声,倒也是少见。 哦不,是他们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所以什么都不怕…… 紧了紧手中的钥匙,四月大不了的进门。 这倒是把屋内的众人都给惊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噤若寒蝉,目瞪口呆。 半晌过后,萧姿高声冷喝,“外面都是死人吗?谁都敢往屋子里放,是不是想挨打?” “四月,你……”萧长陵心虚。 四月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屋子里的众人,“大小姐不必叫叫嚷嚷的,奴婢此番过来,只是奉小姐之命,给姑爷送东西而已,至于你们在谋划什么,奴婢一概不关心,反正奴婢是温家的奴婢,是小姐的奴婢,跟你们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语罢,四月“啪”的一声,将手心里的东西砸在了桌面上。 “你干什么?”萧姿黑着脸。 四月努努嘴,“不用撬门了,想看就自己去看,钥匙在这儿!小姐交代了,既然夫妻不齐心,以后也没什么可说了。” 语罢,四月转身就走。 “四月?”萧长陵急了。 四月没有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对小姐、对自己的不尊重。 白眼狼! 呸! 萧长陵站在原地,面色黑沉的厉害。 萧姿却快一步,将钥匙抢到了手,“这么好心?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这丫头回去之后,会不会胡说八道?”萧元氏担心的,可萧长陵差不多,毕竟这要是闹出去,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358章 影响萧家声誉,也影响萧长陵的前程…… “我去看看!”萧长陵紧了紧袖中手,抬步就往前走。 萧姿干笑两声,“二哥就不想看看?” 身形一滞,萧长陵站在了门口位置,心里的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要追? 要看? 终于,理智战胜了情感。 萧长陵摊开手,“给我!” “二哥?”萧姿撇撇嘴。 萧长陵眉心微蹙,“给我!” 方才四月说了,这是给她家姑爷的,所以钥匙理该拿在自己的手里,萧姿毕竟是女子,虽然是亲妹妹,但早晚是要外嫁的。 “给你就给你咯!”萧姿将钥匙丢还给他。 萧长陵将钥匙握在掌心里,转身就往外走,片刻都没有再犹豫,横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犹豫又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打开这库房的大门,验证温枳话中的真假。 他也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银子? 到底,能给自己多少支持? 思及此处,萧长陵走得飞快,以至于萧姿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大概是因为有四月叮嘱的缘故,后院的温家护卫并未拦着萧家兄妹,任由二人快速进了院子,直奔库房门口。 拿着钥匙开门的时候,萧长陵还有些手抖,不知道是太过激动,还是有点紧张的缘故,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金银珠宝,入目满是金黄银白。 萧姿在边上,也是紧张得很,甚至于额角都渗出了薄汗,“二哥,你快点!” “催什么?”萧长陵训斥了她一声。 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锁扣开了,萧长陵快速推开了库房大门,迎面而来的是黑压压的一片,口鼻间满是木头的霉烂气息。 护院首领拿了火折子,轻轻吹开,待火苗燃起,他率先进了屋子,将屋内的烛台悉数点燃。 不瞬,满屋明亮,宛若白昼。 入目所见,没有金黄银白,唯有一个个大木箱子,堆满了屋子。 萧姿从惊讶到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望着自己的兄长。 “二哥?”萧姿一声喊,萧长陵总算回过神来,当即迈步进门。 萧姿瞧着满屋子的木箱,只觉得心头雀跃,“快点开箱子。” “哦。”萧长陵点头,打开了第一口箱子。 这一打开,二人都傻眼了,箱子是分上下层的,上面有个托盘,将一些零碎的珠玉散落在表层,底下却是一块块木头。 “怎么会?”萧姿面色瞬白。 萧长陵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当下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第二个箱子和之前的差不多,都只是表面一层用作装饰,给的东西也不是十分精致,笼统算起来也没多少银子,并不值钱。 萧姿白了一张脸,她想象中的头面呢? 朱钗呢? 金步摇呢? 玲珑绸缎呢? 各种首饰呢? 不,不该是这样的。 温家的财富,温家的银子,温家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萧姿觉得自己快疯了,如同疯了一般满屋子团团转,将所有的箱子都开了一遍,是以最后的最后才知道,温枳说的话……都是真的。 萧长陵紧握着掌心里的钥匙,“原来阿枳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 她的陪嫁都在温家,也就是说,因为上次的事情,他错失良机,以至于温临风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他这个女婿,没有将温家交到温枳的手里,没有让她把嫁妆带进萧家。 思及此处,萧长陵几乎站不住,扶着边上的木箱子,一屁股跌坐下来。 “小姐的东西都在这里,之所以要守着,是怕有人擅闯,发现小姐的秘密,并非是这库房里有多少金银珠宝,也不是多值钱。”护院首领解释,“小姐是怕……丢了姑爷您的脸。” 毕竟,温家不但没给嫁妆,三朝回门之后,温临风还干脆躲了起来,这意味着什么,傻子都该猜到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么选择前程,要么选择丁舒真…… 温枳真的已经榨不出第二笔银子,若是真的将这笔银子给了李氏,那么尚书府这边,自己怕是真的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进六部衙门的人,一茬接着一茬,总有新人换旧人,若自己一直不能出头,早晚会被人取代…… “这温家实在是……”纵然萧姿能言善辩,此时此刻亦无法说出话来,震惊与失望充斥在内心,她是真的没想到,此前千方百计要进来的库房,竟然是个空壳子? 真是可笑! 太可笑了! “二哥,你倒是说话呀!”萧姿急了,“早知道温家这般一毛不拔,你、你娶她作甚?还不如娶个官家小姐,好歹能助你平步青云!” 萧长陵抬头看她…… 第372章 他后悔了 有些话,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 可是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了,要知道,当时萧家是什么情况,谁敢嫁到萧家来?哪怕是现在,寻常官家女子也不敢来趟这趟浑水。 彼时,萧家父子战死沙场,上京内有谣言四起,说是萧家军中有人谋逆叛国,事情还没查清楚,帝王便隐有怪罪之意,是萧老夫人拄着杖入宫觐见了帝王,顶着诰命的身份,跪求帝王念在萧家父子为国捐躯的份上,彻查此事,保全萧家上下。 第359章 饶是现在,这件事还没查清楚,以至于萧家走到哪儿,都还为人所忌讳。 萧长陵不想娶个官家女子吗? 想啊! 可也得有这个命。 萧家如今在朝中尴尬,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尚未还于清白,谁敢跟萧家沾染太多关系? 联姻商贾,是好不过的选择。 一则,商贾有财力,可以帮助萧家走走关系,只要满朝文武愿意给萧家说情,哪怕是少点落井下石的也好,至少能暂时保全萧家。 二则,能打消帝王的疑虑,让萧家暂时处于安全状态,再无与官家联姻的可能,便是对萧家最好的守护。 “事已至此,说这些作甚?”萧长陵回过神来,“成亲已是事实,没必要……”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面色灰败的扫一眼周围。 完了。 全完了。 “二哥,难道就这么算了?”萧姿还在喋喋不休,“早知道她这般没用,连这么点嫁妆都没有,咱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思,把她娶进门?” 萧长陵剜了她一眼,“现如今,她已经是你的二嫂,有些话不必多说,就此作罢!” “作罢?这如何能作罢?”萧姿抬步就往外走,“我得告诉母亲,这件事总归是温家无礼,低贱商户,居然敢这般戏耍我萧家,我岂能与她善罢甘休?!” 萧长陵一愣,“萧姿!萧姿!” 萧姿跑得飞快,萧长陵哪儿喊得住。 路上的奴才纷纷驻足,一个两个的都在发愣,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远处,李氏笑盈盈的站着,得意洋洋的转望着一旁的丁舒真,“看见了吧?这兄妹二人是着急了,想必过了今夜,就该将银子双手奉上,送我离开。” “娘?”丁舒真略显犹豫,“若是真的如此,您可要说话算话。” 李氏白了她一眼,“我是你亲娘,还能骗亲闺女不成?放心吧,这兄妹二人肯定是找那商女要银子去了,没要到银子,不还有这一库房的嫁妆吗?随随便便拿出点,都是了不得的。” 思及此处,李氏真想亲眼看看,那库房里的嫁妆,到底存了多少好东西? 不能亲眼看见,委实可惜。 萧姿气喘吁吁的跑进了主院,一下子扑在了萧元氏的身边,“娘,骗子,她就是个骗子。” 萧元氏被弄得有些晕乎乎的,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这没头没脑的,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去开库房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娘,库房里只有一堆破铜烂铁烂木头,什么都没有。”萧姿红着眼,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那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陪嫁,箱子里都是烂木头,都是假的,她是个骗子!她什么都没带进萧家,她骗了我们所有人,娘……” 眼见着,萧姿已经带了哭腔,说话都哽咽起来。 萧元氏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你是说……库房是空的?” “娘?”萧长陵进门。 萧元氏急了,就指着温枳那些嫁妆贴补萧家,指着温家能堵萧家的窟窿,助萧长陵平步青云,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岂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二郎,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元氏急切的想要个答案。 萧长陵瞧了萧姿一眼,自知无需自己多说,他这个妹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了个干净,是以萧元氏问起的时候,他只得半低着头,一言不发。 见此情形,萧元氏的脸瞬时惨白无光,已然明白了萧姿方才所言都是真的,这就意味着很多事情都将改变,甚至于很多计划都会被打乱。 “造孽啊!造孽啊!”萧元氏捂着心口,这会是真的真的,再度晕了过去。 可即便晕过去又能如何,不过是再折腾一场而已。 大夫又朝着主院跑,以至于府内上下又闹了一通。 听得这消息,丁舒真赶紧朝着主院而来,总归是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舒真来的时候,萧元氏已经缓过劲来,大夫开了药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房间,嬷嬷赶紧出去送了送。 “母亲这是怎么了?”丁舒真心惊胆战。 若是这厢真的闹出人命,她怕这事会被记在自己的头上,纵然萧长陵对自己有所偏颇,但若是夹杂着婆母这条命,恐怕谁也做不到释然。 “还能怎么了,被气的呗!”萧姿冷冷的瞥她一眼。 温枳固然讨厌,丁舒真也好不到哪儿去,眼下这件事可不就是丁舒真的母亲闹起来的,若非如此,哪儿会有这般折腾? 是以,丁舒真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我……”丁舒真转头看向萧长陵,眼里有泪,面色微白,“二郎也是这样想的?” 事实上,萧长陵倒不是这么想的,他现如今懊悔的是,三朝回门那天,怎么没有把她连夜送走呢?若是当时丁舒真不在,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在这件事情上,萧长陵后悔不及,要不然温枳那些嫁妆,肯定已经入了萧家的大门,现如今也不是这样的局面,早就可以打发了李氏。 连环套。 一环接一环。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见萧长陵不说话,丁舒真赫然心慌,这是什么意思? 第360章 连萧长陵也怨恨她? “二郎?”丁舒真登时泪落,“我知道,我娘的确过火,可我也是没办法,我也不想让她……”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长陵已经摆摆手,“先回去吧!” 丁舒真:“……” 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我……”丁舒真泪如雨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让我伺候在婆母身边,权当是赔罪,好不好?” 萧姿插着腰,“让你走你就走,回头母亲看到你,又得气晕过去,你们母女是想要她的命吗?” 第373章 她去搞钱 丁舒真自然是哭哭啼啼的,“我没有,我是真的想要照顾母亲,我……” “行了!”萧长陵一开口,丁舒真哭声骤歇,“母亲还好好的,你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没得让人觉得晦气。” 这大概,是萧长陵对她说过的,语气最重……甚至于带着点不耐烦与厌恶的话语。 以至于丁舒真一时半会的,真的没能回过神来,就这么痴愣愣的盯着萧长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万里,送大少夫人回去!”萧长陵转身就走。 万里上前行礼,“少夫人,回去吧!” 丁舒真紧咬着唇瓣,转头望着萧姿。 “哼!”萧姿哼哼一声,紧跟着转身。 事已至此,丁舒真若还是死赖着不走,只怕会招致萧长陵的真心厌恶。 眼泪不断的往下落,丁舒真掩面抽泣,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大少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夫人身子不好,公子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若是您再让他心烦,怕是没什么好处。”万里温声规劝,“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丁舒真也是真的担心,怕万里说的话成真,只能是流着泪离开。 一步三回头,也没等到萧长陵出来…… 待丁舒真走后,萧姿才探头看了看,转而回到屋内,低声询问,“温枳真是这么说的?” “嗯!”萧长陵点头。 如此,萧姿便有些恼了,“果然是商贾多算计,成个亲居然也这么多阴谋诡计的,还等着三朝回门才肯给那些嫁妆?偏生得这大嫂也是个不省心的,当日可没人叫她去找你,是她自个偏要去,这下倒好……” “你说什么?”萧长陵抬眸。 萧姿一怔,“什么什么?” “你是说,是她偏要去的?”萧长陵盯着她。 萧姿抿唇,不语。 之前她是因为,想要恶心温枳,所以才不愿多说什么,现如今纯粹是一时最快,没想着火上浇油呢,毕竟萧珏年纪还小,离不开生母丁舒真。 萧姿还真的没想过,要拿丁舒真怎样…… “二哥?”须臾,萧姿讪讪的开口,“事情都过去了,眼下解决燃眉之急要紧,不如你再去找找她,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了温家,不还有个胭脂楼吗?再说了,库房里那些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应该也值一点银子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 可温枳早就给了他选择,在这件事上,萧长陵已经没了退路。 “你去哪?”见着萧姿起身,萧长陵眉心陡蹙。 萧姿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去想办法,难道任由那泼妇,在家里胡搅蛮缠的?我可不想丧母。” 语罢,萧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天都黑了,你去哪?”萧长陵追出来。 萧姿没理他,“不必管我,我心里有数。” 外头,夜幕沉沉。 落雪心中忐忑,“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能解决问题的地方。”萧姿想着,不如去碰碰运气,万一运气好呢? 当然,她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掉不下来馅饼,但总好过坐以待毙吧?她这人最不愿意的,就是坐着挨打,必得另寻法子。 江府。 后门。 菡萏打开了门,见着外头的二人,不由的眉心微蹙,“萧姑娘?这大晚上的,您怎么过来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第374章 嗨,是心动的感觉 说实话,来找江华年是无奈之举,萧姿自己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一个姑娘家深夜登一男儿的门,傻子都会知道,可能要发生点什么。 尤其是,江华年是商户。 商人重利,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以物易物是最常见的。 “你家公子在吗?”萧姿低声询问。 菡萏点点头,“人倒是在,只不过刚宴请了朋友,喝了点酒,这会醉醺醺的,脑子不太清醒。姑娘若是没有急事,可以明日再来,若是着急的话,奴婢带您进去。” “小姐?”落雪有些犹豫。 萧姿深吸一口气,“我想见见他。” “好!”菡萏恭敬的行礼,“那姑娘请跟上奴婢!” 萧姿点头跟在后面,心如鹿撞,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偌大的庭院,廊下灯盏摇晃,落着昏黄的光亮。 雕栏玉柱,何其富贵堂皇。 水榭亭台,且听水声潺潺。 萧姿的目光时不时的左右张望,与上次进来的时候差不多,总觉得看一次,心里便欢喜一分,看到了最后心内雀跃,好似这些都已经归入了自己的囊中。 “姑娘且待。”菡萏在拱门前停下,“奴婢先进去瞧瞧,怕万一公子睡下了……” 第361章 萧姿颔首,“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好!”菡萏行礼,转身进了拱门。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落雪有点心慌,“小姐,这大晚上的……怕是多有不合适,万一让人瞧见,您这大晚上的进了外男府中,回头传出去那些流言蜚语,那还得了?” “把你的嘴闭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萧姿多有不悦,这话要是让江府的人听到,到时候传到了江华年的耳朵里,还不知他要怎么想她呢! 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是要摆出求的态度,若是在背后嚼舌根,怕是功亏一篑。 “是!”落雪讪讪的闭了嘴。 她一个当奴才的,哪敢多说什么? 萧姿往门内探了探,没察觉到什么,心下有些焦灼,也不知道江华年是不是醒着呢?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内里总算有了动静。 萧姿微微站直了身子,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副镇定自若之态。 “姑娘。”菡萏行礼。 萧姿点了一下头,“睡了吗?” “公子有点不太清醒,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去试试。”菡萏说得委婉,“您若是不放心的话,奴婢可以陪您进去。” 萧姿深吸一口气,“走吧!” 进了院内,萧姿还是有所疑虑的。 如落雪所言,这似乎是不太好的,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进了外男的房间,尤其是夜里……但只要一想起李氏那不要命的嚎叫声,她便又挺直了脊背。 屋子里,很是安静。 烛火葳蕤,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满屋子都是酒气,人影晃动,有人靠坐在软榻上,呼吸略显沉重。 “姑娘,请!”菡萏在前面领路。 萧姿缓步往前走去,终是走到了江华年跟前。 此时此刻的江华年扶额靠在了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似乎不太舒服,略有些哼哼唧唧的。 “江公子?”萧姿低声喊着。 江华年吃力的抬起头,“让姑娘见笑了,不胜酒力,成了这般模样。” “奴婢去给您拿醒酒汤。”语罢,菡萏不动声色的退出了房间。 萧姿在边上坐下来,“江公子,还好吗?” “倒也没什么大碍。”江华年深吸一口气,“便是没什么力气,脑袋晕得厉害,多谢姑娘关心。姑娘漏夜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萧姿有些犹豫,“我今日、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不知道江公子能不能帮忙?” “有事相求?”江华年转头看她,眼神略显迷离,“姑娘应该很清楚,江某人的心思吧?” 听得这话,萧姿沉默。 “你说吧!”江华年低低的咳嗽两声。 萧姿赶紧去倒了杯水递上,“不着急,你先喝口水!” 江华年接过杯盏的时候,指尖轻轻的从她手背上掠过。 心下一滞,萧姿面色微红,所幸屋子里光亮微弱,瞧不出她的神色变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难得的异于寻常的乖巧。 喝了口水,江华年温柔浅笑,“说吧,什么事?” “能不能借我一笔银子?”萧姿直接开口,“家里出了点事情,需要救急。” 听得这话,江华年便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小事,我江华年无权无势,唯有银子多,只要萧姑娘开口,多少都不成问题。” “多谢!”萧姿满脸喜悦,真真是及时雨。 江华年笑道,“萧姑娘不必言谢,我……我对萧姑娘你……初初见面时,便觉得很是可爱,性子独特,走哪都有种光芒万丈的感觉。” 萧姿愣住。 “我不是在恭维,说的心里话。”江华年音色温柔,“我知道,萧家好歹也是将门,我江华年算什么,不过是一介商贾,除了金黄银白,什么都没有,高攀不上萧姑娘,但这心里头总觉得不甘心,即便是高攀不上,也想将心里话说给姑娘听,万一姑娘也曾心动过呢?” 萧姿半低着头,“江公子,我……” “在下愿意借出这笔银子,并非是想要挟什么,只是觉得姑娘愿意对我开口,说明这心里对我的防备甚少,那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好感的,是不是?”江华年音色温柔,“姑娘莫要怪在下唐突,生意人没那么多讲究,失礼之处,请多担待。” 萧姿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觉得江公子为人坦荡豪爽,甚是欢喜。” “欢喜?”江华年愣住,转而大喜过望,“真的?” 萧姿抿唇,“我……” “姑娘莫要再解释,权当是哄我高兴了。”江华年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多谢。” 萧姿皱眉,转而低笑了一声,“傻子。” 江华年勾起唇角,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萧姿没有抗拒,在爱情这件事情上,女人惯来容易深陷,毕竟感性占上风,又是面对着这样多金帅气而又温柔的男子。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萧姑娘,支持萧姑娘。”江华年音色沉沉,透着些许蛊惑。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萧姿抬眸,只觉得眼前的人渐渐模糊,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第375章 吃亏了,怨谁? 外头,落雪等得有些着急,站在门外左右徘徊着,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方才菡萏出来的时候,她就有些紧张了。 第362章 这会…… “姑娘?”落雪慌忙上前。 菡萏正端着醒酒汤回来,“怎么了?” “我家小姐进去之后,怎么还没出来呢?”落雪有些着急,“她不会有事吧?” 菡萏笑道,“瞧你说的,我家公子还能吃了她不成?你家小姐是为了什么而来,你自己心里清楚,想必这里面正在谈事,你要不放心,我这会就进去看看,反正要送醒酒汤的。” “好,那我……”落雪想着,要不然进去看看。 可菡萏却说,“你家小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怕是不喜欢外人在场,如我家公子这般,也是如此性子,你就不必进去了。我若是没出来,又或者里面有动静,你再进去不迟!” “好!”落雪点头。 如此,她便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外等着,只要里面一有异常,立马就冲进去。 菡萏推了门进去,其后便隐隐约约的传出了说话声。 不多时,菡萏便转身出来。 门外,落雪当即迎上来,“如何?” “还在聊,不过我家公子喝了醒酒汤,想必很快就会醒了酒,到时候定会亲自送你家小姐回去的。”菡萏晃了晃手中的空碗,“来来来,这大晚上的来一趟,必定也是饿了,我带你去小厨房那边吃点糕点,你家小姐和我家公子,还得好一会呢!” 落雪哪儿敢离开,却被菡萏抓住了手。 “走吧!这儿有人看着呢,到时候你家小姐出来,咱肯定已经回来了,吃个糕点又不是让你去做糕点,能费多少功夫?”说着,菡萏便拽着她往前走。 落雪拗不过,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想着自己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离开一小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不得不说,江家的宅子真大,连小厨房都分外宽敞。 菡萏带着落雪过去的时候,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来者便是客,你莫要太过拘束,既是萧姑娘的婢女,便当这里是自家。” 说着,菡萏将落雪摁坐在凳子上,转身朝着灶台走去。 这边好些炉子刚熄,上头的笼屉还冒着蒸汽。 “来!”菡萏将笼屉打开,从内里端出来一碟碟的糕点。 瞧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糕点,落雪是真的有些愣了。 萧家父子还在的时候,萧家倒是不缺这些,落雪也算是见过世面,但自从萧家父子战死沙场,萧家的日子便是一天不如一天,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糕点摆满桌子的场景了。 “公子惯来不常在家,在外头跑,所以府内多数是我在操持。”菡萏笑道,“我虽然是大丫鬟,却也指着有个主母,能替了我这活计,也让我能轻松点。” 说着,菡萏将筷子递给落雪。 落雪有点愣怔,似不太敢动筷。 “怎么,还怕我下毒啊?”菡萏坐定,兀自拿起了筷子吃着。 落雪回过神来,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久不曾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有点不知所措了。” “吃!”菡萏嚼着嘴里的糕点,“这里没什么外人,公子素来不管我们,往日里也会在厨房留点糕点,给值夜的护院和家奴吃,所以这糕点谁都可以拿,只是不许多拿而已。好在,这么多年了,府里都是老人,一个两个早就吃腻了,只有真的饿了,才会进厨房弄点吃的。” 落雪将糕点塞进嘴里,“真的好吃。” “那你就多吃点。”菡萏笑盈盈的望着她。 落雪哪儿还管得了其他,这会早就将自家小姐,抛之脑后了…… 温枳今夜住在满庭芳内,听得底下人来汇报的时候,不由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春娘和丽娘。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 “不都说这闺阁小姐,素来是个端庄贤淑,得守着各式各样的规矩吗?”春娘不解,“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可以漏夜出门,去寻那外男,且还进了人家屋子?” 丽娘掩唇笑道,“你呀,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萧家算是将门,其父兄长年累月在外头征战,家中儿女自然无人教养。” “这不是闺中妇人之事吗?”春娘不明白,“她母亲难道不教养?” 温枳叹口气,“萧元氏是长房夫人,但手段不凌厉,为人处世不圆滑,没多大的本事,当个掌家尚且不能胜任,老太太至今拿捏着掌家大权,你说她这样的,能把子女教养成什么样子?” “这倒也是。”春娘点点头。 温枳想起萧元氏,“长房倒是没什么大过错,只是较为迂腐,为人比较小心,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纵容子女去做一些,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嚣张跋扈,嘴上不留情吗? 知道。 但萧元氏需要有一张嘴,能替自己说不能说的话。 她不知道萧长陵是个伪君子,不堪大用,只会动嘴皮子吗? 她也知道。 但她如今就剩下这么个儿子,如果不把好事都揽在萧长陵的身上,那其他二房万一比萧长陵优秀,自己这个长房嫡子,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元氏一族衰败,夫家无光。 萧元氏没有别的法子,这也算是高门宅邸,深闺妇人的无奈吧! “不算大错?这叫最毒妇人心。”丽娘轻嗤,“不过,早晚都会受到教训的。” 第363章 温枳颔首,“去找江家,无疑是为了借银子,我连萧家都不回去了,他们自然是急了,以为我没脸见他们,以为我真的没了嫁妆没了银子,我爹又避而不见。” “狗急跳墙了呗!”丽娘笑着为她倒茶。 温枳端起杯盏浅呷一口,“这天底下所有的买卖,都是有本钱的,你要想得到,就得付出。光想着不劳而获,吃亏了……只能怨她自己。” 烛光下,温枳目光平静的望着二人。 好戏,开场了…… 第376章 脸都不要了 外头,夜色沉沉。 萧姿一去不回,萧长陵自然是彻夜难眠,再加上温枳今夜也没回来,他这心里便更没底了,派人去胭脂楼找寻,却是大门紧闭,内里没个半点动静,敲门不开。 没办法,萧长陵只能继续等着。 “二郎?”萧元氏也是睡不着,“姿儿怎么还没回来?” 萧长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的母亲,“说是一会就回来,时辰不早了,母亲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歇下,凡事都有我这个当兄长的呢!” “你可要看着点,莫要让你妹妹惹出事来。”萧元氏叮嘱。 萧长陵点点头,“母亲放心便是。” 话是这么说的,可到了关键时候,他这个兄长也是后劲不足,嘴皮子上答应,实际上……上哪儿找人? 没地找人,怎么放心? 出了房门,萧长陵吩咐嬷嬷好生照顾着,兀自出了院子。 外头,丁舒真站在了黑暗中。 乍然间的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临了临了的,还是丁舒真小心翼翼的上前,低声问了句,“母亲的身子可有好转?” “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萧长陵转身就走。 丁舒真嗓音哽咽,“二郎,你是不是也在怨我?摊上这样的母家,让整个萧家都成了笑话,我该死,我……我真的该死!” “谁也不想摊上这样的母家,你也是无辜的,所以这件事没什么可说,只要妥善解决便是。若是真的不行,回头去找祖母,想来祖母是可以帮着解决的。”萧长陵回眸看她。 一听这话,丁舒真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祖母?若是让祖母知道,只怕是……” “总不能逼死全家吧?”萧长陵淡淡然的丢下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管怎样,他都不能拿百寿图去换丁舒真的自由,去换整个萧家的安宁,要不然这前程尽毁,谁来可怜同情他呀? 丁舒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萧长陵会冷脸对她,一时间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所幸便身后的丫鬟快速冲上来搀住。 那一刻,丁舒真是茫然的。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以前也照样给银子,萧长陵没说过半句重话,他们明明都知道,她母亲是这样的性子,也都是随着她由着她,为什么这一次……却不行了呢? 殊不知,此一时彼一时。 彼时是萧元氏和萧老夫人做主,银子自然是给出去,萧长陵只是动动嘴皮子。 但现在,萧家父子都死了,萧老夫人便也没必要再给这银子,而萧元氏不可能拿自己的体己,去补丁家的空子,所以这事她也不管。 大家都不管的结果,便是现在的局面,没人管……不可能,终究还是会有人承担的。 比如说,萧姿。 直到天都亮了,萧姿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吗?”萧长陵昨夜宿在了锦瑟处。 听得这话,锦瑟为其更衣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居然彻夜不归?”萧长陵的脸色,黑沉到了极点。 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大晚上的不知所踪,天亮都没回来,纵然她清白早已不在,可是……可是…… “脸都不要了!”萧长陵几近咬牙切齿。 第377章 给了她一巴掌 当然,骂归骂,若是能解决燃眉之急,也不是不可以。 萧长陵更衣完毕,外头还是没什么动静,不由的脸色更难看,但去萧元氏房里的时候,始终不敢多说什么,哪怕萧元氏问起,也只说是回来了。 现如今,萧元氏还病着,萧长陵哪儿还敢让她情绪太激动。毕竟府内已经有一枚不定时炮仗,若是再来一下子,他怕真的把自己母亲给“送走”了。 从主院出来,萧长陵又见到了丁舒真。 不过此刻的丁舒真,很是憔悴,浓重的乌眼圈昭示着她的彻夜未眠,原就单薄的身子,此番站在晨光之中,更显得摇摇欲坠,让人瞧着便可心生怜惜。 乍见着此情此景,萧长陵委实有些愣住,顿时想起了自己昨夜说过的话,不由的眉心微蹙,下意识的避开了丁舒真的目光,偏头看向一旁的万里。 万里忙道,“公子,时辰不早了,该去衙门了。” “嗯!”萧长陵也不多说,冲着丁舒真揖手,转身就走。 丁舒真三步并做两步,“二郎?” 这一次,萧长陵没有转身,也没有理睬,转个弯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丁舒真是一口气憋在心里,愣是咽不下吐不出,只能木愣愣的站在原地,这眼泪都还来不及往外涌,就已经没了用武之地,想想还真是可笑。 第364章 往日里可用的招数,现如今都不管用的。 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 当男人在意你的时候,不管你闹出什么小把戏,他都会全盘接受,当他不在意的时候,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全然将你当成空气。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的手段有多厉害,全看对方想不想戳穿你? 想不想,护着你? “你这个废物!”李氏叉着腰走出来,手指头狠狠戳在丁舒真的脑门上,“我原以为你说的是真的,没成想竟是你的一厢情愿,且看看人家二房,压根没将你放在眼里,人家都不搭理你,真是要命了,这般没用!” 丁舒真面色苍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生怕母亲的手指再度戳过来,青天白日的,纵然晨起人不多,但也足以让她颜面扫地。 虽然她已经没什么颜面可言,但如果母亲不在,她这大少夫人带着萧珏,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底下人也不敢轻易亏待她。 “你还敢躲?”李氏气得鼻孔冒烟,眼珠子瞪得斗大。 丁舒真连忙摇头,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着嬷嬷从院门内走出来,当即迎上去,“嬷嬷,婆母情况如何?” “大少夫人呢?”嬷嬷皮笑肉不笑,目光越过丁舒真,落在了赶紧敛神的丁李氏身上,“倒也没什么大碍,大夫都说了,只要别刺激夫人,莫要让夫人太过激动,好好静养,自然会好起来的。” 言外之意,何其明显。 李氏这一次倒是没多说什么,现如今连萧家二郎都没有帮着她闺女,她也是真的担心,万一拿不到这笔银子,哪有脸回去? 万一萧家的人破罐子破摔,留子去母,别说是自己,饶是自己的闺女也得被赶出萧家,这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她也是能分得清的。 之前,她真的以为萧长陵对自家闺女…… “那我进去伺候。”说着,丁舒真便转身想往里面走。 谁知,却被嬷嬷拦住。 丁舒真蹙眉,“嬷嬷这是作甚?我进去伺候婆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且往日里,也都是我在跟前伺候的,这没什么问题吧?” “往日里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今日却是不行了。”嬷嬷意味深长的笑着,“公子临走前吩咐过,院子里的人照旧,院子外的人不许放进来,免得影响夫人的病情。少夫人一番好意,老奴心知肚明,只是您如今也是有客人在侧,怕是诸多不便了。” 语罢,嬷嬷行礼,转身离开。 丁舒真如鲠在喉,愣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只能是干站着,瞧着嬷嬷渐行渐远,待回过神来,看着逐渐关闭的院门,顿时红了眼眶。 因为母亲的缘故,现在府内上下,对她避如毒蛇猛兽,恨不能跑得远远的…… “真是没用。”李氏小声嘀咕着。 到了这会,她似乎逐渐意识到了些许,没有再大声呵斥。 “母亲满意了?”丁舒真转头看她。 李氏刚要训斥,话到了嘴边,瞧着丁舒真满脸是泪的模样,又讪讪的将话语吞了回去,终是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现如今整个萧家的人,瞧我都跟瞧怪物似的,连亲生儿子都不愿意搭理我了,想想还真是可笑呢!”丁舒真默默拭泪,“母亲觉得如何?” 李氏叹口气,“有气冲着他们撒去,我可不欠你的。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有你欠了我的份,再说了,这件事原就是萧家对不起我丁家,由不得他们不承认。” “对不起我们丁家?多少年了?这都多少年了?”丁舒真哽咽,“母亲是想让萧家所有人,都赔上一辈子吗?说句不好听的,就兄长这条命……值这么多银子吗?”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可说到了自己的儿子,李氏瞬时绷不住了,“混账东西!” “啪”的一声脆响,李氏的耳刮子已经落在她脸上。 那一瞬,底下人慌忙冲上来,可不敢在这里闹得这般厉害,要不然惊动了里面,那还得了? 李氏指尖一颤,瞧着捂脸的丁舒真,眉心跟着挑了挑,这才意识到,此地不是丁府,而是上京萧府,若是自己这么做似乎是……过分了?! 她动手打的,是萧家的大少夫人,纵然是个寡妇,却也是萧家的脸! “呵呵。”丁舒真笑得泪流满面,“好得很!” 李氏默默的收了手,“不敬兄长,该打!” “那母亲就回去吧!”丁舒真说,“这是萧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就没有听说过从母的!” 李氏愣住,“你……” 好啊,居然都敢顶嘴了。 第378章 通知少东家? 丁舒真捂着脸跑开,李氏骂骂咧咧的跟在后面,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奈何主院大门依旧紧闭,任谁也别想进去。 没办法,骂骂咧咧的声音只能隔绝在墙外,终是没能影响到内里。 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天光亮,一切都好似不太一样了。 脑仁有点突突的疼,萧姿从睡梦中醒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上次……上次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傻子也该清楚。 昨夜? 昨夜她…… 脑子里仿佛是断片了一半,浑浑噩噩的,想不清楚自己此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她好似正在和江华年四目相对,说着借钱的事情,然后便…… 第365章 “到底怎么回事?”萧姿抬眸瞧着桌案上的香炉。 难道是香炉里有问题? 又或者是…… 身上凉飕飕的,萧姿快速爬起来,“落雪?落雪!” 落雪就在门外候着,菡萏也在。 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往内里走,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 “落雪?”萧姿愣住,“你在做什么?” 落雪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裳,此番面色微恙的站在那里,“小姐?” 傻子都该知道,昨天夜里出了什么事情? 是以,木已成舟,又能如何? “姑娘,莫要慌张。”菡萏笑着将衣裳接过,轻轻的放在了床沿,“公子走之前吩咐过了,莫要惊扰了姑娘休息,他今日还有几笔买卖要出城去谈,所以银子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您只管放心就是。等您吃过饭,奴婢会带着人,送您回去,到时候……” 说到这儿,菡萏笑了笑,“有些东西也该准备起来了,打从公子第一眼见着您,他便开始留意了,您放心,江家绝对不会亏待您的!” 萧姿坐在那里,听出了菡萏的话外之音。 “你们先出去吧,落雪留下,我自己会更衣。”萧姿沉着脸,“我不喜欢旁人伺候。” 菡萏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行礼,毕恭毕敬的带着人退出了房间。 屋内。 安静下来。 “奴婢该死,请小姐恕罪!”落雪面色瞬白,扑通跪在地上,“奴婢没能看住小姐,请小姐……” 萧姿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抬眸看了一眼门口方向。 见状,落雪点点头,赶紧起身去看了看。 确定房门已经被关上,落雪这才快速转回,只瞧着自家小姐正捡起了地上的衣裳,将香炉里的香灰倒在了上面,然后轻轻的卷起来。 “小姐?”落雪诧异,不明所以。 萧姿看了一眼房门口,将衣裳塞给她,“拿好了,带回去。” “是!”落雪点头,将地上的那些衣裳都拾掇起来,小心翼翼的归拢在一旁。 其后,她又瞧见自家小姐,用帕子沾了沾桌案上的杯中水,茶壶里的水,然后将帕子递给她,“也收起来,莫要让人瞧见。” “是!”落雪颔首。 东西都被收拾起来,落雪做了个临时包袱,系在自己的背上,其后开始为自家小姐更衣梳洗。 昨夜发生的事情,落雪不敢吱声,也不敢多问,是自己这个当奴才的护主不力,若是让萧家的主子们知晓,只怕会扒了她的皮。 等着梳洗完毕,落雪这才去开了门。 菡萏早已领着人,将早饭准备妥当,门一开便让人送了进来,这会都放在桌案上摆着,“姑娘饿了吧!” 早饭甚是丰盛,萧姿却宛如嚼蜡。 瞧着她兴致不高的样子,菡萏笑道,“姑娘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萧姿摇头。 江府的早饭很是丰盛,半点都没有敷衍的意思,所以萧姿也挑不出错处。 吃过饭之后,江华年始终不见人影,一直都是菡萏在跟前操持着,井井有条,不紧不慢,行事作风让人很舒服。 “姑娘。”菡萏将银票递上,“这是一万两银票,公子说了,先给姑娘应应急。” 萧姿骇然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一万两? 落雪咋舌,倒是真的没想到,竟是……竟是这般大方。 不过,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比如说,昨儿夜里刚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儿一早就给了银子,颇有些银货两讫的意味,就好似昨儿一夜春宵,如同逛了花楼一般。 但这话,落雪可不敢说出口。 萧姿虽然有些发愣,但到底还是收了银子,哪怕是心里有些膈应,可她原就是为了这笔银子而来,现下收着也是无可厚非之事的。 纵然烫手,亦是无奈之举。 只要一想起府中那位,萧姿便觉得耳蜗鸣响,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攥紧了手中的银票,萧姿深吸一口气,温婉的开口,“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姑娘说的哪里话,公子没拿您当外人,只要您高兴就好。”菡萏笑了笑,示意车夫驱车。 车马徐徐朝前行去,车轱辘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整齐而又嘈杂。 萧姿心里有些乱糟糟的,一时间还真的想不明白,这内里的曲折,但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马车停下来之后,菡萏在车边上搀了萧姿一把,仍是面带微笑,“姑娘,需要奴婢陪您进去,与家里解释吗?” “不用!”听得这话,萧姿脱口便拒绝。 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太过激动,旋即又缓了口吻解释一句,“我母亲这两日病着,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莫要惊动她老人家为好,江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如此,菡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需要帮忙吗?要不要告诉我家公子?” “暂时不需要。”萧姿还是拒绝,“多谢送我回来。” 语罢,萧姿抬步便往门内走去。 菡萏站在原地,瞧着萧姿进去了,这才让车夫掉头回去。 进了江府,江华年正在院子里逗鸟。 檐下悬着一金丝鸟笼,毛色雪白的鹦鹉正美滋滋的叼起,江华年掌心里的葵花籽,嗑得咔嘣脆,瞧着好生欢愉。 第366章 “公子!”菡萏行礼。 江华年转头看她,“送回去了?” “是!”菡萏点头。 江华年轻笑两声,“她是个有警惕性的,但是就这么点道行,也敢班门弄斧,她不吃亏谁吃亏?” “是!”菡萏问,“通知少东家?” “那是自然。” 第379章 走走走,看戏去 菡萏去了一趟临风楼后门,陈叔便上了二楼。 听得消息,温枳正在与四月提起方才看的话本子,主仆二人正嗑着瓜子,笑得眉眼弯弯。 “是那边的消息。”陈叔笑道,故意压低了声音,“如小姐所想的那般,已经按照计划行事,正在逐渐入套,请您放心。” 温枳喝口水,笑盈盈的望着陈叔,“辛苦了。” “贪婪的人,自然要用贪婪的法子,想必这么一闹腾,他们便不会再盯着您,到时候只会将注意力都落在了那边。”陈叔还是有些犹豫的,“您说,若是这萧家姑娘妇人之仁的话……” 温枳摇摇头,“萧家就没有妇人之仁这一说,只有自私自利。这笔银子到手,不代表真的给出去了,还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我不明白。”陈叔不解,“这要如何付出代价?” 银子都到手了,彼时交给了李氏那老婆子,哪儿能往回掏啊? “你以为,她拿到了银子,转手就会交给李氏?”温枳剥着手里的嫩花生,“想得美。” 陈叔一怔,“难道不是吗?” “她可没那么傻,傻乎乎的用自己去交换。”温枳觉得,自己对萧姿也算是有几成把握,尤其是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这兄妹二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黑,一个比一个自私。 只不过,一个真小人,一个伪君子。 “可是,她那么小心……”陈叔有些犹豫。 温枳深吸一口气,“她也怕被人算计,好不容易钓到的大鱼,怎么能是假的呢?萧家这般门第,已经出了我这么个商女,若是再来个商贾女婿,那萧元氏还不得被气死?” 所以,在确定江华年是不是真心之前,萧姿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拿到这一万两银子,她得做好随时被人讨回的准备。 “小姐说得对!”四月点头,“那个讨人厌的,素来是个自私有泼辣的,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多银子,去替寡嫂给个自由?那李氏与她无亲无故的,凭什么要拿自己的身子换了银子,再便宜了别人?” 陈叔了悟,这倒是。 “走,回去凑凑闹。”温枳转身去脸盆里洗了手。 四月赶紧屁颠颠的跟上。 这个时候回萧家,正好能赶上看热闹。 果不其然,温枳前脚进门,后脚便听得了闹咋咋的声音。 李氏那个大嗓门,就跟安了锣似的,一开口便是噼里啪啦,听得人耳蜗都嗡嗡作响。 “这银子什么时候给啊?”李氏就站在主院门前,扯着嗓子喊,“有没有的给句话?我在这儿待着,你们瞧我不顺眼,连顿像样的饭都没有,也没个人伺候,没人管我,打量着是要弄死我吗?” 隔着门缝,嬷嬷皱起了眉头,转而望着一旁的萧姿。 萧姿一回来,李氏便闻讯而来,可见是笃定了萧姿已经有了银子,赶紧来把这秋风刮走,免得到时候萧家的人又舍不得了。 听说这兄妹二人,昨夜开了商女的库房,李氏寻思着,萧姿这会才回来,必定是拿了商女的嫁妆去变卖典当,兜里的银子……肯定塞得满满当当。 此时不讨,更待何时? “定然是瞧见了小姐回来,所以才来的。”嬷嬷低声说。 萧姿咬着牙,老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 第380章 你个小贱蹄子 纵然关着院门,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这大声嚷嚷的动静,哪个吃得消?好好的一个人,都能被闹疯了,所以还是得解决。 “门是迟早要打开的!”萧姿开口,“嬷嬷去替我办件事。” 嬷嬷颔首,得了信儿之后转身离开。 不多时。 院门打开。 门外叫叫嚷嚷的李氏,登时愣了一下,没成想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认怂了,旋即冲着丁舒真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进去带路。 毕竟是主院,里面住的是长房夫人,丁舒真的婆母。 李氏若是擅闯,要是被人赶出来的话,真的挺丢人的…… 深吸一口气,丁舒真抬步往内走去。 刚进去,便瞧见了双手环胸,站在台阶上的萧姿。 丁舒真身子微僵,下意识的想转身,却在瞧见身后的李氏,又默默的顿住脚步,抬头望着上方的萧姿,勉强扯出几分笑,“小妹,我是来伺候母亲的,再说……母亲他病着,珏儿他总待在这,也不是个事。” “珏儿是我萧家的孩子,在母亲膝下养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妥。”萧姿不温不火的回答,“至于伺候母亲,那就更不必了,你身后这位已经不好伺候,好吃好喝待着,还说咱要弄死她,大嫂有这伺候我娘的本事,还不如好好伺候你老娘,让我娘能好好静养,不至于受到刺激……病情反复。” 萧姿当面冷嘲热讽,丁舒真的脸色很难看。 但更难看的,还是身后的李氏。 “你这小姑娘家家的,对待自己的长嫂居然如此大不敬,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一点礼数都不懂吗?说话这么刻薄,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李氏说别人刻薄,却不知自己也是这种人。 第367章 萧姿勾唇,“礼数?礼数就是客随主便,而不是喧宾夺主。” “你少跟我咬文嚼字,老婆子不懂。”李氏满脸嫌弃。 萧姿望着丁舒真,“没事,你听不懂,大嫂听得懂便罢,毕竟这以后在萧家的日子,是大嫂在过,而不是你在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氏面色陡沉,“威胁?” 萧姿干笑两声,“若我这都算是威胁,那你这吵吵嚷嚷要命,岂非与杀人放火没两样?” “好你个小贱蹄子……” “娘!”不等李氏把话说完,丁舒真慌忙冲上去,打断了她的话。 自己的母亲是什么德行,丁舒真心知肚明,若是这个时候不拦着点,只怕母亲说出来的话,更得污人耳朵,到时候必定炸了锅。 现如今,自己的处境已经那么艰难,若是再得罪萧姿和萧元氏…… 丁舒真不敢想,以后会有怎样的生不如死? 李氏的话,戛然而止。 可就这么几个字,也足以让萧姿沉了脸,“果然是乡野泼妇,竟是半点礼数都不懂,跑到别人家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原话奉还,气得李氏差点就冲上去,撕了萧姿。 “来人!”乍见着这女人蠢蠢欲动,嬷嬷赶紧上前护着,“都瞎了吗?还不拦着点,到底谁是你们主子?若是小姐有所损伤,你们担待得起?这是萧家,还真能让外人欺负了本家的姑娘不成?” 语罢,嬷嬷冷眼睨着丁舒真。 往日里瞧着这位大少夫人还算温恭,虽然行为不端,总想挂着二公子,但总归是寡妇带子,想找个依靠也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看着,还真是愈发的不顺眼了……胳膊肘往外拐,还是个没主意的窝囊废! 左右护院旋即冲了上去,虽然没有真的碰到李氏,但架势做得十足。 “小妹!”丁舒真也是真的急了。 李氏愕然,显然没想到萧元氏那个软柿子,居然养出了这么个疯女儿,还真的想把自己拿下? “你再闹,我就把你送官究办,反正你闹得萧家丢了脸,那干脆谁也别要脸,大家鱼死网破,你拿不到银子,还得进府衙大牢里给我待着!”萧姿恶狠狠的开口,“这是上京,不是你那犄角旮旯,就你这点分量,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李氏咬着牙,“贱丫头。” “你若不信,只管试试。”萧姿心里也是虚,府衙那边怎么可能听自己使唤,不过是吓唬吓唬李氏。 当然,前提是丁舒真别拆台。 “小妹开玩笑的。”丁舒真忙安抚自己的母亲,“娘您别在意,咱有话好好说。” 李氏啐了一口,“你个废物,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 可这“废物”是她自个养的,怪得了谁呢? “娘?”丁舒真夹在中间,满脸委屈。 可惜,萧姿现在是一点都不同情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何况还是想要自己兜里的银子,更是不值得可怜。 “一门心思想要银子,怎么不拿大嫂的私钱去添补?”萧姿这话一出口,丁舒真脸上的委屈,登时变成了惊慌。 那可是她最后一点傍身的东西,若是…… “死丫头。”李氏狠狠剜了丁舒真一眼,想来这丫头在萧家待了多年,私底下藏了不少银子,自己这一门心思冲着萧家来,倒是真的忘了这一茬。 丁舒真呼吸微蹙,“我哪儿有私钱?只盼着能守着珏儿,安稳度日便是,小妹何必要挑唆我母亲?” “大嫂真会转移话题,明明是你母亲在咄咄逼人,你不去找她算账,反而说我在挑唆?”萧姿呵笑两声,真是字字句句都抓住了重点。 可见会吵架的人,从来不会嘴软。 平日装柔弱又如何? 在不在乎的人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我可不是二哥,大嫂这楚楚可怜的招数,对我没用。”萧姿继续道,“哼,想要银子还这般蛮横霸道,我还是见着头一回!” 恰,萧长陵从外头回来。 听说萧姿回来了,他赶紧跟上头告假,匆匆忙忙的回来,隔着大老远就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进来一看,当即蹙起了眉头。 第381章 目标人物,白莲花 院子里,瞬时安静下来。 萧长陵拧着眉头,扫一眼院中众人,然后大步流星的朝着萧姿走去,“你进屋,我有话同你说。” 然,萧姿站着不动。 “二郎?”丁舒真带着哭腔。 萧长陵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心拧得更紧了些,“待会说。” 丁舒真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瞧着萧长陵将萧姿带到了一旁角落里,兄妹二人也不知在说什么? “十有八九在商议着,要怎么对付我们。”李氏说。 丁舒真眼眶微红。 角落。 “你昨夜做什么去了?”萧长陵问,“彻夜不归,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夜不归宿,若是让人知晓……” 还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萧姿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二哥,你是关心我呢?还是关心我有没有借到银子?咱是亲兄妹,有些话不必遮遮掩掩。” “混账,我是你哥。”萧长陵低声呵斥,“自然是以你性命为重,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第368章 萧姿双手环胸,“若我说,我已经拿到银子了呢?” “什么?”萧长陵愣住,“你上哪儿找银子?萧姿,你莫要做出格的事情,我萧家的女儿可不做那见不得人的……” “二哥!”还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萧姿已经气恼的别开头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吗?你瞧着那些个凡夫俗子,配得上我?” 萧长陵闭嘴。 “放心吧,这银子自有它的来处。”萧姿道,“但丑话说在前面,这银子我是不会轻易给那老泼妇的,她都骂我了,我还要给她银子话,我这是有多贱呢?” 萧长陵皱眉,“你想如何?” “这银子给的是大嫂母家,所以大嫂得给我打个欠条,这总可以吧?”萧姿意味深长的说。 萧长陵不同意,“大嫂新寡,带着一个孩子,生活本就不容易,你这不是往她心里扎刀子吗?” “那大哥看着办呗!”萧姿轻嗤,“这银子我得留着当嫁妆,到时候一同陪嫁出去,二哥总不至于连我攒的嫁妆都惦记吧?” 萧长陵哑然。 自己没本事,还敢嫌七嫌八,这是活该被怼吗? “要么,如二哥方才所言,自己去给这笔银子,要么让大嫂给我写个欠条,总归是要还的。”萧姿冷笑两声,“她自己的娘家闹成这样,这笔账当然要从她身上出。萧家是欠了丁家,但她当年算是高嫁,萧家可一点都没亏待她。聘礼准备得诚意十足,她可都收了!” 提起这个,萧长陵好似想起了什么,愈发沉默。 “拿了聘礼,还带了嫁妆,这些年她守着那些东西一毛不拔,现如今她母亲闹成这样,也没想着拿出来,倒好意思来搜刮我,这未出阁的小姑子?真是不要脸。”萧姿越说越气愤。 萧长陵回看了一眼,惊觉丁舒真一直瞧着这边,不由的心下微沉,“好了,她到底是大嫂,兄长站死边关,这些事儿就藏在心里吧!” “那不行,大哥是大哥,她是她,二哥你得为做主,我们才是至亲骨肉,她嘛……说不定哪天就不是我萧家的人了。”萧姿哼哼两声。 萧长陵再度呵斥,“混账东西,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以后,不许再说,明白吗?” “知道了!”萧姿深吸一口气,“那二哥如何抉择?你自己解决,还是让大嫂给我写欠条?” 萧长陵:“……” 这丫头是个认死理的,她决定的事儿,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这么开了口,就笃定没人更改变她的心意,必定也是早就想好的。 “二哥?”萧姿梗着脖子。 萧长陵叹口气,“照你说的做吧!” “我就知道,二哥其实也没办法。”萧姿满脸鄙夷。 窝囊废! 兄妹二人再度回来的时候,丁舒真只觉得呼吸都停了,“你们都这样看着我作甚?” “父兄已逝,前尘恩怨一笔勾销。”萧姿缓了缓语气,“所以这笔银子就算到此为止,说出天去,也没人会有非议,只会说丁家贪得无厌。” 李氏刚要开口,听得萧姿又道,“但咱也不是这么绝情之人,说不给就不给,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李氏冷哼。 说到底,不还是要给她? “但这银子,萧家是不会出的,只能算是大嫂尽孝。”萧姿勾唇笑得嘲讽。 丁舒真面色瞬白,不敢置信的望着萧长陵,“二郎,小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萧家不会出,让我尽孝?我、我如何尽孝?我自嫁到萧家,一直恭恭敬敬,安安分分的,你们这是要、要作甚?” “恭恭敬敬,安安分分?你这小门小户出身,能嫁到我萧家是你的福分,自然是要如此。”萧姿瞥一眼李氏,“这是为人妇的本分,有什么可说的?” 丁舒真抬眸望着萧长陵,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她入门后,不管做什么事情,萧长陵都会有所偏向她。 可这一次,萧长陵连个屁都不放。 “你不必看二哥,二哥也没法子,现如今萧家是什么情况,大嫂明明心里都清楚,却还要帮着外人咄咄逼人,那就别怪咱就事论事,不讲情面。”萧姿低笑两声,“银子可以给,但请大嫂给我写个欠条,过了府衙的明路之后,这银子自然就到了你母亲的手里。” 丁舒真登时面白如纸,止不住浑身轻颤。 还不等她开口,李氏已经站了出来,第一个不同意。 “我要的是萧家的补偿,若是从真儿这里出,算哪门子的补偿?”李氏不答应。 她还想吞了丁舒真的私银呢,这要是写了欠条,虽然萧家银子到手,可闺女的私银却落不到自己的手里,想想都是亏了。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萧姿冷笑,“你是把我之前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我说了,闹腾得狠了,就把你送府衙去,让知府大人看看,你这讹人钱财的老乞婆到底有多嚣张,到时候你丁家县太爷丢了乌纱帽,呵,可就有好戏看了!” 李氏指着萧姿的鼻子破骂,“你这小贱蹄子怎如此恶毒,你娘没教你……” “你放肆!”萧长陵冷声厉喝,“这是萧家,容不得你口出污言秽语!” 第382章 看戏二人组,撞撞撞! 若是萧姿,李氏还真是没什么可怕的,可萧长陵忽然这么一开口,李氏还真是有些怵他,毕竟男子当家,若是萧长陵真的狠下心把她赶出去,这偌大的上京,她还真的没什么地方可去。 第369章 去住客栈? 那得多费银子…… 何况,还没人伺候,也没有饭吃。 “我萧家的小姐,何时轮到你一介外妇,在我萧家的宅子里咒骂?谁给你的胆子,谁允你这般口无遮拦,污言秽语?”萧长陵是读书人,骂不出脏字,但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萧家的地界造次。 这是什么? 将萧家的颜面,踩在脚底下。 一个外妇,何其猖狂,简直该死! 李氏被训得面红耳赤,唇瓣都止不住抖动起来,“你、你们兄妹二人联起手来,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啊!快来看啊!看看这不要脸的东西,这萧家都要把人逼死了,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吾儿的命好苦啊……” “落雪。”萧姿开口,“去报官。” 丁舒真骇然僵在当初。 “是!”落雪行礼,转身就走。 丁舒真自然是急了,“不要!” 她的母亲若是进了府衙,被萧老夫人知道,那她就真的完了,到时候就算有萧珏做依仗,多半也会被送到佛堂里,从此青灯古佛。 又或者,让她离开萧家,改嫁匹夫。 不管是哪一种,丁舒真都不愿意。 萧家再沦落,那也是高门宅邸,始终能维持表面风光,若是出了萧家,以她这样的身份,最多给人当续弦,到时候别人家中子嗣繁多,她又没有母家依靠,就真的死定了! “母亲!”丁舒真扑通一声,就给李氏跪了下来。 萧长陵快速迈开一步,却又被萧姿拽了一把,终是讪讪的收回了腿,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有时候不是不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氏是又急又气,忽然间被丁舒真这一跪给惊得,登时面色全变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他们现在要我们母女的命,你还要帮着他们吗?真是女生外向,果真是个不中用的。” “母亲,求您看在女儿这么多年,一直对您照顾有加,始终不曾忤逆您的份上,求您了……”丁舒真哭声哀求,“求母亲,高抬贵手,拿了银子便走吧!此后,恩怨两清,您别再来为难萧家了,如若不然,女儿只有一头撞死在这里,也好让您省了这份心!” 说着,她起身就往墙上撞去。 墙头的温枳和四月,皆是心神一紧:撞!撞!撞! 没撞着…… 到底,还是被人拦下来了。 萧长陵这会也是急了,“你这是作甚?” 若然出了人命,那还得了? 萧姿神色稍缓,亦不似方才这般咄咄逼人,只是此前的决定依旧不会动摇,这一张银票要想从她手里出去,就必须给她打欠条,亲嫂子也不例外。 双方已然处于僵局之中,丁舒真只知道哭,李氏则是骂骂咧咧,萧长陵左右为难,萧姿寸土不让。 四月转头瞧着自家小姐:这种情况怎么弄? 温枳:弄不死,就往死里弄。 四月:…… 这可就真的有趣了,且看谁先退一步。 “姿儿?”萧长陵皱起了眉头。 显然,他想让萧姿退一步。 丁舒真抬头,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萧姿,以往这一招最是管用…… 第383章 只要我说话快,她就来不及骂我 可惜这一次,什么招数都不管用,萧姿又不是萧长陵,那点怜惜也是冲着萧珏去的,可不是冲着丁舒真这个外人去的。 “要不然,二哥写这张欠条也成。”萧姿道,“这是我自己攒的嫁妆,到时候都会列在嫁妆清单上,二哥签字画押之后,跟我去一趟府衙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不认账。” 听得这话,丁舒真当即将期盼的目光,落在了萧长陵身上。 刀子唯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知道有多疼,所以萧姿话锋一转,萧长陵就闭了嘴,讪讪的别开了视线。 这一次,他没有逞强答应…… 萧长陵不吭声,丁舒真眼底的希望之光,便一点点的熄灭了,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 “大嫂?”萧姿伸手。 嬷嬷将一张纸递过来,落雪端着红印泥上前。 “来吧!”萧姿勾唇,“签了这个字,这银子就是你母亲的。我知道,你有些私银,没关系,我不要那些。从今日起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你就花着你的私银,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才能继续领府中的月例,这很公平吧?” 丁舒真面色惨白,直勾勾的瞧着她手中的纸张。 这下倒好,没从温枳这儿捞到银子,最后还要把自己赔上,一万两……这得还多少年?若是当中出了变故,只怕这辈子都得栓死在萧家。 简而言之,这等于是卖身契了,将自己卖给萧家,尤其是过了府衙明路之后,来日若她想悄悄离开萧家,都得背上这笔债被追捕。 “哎呦,都是一家人,签什么签?”李氏这会倒是缓了下来,毕竟他们都要把她送官究办了,她可不想再上京惹事,回头把自家老爷的官都丢了。 四月咕哝:这时候想起来自家人了? 温枳扯唇:快轮到我了。 四月:?? 果不其然,这李氏很快就把温枳牵扯了进来,“她叔子,你不是娶了温家的独生女?我可听说了,这温家可谓家财万贯,又只有这么一个闺女,那以后温家的财产不都是你的吗?” 第370章 萧姿挑眉,看了一眼萧长陵。 四月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这老婆子…… “既然早晚都是你的,那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这千两万两的银子,对温家来说,岂非九牛一毛?你这守着偌大的家业一毛不拔,实在是不合适。”李氏哼哼唧唧。 萧长陵的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话他实在是没办法说,毕竟当初为了丁舒真,才会得罪了温临风,让那么大一笔嫁妆成了泡影。 现如今,让他告诉众人此事的真相? 他没这个脸。 也丢不起这个人。 若是让温枳再翻旧账,到时候连胭脂楼的账都不让他看,可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还指着温枳替他操持,尚书府的事情呢! “再不合适,有你合适吗?若不是你来讨饭,家里能乱成这样?你女儿今日要是撞死在这里,也是你这个当母亲逼得,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可真是心肠歹毒,真能做得出。”萧姿冷眼剜着丁舒真。 昨天夜里,萧姿是进过库房的,当然知道发生了何事,这个时候须得一致对外,对面这贱婆子可是骂过她的,她岂能饶了这老东西? “我是她母亲,她孝顺我是应该的。”李氏大怒,“由得着你来指指点点?一个没出嫁的姑子,嘴上放刁,就你这尖酸刻薄样,我看以后哪个倒霉孙子敢要你?” 一听这话,萧姿当即沉了脸。 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 若不是萧长陵快速拦住她,只怕这丫头真的要冲上去…… “温家这么多银子,你们等于是守着金山银山,就是不肯出这点银子,当初我儿子可是为了老爷子,连命都不顾,现如今还废了身子,你们、你们这帮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想过河拆桥?哼,没这么便宜的事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怕你们!”李氏又开始嚣张了。 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四月一回头:?? 小姐呢? 温枳已经走进了院门,“温家的银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救了我爹?还是帮了我?要不要我也喊你一声娘,再拿银子孝顺你?跑别人家里来讨银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把左脸皮撕下来贴右脸皮,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又厚脸皮的!” 一番话,怼得李氏那叫一个怒目圆睁。 萧长陵愣住,面上有些茫然的盯着温枳,好似愈发不认识她了,现如今的温枳,没有记忆中的温柔顺从,也没有记忆中软弱可欺。 相反的,她往哪儿一站,身上隐约有点……别人的影子,但说不好到底像谁? 尖锐,冷漠。 盛气凌人。 “萧家二郎原来就娶了这么个东西?”李氏破口大骂,“难怪萧家一天天的败落,原来是丧门星进门,我劝你们最好防着点,这泼辣户说不定哪天,就掀得你们萧家底朝天,爬都爬不起来。” 萧长陵不乐意了,这好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你胡言乱语什么?” “那你方才还指着我这丧门星的银子呢?岂不是丧门星他妈给丧门星开门,丧到家了?”温枳可不怕她,依旧笑得满面嘲讽,“就你这满脸横肉,眼角刻薄的尖酸样,这辈子都别想着走财运,要饭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是满上京第一人,哦不,大夏第一人!” 李氏指着温枳,“你个贱皮子,骚……” “有你贱?”温枳面不改色,“指着我的银子,又瞧不上我,谁给你的脸?温家是家大业大,轮得到你这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老婆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李氏呼吸急促,登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们萧家,没一个好东西……” “是啊是啊,你女儿也不是好东西,还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不是个好老东西,满意了吗?”只要温枳说话快,李氏就来不及想词追着骂,“大嫂还是趁早签字的好,再这样闹下去,你在萧家也待不下去了。” 听得这话,落雪赶紧将印泥送上。 “大少夫人,给!” 丁舒真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落雪,身形止不住轻颤。 大概以为丁舒真没明白,落雪忙解释,“摁一下。” 第384章 动作要快,下手要狠 落雪的话刚说完,丁舒真当即眼一翻,瞬间身子后仰。 四月眼疾手快,快速从背后搀住了丁舒真,一手扶住人,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二话不说便掰了她的手指,摁泥,画押。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一旁的李氏已经看傻眼,等着她冲过来的时候,四月见好就收,一把将懵逼睁开眼的丁舒真推给她,转身便推搡着落雪去了边上。 “小姐!”四月一蹦跶,稳稳落在自家小姐身边,“没吓着您吧?” 温枳旋即笑了一笑,“瞧着有趣,怎么会被吓着呢?现如今手印都摁了,小妹可以拿着这张欠条去府衙做个见证。” 丁舒真眼一翻,这一次可是真的晕了过去…… “真儿!”李氏惊呼。 温枳转头望着已经迈开一步的萧长陵,“夫君还是赶紧找人,把大嫂送回房间去吧,等她醒来之后过了府衙,夫君的心头大事便也算是尘埃落定。” 对于丁舒真,萧长陵有很多反应,都是条件反射,习惯使然。 温枳这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直接将萧长陵给惊醒了。 第371章 “来人!”萧长陵顿住脚步,转身喊了一句。 万里旋即冲上来,“公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将大少夫人安置得妥妥当当的。” 话音落,有粗使丫鬟上前,快速背起了昏迷的丁舒真,直冲院门外。 见此情形,萧姿勾唇冷笑,“还不跟上?这可是你唯一的筹码。” 没了丁舒真,丁家再想踏入这萧家大门,简直是天方夜谭。 “看情况,面色发白,唇齿紧咬,似乎是不太好啊!”温枳不温不火的补上一句。 李氏愕然,转而怨毒的扫过院子里的众人,“你们且等着,早晚会有报应的!呸!” 语罢,她直奔门外而去。 这养在萧家的摇钱树,可不敢有任何的意外,否则的话……真的是连根都拔了! 人走了,院子里瞬时安静下来,只觉得连呼吸都清新了不少,不似此前的污浊与嘈杂,仰头瞧着这天……嗯,天都蓝了。 果然,人应该远离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否则的话是见不到碧海蓝天的。 萧姿瞧着手中的欠条,勾唇笑得凉凉的,转头瞧着温枳的时候,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这女人竟然会帮她?转念一想,倒也不是真的帮,应该是为了二哥才是。 所以这份情,没必要领受,因为不是真心帮自己。 温枳也没想让她领情,瞧着萧姿那傲娇的眼神,比依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转身朝着屋内走去,既然到了这里,自然是要去看看婆母的。 此时此刻,萧元氏就在屋子里,外头的吵闹,她听得一清二楚,纵然如此,她也没有出来说半句,连个主持的心思都没有,可见这长房夫人当得有多窝囊。 哦不,应该是废物吧! 她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女,从未想过自己应该做个榜样,成为儿女的依靠,以至于到了后来,儿女情薄,兄妹缘浅,人心早已渐行渐远。 温枳缓步踏入房间,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母亲可觉得好些?”温枳上前。 萧元氏这会正依靠在床柱上,面色的确有些苍白,只是看向温枳的眼神,透着几分怪异。 “没事。”萧元氏虚弱的回答。 温枳倒了杯水,坐在了床边位置,笑盈盈的递给了萧元氏,“外头这么吵吵闹闹的,惊着母亲了吧?不过没关系,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嫂带着她母亲回院子里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萧元氏点点头,抿一口杯中水,连说话的声音都低哑得不成样子,“都怪我没用,这副身子委实是拖累你们了。” 温枳笑了笑,“母亲说的哪里话,家有一老,犹有一宝。只要您身子康健,我们这些当儿女的,自是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母亲!”萧长陵行礼。 不知道为何,屋子里的氛围变得奇奇怪怪,有种莫名的紧张。 “我……咳咳咳……”萧元氏虚弱至极,“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莫要再围着我这一个病秧子,耽误了你们的正事。既然李氏那事已经办妥,那便随她去吧!” 萧长陵颔首,“是。” “母亲可有怪我,这般逼着嫂子?”萧姿问。 萧元氏低低的叹口气,“只怪我萧家门庭凋零,不复当年,要不然,又怎么会让这么个人欺负到我们的头上,还这般不依不饶的……委屈你们?” “母亲说笑了,谈不上委屈,这么一来反倒是好事,让您瞧见咱萧家齐心协力的样子。”温枳笑靥温柔,继而起身,“事情已经解决,那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说着,她率先行礼退出去。 萧长陵揖礼,转身跟上。 “母亲?”萧姿开口,“您觉得我过分吗?” 萧元氏紧握住女儿的手,“是娘没用,保护不了你,还落得一身的毛病,需要你们兄妹照顾。委屈我的姿儿了,我的乖女儿!” “母亲。”萧姿低叹。 萧元氏瞧了一眼门口方向,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我生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旁人岂能与你相比,你大嫂虽然入了萧家的门,可娘不傻,在这件事情上,她压根就没站在咱这边,可见跟咱不是一条心。” “大嫂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二哥身上,当二哥帮不了她的时候,她就懵了。”萧姿扯了扯唇角,满脸嘲讽,“大哥在的时候,那眼神就经常往男人身上飘,现如今大哥不在,她更是肆无忌惮。娘,咱得防着点,别到时候您的两个儿子,都栽在她身上。” 萧元氏眯了眯眸子,“你是说……” “现如今不是她做主,她都敢站在母家那边,悄悄的挖咱的底,这要是以后萧家落她手里,还不得整日往娘家搬?”萧姿满脸鄙夷,“彼时二哥再帮她一把……” 萧元氏点头,“等我的身子好些吧!” 萧姿撇撇嘴。 回廊里,萧长陵拦住了温枳。 第385章 他最擅长,过河拆桥 “阿枳。”萧长陵挡住了去路。 四月刚要开口,却被温枳一个眼神拦阻。 “已经替夫君把事情解决了,还想如何?”温枳皱起眉头。 萧长陵睨了一眼四月。 四月:“??” 秋后算账? 果然,只听得萧长陵道,“你这丫头不懂事,如何能如此强人所难?若是大嫂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如何担当得起?” 第372章 “怎么,还要去给她道歉?”温枳眉心突突跳,这厮脑子没毛病吧? 萧长陵叹口气,“大嫂她夹在中间,原就不好做,若是真的惹她伤心欲绝,到时候寻死觅活的,与杀人何异?” “杀人?”四月转头望着自家小姐,“奴婢倒觉得,这不是杀人……是人头猪脑。” 萧长陵面色陡戾,“混账东西,到底谁是你主子?” “不好意思,我。”温枳回答。 萧长陵:“……” “是我陪嫁丫鬟,自然是我做主。”温枳瞧着他,“夫君方才不说,这会事情都解决了,却来过河拆桥,要为别的女人,在我这里求个公道,倒是真应了那老婆子的两句话。” 萧长陵顿了顿。 只听得温枳不紧不慢的开口,“忘恩负义,白眼狼。” “温枳!”萧长陵厉喝。 四月旋即上前,“你还想打人不成?” “我是你夫君,嫁夫随夫,你如此口不择言,信不信我……”萧长陵身形绷紧,手已经举了起来,瞧着好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信不信什么?” 冷不丁的,小轩窗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不知何时,那道身影已经立在了窗外,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也都听在耳朵里,要不是萧长陵激动了几分,墙外那人还不打算吱声。 “萧长赢!”萧长陵咬牙切齿,“你偷听?!” 偷听? “二哥,这不是你的房间,哦不,即便是你的房间,我若是想听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听,犯得着偷听吗?”萧长赢勾唇,“没必要,你也不配。” 萧长陵面色黑沉,看了看缓步走出来的萧长赢,又瞧了瞧面不改色的温枳,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咽不下吐不出。 这些日子,萧长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个人影,没成想……这会竟冒出来了,想来是为了温枳! 一想到这个,萧长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 “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是自家人呢!”萧长赢缓步走到了温枳身侧。 一瞬间,三对一。 萧长陵面黑如墨,“阿枳,你可记得自己是谁的夫人?” “这话,不是该问你吗?萧长陵,你可还记得跟谁是一家?”温枳反唇相讥。 萧长陵喉间滚动,“大嫂已经孤身一人,没了大哥在侧,你为何就不能体谅她,还要这般为难她?方才四月所做,难道你都没看到吗?若非心甘情愿,到时候大嫂一旦想不开,你能负责吗?” “欠条是你妹妹写的,签的是大嫂的名,送给大嫂的母亲,从始至终有我什么事?”温枳勾唇嗤笑,“萧长陵,我让你做过选择,是你自己要选尚书府,你都忘了吗?” 萧长陵眼神闪烁,“我、我的意思是,去道个歉,毕竟那手印……” “既夫君不领情,那尚书府的事情,你自己解决。”温枳抬步就走。 萧长陵急了,“阿枳!” 伸手,便去抓温枳。 下一刻,陡然一声闷响,若重物落地…… 第386章 他觉得,温枳是心虚了 温枳也是真的吓了一跳,回头只见着萧长陵如同破布一般摔跌在墙角,捂着肚子连哼都哼不出来,但五官肉眼可见的扭曲到了一处,仿佛痛苦到了极点。 见状,温枳第一反应是疼。 瞧着就疼。 想想,应该挺疼的。 “姐姐心疼了?”萧长赢皮笑肉不笑。 温枳嗤然,“心疼男人,活该倒霉。” 语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阿枳……”萧长陵几乎是喊不出来了。 四月一本正经的笑道,“姑爷放心,这是萧家,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您要真是疼得厉害,就躺着歇会。” 行了礼,四月屁颠颠的追着自家小姐而去。 萧长陵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这会别说是抬手打人,连自救都难,萧长赢这一脚踹得快飞,以至于他都没看清楚,身子就飞了出去。 撞墙落地那一瞬间,疼痛骤袭,萧长陵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踹了! 这一脚,没用什么内力,也不是蛮力。 瞧着轻飘飘的,但下脚力道很准很快,不会导致萧长陵内伤,只是一些皮外伤,但因为伤痛导致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当然,萧长赢也不敢用真劲儿,不然的话,萧家就该办丧事了…… “你还跟着作甚?”温枳陡然顿住脚步。 萧长赢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过河拆桥这一招,姐姐玩得也挺好。” 温枳:“……” 那可不一样,她没让他插手,不算是过河拆桥。 瞧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萧长赢忽然弯腰凑上去,“这么久没见着,姐姐可有想我?” “说话便说话,你靠那么近作甚?”四月挡在了自家小姐跟前。 温枳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走神了。 回过神来,温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今日你踹了他一脚,只怕到了老夫人那里,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死要面子活受罪,敢说自己做了什么吗?”萧长赢反唇相讥。 温枳低哼,抬步就走。 瞧着小妮子头也不回的背影,萧长赢幽幽叹口气,“没心肝的东西。” 第373章 及至出了萧家大门,温枳才意识到自己手心濡湿,身子都有些轻微的颤抖,好像……真的挺久没见着他了吧?可又好似,就在昨日。 那种若即若离,如远似近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舒服,宛若被他紧紧拿捏住一般,连带着心绪都不受自己控制。 “小姐,你没事吧?”四月有些担心。 温枳摇摇头,“无恙,去胭脂楼吧!” 萧长陵挨了这一脚,等着万里发现之后,肯定要悄悄送去找大夫的,等着有所好转,就该去胭脂楼找人了,若是找不到人,十有八九会在胭脂楼里闹腾。 温枳可不想让萧长陵去闹,她与他之间的事情,不该牵连到刘叔他们。 虽然刘叔他们不惧,但刘叔都这般年岁了,还要让他为自己担心,着实不应该,萧家的事情理该自己处置,不应该在牵扯进太多无辜的人。 因为是兄弟阋墙,这件事自然不可轻易外传,所以萧长陵被万里送去了医馆。 所幸,并无大碍。 大夫说,只是一些皮外伤,这几日会愈发疼痛,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好生养着,便可恢复如初,若是实在着急的话,可以抓几服活血化瘀的药吃着,能加速淤血的吸收。 萧长陵自是不想让自己身上带伤,被人瞧出端倪,抓了几服药之后,便让万里提着药,缓步朝着胭脂楼走去。 “公子,这个时候去胭脂楼?”万里有些担忧。 他找到公子的时候,公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墙角,疼得面色发白,冷汗一层又一层,几乎将内襟打湿,足以证明当时的疼痛,但并未见着少夫人。 如今听得公子言说,要去找少夫人,难道这件事跟少夫人有关? 莫不是自家公子,当时又做了什么,所以……被四月打的? “少废话!”萧长陵面色铁青。 这会虽然缓过劲来了,可当时那股子的羞辱劲儿,已经逐渐漫上心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温枳与萧长赢定然有什么。 纵然温枳不想,但是萧长赢已经起了心思,他必定要去警告一番,免得深闺妇人来日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悔之晚矣。 胭脂楼。 “掌柜的掌柜的,来了来了!”伙计刚擦拭完门联,骤见着萧长陵从街口走来,忙不迭的冲了进来,“他来了,他来了。” 刘元一怔,“谁?” 当即反应过来。 哦,他呀! “晦气!”刘元皱起眉头,“小姐这会在后院,你去通知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我先在这里会一会他,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先帮着他家小姐,摸摸底。 “是!”伙计赶紧朝着后院走去。 萧长陵一进门,就被刘元拦住了,“姑爷,您这是……” “温枳呢?”萧长陵问。 之前还阿枳阿枳的,现如今都连名带姓了? 可笑至极! 用得着就是夫人,用不着就是外人。 萧长陵环顾四周,“人呢?” “姑爷,您这怒气冲冲的,所谓何事啊?”刘元试探着笑问,“小姐这会还在忙着清点库房,可能不得空,您要不然再等等?” 瞧着万里手中拎着的几包药,刘元一脸诧异的“明知故问”道,“姑爷,您这是病了呀?” 不是病了,是让人打了! “您没事吧?”见着萧长陵不开口回答,刘元继续问。 萧长陵真的是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需要吃药,温枳心里没数吗?不过看这情形,温枳应该还没告诉刘元,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多半也是为了她自己的颜面。 但多多少少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第387章 不怀好意的萧长陵 “我去找她。”萧长陵才不管刘元有什么借口,这是胭脂楼,是温枳的地方,那便也是他的地方,这刘元充其量只是个掌柜,一个奴才罢了! 刘元眉心微蹙,萧长陵面上的不屑,让人瞧着可真是不痛快,没有半点尊重,就跟看奴才似的。 “姑爷还是等一等的好。”刘元挡在了门帘前,“小姐这会忙着呢,若是乱了她的方寸,到时候整理起来,怕是又得多一重功夫。” 萧长陵目光冷冽,狠狠剜了刘元一眼,“让开!” 一个当奴才的,居然也敢当主子的路? “姑爷?”刘元只听温枳的。 萧长陵冷笑两声,“你别忘了,这可是胭脂楼,若是不想干了,立刻卷铺盖走人,这儿可以换个人当掌柜,不一定非要你。” “姑爷此言差矣,我是温家请来的掌柜,领的也是温家的银子,跟萧家可没有半点关系,尊您一声姑爷,也是看在少东家的份上。若是真的要解雇我,也得小姐自个跟我谈,您还没有这个权力。”刘元这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说得不好听的,萧长陵怎么敢觊觎小姐的嫁妆? 这胭脂楼是小姐的东西,跟他萧家有什么关系,萧长陵跑到这儿摆威风,不是笑话吗? “你、你……”萧长陵摔得浑身疼,气得也是浑身疼,“给我闪开!万里!” 到底是自己的主子,万里赶紧上前挡住了刘元。 下一刻,萧长陵气呼呼的往前冲。 伙计来报的时候,温枳的确是在清点颜料的库存,但她并未多做反应。 第374章 “阿枳。”萧长陵站在了库房门前。 瞧着他这面色铁青,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模样,温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找三弟?”温枳开口。 萧长陵:“……” “他不在这。”温枳捻着手中的笔杆子,示意伙计将边上的麻袋摆放整齐,其后又让四月清点一下台面上那些杂物,以便于盘点完全。 听得她这云淡风轻的口吻,萧长陵整个人都怒意盎然,显然是忍不住了,“温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你的叔子……”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四月阴测测的斜睨了他一眼。 哟,还知道“叔子”这两个字呢? “然后呢?”温枳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我与他做什么了?是钻小树林里被抬出来,还是悬崖边上,生死关头,我选了他不选你?” 两句话,堵得萧长陵更是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面如猪肝色。 “既然都没有,夫君何故要咄咄逼人,为了别的女人,对我不依不饶呢?”温枳反唇相讥。 萧长陵定了定心神,“她不是别的女子,是大嫂,大哥为了我萧家,战死沙场……” “你这话又错了,大哥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为了大夏江山,才会战死沙场。”温枳抬眸瞧着他,“不过也对,这的确是你们萧家的事,我嫁过来的时候,萧家早已没了这份哀荣,所以大嫂是否可怜,萧家是否沾了大哥的光,都跟我没关系,不是吗?” 萧长陵满脸的失望,眸中不敢置信的望着她,“阿枳,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冷血无情,麻木不仁?你真当要与那些市井街头的商贩那般市侩吗?” 市侩? 温枳想了想,她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市侩。 现如今市侩一点,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吧? “我爹就是商贾,你娶我之前,难道不清楚吗?商人重利,还需要我多说?”温枳继续盘算着库房里的东西,“道歉是不可能的,夫君还是莫要打错了主意,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多安慰安慰大嫂,听她与你好好哭一场便是。我这里还忙着,没功夫招待你,请便!” 萧长陵呼吸微蹙,“呵,请便?阿枳莫要忘了,你我夫妻一体,这儿既是你的地方,自然也有我的一半,你嫁给了我,便是与我荣辱与共。” 四月:“??”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这会,还惦记着胭脂楼呢? “你想说什么?”温枳停下了手中笔。 萧长陵打量着周遭,“没什么,就是觉得有时候外人不可靠,总归要靠自己人,阿枳以为呢?” “什么意思?”温枳皱眉。 萧长陵不怀好意。 “没事。”萧长陵转身就走。 四月凑过来,站在门口瞧着,“小姐,他这好像没安好心啊!” “我也瞧出来了。”温枳点头。 只是,暂时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您何苦要跟少夫人闹得这么僵?少夫人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哄一哄便是,大少夫人那边已经有了圆满的解决,只等着来日过了府衙,便可将李氏送走,您委实没必要再在这件事上,横生枝节呢!”万里低低的宽慰。 萧长陵目色冷戾,“你到底是谁的奴才?在帮谁说话?”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万里方才只是实话实说,但……确实是话不中听。 萧长陵上下打量着,“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胳膊肘往外拐的言辞,要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知晓,什么是真正的主子。” 万里心头剧颤,“奴才该死!” “知道自己该死,就给我滚回去煎药。”萧长陵因为生气,震得腹腔疼,只能咬着牙捂住了肚子,亦步亦趋的朝着前面走去。 万里讪讪的闭了嘴,赶紧上前搀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这还没走两步,便瞧着高旭迎面而来。 萧长陵微微一怔,当即拧起了眉头。 “萧二公子?”高旭拱手。 萧长陵心头一紧,还以为这高旭是来找自己的,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高捕头,你这是……之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来?” “萧二公子怕是误会了,咱不是冲着您来的。”高旭急忙解释,“咱是来找温少东家的。” 萧长陵一时心慌,“你们找她作甚?有些事情没必要告诉她。” “萧二公子在说什么呢?”高旭满脸疑惑的瞧着他,“我来找温少东家,是因为之前有人来衙门告状,说是擦了这胭脂楼的胭脂,面上有点异常,怕这胭脂楼有问题,所以让我来问一问而已,你想哪儿去了?” 萧长陵:“……” 原来,不是因为那事? “误会。”萧长陵拱手,旋即抬步离开。 高旭悄悄松了口气。 第388章 他跑了,不知所踪 骗人是个技术活,也是极为考验耐心的,毕竟是突发事件。 身后的两个衙役一声不敢吭,这会倒是有些面面相觑,好似回过神来了,“头,这萧二公子……脸色不太好啊!” “他脸色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吓我一跳倒是真的。”忽然间在这胭脂楼门前碰见,着实让高旭有点措手不及,当下转身又怕引起误会,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还好我记得当时胭脂楼出了点事,要不然的话,一时间还真是找不到借口。” 第375章 衙役笑道,“他自己心虚着呢!” “走!”高旭抬步往前走。 诚然,萧长陵自己心虚,所以也怕遇见府衙的人。 金盛和胡田的事儿,萧长陵的解释……随时都能被推翻,随时都会变成凶手或者是嫌疑犯,眼下自个在六部衙门当差,若是沾染上这事,后果不堪设想。 进了门,高旭让人守在门口,仔细盯着,免得萧长陵杀个回马枪。 “高捕头?”刘元诧异,“您怎么过来了?” 高旭叹口气,“温少东家在吗?我找她有急事。” “在,您稍待,我去通报一声。”刘元忙道。 毕竟是外男,有时候的确是不方便,等一等也是必要。 “好!”高旭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帘处。 刘元进了后院,不多时便快速出来,“高捕头,里面请。” “多谢!”高旭旋即跟上。 温枳这会已经盘点完了库房,正在偏房里歇着,两杯清茶,茶香四溢。 “高捕头!”温枳行礼。 高旭赶紧回礼拱手,“温少东家不必客气,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些急事要跟你说,所以……” “我前面还有事,你们聊!”刘元是个识趣的,当即揖礼退出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四月。 房门开,以避嫌。 “高捕头这着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温枳不解,“不着急,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 高旭坐定,端起杯盏却没有喝,神情略显凝重,稍瞬,他又把杯盏放下,深吸一口气道,“金盛跑了。” “什么?”温枳面色骤变。 金盛跑了? 温枳看了四月一眼,二人同样的震惊。 “之前不是说中毒了吗?”四月一脸懵,“中毒了怎么跑?他不要命了?” 高旭叹气,“当时是中毒了,我们都请了大夫诊治,不可能作假。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从后窗跑了,肯定是自己跑的。” “毒呢?”温枳也愣了。 中毒都快死了,就算是年轻力壮,好得再快,也不可能眨眼间就活蹦乱跳的跑路啊! 除非…… “除非没有中毒。”四月小声嘀咕,“要不然那就是这毒……自己下的?” 自己药死自己? 想想都有点狠…… “说不定是金盛当时被抓,一时间没办法脱身,所以才想出这么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温枳觉得,这倒是有可能,“可是他能跑到哪儿去?” 高旭摇头,“连夜找人,但一无所获,应该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起来了。只要他不在外面乱跑,偌大的上京,要找这么一个人……还是挺不容易的。” “一个胡田就够头疼了,半点踪迹都没有,再来一个金盛……”温枳端起杯盏浅呷,“这两人会不会早就说好了呢?” 高旭一怔,“少东家的意思是,这二人早就联络上了,金盛能金蝉脱壳,可能也是受助于胡田?” “我只是这么一猜,没有证据。”温枳放下杯盏。 高旭想了想,“若是如此倒是极好,到时候可一网打尽!” 第389章 或者,杀了她们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找人却不容易,别说是金盛,饶是此前的胡田都还没个下落,若二人真的凑在了一处,那这…… “我这边会让人继续留意。”温枳开口。 高旭自然是感激不尽,当即起身拱手,“多谢温少东家。” 目送高旭离去的背影,四月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姐,奴婢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一个公门中人,却隔三差五的来找我?”温枳转头看她。 四月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咱是商贾,又不是混江湖的,何况您只是个女子,哪有人把这些事往您身上堆的道理?” “原因可能有二。”温枳站在檐下,瞧着前院的方向,“一则,是因为我跟萧家的关系,他们担心萧长陵有所隐瞒,没对他们说实话。” 四月想了想,“对。” “二则,大概是查出了点东西。”温枳眯了眯眸子。 比如说,东辑事。 对于温枳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知道的人太多,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连带着温家都会卷入莫名的纷争之中。 东辑事得罪的人太多了,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多少人没找到报仇的机会,若是现在给了他们这个机会,那些亡命之徒动不了东辑事,就会打温家的主意…… 高旭虽然是个武夫,但他既是捕头,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何况上面还有个钟光岳,有些东西是不可能胡来的。 交情归交情,公事归公事。 “高旭此番前来,瞧着应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温枳淡淡的开口,“不过,他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尽快抓住凶手而已。” 她跟府衙那边打过交道,虽然算不上了解,但是对他们的处事作风,还是有所知晓,钟光岳为人还算厚道,是真的干实事之人,只不过心思也不少。 凶手? 这事跟萧家的两位公子有关,府衙那边没找到胡田和金盛,暂时不敢轻易登门找人,但如果一直没有线索,钟光岳必定也会按捺不住。 “凶手会是谁呢?要杀这么几个地痞流氓,似乎也没什么必要,这些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难道……”四月摸着自个的下巴。 第376章 温枳一个脑瓜崩敲在她脑门上,“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事跟咱有什么关系,咱就是个帮帮忙的,还真把自个当盘菜了?人家府衙不缺人手,更不缺眼线,哪里会真的用得着咱?” 语罢,温枳抬步往外走。 “小姐,去哪?”四月忙问。 温枳报之一笑,“饿了,吃饭去。” 眼下漠北使团还在上京,所以这城里城外的分外热闹,时不时能见着这帮人在街上游走,一会好奇这个,一会好奇那个。 街头的百姓和商贩,都把这帮人当成财神爷一般供着,那些个卖不出去或者是旁人不要的,都往他们的怀里塞。 临风楼。 温枳坐在二楼雅间,陈叔进了门,伙计快速上菜。 “听说那小子闹到了胭脂楼。”陈叔当时在临风楼忙着,一时间也赶得上。 温枳轻嗤,“倒也没什么大事,被我怼回去,只是刘叔后来一开口,我回头想想,他十有八九是想往胭脂楼塞人,取代刘叔和我们温家的伙计。” “这胃口不小,想吃了这铺子?”陈叔当即明白。 温枳颔首,“我觉得……是这个意思。” 当时没想明白,这会倒是有点眉目,萧长陵吃了这么大的亏,没讨到半点好处,还挨了萧长赢一脚,他这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肯定没憋好屁。 “这胭脂楼被萧家打劫得,都快成烂摊子了!”四月愤愤不平。 温枳亦觉得惋惜,好好的胭脂楼让他们兄妹折腾得,简直可以“乱成一团”来形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胭脂楼的账本还在自己的手里,萧家的手还没能伸进去。 但是以后,可就难说了。 萧长陵动了这心思,估计很快就会付出行动。 等着吃完了饭,温枳便起身离开,临风楼这边有陈叔在,倒也没什么大碍,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满庭芳,等着那头拿下皇商的名头。 现如今,满上京的人都知道“满庭芳”的招牌,达官贵人家的女眷,纷纷进了满庭芳,有些是来定制的,在大堂内挑选着纹路,有些是来凑热闹的,总归要先看一看情况,再下单子。 丽娘忙得屁股冒烟,脚跟不着地,但脸上的笑容则是怎么都掩不住。 进门就是客,客人便是银子,这一笔笔的银子入账,谁能不喜欢?有银子就可以开分铺,到时候能收容更多受难的姐姐妹妹,能让更多人受惠,想想都是积福积德的大好事。 春娘在后院,帮忙扎染和帮着绣娘描绘绣样,若有不对的地方,及时修正,免得到时候错成一团,浪费了上好的料子。 现如今,满庭芳缺人手,温枳便让陈叔调了些杂工,帮着做一些力气活,让绣娘和女工能腾出手来,做她们拿手的活计,一帮人想起以后的好日子,浑身都是干劲儿。 温枳也是满心欢喜,距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当然,如果没遇见眼前这人的话,可能她会更高兴。 巷子里,转角处。 祝桓怀中抱剑,身子斜靠在墙壁上,目光平直的盯着对面的墙,就好像一尊泥塑木雕似的,一张脸冷到了极点,表情僵硬得让人心里发怵。 见此情形,四月当即上前一步,将自家小姐挡在了身后,“小姐莫怕。” 大不了,往回跑。 但是…… 眼前这人身上的气势不对,凌厉中透着霸道,足见这练家子功夫不弱,四月虽然有一身蛮力,对付寻常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是练家子,她还真是不够人两刀子的。 前面拐个弯,再走几步就是出口,过去就是满庭芳,但她们过不去。 如果往回跑的话…… 可能还没等她们跑出去,这人就已经拿下了她们。 或者,杀了她们! 第390章 吓死她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温枳握紧了四月的手。 四月的手略显微凉,但还是壮着胆子冲自家小姐低声叮嘱,“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小姐您别管我,一定要跑出去。” “四月?”温枳喉间发涩。 外面就是长街,也就是说只要跑到街上,便会有活着的希望,至少是大庭广众,至少有不少温家商铺,见着温家的少东家被人追杀,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小姐。”四月紧了紧温枳的手,“别怕!” 这个时候,她们可能谁也跑不了,但都想把活着的希望留给对方。 温枳脚程慢,就算是给她机会,她也跑不出去,但若是换做四月,倒是极有可能,可她也清楚,四月是不可能丢下她不管的。 没办法,温枳深吸一口气,不能让四月平白出事,她终究得试一试的…… 然,就在祝桓直起身,温枳准备转身跑路的瞬间,巷子口忽然有了动静。 一帮长工模样的男人,边走边捋起袖子,说着话往这边走来,在见着温枳等人时,也没有任何的狐疑和逗留,只是看了众人一眼,便兀自朝着出口走去。 见状,温枳赶紧拽着四月的手,跟上这帮长工。 出口很近,只要绕过祝桓,没走几步就到。 这么多人叽叽喳喳的,从祝桓跟前走过,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权当他是个路人,且……只能是个路人。 温枳和四月从他前面走过去的时候,他仍是站在原地,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儿都没做,只是抬眸望着温枳,冰冷无温的眼眸,就像是他的手中剑,心中唯有生与死,再无其他。 第377章 擦肩而过的瞬间,四月紧张得不行,将温枳挡在里面,生怕这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江湖浪子,会突然不管不顾的出手。 所幸,直到二人已经走出了巷子,祝桓都没有动手。 出了巷子,四月拽着自家小姐撒腿就跑。 这个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等着祝桓出来,外头早已没了主仆二人的身影。 许是想到了什么,祝桓低头哼笑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走开。 及至祝桓走远,叶子慢慢悠悠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帮长工,“散了!” “是!” 音落,人散。 “怎么样?”李常安从后面赶来。 叶子回头看他,“光屁股打老虎,既不要钱也不要命。” 李常安:“……” 废话,祝桓要杀人,温姑娘根本没机会见到他。 再者,督主身边的人,又不缺钱花…… “走了!”叶子转身混入了人群之中。 李常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差一点真的差一点,所幸…… “督主到底想干什么?”这才是李常安最诧异的地方,让祝桓在附近转悠,上次便是如此,这次又来,这是真的要对付温姑娘? 想了想,李常安快速转身。 此时此刻,崔堂正在宅院内,刚吩咐完底下人办差,抬头便瞧见了匆忙而来的李常安,“事情都清理干净了?” “除了府衙那边的痕迹,其他的都收拾干净了,只是那两人尚未找到。”李常安如实回答,“哥,祝桓真的去找温姑娘了。” 崔堂面色骤变,“如何?” “有叶子在,那丫头自然是办得妥当。”李常安顿了顿,“哥,祝桓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是督主要对付温姑娘吗?” 崔堂沉默。 对付倒不至于,毕竟督主日理万机的,没功夫去收拾一个小姑娘,但祝桓这绕来绕去的,委实让人不舒服,有种被狼盯着的感觉。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李常安又道,“这小子老盯着也不是个事儿,今日狭路相逢,肯定已经吓着温姑娘,回头要是对爷发个……小小的、小小的火,那爷这火气可得蹿天了,到时候咱都得跟着倒霉。” 崔堂瞥他一眼,揉着眉心开口,“还用得着你说?先弄清楚祝桓想干什么,千万不要惊动督主那边,否则就更倒霉了。” “是!”李常安颔首。 崔堂好似想起了什么,忙不迭问,“人呢?” “温姑娘?”李常安一怔,转而忙道,“回去了。” 崔堂点头,“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只是这事,估计也够让爷头疼了…… 今日幸好有叶子在,那明日呢? 好在,温枳与四月也算谨慎,从后门进了满庭芳之后,快速让人通知了陈叔。 陈叔是火急火燎赶来的,一进门,面色发青的打量着眼前的温枳,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人没事吧?我看看,我看看!” “陈叔,我没事。”温枳原地转了一圈,“真的没事,当时幸好有人经过,我跟四月就趁机跑了。” 确定温枳没事,陈叔才敢松一口气,扶着桌案坐了下来。 四月赶紧奉茶,“小姐没事,您放心,放心!” 怎么敢放心? 但凡自己当时在场,还能有点把握,一想到两个小丫头遇见了这样的事情,陈叔这心里就跟猫抓一样的难受,“怪我大意了,应该让人跟着小姐才是。” “陈叔莫要紧张,可能是我们想多了,那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怪吓人的而已。”温枳笑着安抚,“许是我们杞人忧天了?” 陈叔摆摆手,转而喝了口水,“未必,现如今漠北使团在京,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还是小心为上,从明日起,我让人跟着你们,纵然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好歹也有逃生的机会。” “让人跟着我?萧家那边……”温枳有些犹豫。 陈叔可不管什么萧家不萧家,“小姐的安全最重要,萧家那边若有多想,那便由着去,再有类似的事情,他们保护不了你,但我给你的护卫可以。” “嗯!”温枳点头,亦是心有余悸,“不管那人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最近大家都小心点。” 陈叔面色凝重,瞧着自家小姐,心里有点沉甸甸的,这是招谁惹谁了?是江湖人?是商场对头?萧家的人?又或者是……东辑事? 不会跟宫里的人有关吧? 陈叔心中烦乱,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吓着温枳,凡事还是等着底下人查清楚了再说。 温枳想了想,会不会跟胡田和金盛的事有关? 高旭前脚找了她,后脚就有人拦她? 殊不知,此时此刻,也有人吓得不轻…… 第391章 我这人好吃懒做 瞧着出现在自己马车里金盛,萧长陵是真的有话都喊不出来,所有的声音都憋在了嗓子眼里,只睁着一双眼睛,狠狠瞪着他。 不是说,在府衙里吗?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半晌,萧长陵终于开了口,却也不敢太大声。 金盛靠着车壁坐着,“萧二公子只管喊出来,让府衙的人来抓我便是。” 萧长陵:“……” 但凡敢喊出声来,他早就喊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第378章 “萧二公子不敢喊?”金盛笑得凉凉的,“要不要,我替你喊?” 萧长陵沉默,这事…… 须臾过后,萧长陵狠狠闭了闭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件事说到底是因为萧二公子而起,我被抓进了府衙,受了这么大的罪,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现如今府衙里的人都还在找我,你是不是得负点责任?”金盛意味深长的说着,“府衙的人没有找上萧家,无外乎是因为萧二公子没说实话。” 诚然,萧长陵有所隐瞒。 “你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萧长陵沉着脸看他,生怕他狮子大开口,但……又怕他不开口。 听的这话,金盛不由的笑了笑,“我这人很识趣,当初萧二公子是怎么让我去找人的,那现在就怎么打发我,这说得可够直白?” 直白是够直白的,但萧长陵的脸色也很白。 要钱? 呵,这跟要他命有什么区别? “我金盛烂命一条,往日里到处游荡,比不得萧二公子身份尊贵,这萧家虽然不同往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还是有点家底的吧?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才是。”金盛摆出一副痞子的标准模样,死缠烂打,流里流气。 要么给钱,要么他就回府衙。 “被抓住了,我可就要说实话了。”金盛阴测测的威胁,“萧二公子也不希望府衙的人找上门来吧?您现在可是六部衙门的人,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听得这话,萧长陵几乎将牙齿咬碎,“要多少?” “不要拿个几十两打发我,我这人好吃懒做的,心里贪得很,一张嘴全靠银子堵着。”金盛笑盈盈的凑近了他,“萧二公子最少要给我五千两才行。” 五千两? 萧长陵差点一口老血吐在他脸上,“你说什么?” 五千两? 还不如杀了他得了! “怎么,萧二公子舍不得银子?温家那位可是商贾出身,咱又不是傻子,您能没钱吗?”金盛才不信。 与外头那些人一般,都知道萧长陵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那是抱着金山银山的好日子,怎么可能没有钱?谁信呢? 谁也不信! “我暂时没这么多……闲钱。”萧长陵到底是要面子的,总不好说得太直白,也怕惹怒了金盛。 金盛靠在那里,眉心拧成了川字,“那可就不好办了,我不可能在这里久留,但若是萧二公子不舍得放我走的话,自然是另当别论!巧了,如今漠北使团也在城内,若是闹起来……” “给我时间。”萧长陵忙道。 金盛挑了一下眉眼,“明日天黑之前,还是在这里,希望萧二公子不会让我失望,五千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听得这话,萧长陵憋了一口气,脑瓜子嗡嗡的,真想掐死这狗东西…… 第392章 可算逮着了! 萧长陵没办法,当初是他自己找上了金盛,好死不死的非要去查萧长赢,若是不满足金盛的要求,只怕萧家会闹得底朝天。 要知道,萧长赢现如今都敢动手踹他,若是真的把人惹急了,到时候动刀子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萧长赢就是个疯子! 另一种情况,那便是杀人灭口。 萧长陵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读书写字,几乎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让他去杀了金盛,这不是开玩笑吗? “公子?”万里是真的被吓着了,方才跳下马车的是金盛,这小子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好在,这条道偏僻,倒是没人瞧见。 “不用管。”萧长陵回过神来。 万里讪讪的应了声,“是!” 可这事终究是一根刺,扎在了万里的心头,和金盛拉扯,吃亏的只能是自家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五千两? 上哪儿找五千两? 萧长陵愁啊,怎么处处都要用银子? 他上哪儿找这么多银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娶了温枳,便是抱着金山银山,可谁知道这是一座空山,里面什么都没有。 思及此处,萧长陵心头酸涩,那日日夜夜积攒的不甘,终是逐渐浮出心头,让他坐立不安,甚至于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可明明,是他在悬崖上选错了人,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萧长陵进了六部衙门,只要还能动,外表没什么明显的伤,他就得来衙门当值,否则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也得泡了黄汤。 府中,应该太平了吧? 哦不,现在还不算太平,因为李氏没拿到银子。 欠条还没过府衙公证,便还不能作数,所以萧姿的银子还没落在老婆子手里,这让李氏止不住骂骂咧咧,一会骂萧家的薄情寡义,一会又骂丁舒真没用。 可院子就这么大,纵然李氏骂破了天,也没人理她。 尤其是丁舒真,直到醒转也没见着萧家来人,不由的面色更加惨白。 为什么? 因为以前只要她出事,萧长陵一定是第一个第一时间赶到的,可现在呢? 屋子里只有伺候在侧的丫鬟,再无旁人。 门外,是母亲李氏的骂声。 所以说,萧长陵也对她失望了,不愿意再管她了? 这是丁舒真最担心的事情,因为母亲在场,儿子远远的躲开了,萧长陵压根就不敢再踏进她的院子,连说句话都不敢靠近,再这样下去就什么都完了。 第379章 现如今最直接简便的方法,那就是答应萧姿,先想个办法送母亲离开,至于那欠条……萧姿到底是要外嫁的,到时候萧家的东西不都是萧长陵的吗? “你去主院那边送个消息,就说我愿意去府衙。”丁舒真躺在那里,听得外头的叫骂声,烦躁的闭上眼。 底下人赶紧去报信。 听的丁舒真如此回复,萧姿并不意外。 “小姐,您说大少夫人怎么就答应了呢?那些嫁妆和私银,她看得可重了。”落雪有些不明白,“这会倒是肯松口了。” 之前,不还装晕吗? “因为她没了选择,再这样下去,她在萧家都待不住了。”萧姿冷哼两声,“她不得不答应,只有这般才能息事宁人,否则连我二哥都不理她了,她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落雪点点头,“那……” “走!”萧姿倒不是迫不及待送银子,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耳根清净。 这吵吵嚷嚷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事情处理得很快,官府盖章,这么大一笔银子的欠条,便算是有了律法的效应,丁舒真欠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一万两,算是买断了丁舒真母女的情分。 “从今日起,我便是萧家的奴才了。”丁舒真转头望着李氏,“母亲满意吗?” 李氏欣喜若狂的将银票塞进自己的怀里,听得这话,洋在面上的笑意稍稍一滞,登时不悦的拧起了眉头,没好声好气的反驳,“说什么胡话?你都给萧家生了一个儿子,这萧家就是你家,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你是大少夫人,说到天去也是萧家大郎的妻。” 语罢,她扭头便朝着外头走去,全然不顾这个女儿的死活。 想来也是,在她眼里,闺女已经出嫁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死活都跟自己没关系。 只有来萧家要银子的时候,闺女才是自己生的…… “大嫂还是要想清楚的好。”萧姿收起了欠条,“吃人的窟窿会越挖越大,若还是一直心软,活该被你所谓的母亲卖了。” 以前,为了攀附萧家,把她嫁给萧长君。 现在,为了拿到银子,把她卖给萧家。 从始至终,丁家没人在乎丁舒真的死活,仿佛她为了丁家做贡献都是理所应当的,连个人都算不上,人有选择的权力,她……不配。 丁舒真站在那里,目光有些迟滞,从始至终没见着萧长陵的身影,但总算是可以恢复原样了,再也不用面上刺辣辣的难堪,儿子也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了。 她捂了捂面上的轻纱,确定没有露出面上的伤痕,抬步朝着府衙外头走去。 “师爷,你说这萧家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不明白了呢?”衙役不解,“小姑子给大嫂借银子,大嫂给小姑子打欠条,这银子还是给大嫂的母家挥霍,那丁母……” 说到这儿,边上的衙役补了一嘴,“真不是个东西。” “好了!”师爷低声呵斥,“这是萧家的事情,他们愿意闹腾是他们的事,跟咱没关系,只做好分内之事便罢。” 不过,这事也得跟大人说道说道。 如此一来,这萧二公子调查三公子的事,便也说得通了,尤其是现在亲眼所见,萧家乱成一锅粥,一个个都冷血无情,诸事皆有可能。 有衙役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师爷,金盛出现了!” “走,去找大人!”师爷抬步就走。 第393章 终于送走了瘟神 “金盛果然还是去找萧长陵了。”钟光岳之前和师爷一合计,觉得金盛可能会怨怼萧长陵,毕竟是因为萧长陵的缘故才去找胡田,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情。 其次,金盛身上没有盘缠,哪儿都去不了。 “是!”师爷点点头,“金盛若是真的跟胡田联络,那胡田肯定还在城内,他们大概知晓陆邦为何而死?既然不想跟府衙合作,说明凶手不是一个人,应该很是棘手,他们必定想跑出上京。出城要盘缠,旁人不敢纠缠,怕被人报官抓起来,但是萧二公子有把柄在金盛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钟光岳不让高旭把事情做绝的缘故。 做绝了,萧长陵就没有这顾虑了…… 暂时不动萧家,这决定甚好! “盯紧金盛。”钟光岳偏头看向师爷。 师爷点头,“已经让人通知高捕头了,想必高捕头那边很快就会跟上他,只不过,胡田那么狡猾,未必会出现,要不然不会这么久了,咱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嗯!”钟光岳点点头,“小心为上,不容有失。” 师爷行礼,“是!” 眼见着离抓住凶手不远了,只要再忍一忍,等到胡田雨金盛见面…… 可现实是,金盛好像没有要跟胡田联系的意思,他藏在一个铺子的后院里,从角门里进去,不会惊动任何人,所以一直没被人发现。 “盯紧点。”高旭吩咐底下人,“这小子肯定要和胡田见面的,到时候咱一锅端。” “是!” “是!” 四个衙役,两个在前门,两个在后门,死死盯着铺子不敢动弹,只等着周遭的动静。 然,始终没有动静。 不过萧家那边,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李氏拿了银子便收拾好了东西,屁颠颠的要离开萧家,无外乎是怕丁舒真反悔,到时候再把银子拿回去。 第380章 在萧家的地盘上,若是硬碰硬的话,李氏还真的占不到好处,为今之计只有快速离开萧家,才能保全自身和银子。 “眼下时辰都不早了,母亲不再过一夜?”丁舒真瞧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 这个时候走,夜里未必能赶上客栈,路上黑漆漆的,未必安全。 “你休想诓骗我。”李氏这会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这银子好不容易才能拿到手,怎么能让丁舒真惦记上? 纵然是自己的亲闺女也不行! “银子都到了你的手里,我还如何诓骗你?娘,做人得讲道理,这一万两我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兴许这辈子都还不了,你还这般戳我的心?”丁舒真嘤嘤啜泣,“娘,此番过后,便莫要再来了!” 原本,李氏还觉得高兴,可丁舒真这话一出,她立马就板起脸,“怎么着,嫁了高门宅邸,便是连亲生母亲都不认了?丁舒真,我可告诉你,今儿这事今儿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还是要来的,你莫要跟我多说废话,你兄长废了,指着这银子养家糊口呢!” 养家糊口? 这每年的万两银子,哪儿是养家糊口,分明是供他们挥霍而已。 她那兄长虽说是废了,但是有了每年的这一笔银子,在那个小县城内,吃喝玩乐,何其潇洒恣意,后院的妾室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哪儿有半分悲惨? 可这些,都是拿她丁舒真的一生幸福来换的…… “死丫头,我可告诉你,就这么点银子便想打发了自己的父母兄弟,你做梦!”李氏坐上了马车,“好好在萧家待着,伺候好婆母,伺候好那萧家二郎,以后有你好日子过的。” 周遭还有萧家的奴才在,丁舒真顿时面色发青,满面羞愧之色,“母亲,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么多人在呢,您不要脸,我还要呢!” 闻言,李氏先是一愣,其后面色微恙。 但想着…… 这话也没错。 “你自己看着办!”李氏已经登上了马车,“我才不掺合你这些事情。” 语罢,她吩咐车夫赶紧走,仿佛这萧家都是毒蛇猛兽,又好似……她们真的会将她的银子再收回去一般,逃也似的跑了。 丁舒真站在门口,瞧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里发笑,却又笑不出来,但总算是耳根清净了,再也不用担心她拿自己当借口,在萧家人面前丢尽自己的颜面。 自尊被踩在脚底下,却是敢怒不敢言的滋味,真的比杀了她还难受。 “娘亲!”萧珏一下子从内里冲出来,抱住了丁舒真的腿,“娘亲,抱抱!” 丁舒真瞬时红了眼眶,“珏儿,我的珏儿!” 儿子回来了,他们母子又能在一起了,之后再好好的哄一哄萧长陵,以萧长陵往日的性子,定然会很快回心转意的。 思及此处,丁舒真便觉得压在肩头的万两欠款,也跟着轻松了不少,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沉甸甸,横竖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到时候…… 提到这个,丁舒真其实也是有点怨气的,温家那么多银子,拿一点出来帮她一把怎么了?萧家不也是温枳的夫家吗?拿银子贴补自家,有什么问题?竟是这般锱铢必较,妯娌之间连这点忙也不愿意帮,可见商贾就是商贾,唯利是图。 “哈秋!”温枳狠狠打了个喷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四月赶紧去取了披肩过来,“小姐定是受了凉,奴婢待会去医馆,给您抓几服药。” “那么紧张作甚?”温枳拢了拢肩头的披肩,“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我这副身子骨还没弱到这种程度,此前都是吃了陈叔的药……装的,你忘了?” 四月摇头,“奴婢没忘,可陈叔也说,那药吃了之后有阵子是真的虚弱,奴婢瞧着应该是后遗症,还是得看看大夫才行。” “知道了知道了!”温枳无奈的笑了笑,若是不答应,这丫头能叨叨很久。 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因着巷子里的事情,温枳现在不敢随便走在长街上,坐着马车回萧家。 “小姐?”四月低唤。 顺着她努嘴的方向看去,温枳瞧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为什么说熟悉? 明明是最简易的青布马车,非要在车前悬一盏偌大的马灯,上面还写个“丁”字,弄得不伦不类的。 “走了?”四月道。 温枳吐出一口气,“拿到银子了。” 第394章 他送了她两样东西 “那边应该已经跟出去了。”四月说。 温枳靠在软榻上,“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浪费的。” “是!” 银子是可以拿到手,但能不能拿回家可就不好说了。 温枳回到萧家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萧长赢,不由的心头微怔。 这小子好似知道她要回来了一般,就靠在门前石狮子上,双手环胸,斜斜的依靠着,一双冷眸轻飘飘的掠过她周身。 “你看什么?”四月有些不悦,哪有人这样看人的? 萧长赢慢悠悠的直起身,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受伤了?” “没有。”温枳如实回答。 四月:“??” 巷子里的事情? 闻言,萧长赢抬头,瞧了一眼站在马车边上的两人,不由眉心微凝,“你确定这两个废物,就能护住你周全吗?” 第381章 温枳回头,心下微沉。 看样子,是他们…… “进来!”萧长赢转身朝内走去。 温枳回头看了一眼护卫,二人快速跟了上来。 陈掌柜吩咐过,务必要看好小姐,寸步不离的,以免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 “小姐,这萧三公子怎么怪怪的?”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敛眸,“大概是在赌坊输了银子,所以心里不痛快吧?” “哦!”四月点点头。 原来如此。 想来也是,这位萧三公子是个混不吝,吃喝玩乐样样精,成日混迹在赌坊和花楼这些不入流的地方,脾气阴晴不定自然也是正常。 及至院门前,萧长赢顿住脚步,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她,“收好。” “什么东西?”温枳不解。 萧长赢不吭声,保持着伸手递过去的姿势。 “谢谢。”温枳接过。 萧长赢抬步就走,没有停留。 “看得出来,是赌输了。”四月道。 肉眼可见的,这位爷心情不好。 瞧着萧长赢离去的背影,温枳微微蹙眉,其后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盒子上。 “小姐,这是什么?”四月问。 温枳摇头,左右四下无人,就他们几个,披肩一拽便将内里遮挡得严严实实。 进了院子,进了屋子。 四月着人在外头候着,快速关上了房门。 温枳将盒子放在桌案上,兀自坐在了桌案旁边,目光沉凝。 一个小小的四方盒子,外表没有任何的花纹,是最寻常不过的木盒子。 温枳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摆着两样东西。 一枚玉佩,哦不,应该是玉牌,上面镌刻着瞧不懂的纹路,这花样纹饰也不曾见过,但玉质极好,墨玉漆黑如墨,半点都不透光,颜色分外深沉。 另一样东西,是一枚银戒。 “这三公子是什么意思?送这两样东西?”四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莫名其妙的,难道是为了气一气他?” 气萧长陵? 温枳倒不这么觉得,“他一般要气人,当面就做了,不会一声不吭的故弄玄虚。” 说着,她拿起了那枚戒指。 到了手里一掂量,她才意识到,“这不是银的。” 戒指的分量不对,捏在手里的硬度也不对,这东西坚硬如铁,宽度如同扳指一般。 沉! 想了想,温枳默默的走到了窗口,借着光亮仔细打量着手中的戒指,外表看着像是银戒,但绝对不是银戒,上面镌刻着花纹,斑斑驳驳。 蓦地…… 第395章 保护我,快保护我! 斑斑驳驳的雕花纹路,不全是雕花,有个小小的机关,当温枳用力摁在那雕花纹路上时,这戒指忽然发生了变化,一个尖尖陡然冒出,细瞧着格外锋利。 温枳试了一下,别小看这不起眼的尖尖,能断绳索等物,宛若削铁如泥的小暗器。 再用大力,这尖尖忽然弹射出来。 这可把温枳吓了一跳,握着戒指的手都止不住颤了颤,面色瞬时铁青,连带着呼吸都停了,她颤颤巍巍的转头望着四月。 四月张着嘴,目瞪口呆得可以在嘴里塞下一个鸡蛋。 细细长长的软钢丝,连接在这尖尖之后,因着力道之重,直接扎进了柱子深处,银色出刺眼微光,让在场的二人都呈现出傻愣愣的状态。 温枳有一枚扳指,能装一些小小的机关,但在萧长赢赠送的戒指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什么叫巧夺天工? 这便是。 什么叫班门弄斧? 这便是。 “小姐,萧三公子偷了谁家的好东西?”四月喉间干涩,这东西若是送到街市上,定然是价值万金都有人买,可萧家衰败成这般模样,哪儿拿得出这么多银子,购得这般好东西。 正因为如此,所以四月笃定这是萧长赢偷的…… 温枳回过神来,默默的摘掉自己的扳指,换上了这枚戒指,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若是哪天真的遇见了危险,还是保命要紧。 她是商人,自然是追求价值最大化。 “管他是偷来还是抢来的,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温枳收好了玉牌,瞧了瞧手中的戒指,“多个保命的东西,总比光动嘴皮子强。” 不像萧长陵,永远都是只说不做,又或者是,只让别人去做。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大错,却也不可原谅,他没有吃喝玩乐,每日勤勤恳恳去六部衙门,为人瞧着敦厚老实,在外人眼里斯文儒雅,玉树临风。 可实际上呢? 鱼肠剑,绵里针。 永远只会让另一半低头、包容、牺牲,但凡有所反抗,他便满脸的失望模样,仿佛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忽略你受的伤,只想达成自己的高光。 “小姐可要收好。”四月觉得,这萧三公子看着吊儿郎当的,有时候还挺靠谱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让她对他有所改观。 “若是城外有消息,莫要拦着,即刻报我。”温枳吩咐。 四月颔首,“您放心,一万两呢……” 这可不是小钱,得仔细盯着。 只是这一次,好像有点……走偏了? 第382章 丁家的马车在关城门之前离开,连夜赶路,路上也不敢停。 李氏觉得这一带都没有客栈,露宿林中委实不太平,哪怕是天子脚下,她也不放心,所以马车出了城之后便一直前行。 只是,这人世间的事情,往往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比如说现在。 马声嘶鸣,忽然间的变故,马车猛地停顿下来,李氏本来在车内打盹,这会直接撞在了车壁上,疼得她吱哇乱叫。 “你个不长眼的,到底是怎么驱车的?” 李氏跌跌撞撞的爬出马车,这一开口便后悔了,尤其是瞧着立在马车前面,黑压压的几个人,所有的声音道了嘴边,愣是被生生的咽了回去。 “夫人?”嬷嬷和丫鬟都愣住了。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吭声。 来的时候就这么几个人,走的时候也是,早知道她就问萧家,要两个护院,好歹也能护着她回去。 可往年也没出什么事,她便以为…… 大意了! 大意了! “诸位大爷,这是作甚?”李氏死死捂着自己的袖口,“我们这几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的也没什么长物傍身,您看……” 为首的黑衣人,忽然抬手。 只听得明亮的马灯忽然爆裂,“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黑暗的袭来,以及黑暗中响起的尖锐的叫声,一个两个都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抱成一团。 “啊啊啊……” 黑暗中,谁也分不清,身边都有谁。 “保护我,快保护我!”李氏厉声尖叫。 可这个时候,谁还能顾得上她,一个两个在被黑暗笼罩的情况下,先是一愣,其后撒腿就跑,早就把她丢下了,哪儿还有功夫理睬她? 别说丫鬟和嬷嬷,饶是车夫都丢下马车,撒腿冲进了林子里,这个时候谁的命比谁金贵? 人,都想活着。 等着李氏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只觉得颈后一凉,便已经没了动静。 夜色笼罩。 马声嘶鸣。 车轱辘的声音再度响起,木质的车轮碾着碎石,咕噜噜的朝着前面驶去,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驱车,到底要去往何处?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有声音响起。 “怎么没动静?” “不应该啊,这个点应该正好到这儿附近。” “怎么回事?难道路上耽搁了?” “再等等。” 可惜啊,一直等到最后也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 直到天都亮了,温枳一觉睡醒,也没听得消息,坐在梳妆镜前的时候,眉心紧锁,“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按理说不会,菡萏姐姐办事素来仔细,不会有什么差错。”四月仔细的为小姐梳妆,“也许是回来之后有点耽搁?又或者是她跑远了?” 会吗? 不太可能的样子。 主仆二人不再多说什么,想着赶紧吃了早饭去问问陈叔,昨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久没回复?难道是没成功? 只是,早饭刚过,主院那边就来了消息。 萧元氏让她过去一趟。 “这是要作甚?”温枳问。 来报的丫鬟赶紧摇头,“不知。” 温枳起身,整了整衣裳,抬步往外走。 主院。 一进去,温枳便愣了愣,萧姿和萧长陵都在。 不仅如此,丁舒真母子,以及锦瑟也在。 温枳拧起了眉头,照着惯例行礼,“母亲。” “阿枳?”萧长陵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缓步朝着她走过去,但是面色不是太好,眼神有点冷冷的,大概还是记恨着昨日之事。 的确,他在等温枳低头,萧长赢那一脚可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这是怎么了?”温枳不明所以。 众人的目光悉数落在她身上,以至于四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下意识想跑出去叫人,免得他们伤害自家小姐。 听得这话,锦瑟缓步上前…… 第396章 他笑了,她脸红了 锦瑟毕恭毕敬的行礼,温枳当即退后一步,“你这是作甚?” “姐姐!”锦瑟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其后低声开口,“妾身有了身孕。” 锦瑟的声音很轻,但是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有孕? 四月猛地瞪大眼睛,霎时转头望着自家小姐。 温枳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目光平静的望着锦瑟,其后才将视线挪开,漫不经心的落在众人各异的面上,心里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怀孕了? “甚好。”温枳终是将注意力落在了萧长陵身上,“锦瑟妹妹有了身孕,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毕竟承了夫君这么多宠爱,亦是理所当然之事。这孩子作为夫君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会好生照料,请母亲和夫君只管放心便是。” 她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何要把她叫过来,敢情是担心她心眼小善妒,怕她对孩子不利呢? “阿枳。”萧长陵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瞧着他高高在上,瞧着他佯装深情,温枳真是要吐了,“夫君想说,你心里是有我的,纵然跟锦瑟妹妹有了孩子,却也不会影响到我这正房夫人的位置?” 萧长陵:“……” “弟妹。”丁舒真开口,“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只是你这肚子不争气,这也怪不得锦瑟。虽说是庶子先出,但好歹也是萧家的子嗣,现如今萧家子嗣单薄,你为正妻,理该多担待。” 第383章 温枳转头看她,李氏一走,丁舒真就活了起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会又发癫了?! “可惜大哥走得早,要不然大嫂能给我做个典范。”温枳不咸不淡的开口,“我也好跟大嫂学一学。” 丁舒真顿时噎住。 “二嫂这话说得,有了孩子是好事,纵然不是自己的,那也是自己夫君的。”萧姿幸灾乐祸的笑着,“都是一个房里的人,那么计较作甚?” 温枳点点头,“小妹所言极是,我身为正妻理该大度,锦瑟妹妹有了身孕是大喜之事,那就在这里恭喜夫君,恭喜妹妹了!” “不敢!”锦瑟行礼。 萧长陵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以为温枳会吃醋,紧接着大闹一场,可事实证明,他是真的想太多。 “母亲,若是没其他的事情,我这厢就先去忙了,胭脂楼那边的空缺还没补上,我这厢说话都漏气。”温枳似笑非笑的望着萧姿。 萧姿笑容一僵,然后恶狠狠的瞪了温枳一眼。 “去吧!”萧元氏坐在那里,略带着病容。 是了,难听的话,该说的话,都让丁舒真和萧姿说了,她还有什么可愁的?这坏人,轮不到她来当,她也乐得自在。 温枳转身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萧长陵。 “二哥,你可都瞧见了?”萧姿上前,“这女人得到了就不珍惜,眼里哪儿还有你这个夫君?你若再不拿出点当家之主的气势,到时候她就得爬到你的头上去。” 萧长陵掩在袖中的手,握得生紧,死死盯着温枳离去的背影。 出了主院,温枳瞧了一眼站在墙根的萧长赢,“这热闹好看吗?” “有点恶心。”萧长赢回答。 目光,却落在她的手上。 温枳一怔,默默的将手缩进了袖子里,瞥一眼他死死压住,却止不住上扬的唇角,顿时耳根发烫,当即转身离开。 戴上了! 温枳走得很着急,转弯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所幸被四月快速搀住,这才堪堪站稳。 “小姐?”四月诧异。 走这么着急作甚? “没事!”温枳没有回头,红着脸走得飞快。 真是丢人! 出了门,主仆二人便上了马车,直奔临风楼。 陈叔早已等候多时,“菡萏在里面等着。” “好!”温枳等的便是她。 雅间内。 菡萏见着温枳便行了礼,“小姐恕罪,昨天夜里……咱没等到那老婆子,后来沿途找了,也没找到人。” “什么?”温枳诧异,“你们没跟错路吧?” 菡萏摇头,“错不了,就这么一条路,按理说我们早就提前在那个路口埋伏,不可能出错,但他们真的没来,后来派人沿途去追,回城路上去找,都没有这些人的踪迹,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都没有?”温枳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四月小声嘀咕,“是出事了?这老婆子嘴上厉害得很,十有八九得罪了不少人,趁着这个机会要她命的肯定不少。” “可也不至于这么巧吧?咱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城,也知道她身上揣着银子,且坐那一辆马车?可旁人不知道。”温枳迟疑,“有人盯着萧家?” 菡萏看了陈叔一眼,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继续派人去找。”陈叔道,“得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真的出了事,莫要插手,消除痕迹退出来,各人有各命,没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把自个搭进去。” 温家不缺这一万两,只是不想便宜了这尖酸刻薄的老婆子而已,这银子给了李氏,还不如赈济灾民,为穷苦百姓施粥赠药。 但,没了无妨…… “你先回去吧!”温枳回过神来,“这件事……有点奇怪。” 菡萏行礼,“是!” 是很奇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连人带马车的,全都不见了?! “李氏没那么聪明,不可能提前察觉到危险躲起来。”温枳坐定,“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拦截了李氏,把人和马车都带走了。” 陈叔点头,“有这个可能,但很快就会有答案。马车跑得不快,他们肯定会停下来休息,反正就那条路,打听一番便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温枳低声说。 她就不信,李氏能上天…… 第397章 今晚来接你 李氏是上不了天,但也没有入地,只是有点倒霉而已,这会被人丢在了陌生的山坳里,被这杂乱丛生的荆棘划破了衣裳,合着她那凌乱不堪的发髻,整个人瞧着类如乞丐。 可现在最大的难题,不是这些,而是她该如何活下去? 荒山野岭,一个人都没有,她迷失其中找不到方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自己带来的嬷嬷和丫鬟、马夫都不知所踪…… 生死,成劫。 更可恨的是,她视如性命的银子……没了! “该死的盗贼,该死的强盗,等我出去报官,我看你们怎么死?”李氏骂骂咧咧,荆棘所到之处,皆是鲜血淋漓,“人呢?你们人都在哪里?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山林密集,谁能听得见呢? 不过,谁也不知道。 天子脚下,依旧繁华。 第384章 两国和谈,仍在进行。 关于花灯节上的流言蜚语,越传越不像话,有人说这漠北皇子可能看中了尚书府的殷姑娘,也有人说,瞧见殷姑娘与今任的状元郎洛大人有所瓜葛。 众说纷纭,一说一个版本。 问,谁瞧见了? 答,有人瞧见了。 温枳走在长街上,摸了摸指间的戒指,回头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萧长赢,这小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谁人不识萧家这混不吝三公子,谁敢轻易招惹? 许是察觉到了温枳的目光,萧长赢忽然抬头,却只瞧见某人快速没入了人群中的背影。 “呵,没心肝的东西。”萧长赢悠悠然吐出一口气。 下一刻,他直起身,裹了裹后槽牙,转头扫了一眼周遭众人,温吞的朝着边上的巷子里走去。 萧长赢进去了甚久,至于在里面做什么,没人知道。 这条巷子空空荡荡,无人进出,也没人敢进出…… 胭脂楼。 温枳前脚进门,后脚便察觉到了异常。 大堂内,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 “怎么回事?”温枳不解,“招人了?” 胭脂楼暂时还不缺人手,缺的是满庭芳,怎么人都往这儿送? “萧家送进来的,说是来打个杂。”刘元低声回答,“小姐?” 两男一女上前行礼,“夫人!” “得!”四月翻个白眼,“这是要小姐养闲人呢?” 温枳深吸一口气,“这里不需要招人,你们回去吧!” “夫人,我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三人扑通一声给温枳跪下,“公子说了,若是夫人把我们都赶出来,那我们就、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卖身契都在萧家,但如果萧家不愿容他们,很容易将他们转手出去,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手里,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拼命的给温枳磕头。 “小姐?”四月咬着牙,“这不是故意的吗?” 萧长陵就是故意的,利用温枳的心软,迫使她不得不答应。 若是寻常奴才也就罢了,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那便是过了府衙册子的是贱奴,这样的奴籍在身,世代为奴,解除奴籍何其艰难! “他这是想要恶心我?”温枳嗤笑,“还真是……” 够恶心的。 “你们的工钱,找萧家去领。”温枳望着三人,“自己去找你们的公子说,不要来为难我,胭脂楼不收人,如果他硬塞,那就他自己解决。” 语罢,温枳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刚出门,李常安快速从他跟前经过,只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今夜来接。” 温枳:“……” 第398章 赐婚? 对于容九喑的要求,温枳没有能力拒绝。 不过这个时候过去,莫不是因为萧长陵? 又或者是因为府衙这边? 温枳的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楚缘由,忐忑是真的……毕竟萧长陵这边,着实是在查不该查的东西,且兹事体大,可能会影响到很多人,很多事情。 “小姐?”四月低声轻唤。 温枳堪堪回过神来,“没事,早些准备着。” “是!”四月点头。 好在锦瑟有了身孕,萧家这会的注意力都在锦瑟的身上,且萧长陵一直在等着温枳低头,当然也不会主动求和,所以暂时不会来温枳这边歇着。 夜里,可自由出入。 四月办事自然是稳妥至极,问题不大。 但殷茵这边,可就没这么轻松自在了,问题真的大了去。 现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她几乎是闭门不出,心中愤懑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若然是旁人也就罢了,把那边拎出去解释清楚,毕竟自己的姨母可是贵妃娘娘。 但现在的问题是,对方是漠北使团的皇子……若殷茵自己主动去找七皇子元亨,这件事就等于是板上钉钉,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罢了罢了! 焦头烂额的结果,是彻夜难眠,可又能如何? 上面,是天。 朝堂上因为议和之事,已经闹翻了天,到了白日化的时候,便有人提出了和亲,在这件事情上,双方又开始扯皮。 和亲非同小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和亲的,对方出一皇子,这边出一公主,但不是谁都可以当这个桥梁,作为和谈的媒介。 御花园里。 大夏的帝王负手而立,瞧着这满目的美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元亨等人,“这大夏的风景如画,诸位可多出去走走,议和之事不急于一时。” 元亨走在前面,文君侯和高修知则跟在身侧,一文一武,不动声色。 “大夏风景的确好,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敢苟同。”元亨不急不缓的说着,“比如说这风俗人情之中,流言蜚语这一茬,还真是让人吃不消。” 隋宗风先是一顿,其后转头看向林不寒。 “七皇子有所不知,大夏还有一句话,叫空穴来风,不无缘由。”林不寒笑盈盈的开口,“殿下初来乍到,想来还没明白,等着您多待几日,就会知晓其中真意。有些事情看似无稽,可缘分其中,是没办法避开的,七皇子以为呢?” 元亨没吭声,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只怕是说多了之后,容易引起误会,到时候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岂非害了殷家姑娘? 第385章 “林督主此言差矣!”高修知轻轻摁了文君侯一把,愣是将他这暴脾气给摁了回去,转头便笑道,“人与人相交,并非只有儿女私情,坦荡之人,入目所见皆是仁义,无龌龊,无贪念。佛曰,万象皆空,皆为色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林不寒依旧保持微笑,“高大人果真是博览群书,连佛经也有所涉猎?” “书是个好东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不都是中原人提倡的东西吗?”高修知报之一笑,“咱虽然崇尚武力,但也不是莽夫,有些东西还是深思熟虑为好。脑子既是长在脖子上,理该统率全身,理智思想为上。” 闻言,林不寒点头表示赞许,“高大人所言极是,有高大人这般能言善辩之人在,想必能尽快促成两国和谈,邻国邦交。” “林督主这一顶帽子砸下来,咱可不敢担着,毕竟文臣肩膀轻,扛不起那么重的胆子,上面还有七皇子,还有漠北的王上在,这犯上的话……可不兴说,说多了……三人成虎,积骨销毁。”高修知意味深长的反唇相讥。 不得不说,高修知的确有两把刷子,直接将话茬引了回去。 元亨止不住笑出声来,“我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大夏的皇帝陛下,您觉得呢?” “你呀,到底是老了,不如年轻人的嘴皮子。”隋宗风笑着训斥林不寒。 林不寒赶紧行礼,“皇上所言极是,是奴才该死,奴才领罚!” “开个玩笑而已,皇帝陛下不必当真。”元亨恰当时机的开口,“国事是国事,私底下开玩笑则不能算入其中,流言蜚语这东西也是如此。” 隋宗风仔细的打量着元亨,世人都道,这位七皇子最得漠北王的宠爱,原以为会被惯得无法无天,以至于鲁莽冲动,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漠北王宠爱七皇子,是有所缘故的,并非爱屋及乌! “朕还以为,七皇子对殷尚书的女儿真的有所好感,寻思着要指给你呢!”隋宗风笑了笑,“没成想,竟是朕想太多。” 元亨倒是想让皇帝赐婚的,不然谁也不可能轻易带她走。 但是…… 她不愿。 肉眼可见的,殷茵不愿。 元亨想明白了这一点,便也熄了心头那点苗头,毕竟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尤其是逼迫一个女子,何其可笑何其为人所不齿? 当然,在漠北原就是这样的生存法则,但她不是漠北的女子,自然不能按照漠北的规矩来…… “多谢皇帝陛下的美意。”元亨笑了笑,“在我们漠北,自己喜欢的女人要自己去争取,而不是被别人送来送去,否则便是丢人现眼,会被所有人嘲笑的。强者,有强者的生存规矩,这跟你们大夏是不一样的。” 他一句习俗不同,便轻飘飘的为殷茵解了围。 若帝王赐婚,那便是瞧不起他元亨,所以即便自己喜欢殷茵,也该自己去争取,所以赐婚这件事,就此作罢,除非元亨开口。 隋宗风低头笑了一声,转头望着林不寒。 林不寒躬身立在一旁,亦是唇角微扬。 瞧着二人这般神色,高修知眉心微宁,目光下意识的沉了沉。 只怕,不是好兆头…… 第399章 他打的 议和的事情,仍旧僵持着。 等着使团离开,隋宗风幽幽的叹口气,坐在了亭子里。 林不寒在旁伺候着,躬身奉茶,“皇上?” “林卿。”隋宗风敛眸,“你怎么看?” 林不寒笑了笑,“皇上,奴才是个阉人,这风月之事……” “林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谨了?但说无妨。”隋宗风端起杯盏浅呷。 闻言,林不寒行礼,“皇上,奴才是觉得……这是好事。” “何以见得?”隋宗风问。 林不寒瞧了一眼周遭,压低了声音开口,“软肋。” “你是说,这七皇子真的动了心?”隋宗风眉心微蹙,“朕只怕他这心思,只是一时好奇,等着成了又没多少心思,到时候伤了臣子的心,亦未能促成两国邦交,功亏一篑。” 林不寒含笑在边上站着,“皇上多虑了,奴才这些日子可都派人盯着呢!” “哦,是吗?”隋宗风嗤了一下,“你觉得七皇子是真心的?” 林不寒仔细的回想,探子之前汇报的情况,“奴才觉得,七皇子这是动了心,要不然,怎么如此抗拒赐婚呢?更要紧的是,那位殷姑娘……只怕姑娘家的,不愿意远嫁,这才导致了七皇子的犹豫不决。” “身为臣女,坐享荣华富贵,如今到了用武之地,岂能推诿?”隋宗风略显不悦,“若是七皇子真的看中了,把她送过去也是好事。” 至少,不动皇室中人。 谁家都不容易,就那么些个子嗣,送去了漠北就等于“死”了,所以皇帝也舍不得,若有臣女可以替代,且得漠北那边应允,便如同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身为帝王,何乐而不为? “花灯节上,七皇子动了点心思,可惜了,他身边那位是真能人。”林不寒低笑两声,“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隋宗风面色微沉,“尚书府的姑娘不愿意?” “嗯!”林不寒笑了笑,“所以七皇子,也不愿意。” 这一句话,就有点意思。 第386章 皇帝端着杯盏,若有所思的瞧着林不寒,神色已然不对了。 风吹茶凉,帝王拂袖而去。 林不寒在亭中徐徐坐下,目光平静的望着桌案上的杯盏。 “督主!”祝桓上前。 林不寒回过神来,目光一打量,便嗤笑了一声,指尖轻轻捻起杯盖,“动手了?” “奴才……”祝桓垂眸。 林不寒扶着大理石桌案,站起身来,“能赢你的没几个,能伤你的更是少之又少,他是本督一手教养,谁也没有本督了解他。这是一匹狼,注定拴不住!但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 狼,也是能拴住的。 “奴才无能!”祝桓行礼。 林不寒不以为然,单手扶在大理石桌案上,“试一试而已,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违背本督的意思,到底是不一样的,还是有点男人的血性,要是哪天……” “砰”的一声巨响,大理石桌案忽然间崩碎,刹那间化作一堆碎石,风吹齑粉到处翻飞。 祝桓扑通跪地,俯首不敢言语。 “真是没用。”林不寒捻着帕子,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掌心,慢条斯理的朝着前方走去。 祝桓的一颗心紧了紧,伸手捂着心口位置。 嗤,又开始疼了…… 但督主没有杀人,便是万幸,只瞧着跟前这些碎石,就可知晓一二。 夜色渐暗。 萧长陵在院门口站了站,底下人说,少夫人早就回来了,这会在房内没出来。 听得这消息,萧长陵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得知锦瑟有孕,她亦不为所动,瞧着表面上何其大度……他要的不是这样,而是她向他低头,并且答应以后不再斤斤计较,回到最初的样子。 最初的样子如何? 千依百顺,温柔恭顺。 不似现在这般,处处冷漠,渐行渐远,好像当他不存在,对他所有的事情都是不闻不问的,如此疏离哪儿还有做夫妻的样子? 细想起来,他与她同床共枕的日子,亦是屈指可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 “二郎?”丁舒真喊了一声。 萧长陵陡然回过神来,“大嫂?” “你在这发愣作甚?”丁舒真低声问,目光落在了院门口,“是低眉不让你进去吗?” 闻言,萧长陵急忙摇头,“没有,只是刚好走到这里站了站。” “原来如此。”丁舒真报之一笑,“珏儿说想你,我便过来看看,孩子最近有些吓着,他原就身子弱,近来更是不肯吃东西,我已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就盼着你能去哄一哄,不知道二郎现在是否有空?” 萧长陵眉心微蹙,“珏儿不肯吃东西?” “嗯!”丁舒真垂下眉眼,满脸忧虑之色,“他近来愈发消瘦了,吃了不少药,总是不见好,这两日因着乱糟糟的事情,连饭都不肯好好吃了。” 萧长陵火急火燎的往前走,“身边的奴才都是废物吗?连哄个孩子都哄不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不吃饭,如何扛得住?” 丁舒真松了口气,当即跟上…… 也亏得丁舒真把人带走了,要不然温枳还真是不敢贸贸然出门。 宅子。 依旧是李常安来接人,还是那个院子。 温枳缓步入内,四月焦灼的等在门口。 “小姐,奴婢就守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温枳回眸,微微点了一下头。 熟悉的地方,已经不需要崔堂给她领路,她可以轻车熟路的找到容九喑的房间。 推开房门,缓步踏入。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这气味让人闻着很舒服,疲惫近消,周身暖洋洋的,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教人身心放松。 “这香味好闻吗?” 温枳还在愣神,分辨香味中的成分,内里便传出了容九喑的声音。 “阿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温枳款步入内。 容九喑坐在桌案前,抬头看了她一眼,兀自将手中的笔杆子搁在了笔架上,然后轻轻吹着跟前的白纸黑字,似乎是要将墨渍吹干。 他这是……写信? 诚然。 容九喑将纸张折叠起来,徐徐塞进了一个信封内,动作分外麻利干脆,转手便去拿了火戳,以蜡油固封,静置一旁。 “愣在那里作甚?”他抬眸看她,音色不悦,“过来!” 温枳疾步上前…… 第400章 她,归你了! “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在她靠近的瞬间,直接将人拉入怀中,以胳膊紧箍着,不允许她挣脱。 温枳呼吸一窒,但却不敢挣扎,如同顺了毛的猫儿,就这么小心翼翼的窝在他怀里,任由他轻轻搓揉着。 “回答。” “好闻!” “喜欢吗?” “喜欢。” 容九喑轻嗤,“听话得不像样子,让人真是好奇,小阿枳现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嗯,小阿枳愿意和阿哥说一说吗?” 温枳可不敢跟他说什么,毕竟他背后是东辑事,相信谁也不能相信东辑事,这是父亲和诸位叔伯兄弟一直耳提面命的事情。 里面那帮无根的人,做事心狠手辣,没有一个是好人……既不是好人,没能力力挽狂澜与之抗衡的时候,那就选择避而远之,先保全自身,再图以后。 第387章 “阿哥是东辑事的人,日理万机的,怕是没心思听我这,家长里短的龌龊事吧?”温枳艰涩的扯出一抹笑。 容九喑的呼吸,抵在她的脖颈处,“好了伤疤忘了疼?” “阿哥!”温枳面色一紧,险些失声惊呼。 如何能忘了疼? 她记得! 都记得呢! “怕疼?”容九喑轻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气,“那就乖一点,不要把对付萧家的那份心思,用在阿哥身上,明白吗?” 他尾音拖长,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阿哥说的哪里话,你跟萧家的人不一样。”温枳这话,半真半假,“阿哥是护着我的,他们萧家却只会吸我的血,岂能混为一谈?” 容九喑一松手,她便如同滑溜的泥鳅一般,快速钻出了他的束缚,就在对面站着,脖颈连同面颊都变得通红。 微光中,她的耳根子都晕染上了绯色。 瞧着,甚是好看。 小女儿家的娇羞,带着躲闪的眼神,还有刻意回避的情绪,让人瞧着颇有些……欲罢不能的意味。 容九喑的目光愈发深邃,看向温枳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狼性,“可惜晚了一步,要不然的话……” “阿哥在说什么?”温枳不解。 容九喑叹口气,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她……不知道清不清楚。 人心这东西,实在是太难捉摸,尤其是当局者迷。 “没心肝的东西。”他满是不屑的打量着她,“怕吗?” 温枳先是一怔,其后便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怕。”温枳点头,“他的确是东辑事的人,对吗?” 容九喑瞧着她,“胆子不小,敢打听东辑事?” 温枳:“……” 不问便不问罢! “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人跟着你了。”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安安心心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少把那些废物带在身边,看着碍眼。你若真的不放心,那也不难!” 双手一击掌,外头便进来一个女子。 叶子毕恭毕敬的行礼,“爷?” “她,归你了!”这话,是冲着温枳说的。 温枳陡然凝眸,不敢置信的望着容九喑,“归我?” “叶子。”容九喑开口。 叶子旋即行礼,“主子。” 温枳:“……” 第401章 表公子还挺仗义 叶子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认了主之后,行礼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温枳还处于失神的状态,愣怔着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容九喑忽然往她的身边塞个人,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 “这是太激动,连话都不会说了?”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目光审视的落温枳身上。 温枳这才回过神来,“阿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到底是东辑事的人,便这样轻飘飘的塞给我,万一惹出事来,怕是会牵连到阿哥。” “是怕牵连到阿哥,还是不想与阿哥有所牵连?”容九喑只一眼便可看明白,她心中所想。 温枳不吭声,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他。 可直到最后,容九喑也没有收回命令,叶子是跟定她了。 当然,以前就跟着。 只不过现在,从暗处变成了明处,似乎已经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温枳不知道,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就不怕林不寒知道? 听说这位林督主,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要是…… 后果不堪设想。 “过来。” 温枳生生咽了口口水,缓步走到了容九喑跟前,“阿哥不担心,你那位督主大人知道吗?” 这话她不敢问,但若是不问的话,叶子肯定会跟定了她,东辑事的奴才只听吩咐办事,非死不可叛。 尤其是,容九喑挑的人! “既是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人,以后好好用她。”容九喑瞧着近在咫尺的人,唇角微微勾起,“叶子是一把好刀,锋利无比。” 温枳被他握住了手,止不住拧起了眉头。 锋利的好刀? ………… 四月在外面等了很久,不过这一次倒是没上次那么着急了,瞧着沉稳了不少。 “这次怎么不急得跳脚了?”李常安还觉得有些诧异。 四月白了他一眼,“现如今的状况,我又不是瞧不清楚,上回差点出事,这会总归要让小姐问清楚的,若是能……” 若是能得个庇护,自然是最好不过。 不管什么东西什么事情,否没有保命来得要紧。 听得这话,李常安转头与崔堂对视一眼,二人心知肚明,但也没有说破,祝桓毕竟是督主身边的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外人知晓太多为好。 瞧着这两人讳莫如深的表情,四月适当的闭了嘴,心里却是清楚了不少,看样子上次的事情,千真万确是东辑事干的。 刀子都有两面,既是一面出手,那另一面…… 四月寻思着,东辑事的刀子,自然是要用东辑事的盾牌来挡,否则谁有这本事? 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温枳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叶子。 “小姐?”四月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第388章 “什么都别问了,走。”温枳暂时不想多说什么。 就爱你装,四月也不问,赶紧跟上。 叶子惯来是淡漠疏离之态,既领命,那便跟着罢! “好像一时间还未能接受。”李常安道。 崔堂想了想,“大概还是怕惹祸上身,毕竟谁愿意跟东辑事扯上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咱这东辑事是什么名头,你心里没数吗?” 他们,可是恶人。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东辑事里出来的都不是好东西,这样的人是不配有个好结果的。 “爷这么做,算是跟督主挑明了吧?”李常安低声问。 崔堂沉默。 既然都找上门来了,那就不存在挑明不挑明的问题,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又各自退一步,随时准备着,仅此而已。 “小姐,带着她回去吗?”四月低声问。 温枳瞧着身后的人,眉心微微拧起,“给她收拾一间房。” “是!”四月颔首。 院子里多得是房间,且萧长陵现如今都住在锦瑟那边,甚少回来,是以多个人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瞧着这叶子冷冰冰的,让人看着有点心里发慌。 冷冰冰的冰疙瘩,搁在谁的身边,都会觉得不舒服…… 哪知,刚进了门,身后便没了叶子的踪迹。 “小姐?”四月吓了一跳。 温枳倒是没那么紧张,毕竟容九喑早就提醒过她了,叶子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既然是锋利的刀子,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 这会,叶子就躺在房梁上,神情泰然。偏头看了一眼底下,有点不屑也有些瞧不上眼,就这么一个萧家,真是不成气候,值得主子那么费心吗? 一帮废物! “去收拾房间吧!”温枳笑了笑。 四月点头,旁边的耳房空着,东西都是现成的,只需要铺上被褥便可,倒也是颇为合适,离得近一些,恰好能保护自家小姐。 只是,刚褪下外衣,温枳就微微愣了一下。 怀中似乎有异物? 下一刻,温枳骇然瞪大眼睛。 怎么会? 等着四月回来,见着自家小姐还坐在桌案旁,不由的心头一紧,“小姐,时辰不早了,您怎么不歇着?若是没睡好,怕是明日要头疼了。” “你看这是什么?”温枳叹口气。 四月:“……” 银票? “银票?”四月忽然瞪大眼睛,“小姐,这是江家钱庄里取出来的,这……” 这难道是…… “难怪他们没堵到人。”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却原来早已有人捷足先登,这会倒是能想明白缘由了,银票都在这儿,说明人也在他们的手里。” 四月小心翼翼的开口,“死了吗?” “还真是不好说。”温枳摇摇头,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出了房间,然后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叶子在哪?” 身后,陡然传出动静。 “主子!” 温枳着实是吓了一跳,这人神出鬼没的,连个脚步声都没有,险些将她吓死。 “能问个事吗?”温枳环顾四周,“李氏还活着吗?” 叶子瞧了她半晌,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算是回答,但又没有明确回答,人是还活着但并不在东辑事的手里,所以模棱两可的回答,亦实属正常。 四月咋舌,难道是表公子为了自家小姐,所以暗地里动了手脚,借此来惩罚李氏和萧家?若是如此的话,那这表公子还挺仗义的,也不全然像外头说的那样,东辑事的人各个冷血无情…… “将银票收好。”温枳道,“送回去。” 四月颔首,“奴婢明白!” 这银票,自然是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第402章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今日天气不好,天将亮的时候,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一大早的,佛堂那边又来了消息,让温枳过去一趟。 “佛堂?”温枳愣住。 萧老夫人? “是!”底下人行礼,快速退下。 温枳扶了扶鬓边的一枝春,目光微恙的瞧着四月,“看样子,是锦瑟有孕的消息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这会是要敲打我了。” “小姐?”四月满脸担虑。 温枳叹口气,示意她不必太紧张,横竖这种事情总归要习惯的,萧家的人可都盯着她呢,想看她的笑话,也想占她便宜。 当然,这便宜不是指她这个人,而是稀罕温家,稀罕她的银子,仅此而已。 佛堂。 这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是以温枳进去的时候,左右无人,只有萧老夫人的随侍嬷嬷在侧,再无旁人。 “二少夫人先等一等。”嬷嬷笑道,“等老夫人念完经,您先在外面候着吧!” 温枳也不多说什么,毕恭毕敬的在外面等着。 内里,淡淡的谈香味弥漫而出。 外头,细雨绵绵,阵阵寒意瘆人入骨。 四月有些担心,总觉得今日有些怪怪的。 足足半个时辰,里面才有了动静。 嬷嬷行礼,“二少夫人,请!” 温枳也不多说什么,缓步进了佛堂。 四月在外面候着,心里隐约有些沉甸甸的,总觉得今日哪哪都不对劲。 “祖母!” 第389章 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 萧老夫人这会正跪坐在蒲团上,不急不缓的转头看过来,“坐吧!” “是!”温枳也不多说什么。 老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无所谓与她起争执,也不需要太聪明。 人,嘴上说着喜欢聪明人,但实际上都不太喜欢,太过聪明的,毕竟威胁时刻存在,谁都不想有人能超越自己,至亲骨肉尚且存疑,又何况是个外人。 “枳丫头啊,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为什么今日找你过来吗?”萧老夫人开门见山。 温枳敛眸,“请祖母明示。” “妾室有了身孕,你这正妻却浑然没动静,就一点都不好好想一想吗?”萧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开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庶子赶在了嫡子之前,兴许来日会兴风作浪。 毕竟,你年长一些总归是占了优势,尤其是在心性方面。 “祖母,这件事……”温枳满脸的为难之色,“着实也非我一人可逆转,此前我身子不大好,所以吃了不少药,大夫说……”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萧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枳丫头,你跟祖母说实话,身子可还好?” “回祖母的话,此前不大好,如今正在将养。大夫说,所需费时,非一朝一夕之功。”温枳面色凝重,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似说的都是实话。 闻言,萧老夫人捻着佛串子的手,稍稍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在想什么。 须臾,她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枳丫头,你该清楚,子嗣对于已婚嫁的女子来说,何其重要。”萧老夫人似乎是在指点她什么,“若是自身条件不允许,倒是可以想想别的法子,嫡庶有别,这庶子终不好赶在嫡子之前。” 温枳心下咯噔一声,到底是高门宅邸的老夫人,有些东西还真是……狠辣无比! “祖母,您的意思是……”温枳战战兢兢的望着她,“可是夫君那边……” 萧老夫人继续捻着佛串子,“规矩摆在那里,由不得他放肆。” 这一句话出来,已然代表了一切。 温枳不好再多说什么,都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该冷静的早就已经冷静下来,若是再反对,萧老夫人怕是会再想别的法子。 与其如此,不如先赢下。 “是!”温枳颔首。 萧老夫人又道,“你既嫁给了二郎,就该与他夫妻同心,不管发生何事,都要相信他支持他,家和万事兴,明白吗?” “是!”温枳俯首,“多谢祖母教诲,孙媳铭记在心。” 萧老夫人瞧着她这副温恭的样子,犹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任何力道,不由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又在佛串子的转动中,快速消弭于无形之中。 “下去吧!”萧老夫人只觉得说再多都是多余。 千年的狐狸,哪儿能看不出来,小丫头的排斥? 罢了罢了! 想来,也是这丫头太在乎萧长陵的缘故。 “我也不愿意,再往你的心头戳刀子了,这件事会解决,但你也得明白,有些东西还是得靠自己去争取,老婆子帮不了你一辈子。”萧老夫人循循善诱,“女人得学会心狠,这地位才能稳固。” 温枳面色平静,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凝眉退出门外。 “小姐?”四月旋即迎上去。 温枳深吸一口气,“走吧!” “是!”这佛堂是萧老夫人的地方,四月也不敢多问,且等着出去再说不迟。 佛堂大门外头。 萧长陵已经到了,正好与温枳撞了个面。 四目相对,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立在台阶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万里先开的口,“少夫人您也在呢?老夫人一大早的请了公子过来,若是早知道您也在,公子必定会与您同行。” “阿枳。”萧长陵开口,“祖母同你说了什么?” 既是出来了,必定是说过话了。 “想知道?”温枳面不改色,“自己去问。” 萧长陵:“……” 祖母跟前,谁敢造次? “若是因为锦瑟之事,大可不必。”萧长陵说,“不管发生何事,锦瑟都不会威胁到你正房夫人的位置,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不肯放过他们母子?” 温枳的眉心突突跳,“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咄咄逼人,不肯放过他们?” “你与祖母……” “是祖母找我,不是我找祖母。”温枳打断了他的话,“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区别的,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我铺子里忙得很,可没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语罢,温枳抬步就走。 腕上,陡然一紧。 “阿枳?” 第403章 他对她很失望 “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萧长陵这会倒是觉得,他们之间好似出现了问题。 但这问题的关键,应该是在温枳身上,在萧长赢身上,在锦瑟身上……所有人都有缘故,唯独他自己一直都没有改变,所以问题不可能在自己这里。 “谈什么?”温枳问,“谈锦瑟还是孩子?又或者是大嫂欠下的银子?” 萧长陵满脸失望,“在你眼里,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些人都不是家里人?” “我问个问题。”温枳很是平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似这些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既没有生育之恩,也没有抚育之德,我凭什么要去留心他们的事情?我若不是嫁给你,他们于我而言,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第390章 纵然萧长陵是读书人,亦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若她不是入了萧家,那这些人对她来说,真的只是陌生人…… “你会去帮一个陌生人,还这么大一笔银子?还是去帮陌生人抚养孩子?又或者是赚钱给他们花?”温枳继续问。 萧长陵停顿了好半晌,终是被她拂开了手。 “我尊你一声夫君,望你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能庇我在这陌生的萧家里,平安周全。可你处处让我忍让,处处要我牺牲,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温枳皱起眉头,掩不住的满脸嫌恶,“在温家,我是父亲的掌中明珠,也是被人疼爱长大的,凭什么到了你手里,我就一文不值了呢?” 语罢,温枳拂袖而去。 萧长陵惊呼,“阿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让家里安生一些。” “因为有我,就不安生了,萧长陵,你是这个意思吗?”温枳直呼其名,“那好啊,你我和离罢了,从此不会碍了你们任何人的眼,你们也不必再处处寻我麻烦,抓我把柄。我不屑于任何人争抢,但也别犯在我手里,脾气再好也是有底线的。” 至此,温枳再也没有回头。 萧长陵站在那里,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简直是、简直是……” 以往的温枳,何其温柔贤良,为何一成亲,她便变得如此彪悍而不可理喻?难道说,有些东西都是装的,只是现在她已经得到了萧家二少夫人的身份,也得到了他萧长陵,便不再珍惜? “公子息怒!”万里急忙宽慰,“您这总得给少夫人缓和的时间吧,这厢夫人刚找完,老夫人又找上了,少夫人这心里……怕是不好受呢!” 萧长陵裹了裹后槽牙,“她不好受,便可整日摆着脸?” “这……”万里无奈的垂头。 公子亦是执拗的性格,是以有些事儿还是不说为好,自己毕竟只是个奴才。 进了佛堂。 萧长陵毕恭毕敬的给老夫人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瞧着萧长陵这恭敬的模样,萧老夫人低叹了一口气,继续捻着手中的佛串子。 “二郎,你可知道祖母为何把你找来?”萧老夫人示意萧长陵坐下。 一旁的嬷嬷当即奉茶,毕恭毕敬的退到萧老夫人身侧伺候着。 “二郎不知。”萧长陵其实心里还是清楚的,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在门口遇见温枳的时候,说出那样一番话呢? 只不过,在老夫人跟前,萧长陵可不敢太过“聪慧”,毕竟在聪明人跟前耍小聪明,是很不明智的行为,这点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萧老夫人摇摇头,“老婆子看着你们几个长大,虽说没有亲自抚养,却多多少少还是清楚你们的性子。有些话,是不方便对我这个老婆子说,毕竟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一个老太婆已经不好插手太多。” 萧长陵赶紧行礼,“祖母恕罪,并非孙儿不愿意多说,实在是有些时候……清官难断家务事,一重接着一重,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那妾室有了身孕,就从这事说起吧!”萧老夫人米娜还是那个带笑,“说到底,这有了子嗣是好事,也什么可挑的,到底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总要小心护着才是。” 萧长陵点头,“孙儿明白祖母的意思。” “你不明白!”萧老夫人叹口气,“有时候,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但嫉妒心的出现,也说明了在意二字。二郎,你此前闹出那些纷争,枳丫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对你有情有义,只不过……” 萧长陵心头一紧,盼着萧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二郎,人心易冷。”萧老夫人只有这几个字。 萧长陵眉心微宁,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只是…… “我不知道你跟枳丫头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毕竟是过来人,二郎,萧家不比从前了,在很多事情上都该有所取舍,现如今你该更加清醒才是。”萧老夫人端起杯盏浅呷。 这话一出来,萧长陵止不住拧起了眉头,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但…… “祖母?”萧长陵低低的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孙儿有些话委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又了祖母提点,孙儿便明白了一些道理,请祖母放心,孙儿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萧老夫人瞧着萧长陵,止不住幽幽叹了口气,“但愿你是真的能明白,而不是在糊弄我。二郎,枳丫头有经商之才,背后靠着温家,若是能好生把握,来日前程自然不必忧虑。” 这事,萧长陵也知道,可是…… 温枳似乎没有要依靠温家,扶持他的意思,这就意味着温家这条路其实走不通,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现在她似乎已经生出了二心,并非想真心帮着他。 但萧长陵还是要面子,是以在萧老夫人跟前,没有拆穿温枳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嫁妆之事,他自个也是理亏在先,怕说出来……萧老夫人必定会训斥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老夫人虽然掌管着萧家,但成日在佛堂里待着,所以萧长陵他们与她并不亲近,有些话有些事换做是说不出口。 “是!”萧长陵没有反驳。 第391章 瞧他这般样子,萧老夫人面色微沉,“回去吧!” “是!” 第404章 死渣男 嬷嬷送了萧长陵出去,其后快速转回,“老夫人?” “这小子心里揣着事。”萧老夫人将佛串子搁在桌案上,“除了妾室有孕,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仔细的想了想,这还真是不好说。 别的什么事? 蓦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不知道算不算?” “且说来听听。”萧老夫人开口。 嬷嬷凑近了低声说,“那天夜里,这二公子好像带着人去开了二少夫人的库房。库房里是什么东西,就不必老奴细说了吧?” “嫁妆?”萧老夫人眉心紧蹙,显然是不太满意这事,“直接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嫁妆上?自己进去拿?” 嬷嬷没敢多说,只是半弓着身子,沉默不语。 “丢人!”萧老夫人沉着脸,“我说这小子怎么不敢吭声,十有八九是做了那些个没脸没皮的事情,难怪温枳这丫头如今这般排斥他,换做是谁都得憋着一口气。” 嬷嬷点头,“这若是为了二公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因为大少夫人的母家,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二少夫人,自家夫君最担心的,便是那位大嫂?连自己妻子的陪嫁都要拿出来,贴补给大少夫人,哪个见了心里没点疙瘩?” “真是个不成器的。”萧老夫人摇摇头,徐徐站起身来,“我三番四次的提醒,萧家今时不同往日,可偏生得,一个两个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总以为我拿着萧家的小金库不放,可又有几人知晓我的难处啊?” 萧家的那些田地和铺子,虽然都还在营收,可真的论就起来,只够日常,若是有点风吹草动,就真的是…… “老夫人是能省则省,可这些年轻人总归是不大理解的。”嬷嬷宽慰,“现如今不还有个温家吗?若是真的有什么,这温家作为亲家,还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若是之前,萧老夫人兴许也会这么以为。 但现在,萧老夫人却不这么想了。 “你瞧见温家的贴补了吗?”萧老夫人问。 嬷嬷沉默。 “温临风经商多年,什么看不明白,现如今连人都瞧不见,只丢了这么个独养女儿在萧家,可想而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姜还是老的辣,萧老夫人到底是过来人。 虽然久在佛堂,但看得却是极为清晰。 “二郎总跟丁舒真牵扯不清,闹得上京人尽皆知,虽然现在不再重提,但温临风必定已经知晓。”萧老夫人站在门口位置,“若我是温临风,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却受了这样的委屈,是不会轻易的将温家产业交出来的。” 更甚者,任由萧家起落而作壁上观。 等着哪天温枳自个醒了,要离开萧家…… 这就是为什么,萧老夫人提醒萧长陵,不要寒了温枳的心,温家始终在,但得看萧长陵的诚意,若他一味的不在意,继续折腾,那么温枳早晚会离开他。 只是现在,碍于萧家还有点地位,一介商女无法轻轻松松离开罢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她想走?”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可毕竟已经出嫁,这要是休妻……” 萧老夫人沉默着,有些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哪怕以前温枳的确对萧长陵,欢喜到了极点,可三番四处的在丁舒真的事情上吃亏,女人的嫉妒心一旦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心一旦冷了,就再也捂不热了…… 瞧着自家公子出来,万里赶紧跟上,想问却又不敢问。 萧长陵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冷不丁转头望着万里,“你说,她真的会寒心吗?” “公子?”万里愣住。 萧长陵沉着脸,“她……” “公子?”万里低声道,“若只是您跟少夫人的事情,夫妻之间哪儿有不吵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可若是因为外人的事,那少夫人若是寒心,亦是最正常不过。两个人之间掺杂了第三个人,自然会出大问题。” 看吧,连万里都明白的道理,萧长陵就是死活想不通。 “那不是外人,兄长战死沙场,她为什么一点都不体谅?”萧长陵沉着脸,“大嫂新寡带着一个孩子,日子过得多艰难,作为兄弟帮一把难道有错?非要我像个冷血怪物,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才是对的吗?” 万里张了张嘴,谁也没说让您不闻不问,只是保持分寸和距离罢了! 可这话,万里不敢说…… “我看她纯粹是没事找事。”萧长陵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何况那一脚之仇,他还记着呢!自己与大嫂清白,可温枳跟萧长赢不清不楚是他亲眼所见,哪儿有资格指责他? 万里很是无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谁也说不清楚。 “公子?”万里疾追。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那五千两,温枳这边没钱,萧姿手里倒是还有点,但是她肯定不会拿出来,萧长陵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实在是没办法了。 蓦地,他忽然转头望着万里。 万里被自家公子这么一瞧,登时记心头怦怦乱跳,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我记得你会一点手脚功夫?”萧长陵意味深长的开口。 万里点头,“是!” 第392章 萧长陵裹了裹后槽牙,“金盛十有八九不会去报官,要不然他早就说了,现如今回府衙,就再也别想逃出来。” “公子,您想说什么?”万里有点紧张。 萧长陵把心一横,“我没银子,但时间久了,他一定会鱼死网破……” 所以,只能破罐子破摔,先下手为强。 “你到时候,听我指挥。”萧长陵眉心紧蹙。 万里讪讪的点头,没敢吭声。 昨天没有赴约,今日肯定是要倒霉的,但在自己倒霉之前,该先下手为强,让别人倒霉才是。 比如说,一棍子下去…… 第405章 悄悄的约会 大概谁也没料到,萧长陵会干出这事来,尤其是跟着金盛的人,发现这小子钻了一夜的马车没出来,不由的面面相觑。 再然后,是拿着棍子的万里,悄悄的跟在了萧长陵身后,快速钻进了马车。 一声闷响过后,万里走出了马车,最后驱车离开。 公门当差的,有些事情还真不少见,是以见着马车离开的手,便明白了大概意思,十有八九是要出城了吧?毕竟,萧长陵是不敢杀人的,但是把人丢出去……还是可以的! “小姐?”四月抱着一包果脯,刚从店里走出去,“那马车……” 温枳转身,“萧家的?” “这方向……是要出城吗?”四月诧异。 温枳也觉得奇怪,那好像是萧长陵的马车,平日里往来六部衙门,是以分外熟悉,只不过……捻了一枚杏脯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甚是好滋味。 “萧长陵在搞什么鬼?”温枳不解,“不是应该去六部衙门么?” 绕路? 不现实。 “肯定没干好事呗!”四月撇撇嘴。 温枳点头,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幽幽转头望着叶子,“能让你办事吗?” “主子请说。”叶子俯首。 温枳瞧着远去的马车,“那个……” “跟他?”偏头。 温枳点头。 音落,已经飞奔而去。 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温枳:“……” 四月:“……” 她居然……比马车跑得快还??? “小姐,您捡到宝了。”四月低声说,“这脚程可真是厉害。” 温枳咽了口口水,“你快还是她快?” “跟她比?”四月连连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奴婢死得比较快。” 温枳登时笑出声来,将果脯塞进嘴里,“倒也是。” 东辑事的奴才,容九喑亲自送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走!”温枳转身朝着临风楼走去。 刚到门口,便瞧见抬步上楼的殷茵。瞧着她脚步匆匆的样子,似乎是在有意的躲闪着,若不是风吹起了幕帘,只怕也没人瞧出来她是谁吧? “走!”温枳抬步进门。 雅间。 陈叔笑了笑,“小姐是好奇殷姑娘?” “只是觉得有些诧异,瞧着她这脚步,似乎是与人有约?”温枳笑道,“外面流言蜚语正盛,若不是有要紧的人想见,怕是不会来这大庭广众之地吧?” 跑这来? “猜不到?”陈叔坐定。 温枳皱眉,打量着陈叔的神色,兀自思量,“不会是洛大人吧?” “猜对了!”陈叔笑着点头。 温枳愕然。 真的是洛时节? “这两人倒是极为般配,一个是书呆子,一个是娇宠的小姐,心思倒是不少,但性子都是那样直白,没这么多拐弯抹角的,也没有那些个腌臜。”陈叔倒了杯水,“二人瞧着是有些欢喜,左不过外面这流言蜚语的,怕是多少成不了。” 温枳瞧着他,“未必,若是皇上足够喜欢洛大人……” “臣子始终是臣子,这可是两国和谈的大事,不能相提并论。”陈叔摇头,“漠北皇子要是真的看中了殷家姑娘,那么……” 没戏! 正说着话呢,外头忽然传来了打砸声。 “什么事?”温枳旋即起身。 陈叔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去,“我先去看看。” 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临风楼作祟? 谁知…… 第406章 再吵就打死你 闹事的是个醉汉,直接撞开了殷茵和洛时节的那间房,力气之大,直接将伙计推翻在地,疼得那叫一个嗷嗷叫。 “这力气……”伙计脸都白了,快速被人扶起来。 掌柜慌忙上前,“还愣着作甚,还不把人拽出去。” 可这么一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此处,且这走廊上还有不少人,这会都驻足在门外,将内里看得清楚明白。 今任新科状元,当初策马游街,多数人都认得。而殷家那位姑娘,身份尊贵,往日里也行走街头,甚至不久之前还与萧姿在这里起过冲突,众人也都认得。 于是乎,这件事就变得有趣了极了。 殷茵面色骇然,洛时节下意识的起身,挡在了殷茵跟前,面色铁青。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料到,以至于醉汉冲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是一脸懵逼,没能来得及反应,等着反应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殷茵呼吸微蹙,死死躲在洛时节的身后。 “小姐!”红英快速拿起了幕帘。 第393章 殷茵慌忙戴上幕帘,“我先走。” “好!”洛时节颔首。 眼下这种情况,已经不容许他们再继续留着,掌柜并伙计一道,快速将殷茵从后楼梯那里下去,直接从后院走。 只是…… 元亨就坐在大堂内,抬头便可看见走廊的位置,几乎就是一眼,便认出了幕帘下的人是谁,大概是真的欢喜,眉心微微拧起。 “殿下这是怎么了?”文君侯不解,“是这菜不合胃口?” 按理说不会,之前来过不也是挺好,还赞不绝口的。 蓦地,文君侯好似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向高修知。 高修知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有些东西还真是不需要多说什么,别的也就罢了,这男女之事,最是晦涩难明,总归需要两情相悦,否则的话容易变成怨侣。 “看样子,殿下是心里有数了?”高修知笑了笑,“可是我想的可能跟殿下想的不太一样。” 听得这话,元亨眉心陡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偏不倚的,一个醉汉撞开了那道门。”高修知挑了一下眉眼,“这得有多凑巧,才能在殿下您出现的这时候,将这一幕,完整的呈现在您面前?” 元亨端着杯盏的手,于半空迟滞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也许,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但愿吧!”高修知笑了笑。 若只是凑巧,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身处异国他乡,所有的可能都得朝着坏处去想,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立于安全的境地,不至于毫无察觉的陷入陷阱之中。 只不过,高修知这么一说,元亨这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这是有人想利用他? “留心一下。”元亨眉心紧蹙。 高修知颔首,“是。” “我出去转一圈。”文君侯起身。 醉汉被“请”了出去,陈叔冷眼睨着这一切,又看了一眼大堂里的人群,转身回了房间。 “小姐。”陈叔脸色不太好。 温枳瞧出来了,“出事了。” “但愿是我多想,只不过……”陈叔有些犹豫,“这事似乎有点不简单。” 四月方才趴在门口,将事情看了个大概,温枳这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些许,“我知道,所以那个醉汉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总归不能让别人白占便宜。” “是!”陈叔点头。 醉汉是肯定会被处理的,在这里闹了一场还想全身而退,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小姐是觉得,有人在设计殷姑娘和洛大人?”四月低声问。 温枳深吸一口气,“这是临风楼,洛大人是相信咱,所以才会来这儿待着,一般来说谁也不敢轻易在这里造次,可这醉汉来得奇怪。不管是不是设计,总归要查清楚的,便是真的醉汉,闹到了临风楼,也不能轻易放过他,要不然以后怎么做生意?” “是!”陈叔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门外,传来了动静。 洛时节着急忙慌的进来,神色略显慌张。 “洛大人!”温枳起身。 洛时节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说,僵在原地踌躇着,“我……我……” “不管是谁,只要是在临风楼闹事,总归要有个交代,我也会给洛大人一个交代,若是有心人为之,咱也好有个应付,若是意外……”温枳叹口气。 洛时节点头,“我懂,多谢温少东家。” “洛大人客气,您是我临风楼的贵客,应该的。”温枳心头微恙。 但愿,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要不然的话,这麻烦可就大了。 醉汉被丢在巷子里,前有狼后有虎,他是不可能跑出去的,只能老实在这儿待着,要么说实话,要么缺胳膊断腿的,不在话下。 “咱这临风楼在上京也是有些年头了,规矩什么的都立在那里,你喝醉酒了只管在大堂里闹腾,谁教你上的二楼?”为首的护院,手里拎着棍子,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睨着倒在地上的醉汉。 醉汉好似一下子酒醒了,战战兢兢的环顾四周。 “别看了,插上翅膀也飞不了。”护院冷着脸,“要么说实话,要么留下一条胳膊一条腿。若是告到了府衙那边,咱也有的是银子,哪怕是蹲大牢,咱也蹲得起,就是可怜你这副残缺,怕是以后当个乞丐都得饿死了吧?” 醉汉面色惨白,“我……” “谁指使的?”护院问。 醉汉哆哆嗦嗦的,但死咬着唇不肯开口,显然还在犹豫。 “看样子……”护院勾唇一笑。 刹那间,惨叫声惊起了野鸟纷飞,哗啦啦的从这边飞到了那边。 缺胳膊断腿的人多了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一个醉汉而已,大不了吃点牢饭,给点银子罢。 当然,银子不够的就得另想办法。 如,萧长陵。 城内乱糟糟,城外倒是安静。 麻袋里传出了支支吾吾的声响,内里装着蠕动的东西,隐约可见人形…… “公子?”万里喉间滚动,这还是头一遭做这样的事情,委实让人心里发慌,“这会不会被人发现?” 萧长陵面色铁青,身子抖得厉害,拿起了棍子便朝着麻袋来了两下。 “别吵了!”萧长陵的嗓音都在颤抖,“再不闭嘴,我、我就打死你!” 第394章 第407章 萧长陵杀人 麻袋里,安静了会。 “公子?”万里紧张,“这……” 萧长陵环顾四周,转而瞧见了不远处的山沟,“把他丢那里去。” “丢这里,会不会有狼?”万里担心。 萧长陵当然知道,这里可能会有狼,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要么金盛死,要么自己死,那五千两银子是断然拿不出来的。 “还愣着作甚?”萧长陵呵斥,“还不快点?” “哦、哦!”万里慌张的上前,扛起了麻袋,哆嗦着腿朝着前面挪去。 山沟有点坡度,若是就这样丢下去的话…… “公子?”万里想说,这不就是杀人吗? 杀人,是要偿命的。 “丢下去!”萧长陵咬着牙。 万里不敢。 “丢!”萧长陵厉喝。 万里松了手,麻袋落地的瞬间,发出一声闷哼。 许是已经意识到了,他们是真的想要让他死,所以在麻袋里拼命的挣扎着,不断的扭曲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响声,想着要冲出去,想着要活下去。 但事实证明,萧长陵真的想要让他死…… 萧长陵咬着牙,一脚踹了过去。 麻袋咕噜噜的滚下了山坡,直接朝着山沟里滚去,只要袋口不解开,时间久了,这里面的人早晚会死,饿死渴死又或者是受了伤,重伤不治而死。 终于,麻袋落在了山沟里,动静全部消失了。 “公子,不会死了吧?”万里心惊胆战。 萧长陵慌忙后退两步,“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做过,记住了吗?” 语罢,萧长陵逃也似的跑了。 万里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麻袋,紧跟在自家公子身后,撒丫子跟上。 马车,扬长而去。 等着马车一走,高旭带着人走了出来。 金盛出事的那一刻,衙役便已经去给高旭报信了,这会刚好赶上。 “快!”高旭旋即领着人上前。 衙役们去找了树藤,各自拽着小心翼翼的下去救人。 麻袋口子被解开,露出了内里的人。 金盛满脸是血,显然是滚下去的时候,撞到了石头,所以头破血流,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好在这会还有点气息。 “头,人还活着!”衙役高声喊。 高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小心点,把人弄上来。” “是!” 把人弄出来,不方便送上去,但若是装在麻袋里往上送,倒是轻松了不少。 “金盛?”高旭低声喊。 金盛双目紧闭,全然没有动静。 “伤得不轻。”衙役低声开口,“这么高的山沟滚下去,应该是撞到了石头,看他头上这伤口,好像情况不太好。” 高旭叹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带回去,小心点。” “是!” 金盛这一次,还真是九死一生,被推下了山沟之后,头部撞到了石头,撞得头破血流的,送到府衙的时候,还剩下一口气吊着。 大夫赶紧来救人,又是上药又是施针,堪堪保住金盛不死,至于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那就得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真是该死啊!”钟光岳气急,“没想到萧长陵这么狠?瞧着是个读书人,心思竟如此歹毒,等着此间事了,新账旧账一起算。” 但这会不能打草惊蛇,还有一个胡田,没出现呢! “盯着萧长陵。”钟光岳下令,“给本府……盯死他!” “是!” 读书人生出了狠心肠,亦是恶毒至极。 瞧着那马车咕噜噜的从跟前跑过去,温枳眉心微蹙,“又回来了?” “瞧着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四月皱眉。 温枳点头。 “杀人了!” 身后陡然传出一声,惊得温枳和四月险些蹦起来,各自花容失色,回头却见着叶子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仍旧是走的时候,怀中抱剑的模样。 叶子瞧了一眼收到惊吓的二人,兀自低头打量,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叶姑娘?”四月松了口气,“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叶子点了一下头,“必须的。” 身为暗卫,藏匿行踪是必备的技能,悄无声息,才能杀人于无形。 “你说……杀人了?谁杀人了?杀了什么人?”温枳不解。 叶子环顾四周,低声道,“他们在麻袋里装了一个人,把麻袋丢下了山沟,然后坐着马车回来了。” “麻袋?”四月愕然。 温枳眉心紧蹙,“丢下了山沟?什么人?” “你把人救上来没有?”四月忙问。 叶子面无表情,“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四月:“……” 温枳:“……” “府衙的人赶到,把人带走了。”叶子瞥二人一眼,“主子没说要救人。” 四月:“……” 温枳:“……” 还真是很听话嘞! “当时死了吗?”温枳问。 叶子摇头,“还能喘气。” 至少,胸口还有起伏。 “那就好。”温枳点头,“只要人没死,以后就是人证,杀人未遂也是杀人,这件事……萧长陵摆不平,保不齐还会丢了现在的差事。” 四月奇怪,“可府衙的人出现得这么及时,说明一定是盯着的?那为什么……” 第395章 “萧长陵要杀的人?”温枳咂摸着,“金盛?!” 四月恍然大悟,“胡田还没抓住,所以知府大人……不敢打草惊蛇?” “金盛定然是威胁了萧长陵。”温枳瞧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没成想,竟是将萧长陵逼急了。” 这厮急了会杀人? 想想其实也对,萧长陵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萧家各个都是自私自利的主,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迟早的事情而已。 那个推开门的醉汉交代,是有人给了他一点银子,让他去撞门的,对方当时隔着一道木门,但听声音是个女子。 女子…… 与殷茵有仇怨的女子,最大可能是萧姿。 唯恐天下不乱,唯恐殷茵不死…… “都是一路货色。”四月啐了一口。 温枳眯了眯眸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在满庭芳这边有了动静,重金砸下去之后,贵妃到底是松了口…… 第408章 叶子说,好狗不挡道 宫里有了动静,温枳这颗心便也放下了大半,多亏了丽娘和春娘这段时间的努力。 心里高兴,面上的笑容便也多了不少,只是,拐个弯走进巷子的瞬间,温枳笑容陡然凝滞在唇边,此前的阴影如同雨后春笋,蹭蹭蹭的往外冒。 四月倒吸一口冷气,“又是他!” 又是,祝桓。 温枳下意识的往后退,与四月一道退到了叶子身后。 “好狗不挡道。”叶子怀中抱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是旁人,兴许没有这个资格,但是叶子与崔堂和李常安都不一样,她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温枳:“??” 四月:“??” 容九喑只说她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可没说她锋利到这种程度?! “主子,走吧!”叶子走在前面。 温枳和四月默默跟在后面,途径祝桓跟前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可这祝桓压根不似先前这般冷戾,相反的,似乎还刻意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这点,足够温枳和四月咋舌。 “他上次……”四月顿了顿,“很凶。” 叶子压根没回头,“没瞧见他垂着一条胳膊吗?” 闻言,二人齐刷刷的回头。 到了这会,温枳才惊觉,除了持剑的那条胳膊,另一条胳膊始终以无力的状态垂着,好像是不太好的样子?难道是断了? “断了?”温枳问。 可奇怪的是,他们这样的人,若是身子出了问题,大概是第一时间会找大夫,不会这样耽误下去,可瞧着他这样,似乎压根就没有…… “是断了,三日之内不许诊治。”叶子回答了她们的疑惑。 二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显然那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稍瞬,温枳便想明白了。 容九喑?! 温枳心里沉甸甸的,有那么一瞬,想问个问题,可又怕隔墙有耳,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到了东辑事,怕是…… 但有个好处,眼前的麻烦总算解决了。 看到祝桓吃瘪,温枳这心里便舒坦多了! ………… 街头的议论声愈发多了些,有关于殷茵和洛时节之事。 听得这消息的时候,一老妇人刚刚入城。 待下了马车,站在街边的时候,老妇人眉心微微拧起,转而瞧着身边的丫鬟,低声询问,“这位殷姑娘是……什么人?” “回老夫人的话,殷姑娘是尚书府的那位。”丫鬟小心翼翼的解释。 老妇人点点头,“尚书府……”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咱还是赶紧进去吧!”丫鬟忙搀起了她。 老妇人倒是不着急,淡淡然拂开她的手,“老婆子虽然上了年纪,却也好似做惯了粗活的,不需要人搀着,我刚来上京,先四下里走走再说。” 语罢,她转身朝着接头走去。 上京…… 街头依旧繁华,只是入目所见皆是陌生,早已物是人非。 老妇人走在前面,丫鬟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一直在规劝着。 可她执拗着,始终不肯应声,好似在找什么? 须臾,她站在了临风楼门前,瞧着人来人往的临风楼,忽然间低头苦笑了两声,“都不一样了,果然都变了,真的不一样了……” “老夫人?” 老妇人叹口气,幽然转身,忽然间好似发现了什么,冷不丁上前两步,奈何人潮涌动,挡住了她的去路,再睁眼时,早已没了那道身影…… 第409章 休了我? “母亲?”洛时节急急忙忙的跑来,“您怎么在这呢?让我好找。” 老妇人深吸一口气,“没什么,难得来了一趟,就四下里走走,这上京毕竟是天子脚下,繁华自然不必多说,娘没见过世面,如今……总得先见识见识吧?” “是!”洛时节笑着搀着她,“既是将您接来了,必定是要陪着您好好走一走的,只是不急于一时,您先回去好好休息。” 长途跋涉的,的确是辛苦,但终于又回来了…… 上京的确是繁华,走哪儿都是热热闹闹的。 但上京亦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人命如草芥,尊卑有别,随时会遇见身份尊贵的人,将你踩在泥里,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396章 九族性命,兴许都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殷茵这会站在巷子里,慌张的撩开了幕帘,“没人跟着吧?” “小姐放心。”红英快速张望着,“没人呢!” 殷茵如释重负的松口气,转而瞧着红英,“怕是好多人瞧见了,回去之后父亲一定会生气。” “小姐?”红英也没了主意,“这可如何是好?” 殷茵沉默着,蹲在了墙根底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候想想,真没意思,什么都被人盯着,什么都不能自己做主,纵然是尚书府的嫡女又如何?我姨母身为贵妃,不也是没有自由吗?什么都得小心谨慎,稍有行差踏错,便是死无全尸。” “小姐?”红英满脸心疼。 小丫头惯小跟着小姐,当然那知道小姐心里在想什么。 于这繁华的天子脚下谈自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除了逆来顺受,没有第二条路,尤其是女子……嫡女如何?不还是联姻的工具吗? “罢了!”殷茵坐在墙角的砖块上,“在这里待一会再回家,要不然又别想出来了。” 娘这些日子看她看得紧,若是回去了,必定没那么容易再出来,尤其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大不了到时候议亲,可现在漠北使团在京,甚至于有人谣传,漠北皇子中意她,爹娘舍不得她变成陪嫁,自然要尽量避免事情的发生,让她减少在人前出现的机会。 坐了好一会,殷茵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才起身往外走。 然而下一刻…… “小姐!” 巷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巷子口的商贩愣了愣,但也没有多想,毕竟上京什么事都会发生,少管闲事多吃饭,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暮色四合。 街上人头攒动,隐约好似有些不同。 温枳回到萧家,刚进门就吓了一跳,没成想萧长陵居然在屋子里坐着,真的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连四月都跟着心头一紧。 这厮今日是抽的哪门子疯? “你怎么在这?”温枳平复了心绪,若有所思的瞧着眼前的萧长陵。 嗯,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好像很是激动,甚至于有点……瘆人? “阿枳?”萧长陵起身,疾步上前。 四月下意识的想拦着,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一条胳膊,一柄剑。 叶子面无表情的伸处胳膊,拦住了萧长陵。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她是什么人?”萧长陵回过神来,“之前没见过。” 温枳绕过他,坐在了桌案边上,“现在见过了。” 显然,她不想过多解释。 “倒是你,不在后院里待着,不在锦瑟那边待着,跑我这儿作甚?”温枳兀自倒了杯水。 温枳这话一出,萧长陵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你我是正经夫妻,我在这里有什么可奇怪的?更何况,这是萧家,我想在哪就在哪。” “随便你。”温枳喝了口水,淡淡然的放下手中杯盏,抬步往外走。 萧长陵急了,“阿枳。” 可叶子和四月挡在跟前,他根本无法靠近温枳,一口气憋在心头,真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姑爷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小姐胆子小,可经不起您这三番五次的威吓与惊吓。”四月冷嘲热讽,如今有叶子在,她这心里也是更有了底。 若是真的打起来,哪怕在萧家,咱也不会吃亏啊! “阿枳,你可知我是你夫君,纵容底下奴才以下犯上,你当真是要……” “要什么?”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温枳偏头看他,“你能纵容别的女人,爬到我的头上,我为何不能纵容别的女人,爬到你的头上?这叫礼尚往来,你应该习惯才是。” 萧长陵咬着牙,面色铁青。 万里原是在后窗外躲着,如今听得这动静不太对了,忙不迭站出来,喊了一声,“公子?” “阿枳。”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萧长陵努力平复心绪,“我知你心中愤懑,但你我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在这些小事情上斤斤计较。我若是有来日,你何愁不能风光无限?我的妻始终只你一人。” 温枳的眉心突突跳,总觉得这话不太对。 “你想说什么?”温枳凝眉,示意叶子和四月退开。 二人心领神会,左右站立,随时准备护主。 “不管发生何事,阿枳都会帮我的,对吧?”萧长陵深情款款的望着她。 温枳双手环胸,勾唇笑了一下,“那得看什么事吧?若是外人的事,与我何干?” “若是我的事呢?”萧长陵忙问。 温枳想了想,在萧长陵期待的目光中,幽幽启唇,“若是你杀人放火,难道我也要跟着一起遭罪吗?反问一句,若是我杀人放火,你肯为我赔上整个萧家?” 一番话,直接堵住了萧长陵的嘴。 “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却在这里向我要承诺,这是什么道理?”温枳白了他一眼,“夫君既无真心,便莫要求我真心,以心换心,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萧长陵面色惨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温枳反唇相讥,转身就走。 萧长陵摇摇欲坠,“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对吗?” 第397章 “哟,终于发现了?”温枳笑盈盈的回望着他,眼里早已没了半点温情,“好像有点晚了,你注定要跟我绑在一起。萧长陵,觉得厌恶吗?只要有我在,你这后院……怕是没办法安生!” 萧长陵哆嗦着唇,“你信不信……我……” “休了我?” 第410章 主子想知道? 休? 这个字,萧长陵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毕竟眼下这境遇,他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不管怎样,现在好歹还有个温枳可以兜底,有个胭脂楼可以折腾。 若是真的休妻,自己便真当人财两空,什么都没了…… “你便是如此想我的?”萧长陵仿佛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阿枳,既与你成了亲,我便没打算休妻。如你所说,我与你这辈子注定要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我共担。” 话说得很好听,却不是温枳想要的结果。 她倒是巴不得他愿意松手,如此一来,她也愿意做出一点让步,给点银子或者什么的。可现在看来,萧长陵还真是打算栓死在她身上,纵然是死,也要拖着温家下水…… 你我共担? 这是多大的脸? 他自己干了点什么事,心里没数吗? “共担什么?大嫂欠下的银子?还是萧姿的嫁妆?又或者还不死心,想着被我爹拿回去的嫁妆?”温枳只觉得可笑,“萧长陵,我原以为你是个可以共度余生的好男儿,后来我才明白,这萧家的所有人都是你的至亲,唯独我是个外人。融不进去的门户,咱就不进去了!” 这一次,温枳没有回头,但话说得很清楚。 虽然嫁入了萧家,但她不会把自己当成萧家的人,此后萧家是萧家,她温枳是温枳。 “公子?”待温枳离开,万里快速进了屋子。 萧长陵扶着桌案,徐徐落座,外头天色已暗,屋子里没有点灯,更是黑得瘆人。 “公子,您没事吧?”万里担心的问。 萧长陵木愣愣的坐在那里,“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里哑然。 这似乎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吧? 少夫人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连万里都听懂是什么意思了,自家公子饱读诗书,又岂会真的不明白?只不过,公子不敢相信而已。 那一日的等会,少夫人与公子是初初相识,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容貌昳丽,不算是一见钟情,也该是一见如故的。 不过,士农工商摆在跟前,萧老将,军和萧长君彼时还存活在世,所以萧家是钟鸣鼎食之家,不是谁都可以高攀的。 但是万里整日跟着公子,其实也是能看得出来的,公子对于温家那位少东家,其实也是有心的,只不过碍于彼此的身份悬殊,所以没敢把事情挑明。 那几年,公子与少夫人的关系甚是晦暗不明,少夫人将欢喜写在了脸上,一直跟在公子的身后,虽说没有挑明,但几乎所有的场合,少夫人都在公子身侧。 有些进不去的场合,亦是尽心尽力,远远的帮扶着…… 这就是为什么,万里向来偏向于温枳的缘由,因为一直都是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后来为什么会成亲? 因为萧家没落了。 萧家父子战死沙场,边关动荡,有消息传到了上京,大概意思是指萧家父子战前失策,以至于兵败如山倒,其后便是零零散散的消息,口口相传之后变成了萧家父子有通敌之嫌。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通敌可是死罪,闹不好是要灭九族的。 彼时的萧家,人心惶惶。 即便如此,温枳亦是不离不弃,甚至于愿意跟萧家定亲,哪怕这件事遭到了温临风的反对,也没有改变温枳的心意。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愿意倾其所有来帮助萧家,不惧怕遭受牵连,可想而知,其中勇气和毅力。 可为什么走到今日的地步? 万里垂眸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人心不是一日凉的,总归是逐渐的冷了心肠,逐渐的成了这般淡漠疏离之态,现如今说了这话,只怕…… “公子,您还是哄哄少夫人吧!”万里低声开口,“要是少夫人真的铁了心,您怕是……怕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萧长陵眉心紧蹙,“现如今的她如同生人勿近,尤其是我……如何能哄?” 万里沉默。 这个,他也不擅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委实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少夫人的心思已经逐渐的从公子的身上收了回去,所以说想要让少夫人重燃希望,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惯来倔强的人,性子使然…… “要不然,奴才跟四月打听打听?”万里低声询问。 萧长陵心里揣着事,“如果温家不能站出来,就你我之前做的事情,一旦被人揭开,只怕是……” 杀人偿命。 “奴才……”万里心惊胆战。 提到这事,万一东窗事发,自己肯定会成为替罪羔羊,萧家不会让公子出事,但会让万里这个奴才……承担罪责,扭送衙门。 “弄清楚,跟在少夫人身边的陌生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萧长陵拧起眉头,“我总觉得这女子不太简单,若是……还是要防着点为好。” 万里颔首,“奴才明白!” 少夫人身边的人,十有八九是温家送的吧? 第398章 看那姑娘一身冷意,说不定是江湖女子? 从房间里出来,温枳则在后院溜达了一圈,算是透透气,横竖不想跟萧长陵待在一处,闷得慌。 “他差点就说出来了。”四月道。 温枳轻嗤,“他不敢。” 萧家这样的情况,经不起任何的伤筋动骨。 “倒是可惜了!”四月叹息。 叶子在亭子外头站着,偏头看了一眼主仆二人,怀中抱剑,一言不发。 “你跟着他多久了?”温枳忽然开口。 叶子面无表情。 “那个巷子里的人……”温枳狐疑,“你们很熟?” 叶子想了想,“不熟。” 但也不陌生。 “东辑事的人?”温枳又问。 叶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眼神看得温枳直发毛,冷到了骨子里,让人心内发怵。 “主子想知道?”叶子挑了一下眉。 那副阴测测的模样,让四月都有些瘆得慌。 冷风拂过,冷得人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温枳:“不想。” 四月:“不想。” 第411章 刀子抵在后背 “师出同门。”叶子只说了这几个字。 闻言,温枳和四月面面相觑。 同门的关系? 温枳想问,那是如何进了东辑事的?那位是不是,为上面那位办差?可话到了嘴边,瞧见叶子手里的剑,她又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正说着话呢,有护院快速跑来。 “小姐?”来的是温家自己的护院,“陈掌柜让人传信说,尚书府的人,满大街的找殷姑娘。” 温枳愕然,“白日里不是从临风楼离开了吗?” “是!”护院点头,“尚书府那边……有点责怪临风楼的意思,可能是因为那个醉汉之事,连累殷姑娘离家出走之类?现在那边堵在临风楼,堵着掌柜要人。” 四月皱眉,“这不是无理取闹吗?纵然是在临风楼出的事,可人是囫囵个的走出了临风楼,如今失了踪,也不该怪在临风楼的头上才是。” “殷姑娘失踪?”温枳的问题不在尚书府,而是在殷茵,“从临风楼出去之后,她没有回家,那会去哪?有没有去洛时节那边问过?” 护院摇头,“尚书府找上门的时候,是洛大人帮着临风楼解围的,现在,洛大人也帮着满上京的找人!” “走!”温枳抬步往外走。 若是尚书府的嫡女出了事,这一口黑锅十有八九要落在临风楼,或者洛时节身上,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只是,殷茵到底去哪儿了呢? 每条街都找过去,每条巷子都不放过,里里外外的,那么多人举着火把,提着灯笼找人,可不管怎么找,始终没找到人。 四月提着灯笼,“小姐,不会真的出事吧?” “不好说。”温枳眉心微蹙,“可城内谁敢轻易对殷家的人动手?这可是尚书府嫡女,贵妃娘娘的外甥女,不是谁都可以动她的。” 偏巧,事情刚好出在醉汉撞门之后…… “莫不是使团的人?”温枳小声说。 叶子登时警觉,“姑娘莫要轻举妄动。” 旁人也就罢了,但是漠北使团……不行。 “叶子,你功夫好,能不能帮忙看看?咱也不插手,只要确定人在哪儿就成。”温枳急忙解释,“只要证明殷姑娘失踪,跟洛大人和临风楼没关系,这件事就算是过了。” 这倒是不难。 “好!”叶子颔首。 探一探漠北使团的住处,便可知晓一二。 “现在如何?”温枳问。 陈叔摇头,“这临风楼附近一带,全部都搜遍了,连带着民宅都挨家挨户的问过去,始终没有找到殷姑娘。方才刚得了消息,有商贩说,见过戴着幕帘的女子进了巷子,我现如今正打算过去看看呢!” “好,你快去,此事莫要牵连临风楼和洛大人为上。”温枳叮嘱。 陈叔颔首,转身离开。 至此,温枳便带着四月上了临风楼的雅间,想着坐这里等消息。 谁知进了房间,四月刚关上房门,屋子里传出了低哑的声响。 “都别动,老实点。” 温枳:“……” 四月:“!!” 二人皆僵在当场,各自哑然。 尤其是温枳,真真是一动都不敢动,身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抵在自己的后心位置,稍有不慎便是穿心而过,恐有性命之忧…… 四月攥紧袖中拳头,腮帮子咬得生疼,压着嗓音冷问,“你是何人?想作甚?” 第412章 他不是我杀的,是替我死的 四月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这人的痕迹,的确是不认识,但……认识他手里的刀子,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奈何,叶子这会不在,要不然的话,四月也不至于这般紧张。 “我知道殷家那位姑娘去哪了。”男人沙哑的嗓音,阴测测的传出,“你们想知道吗?” 温枳睨了四月一眼,四月了然。 “你只管说,但凡不是杀人放火,咱都会答应你。”四月开口。 温枳深吸一口气,“说吧!” “送我出城。”男人道。 温枳一怔,四月愕然,“就这个?” 虽然现在关闭了城门,但还不至于没办法,毕竟有时候也有急事的,只要你能有关系、有银子,便不是什么难事。 第399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温枳开口。 男人握着尖刃的手往前抵了一下,温枳能清晰的感觉到,刀尖没入肌肤的刺痛。 “你别动!”四月急了,面色铁青,“有话好好说,不问就不问,出城就出城,若是小姐身上带伤,恐怕会引起他人注意,你且稍安勿躁,待咱给你安排便是。” 温枳深吸一口气,“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有我在你手中,临风楼的所有人都不会轻举妄动,我答应你,一定把你送出城。” “给我准备马车,准备五千两银子。”男人继续说,“要快,立刻、马上、就现在!” 四月连连点头,“好好好,马上准备马上准备。” 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性命来得重要。 可是…… “去吧,杀了我,他也得死!”温枳这会倒是逐渐冷静下来。 四月颔首,快速出门。 这个时候反应能力是第一位的,四月马上让人去找陈叔回来,其后着手准备银票和马车,先稳住屋子里的那人再说。 “横竖闲着无事,不如说说话?”温枳摩挲着指间的戒指,人在她的身后,她没有胜算,自然不会轻易出手,免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 男人倒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淡定,不由的眉心微凝,“你不怕死吗?” “你敢杀我吗?” 温枳一句话,男人讪讪的闭了嘴。 敢吗? 不敢。 “既知你暂时不敢杀我,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给你银子和马车,这件事便会就此罢休。”温枳低笑两声,“咱又不是闺阁小姐,遇见事就大呼小叫,只懂得哭。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男人幽幽吐出一口气,“你还真是……不愧是温少东家。” “多谢夸赞。”温枳瞧了一眼门口方向,“现在说说你吧,躲在这里不是特意为了等我吧?” 见着男人没说话,温枳低头一笑。 “看样子,我只是个倒霉蛋。”温枳了悟,“逮着谁都一样的,偏巧让你逮着我了!” 男人低笑两声。 大实话! “想出城却要偷偷摸摸,说明你被人追杀,又或者是被朝廷追捕。让我来猜一猜,府衙这边最近在找人,但又没有大张旗鼓的找,所以藏身城内还勉强可成,可惜不是长久之计。”温枳已然猜到了七七八八,“这一次,你可算是找到了机会,既能得一笔银子,又能平安出城。” 让别人帮着出去,出去之后呢? 没有银子,哪儿都去不了,还是活不成。 但到了温枳这里就不一样了,温家有的是银子,走的时候还能带走一点盘缠,真是极好的选择,所以他选择了临风楼。 “胡田?”温枳说。 身后的男人显然一怔,仿佛呼吸都停了。 “你原是想靠着金盛去讹萧长陵,待拿到银子出城,可没想到金盛失踪了,你的如意算盘落空。”温枳继续说着,“你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了,再不赶紧走,怕是也要死在这里了。” 身后的刀子,徐徐放下。 “你在想,要不要杀我灭口?”温枳笑着转头。 蓬头垢面的男人,衣衫褴褛,瞧不清楚容脸,只看到一双黑洞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手中的短刃在烛光下,散着利利寒光。 “我一死,你拿不到银子不说,还会成为杀人犯,别说是离开上京,饶是活着都难。”温枳兀自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搁在他面前,“我既答应送你出城,自然说到做到,五千两对于温家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萧长陵拿不出来,金盛拿不到,不代表我给不了。” 胡田紧了紧手中的短刃,看着桌案上的杯盏,“你……什么意思?” “银子给你,送你出城,管好你的舌头的。”温枳言简意赅。 这点,胡田是真的没想到,“你、你果真要送我出城?” “在那之前,你要回答我的问题。”温枳喝了口水,“不难吧?” 胡田幽然吐出一口气,“温少东家是个爽快人。” “陆邦是你杀的吗?”温枳问。 胡田摇头,“我没杀他,但他确实是替我死的,当日我们换了衣裳,他躲在地窖里,我出去找银子,谁知道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黑衣人封了地窖离开。” “谁……杀的?”温枳凝眉。 胡田不吱声。 “你们是看到了什么?”温枳抬眸。 胡田望着她,“温少东家真的想知道?” “我今日同你坐在一起,就算不问不说,出了这道门,那些人也会觉得,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你说不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结果。”温枳放下手中杯盏,“就算是个死,也得当个明白鬼吧?” 胡田喉间滚动,转头瞧着温枳,好似也被她说动了…… 不管他有没有开口,只要他跟温枳待过一处,在那些人看来,这就是一伙的,说不说都是一样,温枳都跑不了。 “我与陆邦无意之间发现……”胡田抬眸望着温枳,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若我真的能离开上京,我再告诉你。” 卖个关子,先活下来再说。 温枳瞧着他这副不信任的样子,兀自勾唇笑了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见这段日子十分不好过,担惊受怕,还有性命之忧…… 第400章 外头,四月急急忙忙的回来,“小姐,都办妥了,马车就在后院,随时可以离开。” 说这话的时候,四月将银票递上。 还不等温枳伸手,胡田已经一把抢过,快速清点,足足五千两。 “满意了?”温枳问。 第413章 陆邦是因为那个东西死的 银子到手,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一半,胡田自然是满意的,毕竟出了城之后,就得靠着这些银子活命,当然……拿到手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 后悔,要得太少。 若是再狮子大开口一些,要个几万两什么的,兴许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但是现在,他耽搁不起。 “马车就在后院。”温枳看了他一眼。 胡田的刀子仍在手上,且将温枳控制在自己触碰范围内,不许四月靠近。 “走!”胡田也顾不得其他。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上了马车,车夫快速驱车离开。 从便捷而人少的小巷子里穿过,直奔城门口方向。 陈叔站在后门,瞧了一眼离去的马车。 “陈掌柜?”掌柜急了,“这……” 陈叔目光沉沉,“出城。” 车内。 温枳坐在边上,瞧了一眼紧握着短刃,神情有些紧张的胡田,“你不必如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如何?我不是萧长陵,还能给你一闷棍。” 听得“萧长陵”这三个字,胡田眉心紧蹙,“萧家都不是好东西,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算是善意的提醒吗?”温枳开口。 胡田深吸一口气,“是。” “那就先谢过你了。”温枳不咸不淡的回应,“萧家的事,我自然会小心,倒不如你说说,究竟发现了什么,才招致这样的横祸?马车往前走,周遭没有耳朵,你可以放心的说。” 胡田还是犹豫,“出了城门再告诉你。” 温枳挑了一下眉头,没有再开口。 从偏门出去,需要一定的关系,好在出示了令牌之后有塞了银子,出城之路倒也不是太难。 马车出了城门,往前行驶了一段路程,其后便停在了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 四下漆黑如墨,唯有车前一盏羸弱的马灯,微微照亮。 “下来吧!”四月说,“都到了这,是不是该放了我家小姐?” 温枳睨了一眼身侧的胡田,“你自由了。” 有了银子,还出了城,可不就是自由吗? “温少东家是真的不怕我杀人灭口啊?”胡田握紧手中的刀子,“这是城外,若我杀了你的话,怕是没人会知道。” 温枳低头一笑。 “你笑什么?我这是实话。”胡田不是没想过,杀了温枳以绝后患。 可是…… “温家有多少人,你知道吗?”温枳淡淡然开口,“杀了我,我爹手底下那么多商行,满天下都是温家的人,这可比朝廷要麻烦得多。何况,你现在手里拿着我温家商行的银票,只要我出事,你这几张银票就花不出去,照样得饿死。” 胡田:“……” 她这是,留了一手? “我是个商人,素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五千两买我的命,那我给了银子,这条命……总得拿回来才算回本。”温枳不紧不慢的说,“下车吧!” 胡田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你先下去。” 温枳往前走,胡田就跟在后面。 “把马解下来。”胡田说。 温枳点头。 四月旋即示意车夫将马车的套环解下来,然后将马匹单独牵了出来。 “马给我。”胡田拿刀指着温枳。 四月裹了裹后槽牙,只能将马缰递给他。 下一刻,温枳却伸手拽过了马缰。 “小姐?”四月骇然。 胡田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你想死吗?”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温枳冷不丁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我这一簪子下去,马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你要试试看,是你的刀子快,还是这四条腿跑得快?” 胡田呼吸一窒。 “小姐?”四月趁机溜到了自家小姐身边,抓起了马车底下备着的棍子,冷然直指胡田,“你敢动刀子,老娘就打断你的胳膊腿。” 胡田:“……” 车夫也不甘示弱,抓起了地上的石块,站在了温枳的身侧。 “李原死之前,将一样东西放在了城隍庙的庙祝那里,那也是咱一块喝酒的弟兄,前不久,他喝醉了酒说起了李原的东西,趁着他喝醉了,我与陆邦就悄悄的去找了,还以为留的银子,谁知道竟是一个木匣子。”胡田环顾四周。 周围,黑漆漆的。 “木匣子里有什么?”温枳追问。 胡田深吸一口气,“好像是萧三公子交给李原保管的,上面挂着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与陆邦商议,先把盒子放回去,等庙祝不,说不定里面是什么金银珠宝,等拿了钱就把盒子放回去。毕竟,庙祝这厮素来固执,万一闹起来……” 闹起来,多没面子? 想着,还是要维持表面的。 “可谁知道,当天夜里,他就喝酒喝死了。”胡田呼吸微促,“不是我们杀的,但……他也不像是真的喝酒喝死的,总之死得很奇怪。在我们料理他身后事的时候,发现那个盒子不见了。” 第401章 所以这个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胡田也不知道。 “自那以后,我与陆邦便发现有人跟着我们,因为怕出事,我们就分开走。后来隔了两三天,也没见着人对我们下手,我们便重新碰面。可当时又惊觉异常,我们便跳下了河,后来就去了我家换了衣裳,我们便商议着离开上京。” 说到这儿,胡田显然已经不似先前这般镇定,彻底慌了神。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纵然胡田没有继续说下去,温枳也能猜到大概,无外乎是陆邦穿上了胡田的衣裳,躲在了胡田的家里,最后被杀丢进了地窖。 只是…… “你不是说,陆邦是替你死的吗?你如何知道,对方是要杀你,而不是两人都杀了?若然是杀你二人,根本不存在替不替的问题,如果只是杀你一人,那对方为何会单纯的因为衣裳,而将陆邦误认为是你?”陆瑾心头满是疑惑。 下一刻,刀子快速掠过,四月慌忙护着温枳闪到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胡田快速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肚,登时扬长而去…… 第414章 人可能死了? 四月护着温枳,一颗心怦怦乱跳,生怕伤着温枳。 “小姐,没事吧?”四月回过神来。 温枳摇头,“我没什么大碍,只是他至今没说清楚,那个木匣子在谁手里?” “木匣子?什么木匣子?”四月不解。 温枳没吭声。 除非,木匣子在他手里,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对方会死盯着他不放?而且关于陆邦的死,温枳的心里也是存疑,虽然死因是一剑毙命,速度快准狠,但肯定还有所波折,绝对不似胡田说的这么简单。 “小姐!”陈叔快速从树梢落下。 温枳回过神来,“人……” “放心,绝对跑不了。”陈叔已经让人跟着,纵然胡田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他抓回来。 温枳颔首,伸手摸了摸后腰位置。 “小姐?”四月担虑。 温枳摇头,“不打紧,只是被抵了一下,可能有点破皮,但没什么大碍,回去擦点膏药便是,胡田他也没敢下死手。” “他幸好没下死手,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他一寸寸剁碎。”陈叔咬牙切齿。 温枳笑出声来,“好了陈叔,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老爷将您交到我手里,我不能大意啊!”陈叔低低的叹息,“小姐若有闪失,我这条老命……” 四月忙制止,“陈叔,小姐没事,您可千万不要说这样晦气的话,大吉大利,百邪不侵!” “对对对,看我这老糊涂的。”陈叔笑了笑,“没事就好,万事大吉。” 然而,还不等他们往回走,不远处已有马蹄声响起。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暗处的护院旋即冲上来,快速将温枳围在中间,生怕来者不善。 “陈掌柜!小姐!”有人跳下马背。 陈叔松了口气,“自己人!” “人可能死了!”护院喘着气开口。 陈叔一怔,温枳当即拨开跟前的人,“谁死了?” “挟持小姐的人。”护院解释。 闻言,温枳心头咯噔一声,几乎是不敢置信的望着身边的陈叔,“怎么会死呢?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本来是在前面拦着,就等着这厮入套,可谁知道,眼见着都要到跟前了,那马忽然跟疯了一样,窜着人朝着边上的悬崖冲过去,连人带马全部栽下。”护院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仍是心有余悸。 那马,怎么就疯了呢? “不可能啊!”四月皱眉,“出来的时候,马都是好好的。” 不可能会疯! 除非,遇见了什么特殊情况? 比如说,受到了刺激,又或者是受了伤…… “走!”温枳抬步就走,“前面领路。” 天色太黑,很多痕迹于夜间都是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楚的,只能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悬崖边上。 连人带马,早已没了踪迹。 “这底下有多深?”温枳追问。 众人摇头,为首的开口,“已经去取绳索了,看能不能爬下去?只是夜里天黑,可能没那么顺利,若是下不去,只能等天亮再说。” 温枳当然也不会拿性命当草芥,火光中探头看了一下悬崖,黑乎乎的,什么都瞧不清楚,自然不知胡田是死是活。 “先找找看。”陈叔道。 温枳点头。 绳索慢慢的放下去,护院小心翼翼的往下爬,漆黑的夜里,单靠火把照明,很难有所动作,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先上来,等天亮再说。 温枳心头砰砰乱跳,若有所思的往身后望去,黑漆漆的林子里,仿佛有一双眼睛,正悄悄的盯着她…… 第415章 猜,她在哪? 夜,很快就过去。 黎明到来的时候,金色的光芒逐渐铺开,一点点的照亮天地间。 “小心点。”陈叔在悬崖边上站着。 护卫小心翼翼的往下爬,这山壁很是陡峭,底下乱石嶙峋,瞧不清楚具体情况,青苔密布,上下颇费力气。 温枳站在安全的地方,瞧着马蹄深陷的痕迹,昨天夜里,胡田就是连人带马,从这里摔下去的。 第402章 “小姐,这底下虽然有密林,可到底是太深了,也不知道究竟是死是活?”四月颇为担心。 温枳方才也看过了,这悬崖虽然不是深不见底的那种,但毕竟太高了点,且边上有乱石凸出,让人瞧着心惊胆战的。 “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温枳心里有些忐忑,时不时的回头去看,这密林深处好似也没什么人,但她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是叶子吗? 还是说…… 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确切的答案,一时间也不敢声张,怕落了最后,是自己疑神疑鬼,反而让大家都跟着不安心。 温枳走上前,往底下又探了探,有点眩晕,赶紧又退了回来,捂着心口,面色微微发白。 “小姐别看了,这件事交给陈叔他们吧!”四月道,“您还是先回城吧!” 陈叔颔首,“小姐先回去,沐浴更衣去去晦气,然后吃点东西睡个觉,这里只管交给我,是死是活,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温枳点头。 她也不敢再在这里待着,不知道城内现在是什么动静? 殷茵找到了吗? 临风楼。 掌柜说,人还没找到。 温枳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脑抽了,光顾着问那个木匣子的事情? 这下完了…… 待沐浴完毕,四月瞧着温枳身后的那个刀口,登时红了眼,“小姐,这伤……” 此前已经结疤,但因着泡了澡的缘故,结痂开裂,这会又开始流了血水,伤口不深,但也不浅,毕竟是尖刃刺进了肌理。 “没事的。”温枳觉得有点疼,但还不至于难以忍受的地步。 胡田没敢下死手,但又想威胁她,所以掐着力道轻戳了一下,只是刃口太尖锐,所以刀尖进去了一点。 “奴婢给你上药。”四月赶紧打开药箱。 止血散、金疮药都是现成的。 绷带一圈圈的缠绕,四月尽量动作放轻,生怕触疼了自家小姐。 “这腰眼见着是粗了一圈。”温枳笑着打趣。 四月蹲在那里,扬起头看她,“这该死的东西,竟还是伤了小姐。” “你可千万不要在陈叔跟前提起,此番说过就得了。”温枳叮嘱,“他年岁大了,不宜太过激动,横竖我也没事,懂吗?” 四月点头,“懂。” 话音刚落,叶子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上的绷带。 那一瞬,叶子的眼神都变了。 “你回来了?”温枳赶紧合上衣衫,冲着四月使了个眼色。 四月忙不迭取了外衣,快速为其更衣。 “如何?”温枳转移话题。 叶子深吸一口气,“人不在馆驿,在公主府。” 闻言,温枳捋领子的动作稍稍一顿,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说什么?” 公主府? 四月也愣住了,“怎么会在公主府呢?” 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宜归公主这会应该被禁足在府中,因着此前的闹腾,想来是有点吃苦头的,可没想到,她竟是抓了殷茵?这是要出气吗? 毕竟这漠北皇子与公主结怨,的是因为在街头与殷茵起了争执,是以公主殿下嫉恨殷茵,倒也是合情合理,但……过于矫情。 是非对错,自在人心。 “公主做了什么?”温枳问。 叶子摇头。 “将消息送到尚书府吧。”温枳说,“这件事,咱管不了。” 不管是公主府,还是尚书府,都不是临风楼能插手的事情,这件事理该尚书自己解决,若是解决不了,那就闹到皇帝跟前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但不会牵扯到临风楼。 “是!”四月颔首。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透着一股尴尬。 “奴婢该死!”叶子行礼。 温枳吓了一跳,“这好端端的忽然来这么一句,怪吓人的。” “没尽到本分,让主子受伤,请主子责罚!”叶子跪地。 温枳忙不迭弯腰去搀她,可叶子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无法撼动,以至于温枳只能无言的蹲下来,低低的叹了口气,“我没事,只是皮外伤,你不必自责,也莫要跟他提及。” 他是指谁,叶子心知肚明。 可是…… “你既唤我一声主子,那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主,听我的。”温枳意味深长的说。 叶子眉心微凝,终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的确,主子就是主子,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起来吧!”温枳搀起她,“我这里没什么规矩,你不必如此拘泥,也不必这般谨慎,既是跟着我,那便与四月一般,大家好好相处,不要太过见外。” 四月笑着,“小姐所言极是。” 人在公主府,可尚书府的人进不去。 一则,没有证据,算是道听途说。只有人说,看到公主府后门停了一辆马车,然后有人被扛了进去,瞧着像个女子…… 二则,那可是公主府,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尤其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这可是天之娇女,纵然是尚书也得先请示公主,才能踏入公主府大门,遑论搜查。 着急的,不只是尚书府。 洛时节在府中徘徊,等着底下人的消息,听说人可能被弄进了公主府,却又进不去的时候,不由的面色都变了。 第403章 “公主尚在禁足,所以尚书大人进不去。”年安叹口气,“大人,这事您也管不了,一则无亲无故的,二则那可是公主。” 连尚书大人都没办法,自家大人又能如何? 总不能,因为这事去找皇帝吧? “走,去看看。”洛时节抬步就走。 到了公主府门外,竟见到了熟悉的人…… 第416章 不简单的老母亲 元亨站在那里,见着洛时节出现在道路的那头,不由的眉心微蹙,转而好似明白了什么,缓步朝着洛时节走了过去。 “洛大人。”朝上打过照面,虽然没说过两句话,算不上熟悉,但见着总得有礼数,免得被人笑话,他们漠北的人都是不知礼的莽夫。 洛时节忙不迭揖礼,“殿下。” “洛大人出现在此,想必是为了……”元亨没有把话说完,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临风楼那会,我也在。” 洛时节面上一紧,显然是有些不自在,旋即再度揖礼,“失礼了。” “人真的在里面吗?”元亨问。 洛时节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公主府,“暂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有人瞧见,隐约觉得那便是殷姑娘,究竟是不是尚未可知。” 若是确切的知晓,人就在公主府,也不至于这么为难。 尚书那边,肯定第一时间上禀帝王。 身为公主不守礼数,不尊圣旨,擅自将臣女掳进了公主府,也不知是要做什么下作之事,实在是有违律法规矩。 “这倒是也不难。”元亨转头看了一眼高修知。 洛时节心头一紧,“莫要乱来,尔等身为漠北使团,岂敢在我大夏的境地,对公主出手?” “那你说怎么办?”元亨极是不悦。 目光落在洛时节的身上,心里隐约有些鄙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纵然入朝为官,关键时候,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自有法子。”洛时节拱手,转身就走。 元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望着洛时节,“这小子瞧着软哒哒的,能作什么?手底下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想要进公主府救人,谈何容易?” “如此说来,不过是个废物?”文君侯双手抱胸,笑得有些嘲讽。 高修知倒不这么认为,“能得帝王恩宠的臣子,必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有时候外表不代表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说是今科状元。”元亨道。 高修知敛眸,“那就有趣多了,想来才高八斗,腹有诗书。” “我瞧着你也是。”文君侯道。 高修知摇摇头,“漠北和大夏终究是有所不同的,得承认自己的不足,才能取长补短。” “不就是知己知彼吗?”文君侯睨了一眼自家皇子,“殿下,现如今怎么办?” 元亨还真是想进去瞧个究竟,但如同洛时节所言,这毕竟是大夏,他身为漠北使团来访,岂能做出这样不懂礼数之事? 若是闹大了,在大夏的地盘上作死,漠北在议和方面肯定会吃亏…… “盯着公主府。”元亨敛眸,指腹摩挲着指关节,“先等等看。” 文君侯一怔,“等这小子?” 元亨沉默不语。 先,等等吧…… 如果真的在里面倒也好说,但如果不在呢? 如果不在,就麻烦了。 洛时节到底有多少本事,元亨倒是真的想看看。 回去的路上,洛母挡在了洛时节的跟前。 “母亲,您怎么来了?”洛时节一怔。 洛母瞧着他,倒也还算平静,“我都听说了,所以来问一问,那位姑娘的失踪,真的跟你有关吗?” “有关也可能没关,但我与殷姑娘……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帮一帮。”洛时节说得很委婉。 洛母点点头,“男儿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既是相识,理该相帮,何况还是个姑娘家,若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是!”洛时节颔首,“母亲先回去,我这就进宫一趟。” 洛母抬眸看他,“那边是公主府。” 她其实一直跟着他呢,瞧着他朝着公主府去了,还跟漠北使团的人说了两句,知儿莫若母,她大概能猜到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母亲?”洛时节一怔。 洛母平静的笑着,上前抚过儿子的鬓发,“那么着急忙慌的作甚?人若是再公主府,自然那是跑不了,若是死在里面,皇帝怕是饶不了这位公主殿下。” “您想说什么?”洛时节不明白,一时间有些愣神。 洛母叹口气,“进宫去求皇上,让皇上派人进公主府?儿啊,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点?那是皇帝的亲生骨肉,你再得宠也只是个外臣,如何能相比呢?” “可……”洛时节皱眉。 洛母如今一身沉色罗裙,不似来时的粗衣麻布,倒是显出了几分气质,“不要太高估自己,免得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是!”洛时节揖礼。 洛母低咳两声。 “母亲?您的咳疾……”洛时节忙不迭上前,搀了她一把。 洛母摆摆手,“这件事,自然有尚书府的人走在前面,你去找尚书大人,莫要直接去找皇上,无名无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闹到了皇上跟前,有碍于殷姑娘的清白。”  “是!”洛时节点头。 第404章 洛母瞧着他,“儿啊,上京不比咱们乡下,有些东西不是靠着一腔热忱,就能得到回报,在这个地方,权力才是第一位,人心倾轧,素来没什么真诚可言,你当小心谨慎,不可再莽撞行事。娘的命,如今也在你手心里捏着呢!” 闻言,洛时节哑然失语。 “别看皇宫富丽堂皇,便当那是好地方,也别以为皇帝真的宠你,新晋的臣子,总归是要多照顾的,但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洛母谆谆教导,“自古无情帝王家,小心驶得万年船。” 洛时节眉心微宁,瞧着母亲这般神色,隐约觉得…… “娘,您对这上京……似乎有点熟?”洛时节有点奇怪,“您以前来过这里吗?听您说起皇宫里的事儿,似乎有所了解?” 洛母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瞧了他一眼,便兀自摇头往前走,“我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什么皇宫,只是读过一些书,听说书先生提起过这些,所以心里对这些地方,没什么好感。” “母亲教训得是,是儿子冲动了。”洛时节想了想,“那我现在去找尚书大人。” 洛母瞧着他,“先道个歉,然后再帮忙,做人总得讲良心。你去忙吧,我逛一逛这上京。” “那您……” 洛母瞧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丫鬟,“在乡下的时候,一个人都这么过了,如今有人伺候,还有什么可担心?你快去!” “是!”洛时节揖礼,“您当心。” 第417章 别怪我不客气 瞧着洛时节离去的背影,洛母缓步往前走,不远处就是临风楼。 “老夫人,要进去吗?”丫鬟问。 洛母站在街对面,轻轻的摇头,“不用了,我站在这里看看就好。” 物是人非,又有什么可看呢? 都变了? 都变了! 温枳刚走出临风楼,没一会便被萧长陵拦下。 这厮今日不在六部衙门,跑这儿作甚? “阿枳,我有话同你说。”萧长陵堵住了她的去路。 街上人多,温枳不想让人瞧见,自己与他在街头拉扯,拐个弯进了边上的巷子。 “我与你的话,还没说清楚吗?”温枳觉得很奇怪,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之前,她说得那么清楚明白,甚至于将脸皮都撕下来了,他是怎么还有脸跑到自己跟前,继续叽叽歪歪的?自己杀人放火,却要让她福祸共担,不答应就死缠烂打,这天底下还有如此道理? “我为之前的冲动与你道歉,你昨夜……没回来。”萧长陵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她,“阿枳,你似乎越发的不愿意回来了,早出晚归,甚至于夜不归宿。你莫要忘了,已经嫁为人妇,理该早些回来的。” 温枳望着他,“你有佳人在侧,有孩儿在怀,有大嫂在后,还能想着我早点回来,倒也是难得。” 萧长陵呼吸一窒,“你这话未免太难听,我与你才是正经夫妻,怎么就……” “打住!”温枳示意他不必多说,“莫要再说夫妻二字,你我这般模样,早已是名存实亡。现如今只是相安无事便罢,至于感情……就不必再说了。你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萧长陵疾步上前,伸手便去抓温枳的胳膊。 下一刻…… “啊……” 凄厉的惨叫,登时响彻整条巷子,连外头的商贩都跟着愣了愣,止不住探头来看。 可惜,瞧不见什么。 万里冲上去,慌张的扶住了萧长陵的胳膊,剧痛让萧长陵面色惨白,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这次是个教训,说话归说话,再敢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叶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你……还不配让我出剑。” 萧长陵浑身颤抖,可见疼痛得厉害。 “是脱臼?”万里心惊。 他是会手脚功夫,可也不敢贸贸然给自家公子诊治,万一接坏了怎么办? “这次是脱臼,下次……我就会掰断你的狗爪子。”叶子白了他们一眼,“还不快滚?” 她压根不给萧长陵,靠近温枳的机会。 “公子,先去医馆吧!”万里忙道。 萧长陵白了一张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温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但凡我有一点头疼脑热,你都紧张至极,为什么现在……” 只是因为大嫂的事? 锦瑟的事? 可谁家妯娌没有撕扯,男儿三妻四妾不也是常事?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不行? “因为不值得。”温枳回答,“以后别来找我了,至于萧家……我什么时候得空就会回去,不得空也就不回去了,若是看不惯,你萧家大可将我扫地出门。” 但她知道,他不会。 萧家,也不会。 目送萧长陵离去的背影,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而冲着叶子竖起大拇指。 “不心疼?”叶子问。 温枳摇头,“你要是能帮我拿到和离书,我就更感激了。” “王八咬人不撒嘴。”叶子敛眸。 皇帝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会动萧家,这就意味着东辑事不能明着出手,其次萧家日渐败落,这些人好不容易挖到温家这座矿山,自然是死也不会放过她…… 蓦地,温枳凝眉,“那是什么?” 叶子旋即伸手,拦住了四月,“看好主子,我来。” 第405章 “嗯!”四月颔首,守在了温枳身侧。 叶子缓步朝着前面的箩筐走去,边上满是烂菜叶和废弃物,老鼠和蟑螂到处蹿,瞧着怪恶心的,但里面隐约有些异样,好像什么东西在动? 须臾,叶子回头…… 第418章 当年,是他救了他 医馆。 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担着,只能是尽快送医馆,其后通知殷家的人。 殷尚书已经入宫去了,来的事殷茵的母亲——尚书夫人薛氏彩莲。 “红英?红英呢?”薛氏急急忙忙的进门,一张脸写满了焦灼,“人呢?大夫?” 温枳行礼,“夫人,在这里。” 薛氏一怔,当即打量了温枳一眼。 身边的丫鬟低声说了几句,她才反应过来,当下上前握住了温枳的手,“多谢温少东家,多谢。” “人还活着,但是……”温枳犹豫了一下。 薛氏当即上前,这一眼看过去,面色又白了几分。 “这姑娘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在那样腌臜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伤口都已经被侵蚀败坏,所以伤势加重。”大夫解释,“现如今伤口被清理干净,但若是继续腐坏,只怕……” 薛氏抖着唇,紧张的询问大夫,“那她什么时候能苏醒?哪怕只是苏醒一会也成。” 闺女丢了,红英重伤…… 唯有红英苏醒,才能知道确切的消息。 “难说。”大夫摇摇头,“伤得太重了,腹部数刀,若不是这姑娘命大,这会早就是一具尸体了,能活着都是个奇迹。腐肉暂时被清除,后续还是要看这姑娘的恢复情况,若是……” 话说到这儿,已经不言自明,无需多说。 “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温枳行礼。 薛氏满脸感激的望着温枳,“多谢。” 出了医馆,温枳回头看了一眼。 谁能想到,居然在垃圾堆里找到了被人重创的红英,当时的红英只剩下一口气,是叶子出手保住了红英这一口气,这才让她有机会撑到医馆得到救治。 至于之后能不能活下去,那就得看红英自己的命数,若是命不该绝的话,应该能撑过这一劫。 “小姐,这里还是让尚书府的人自己解决吧!”四月道,“咱就不担这干系了。” 温枳点头,不敢再逗留。 这样的事情还是少掺合为好…… 不过,也是有好处的。 薛氏与贵妃是亲姐妹,来日必定会在贵妃面前替自己美言两句,对于自己的将来自有裨益,这么一想,倒是极好。 宫里。 消息传开的时候,隋宗风还有些不敢置信,在尚书还没进宫之前,便召见了林不寒。 “属实?”隋宗风问。 林不寒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恕罪,公主现如今正在禁足,所以奴才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总归要问一问才知晓。” “空穴来风,不是没有原因的。”隋宗风素来多疑,只是有些时候想护个短而已,没到那一步,便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现在,似乎生出了意外。 “皇上莫要着急,奴才这就让人去问一问。”林不寒偏头,看向身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旋即行礼,快速退下。 “你说,平安有没有这个胆子?”隋宗风问。 林不寒犹豫了片刻。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隋宗风还不知道,林不寒那点小心思。 听得这话,林不寒止不住笑了笑,躬身上前,“皇上,奴才是觉得……公主殿下可能是被迷了眼,所以才会做出这等异于寻常之事。” “迷了眼?”隋宗风转头看他,“这话还真是有点意思,说说看。” 林不寒笑道,“前些日子,公主殿下在花园里瞧见了新科状元,那眼神都不太一样了,奴才也算是看着公主长起来的,公主的喜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洛爱卿?”隋宗风皱了一下眉。 林不寒点点头,“洛大人乃是新秀,生得玉树临风,儒雅得体,又是那样的才华横溢,是个女子见着都得芳心动。公主殿下虽然见过不少好男儿,可这样清贵无双,温文尔雅的俊俏小郎君,确也不常见。” 天子脚下,有不少好男儿。 但因着含着金汤匙出身,沾染了官宦人家的气儿,多多少少带着功利,洛时节却不然,卑谦有礼,性子平和,看人的眼神皆是澄澈,让人见着耳目一新,倒是欢喜得很。 “你这话说得不错,朕瞧着这少年郎也是极好的。”提到洛时节的时候,隋宗风面上的冷色,渐渐的消散了不少,“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意气风发,哪个不是俊俏无双啊?” 林不寒行礼,“皇上这是,想起了自个?” “可惜,老了。”隋宗风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自嘲般打量了自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回来的一个都没回来,临了临了的,就只剩下了朕一人。” 林不寒敛眸,“奴才会永远陪着皇上。” “当年若不是你拼死护着朕,朕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隋宗风站在窗口位置,若有所思的远眺,目光沉沉,“历历在目,宛若昨日啊!” 林不寒沉默,躬身揖礼。 当年的事,帝王从不轻易提起,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 第406章 想来,是被公主伤了心…… “查清楚,若是人真的在那里……”隋宗风眯了眯眸子,“该怎样就怎样,留她一条命便是。” 顿了顿,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的望着林不寒。 “奴才明白,请皇上放心。”林不寒当然知道,为什么皇帝要保殷茵,漠北使团那边说不定……有用得着这姑娘的地方。 用一个女子,换一个太平,这买卖很划算! 当然,如果真的是和亲,用一个臣女来换皇室贵胄之女,亦是值得! 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来,扑通跪在皇帝跟前行礼,“皇上,殷尚书和洛大人在御书房外求见。” 闻言,隋宗风与林不寒对视一眼,“你先下去吧!” “奴才遵旨!”林不寒行礼,毕恭毕敬的退下。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跟洛时节打了个照面,止不住唇角轻勾。 年轻真好…… 第419章 你像一位故人 对于林不寒,洛时节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位大名鼎鼎的东辑事督主,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是乍一眼,很容易被他蒙骗。 身形颀长而容貌清隽,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因着身份特殊的缘故,常年的保养修容之下,整个人倒是生出了几分佛性,周身萦绕着淡然之气。 当然,这只是假象。 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如,嗜杀。 对于这样的人,洛时节是不敢轻易得罪的,他是个读书人,但不是迂腐的读书人,自小母亲教导的东西便与旁人不同,是以他还没到那种为了风骨便不要性命,不懂得审时度势的程度。 殷尚书救女心切,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往内走。 洛时节冲着林不寒揖礼,紧跟在殷尚书身后,进了御书房。 如今,救人要紧。 林不寒往外走,祝桓在拐角处等着。 睨一眼他垂落的胳膊,林不寒目色微冷,技不如人的下场,自然是活该的,怪不得别人,“公主府那边什么动静?” “人还活着。”祝桓回答。 这是废话。 林不寒当然知道,隋平安不敢杀人,哦不,是不敢杀殷茵。 臣女不同于民女,更不是丫鬟,这可是尚书府的嫡女,算是上京贵女,若是真当出事,是要出大乱子的,到时候闹起来,帝王未必会护她。 已经被罚了禁足,再来一下…… “在哪?”林不寒问。 祝桓低声应着,“地牢。” 听得这话,林不寒伸手。 身后的太监当即上前,毕恭毕敬的将佛珠递上。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缓步朝前走去,“皇家也是要颜面的,有些事情虽然错了,但不能认错,明白本督的意思吗?” 已然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祝桓行礼。 林不寒顿住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少年人的这股子心性,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有些东西,还是得学一学。 对于殷尚书和洛时节的前来,隋宗风一眼就看明白了。 不过,他这厢还是有些奇怪的,若是殷家也就罢了,这毕竟是至亲骨肉是女儿,为了救女儿所以进宫,这是无可厚非的。 但,洛时节…… “此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隋宗风端坐在上,冷飕飕的剜了二人一眼,“若然属实,朕定然会给殷家一个交代,但若是诬告,那朕可就不客气了。公主也是朕的掌上明珠,岂能容许你二人攀诬?” 殷尚书磕头,“谢皇上隆恩。” “你先回去,洛爱卿留下。”隋宗风手一挥,殷尚书便退出了御书房。 洛时节则留了下来,毕恭毕敬的伏跪在地。 “洛时节。”隋宗风叹口气,“知道朕为何要将你留下来吗?” 洛时节想了想,很是诚实的点头,“知道。” “你且说说看,是为何?”隋宗风端起杯盏浅呷。 洛时节仍是跪在那里,微微直起身来,“臣知道,臣多管闲事,臣……臣不该跟着殷大人闹到皇上跟前,事关殷姑娘,若是臣贸贸然参与进来,定然会影响殷姑娘的名节,也会牵连到臣自身。” “既然你都清楚,为何还要掺合呢?”隋宗风很是不悦,“是仗着朕对你的宠爱,肆无忌惮?” 洛时节慌忙磕头,“臣不敢,请皇上明鉴。” “不敢?”隋宗风表情还是淡淡然,但是语气已经足够冰凉,“依朕来看,你哪儿有什么不敢?分明是恃宠而骄。” 洛时节伏跪在地,“臣该死,请皇上恕罪。” “洛时节,朕可以给你个机会,若是让你重新选择,你会选择进宫参朕的公主一本,还是选择……明哲保身?”隋宗风幽幽启唇,“若平安不是公主,殷姑娘也不是殷尚书的女儿,这二人与你素不相识,你还会坚持己见吗?” 洛时节没有抬头,“臣以为,既为臣子,自当做好臣子的本分,为君分忧,为民做主。不管是殷姑娘还是公主,只要有违律法规矩,就该受到惩治。” 四下安静得出奇,洛时节始终伏跪着,静静等着帝王的惩处。 好半晌,隋宗风才开口道,“起来吧!” “谢皇上!”洛时节叩谢皇恩。 第407章 隋宗风瞧着站在跟前的少年郎,“你这番话,让朕想起了一个故人。” “便是皇上与臣提起过的故人?”洛时节一怔。 隋宗风瞧着他,须臾将目光挪开,“是,也不是。” 洛时节:“??” 这话好生奇怪。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呢? 抑或不是? “是其身边的随行,亦师亦友,左膀右臂。”隋宗风仿佛想起了什么,唇角在笑,眼底却含着泪光,“性子几乎一致,默契更是极好,有这二人在的地方,几乎是所向披靡。” 洛时节眉心微蹙,“那这二人现在何处?” 隋宗风沉默。 至此,洛时节心领神会,毕恭毕敬的行礼,没有再追问。 “朕瞧你这面容与其颇为相似,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好似出现了幻觉。”说到这儿,隋宗风低头苦笑,顺道将面上那些异于寻常的表情,悉数敛了去。 有些事情不可为外人道也,可若是一直压在心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是会疯的…… “能成为皇上念故人的镜子,臣倍感荣幸。”洛时节行礼,“只是皇上,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隋宗风转头看他,“恕你无罪。” “人应该往前看。”洛时节低声开口,“我娘说过,莫回头,回头已无路,不如坦然往前走,接受最真实的自己。”  隋宗风陡然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你娘……” “臣失言了。”洛时节急忙行礼。 隋宗风摇摇头,“洛爱卿才华横溢,想必也离不开父母的教导,来日若有机会,是该好好见一见。” 洛时节愣了一下,如此殊荣,岂敢承受? 只是因为他像帝王的那位故人,所以帝王如此厚待? 那这位故人,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出了御书房,洛时节都没想明白,这宫里来回走动,也没听人嚼舌根。 外人都说,自己跟母亲最是相似。 洛时节不是傻子,傻子也读不好这么多书,不可能考中状元,何况母亲自小教导,他对于有些事情,领悟得比旁人更加深刻。 相似? 相似…… 第420章 板子打得,很疼吧? 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也许只是错觉,也许…… 洛时节平安出宫,殷尚书倒是眼前一亮,虽然女儿丢了,心里焦急得厉害,但瞧着眼前的洛时节,他好似又明白了什么? 公主府那边,东辑事定会出手。 事实,诚然如此。 殷茵倒是没吃什么大亏,但也不好过,被关在地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四下都是黑漆漆的,哪怕已经适应了这黑暗,仍是心里惊惧。 一个人独处黑暗之中,长久未见光明,心里的慌乱是无法形容的,你不知周遭是什么境况,不知是何年何月,不知外头晴好,那样的惊恐简直能将人心吞没。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甚至于没有人与她说话,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漆黑一片,偶尔有蟑螂和老鼠从脚背上爬过去,惊得她失声痛哭。 又饥又渴,又加上慌乱,殷茵晕过去两次,但都因为地牢阴寒而被冻醒,这会似乎有些忽冷忽热,脑子都变得不那么清楚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殷茵无力的喊着。 依旧没人理她,将她丢在黑暗中自生自灭。 “放我出去……”她流着泪,拼命的拍打着木栅栏。 下一刻,老鼠“吱”的一声从她身上窜过去,吓得她失声尖叫,登时全身蜷缩成团,颤抖得不成样子,可没有人能救她,连个吱声的人都没有。 她哭着喊着,换来的只是黑暗中回荡的、自己的哭喊声,一阵阵,一遍遍的,格外刺耳…… 外头。 容九喑此刻就站在隋平安的书房里,随手翻阅着手中的书册,有些甚至于崭新得厉害,充其量只是摆摆样子而已。 “容九喑?”隋平安眉心陡蹙,“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不是有人告诉她,东辑事的人来了,她怎么会硬撑着爬起来,来到书房? 瞧着侧躺在软榻上,被人抬着走的隋平安,容九喑放下手中书册,不温不火的冲着隋平安行礼,“公主千岁千千岁。” “回答问题,你……”隋平安面色惨白,稍稍动弹便疼得厉害。 “公主殿下似乎病了?”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要不然,去请个太医?” 隋平安磨着后槽牙,“你闭嘴,滚出去。” 请太医? 那还瞒得住吗? 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易容出门,抗旨不遵,还被知府衙门的人打了一顿板子,至今下不了床榻?皇家丢不起这个人,母后丢不起这个脸,她隋平安也不敢丢这个脑袋! 抗旨不遵,是要丢命的…… “出去也没问题,还请公主把人交给咱。”容九喑站在那里,不温不火的勾起唇角,“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公主殿下,您玩也玩过了,烂摊子得收起来。” 隋平安的面色旋即变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你说什么?” “尚书大人已经告到了皇上跟前,咱今日出现在这里,难道还不够说明,皇上的意思吗?”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放人吧,公主千岁!” 第408章 隋平安紧了紧袖中手,“本公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容九喑一步一顿,朝着软榻走来。 惊得底下的奴才,一个个都四散开来,谁也没敢站在原地。 “公主……”容九喑弯腰凝视着她,目色如刃,刀刀见血,“板子打得……很疼吧?” 隋平安身子一颤,登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第421章 送到她这里 疼是真的疼,丢人也是真的丢人,而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应付眼前的容九喑。 “你可真是林不寒最忠心的狗。”隋平安几近咬牙切齿。 容九喑抬手,左右的奴才快速退后,谁也不敢再轻易靠近,留下隋平安一人独自面对容九喑,明明是公主府,却无一人敢真心护着她。 纵然是最贴心的奴婢月蝶,此番也只敢站在台阶上,动弹不得。 为什么? 因为一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稍有不慎,便是血溅当场。 试问,敢动吗? “咱是不是狗都无所谓,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容九喑瞧着她,疼到惨白的容脸,徐徐直起身来,“公主可要想清楚了,出了这道门,可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这话一出,隋平安吃痛的撑起了身子,无力的仰头看他,“你、你……” “要不然,咱可以请皇后娘娘来公主府一趟,想必娘娘也想知道,公主殿下是怎么受的伤?”容九喑负手而立,目色清冷的低眉看她。 隋平安撑不住,无力的伏在了软榻上,“你们擅闯公主府……” “别说是公主府,只要上面一声令下,这大夏境内就没有咱东辑事进不去的地方。”容九喑已然有些不耐烦,“人在哪……咱也知道,只是请公主殿下自己说。” 羽睫轻颤,隋平安呼吸微蹙,“你们……” “咱数三声,殿下可要想清楚了。”容九喑缓步朝着台阶下走去,“三,二……” 隋平安狠狠闭了闭眼,“在地牢。” “殿下早点开口,不就可以好好养伤,好生歇息了吗?”容九喑勾唇低哼,压根不屑回头看她,兀自朝着外头走去。 崔堂紧随其后,不作逗留。 “公主?”月蝶得了自由,慌忙扑跪在软榻边上。 隋平安咬牙切齿,“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不是说那丫鬟已经被解决了吗?为什么还有人知晓?” 这个问题月蝶答不出来,她身上还有伤,只不过皮糙肉厚的,不似隋平安这么娇嫩,是以躺一躺也就爬起来伺候了。 当时人不在场,谁知道底下的奴才是如何办事的? 如今,事已成定局。 “你马上去看看,快!”隋平安这副样子,自然是没办法挪动,但她又不放心其他人,更不放心东辑事的人,“他们没安好心,不可大意。” 丞相府与东辑事,素来不好相与,双方势同水火,纵然骑虎难下,也得将这损伤减到最低…… “是!”月蝶撑着身子,赶紧去看个究竟。 可东辑事办差,纵然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又能如何? 瞧不见,就是瞧不见。 月蝶只瞧见有人进了地牢,然后一个麻袋被人扛在了肩头,眨个眼便不见了踪影,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那麻袋里装的,十有八九便是殷家姑娘? “谁把人带来的?”容九喑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子,“送去刑狱大牢。” 崔堂行礼,“是!” 这些人的命,留不得了! “望公主殿下记住这个教训。”容九喑横了月蝶一眼,“下一次,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收场了。” 月蝶:“……” 哪儿还敢有下一次?! 公主府内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被东辑事带走了,所有人都紧闭嘴巴,权当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敢往东辑事的刀口上撞。 昭宁宫。 贵妃薛氏的脸,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眸中掩不住的愤怒,但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是转头望前来诊治的太医,满是焦灼的低声问,“如何?” “贵妃娘娘莫要着急。”太医忙不迭行礼回答,“殷姑娘没什么外伤,只是受了惊吓,风湿侵体,以至于高热惊厥,所幸送来得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听得这话,薛氏就更着急了,“什么叫暂时没有?也就是说,她还是有性命之忧?” “贵妃娘娘恕罪。”太医俯首,“臣的意思是,殷姑娘如今起了高热,得先将这高热降下去,才可知晓接下来的状况。” 薛氏沉默,瞧着躺在床榻上的殷茵,沉沉的叹了口气。 自被救回来之后,殷茵便止不住冒冷汗,嘴里一直絮絮叨叨喊着,这般心里阴影,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且这副身子骨如此折腾,没个十天半月,怕也养不回来。 唯一庆幸的是,落在某些人的手里……还能活着回来! 外头一声皇帝驾到,薛贵妃旋即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宗风旋即上前,“起来,不需多礼。” “臣妾……”薛贵妃泪眼朦胧,哽咽得不成样子。 瞧着她这般模样,隋宗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兹事体大,漠北使团在京,有些东西……你也该明白。” 第409章 宫里都是人精,皇帝这话一出来,薛贵妃便明白了其中意思,再大的委屈也得往下咽,且不能当场发作,哪怕今日殷茵死在这里,也不能跟皇后那边沾上半点关系。 “臣妾明白,只是、只是替这孩子感到难受,这般委屈……”薛贵妃拭泪。 隋宗风点头,“朕知道,但有些事情你也该明白,诸事并非可顺遂无忧,就当是她的劫难,该怎么跟尚书府那边说,爱妃应该很清楚吧?” “臣妾愿意为皇上分忧解劳。”薛贵妃行礼。 隋宗风轻轻的抱了抱她,“到底是你懂事,没叫朕失望。” “可是皇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薛贵妃到底是不甘心的,“殷茵现在高热不退,太医说……说有性命之忧,若是熬不过去的话,那就、就……” 说到这儿,薛贵妃泪如雨下,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心疼自然是心疼,但是现如今也是个机会,若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岂非要错失良机? 权力还是亲情,总归要有所取舍的。 “朕知道。”隋宗风睨了一眼殿门,“朕会让太医好生诊治,不计一切救活她,至于其他……朕也会予以惩罚,但不似明面上如此,不能让漠北使团的人看了笑话。” 薛贵妃虽堵着一口气,但面上却表现出识大体之态,“臣妾明白,绝对不会声张,只会好好照顾殷茵,免教皇上费心。” 第422章 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从昭宁宫出来,隋宗风去了一趟长乐宫。 在宫里人眼里,帝后虽然没有那么恩爱,但这些年也算是相处和睦,尤其是公主得宠,外头更有议论,说是皇帝有心要立五皇子隋怀安为太子。 帝后嫡子,五皇子若为太子,倒也是名正言顺。只是丞相大权在握,若是立了五皇子为太子,难免会外戚专权,终究也是祸患…… 听得皇帝来了,皇后长孙氏旋即出迎。 谁知下一刻,隋宗风已经踏入了殿门。 一进门,便让底下的奴才都退了下去,有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感觉。 纵然知晓帝王凉薄,但长孙氏这一时半会的,也没完全反应过来,毕竟她与皇帝虽然没那么恩爱,可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今儿这是…… 怎么了? 蓦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慌忙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能活个百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隋宗风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长孙氏有今时今日,是什么缘故,还需要朕再多说什么吗?” 长孙氏慌忙磕头,“臣妾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恕罪?皇后何罪之有?”隋宗风冷笑两声,“错的只能是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怎么敢跟长孙家叫板?怎么敢跟皇后对着干?” 长孙氏伏跪在第,“皇上恕罪,纵然那臣妾真的做错了什么,也请皇上把话说清楚,臣妾久居深宫,与皇上夫妻多年,到底秉性如何,皇上应该最清楚的。” “是吗?”隋宗风单胳膊搭在了桌案一角,目光森冷的盯着她,“皇后秉性如何,朕不想知道,朕只知道,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当母仪天下,当教养子嗣,谨言慎行。看看你的好公主、你的好女儿,到底都干什么好事?” 听得这话,长孙氏隐约可以明白,他到底是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臣妾惶恐,不知皇上所言为何?”这个时候,长孙氏只能装傻充愣,岂敢说自己知道。 可隋宗风是谁? 虽然这些年心中无国事,一心求鬼神,但该明白的该知道的,东辑事……事无巨细都会向他汇报,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信任林不寒的另一个原因。 “好一个不知。”隋宗风起身,瞧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皇后,“你身为皇后,纵子行凶,该当何罪?” 纵子行凶? 长孙氏骇然抬眸,“皇上的意思是,五皇子他……” “是平安。”隋宗风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长孙氏哑然失语。 “别告诉朕,你不知道她的脾性。这孩子是你一手教养,她有今时今日的模样,你应是心里很清楚。”隋宗风几乎是没给长孙氏任何的解释机会,“她今日敢擅掳臣女,明日就敢擅杀臣子。” 长孙氏慌忙磕头,“皇上,平安虽然性子骄纵,却也不是无事生非、心狠手辣之人,断然不敢造次,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皇上,您平日里是最宠爱的平安的,她如何行事,您心里应该清楚的。” 隋宗风没有吭声。 “臣妾知道,皇上心里有个疤。”长孙氏低低的开口。 下一刻,隋宗风目色陡沉,杀气腾然而起,他冷不丁蹲下来,捏住了长孙氏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抬眸看他。 一个眸色狠戾,一个却忽然平静下来。 四目相对,仿佛隔山望海。 明明是最亲近的夫妻,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让人无法亲近。 “你怎么敢提?”隋宗风用力。 长孙氏吃痛,眉心紧皱而起,“皇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得往前看,不是吗?平安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们的女儿,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臣妾也不是。” 仿佛忽然间,梦里的气泡被人生生戳破,一下子成了泡影。 第410章 那种滋味,仿佛掏心挖肺,如同千刀万剐…… “呵,好,好得很!”隋宗风骤然拂开她。 长孙氏登时身形不稳,狠狠摔在地上,“皇上?” “你为什么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心里很清楚吧?”隋宗风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长孙氏为什么能有今天,你也心知肚明。可笑的是,你们都沾了旁人的光,却打心里想要忘却,这份荣宠是怎么来的?忘恩负义这四个字,倒是教你玩得明明白白!” 长孙氏面色瞬白,“臣妾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隋宗风拂袖而去,“传朕令,皇后长孙氏违逆圣意,出言不逊,即日起禁足长乐宫,无召不得外出。” 长孙氏僵在原地,“皇上?” 帝王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一次好似真的龙颜大怒。 听闻这个消息,贵妃薛氏算是松了口气,母女两个一起禁足,倒也是全了一场母女缘分,相较起殷茵所吃的苦头来说,这惩罚着实有些太轻了。 但,有总比没有好。 如帝王所言,漠北使团还是在上京,有些事情的确不能大刀阔斧的去做,皇帝去长乐宫发了一通脾气,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看的。 禁足是宫里最轻的惩罚,尤其是对于皇后长孙氏。 背后长孙家的这棵大树未曾动摇分毫,何谈惩罚? “可通知尚书府的人了?”薛贵妃问。 底下人行礼,“是!” 估计这会,已经快要入宫了。 诚然。 尚书夫人薛氏,已经在进宫的路上,火急火燎,心急如焚…… 关于这件事,薛尚书和洛时节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但二人都不适合进宫,人在后宫之中,外臣不便进入,只能让尚书夫人薛氏先进去看看情况,到时候回来再详说。 人明明在公主府,忽然间出现在宫里,这里面必然有点名堂? 关上门。 洛母瞧了一眼心思沉沉的儿子,将手中的绣活搁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漠北使团在京,皇帝难道要让使臣知晓,帝后不睦,公主不教吗?” 第423章 贵妃立了一功 洛时节瞧着自己的母亲,眉心微凝,默默的陷入了沉思。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洛母自我打量,“可是哪里不妥?” 洛时节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母亲所言,甚是有理。” “你这孩子……”洛母看破不说破,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真的喜欢那位姑娘?” 洛时节不吭声。 “若是真的喜欢,若是两情相悦,那就坚持住。”洛母垂着眼帘,瞧着手中的绣活,“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去后悔。一生之中,有些遗憾这辈子都补不全,所以……无悔才好。” 洛时节皱了皱眉头,“母亲这话说得,好像……好像经历过?是因为爹吗?” “说你呢!”洛母白了他一眼,“无端端的,不要扯到你那个没良心的爹身上,丢下我们娘两不管,让咱吃尽了苦头,真是该死!” 洛时节无奈的笑了笑,“娘?” “好了好了,终究是你爹,左不过我养你这么大,骂他两句难道不是活该?”洛母继续绣着纹饰,“皇帝器重你,那是好事,但不要得意忘形。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四方城里的人一旦翻脸,便会六亲不认。” 洛时节:“??” 娘好似,知道点什么? 不过,这件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只是洛时节还是没想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带走殷姑娘? 只是因为在街头,因着殷姑娘所以与漠北使团起了冲突,受帝王禁足之罚,所以记恨着殷姑娘,这才有了如此一遭? 可是…… 不对,还是有点不对。 洛时节一时间没想明白,到底哪儿不对呢? 殷夫人进了宫的消息,陈叔是第一时间得到的,当下告知了温枳。 彼时,温枳正在胭脂楼里盘算着,这些日子的收益,明账上亏空,暗账上倒是盈利了不少,上次萧姿将胭脂往外一送,不少上京贵女都颇为欢喜。 这段时间,倒是不少人来定制,由此定制自己的喜欢的香料,喜欢的颜色,乃至于喜欢的盒子模样,印式纹路…… 独一无二,仅此一份。 “进宫了?”温枳放下手中的笔杆子,“皇后宫里是不太可能的。” 宫里有个薛贵妃,贵妃和皇后明面上相安无事,实则明争暗斗,所以殷茵若是在宫里,肯定不会在皇后这里,应该是在贵妃身边。 “贵妃宫里?”陈叔眉心微凝。 温枳若有所思,“怎么会在贵妃身边呢?” “会不会是被贵妃接进宫?”四月不解的开口。 温枳偏头看向一旁的叶子,“你觉得呢?” “不知。”叶子回答得言简意赅。 温枳瞧着她,转而低笑着收回视线,“如果是被接进宫的,肯定第一时间告知了家里,何况这一天一夜的,傻子都该明白,人失踪了……家里会着急。贵妃在宫里伺候,想来是个能察言观色,小心谨慎之人,怎么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所以,人肯定不是被接进去的。 “小姐的意思是……”陈叔狐疑。 温枳拨弄着算盘,“还有什么可说的?欲盖弥彰,却也无人敢揭这底儿。” 第411章 叶子垂眸,不语。 不管真相如何,言多必失,少说就对了。 “交给贵妃,再由贵妃出面安抚尚书府,这是最好不过的平息之法。”温枳淡淡然的解释,“人肯定是在公主府,但……皇上不想让殷姑娘出现在公主府,那就转个手,安然送回去。” 陈叔赞同的点头,“这么一来的话……” “贵妃立了一功。”温枳笑了笑。 皇商之事,应该就更好办了…… 第424章 他不见了 听说殷茵是在宫里找到的,殷夫人这会已经入了宫,元亨是一百个一千个不相信,“怎么可能会在贵妃宫里?但凡是知晓,绝对不会这般兴师动众的去找人。” “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至少人还活着,且还活得好好的,殿下就该放心了。”高修知淡淡然笑着,“这大夏之事,亦是轮不到咱们这些外族插手,殿下瞧着便是。” 看看就好,别的什么都不应做。 “好好的?你确定是好好的?”元亨不是不相信高修知,他只是不相信隋平安。 在长街之上,这位骄傲的公主殿下,都敢举起长鞭,对付街头无辜的老百姓,是以这样的品行,如何能让人相信,她能轻易的放过殷茵呢? 有仇必报,才是隋平安的性子…… “至少,没死。”高修知回答。 是不是好好的,谁也不敢打包票,何况这宫里还有太医呢! 有太医在,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换言之,若是人真的死了,那么这事就不是轻而易举,便能揭过去了,公主杀臣女,这是要出大乱子的,一道倒霉的应该还有当朝皇后。 “听说皇后因为触怒皇帝,已经被大夏的皇帝陛下给禁足了。”文君侯开口。 这话一出,高修知便笑了,“原来如此。” “什么意思?”文君侯不解。 高修知笑而不语。 这毕竟是大夏,隔墙有耳,慎言慎言! “好了,这件事算是就此了结,接下来还是要将重心放在和谈之上。咱们是奉命而来,不能让漠北的将士和百姓失望,两国之争太过长久,百姓苦不堪言,也该休养生息了。”元亨幽然轻叹。 事已至此,不可专注于儿女情长,当以大局为重。 若天下在手,遑论女子。 “是!” “是!” 和谈之事不可拖延太久,终究还是要有个定论,元亨暂时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 如同温枳,这会只想知道,悬崖下的胡田到底是死是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现在的问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咱的人到了底下,将周遭都搜了一遍,除了瞧见马匹的尸体,没有发现其他。”陈叔汇报,“地上的血迹,不知是马匹留下的,还是人留下的?” 温枳凝眉,“没见着尸体?这就奇怪了,马匹的尸体都还在,人的尸体为何不在了?” “除非,没死。”四月道。 温枳沉默,陈叔不太相信。 “那么高的地方,马都摔死了,人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没见着尸体,未必还活着,说不定尸体被什么野兽叼走了。”陈叔兀自琢磨着,“底下倒是有些动物的脚印,但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动物?” 当然,不可能是蛇虫鼠蚁那种小东西,看脚印……应该是豺狼虎豹之类的。 太大的不太可能,因为此处靠近上京,若是有大型的猛兽,府衙那边一定会派人来擒杀,免得危害一方百姓,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可能是黑瞎子?”四月道。 陈叔不说话,没见着什么东西,只是单纯的猜测而已,谁知道是什么? “陈叔是怀疑,还有人掺合其中?可当时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按理说也不会有人提前准备,何况还是在悬崖底下。”温枳合上账册,徐徐站起身来,“不太可能被人救走,除非是巧合。” 可当时这大晚上的,上哪儿找巧合? 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大半夜的在悬崖底下溜达? 显然,不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人去哪了?诈尸了? 温枳转头看着叶子,东辑事……是否知情呢?可她一直跟着自己,似乎也没机会去打探消息,甚至于应该也没有时间去通风报信。 “这样吧,既找不到人有找不到尸体,就去报高捕头吧!”温枳吩咐,“如此一来,府衙既欠了我一个人情,又能让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不至于纠纠缠缠的惹人心烦。” 陈叔颔首,“好,我这就让人去报官。” “这下子倒好,金盛生死难料,胡田生死不明,线索算是全断了。”四月叹口气,“够知府衙门那边,忙好一阵了。” 温枳拢了拢账册,刘元上前收起。 “小姐,那万寿图……”刘元犹豫了一下,低声询问,“还照送不误?” 温枳敛眸,“只要不是以萧家的名义去送,便没什么大问题,难得有机会给尚书大人送礼,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 “是!”刘元躬身,“我明白了。” 礼还是要送的,只是得看以谁的名义去送?萧长陵为了这一份万寿图,可是舍弃了丁舒真一回,如此这般美意,岂能辜负! 知府衙门得了消息之后,高旭便领着人去了一趟城外。 第412章 然,温家的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胡田,高旭自然也不可能找到,底下只有马匹的尸体,且这附近一带也没有人居住,不可能被人救走。 地上没有人的脚印,也没有车辙痕迹,唯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动物脚印,若是被动物叼走,多少得有拖拽的痕迹才是。 没有,都没有…… 如此这般,便是在府衙当差多年的高旭,也是犯了难。 这不就是…… 凭空消失了吗? 高旭站在悬崖底下往上面看,策马从那边的山涧绕过来,费了不少时间,这会天色都不早了,但他们绕着这周围走了一遭,四下没有别的路,也就是说,除了这条路之外,没有路能抵达悬崖底下。 除非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他不要命的从上面跳下来…… 可能吗? 可能会死! “头,怎么办?”底下人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高旭叹口气,“时辰不早了,撤吧!” 这一次回去,可得好好的问一问那位……萧二公子! 此时此刻,萧二公子正忙着呢! 第425章 温枳不能生 丁舒真是来送饭的,因着漠北使团在京的缘故,上头那几位大人如今都忙着应付使团那边,对于公务着实有些懈怠,是以都留了下来。 “知道你忙,所以特意来给你送饭,你的肠胃素来不太好,怕你在这里吃不惯。”丁舒真轻纱遮面,将食盒里的饭菜悉数呈在了桌案上,“都是我亲手做的,也都是你爱吃的。” 萧长陵这些日子大伤小伤不断,面色苍白得厉害,说话的时候也是有些气虚,瞧着眼前温柔至极的丁舒真,再想起了之前的温枳,一口气堵在胸腔里,憋闷至极。 “若她有你这般温和,该有多好?”萧长陵低低的叹息。 胳膊处的脱臼,仿佛又在隐隐作痛,哪怕大夫诊治妥当,还是觉得那样难受,像是留了病根一般,只要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便是说不上来的心里堵得慌。 丁舒真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面上的轻纱。轻纱还在,可这道疤却好似留在了她的心里,无时无刻的……害怕被人瞧见,轻纱下的丑陋容脸。 瞧着眼前神容憔悴,但依旧斯文儒雅的萧长陵,丁舒真眼角微红,有些东西曾是心中所想,可后来被生活所迫,一度失之交臂。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却又好似隔山望海,遥不可及…… “弟妹最近是有些暴躁。”丁舒真将筷子递给他,转而给他倒了杯水,“也都怪我,惹出了这样的麻烦,让弟妹厌恶……” 萧长陵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出身之事,谁也无法挑选,如同她出身商贾一般,怎么能怪你呢?” “弟妹出身商贾,却也是富贵人家,自小便享尽荣华富贵,不像我……”丁舒真垂着眼帘,瞧着好生凄楚可怜,“自小爹娘便不重视,素来也只是养着,倒是羡慕极了弟妹。” 萧长陵瞧了她一眼,“丁家虽然不是大门大户,但到底也算是官宦人家,自然与她不相同,何必妄自菲薄?她娇生惯养,自然也没有这般温和,尤其是现在,如同生了芒刺一般,让人无法靠近。” 听得这话,边上的万里止不住凝眉。 少夫人为何生了芒刺,公子心里不清楚吗?且看着跟前的大少夫人,这一言一行的,很多意思……公子听不懂吗? 至少,万里是听懂了。 “弟妹因为我,与二郎你生了嫌隙,这件事终归是要解决的,等哪日弟妹得空,我且与她解释,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问心无愧。”丁舒真哽咽,“要打要骂,都随她,只要能消气,能与二郎你重归于好,我怎样都没关系。” 萧长陵似乎有些烦躁,“胡闹,你是大嫂,她理该尊重你,岂能又打又骂的?此事我自然会与她解释,若是不信便随她去吧!母亲和姿儿说得对,我便是太惯着她了,以至于无法无天,忘了自己嫁为人妇的事实。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只要还是萧家的儿媳妇,是他萧长陵的夫人,就得守萧家的规矩…… “二郎莫要这么说。”丁舒真轻叹一口气,“等着弟妹有了孩子,心性便也稳当了,如此便不会再这般强势,自然那会乖顺听话。” 这话好似提醒了萧长陵,是了,问题似乎就出在这里。 孩子?! 孩子! 如果温枳有了孩子,那温临风这边肯定会松口,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加上隔代亲,温临风肯定会对他寄以重望,到时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思及此处,萧长陵好似想明白了,当下扬起了唇角,“大嫂说得是,到底是少了个羁绊,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等着有了孩子,一切都好说。” “是啊,妇人只有诞育了子嗣,这颗心才会安定下来,向着自己的夫君,否则与在母家有什么区别?”丁舒真继续说着,“你跟弟妹成婚也不少时日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锦瑟都有了动静,偏生得温枳一点都没响,实在是奇怪。 除非…… “莫不是弟妹身子……”丁舒真脱口而出。 萧长陵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大嫂这话,可莫要随便说,阿枳身子康健,定然不会如此。” 话是这么说的,可心里却未必这么想。 “是是是,是我多嘴了。”丁舒真忙不迭摇头,“弟妹还年轻,纵然有点小病小痛什么的,只要瞧一瞧大夫,定然也会痊愈。此前不是一直病怏怏的,身子不爽吗?这不……亦是好好的。” 第413章 萧长陵这会觉得,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刚刚嫁过来的时候,温枳的确是病怏怏的,瞧着好像去了半条命一般,后来才逐渐好转,只是……会不会有所影响呢? “大嫂莫要说了。”萧长陵叹口气,“我会让大夫给她看看。” 没有孩子,绝对不是萧长陵自己的问题,毕竟锦瑟都有了身孕,自己怎么可能有毛病?真的有什么,也是出在温枳身上。 难道温枳,真的有隐疾? 这厢还没回过神来,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万里旋即出门,下一刻又面色铁青的回来,“公子,府衙的人来了。” “萧二公子。”高旭踏入房门,“失礼了。” 萧长陵当即放下筷子,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高旭,“高捕头?上次的事情,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高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三番四次的来找我,莫不是以为我杀了人?我告诉你,金盛与胡田之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再胡搅蛮缠……” “萧二公子别激动!”还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高旭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此番前来,不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而是为了这一次的事。” 丁舒真皱眉,陡然转头望着萧长陵,一颗心砰砰乱跳。 希望又要破灭了吗? 眸中焦灼,显而易见。 “这一次的事情?”萧长陵心头砰砰乱跳,下意识的看向万里。 怎么回事? 万里也是紧张,做这样的事情,他何尝不是第一回?之前就劝了公子,可公子非要弄死金盛,眼下衙门的人找上门,自己一个当奴才的,又能做什么? “城外。”高旭不温不火的吐出两个字,“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萧长陵面色瞬白,“我、我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城里城外?” “走一趟吧!” 第426章 撕她脸 高旭是知府衙门的人,带着知府衙门的令,虽说是来“请”人,但这请多少有点别样的意味,让人瞧着不太对劲。 丁舒真站在门口,瞧着萧长陵被带走的背影,整个人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丁舒真猛地眼前一亮,旋即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胭脂楼。 丁舒真一下子冲了进来,倒是把伙计给吓了一跳,好在门口这几个伙计都是认识的,毕竟萧长陵安置了几个人在这里,自家的大少夫人,岂会不认识? “弟妹,弟妹!”丁舒真叫得很是亲热,“弟妹!” 温枳正在库房里,听得这声音,身上的汗毛登时立了起来。 “她怎么来了?”四月当即出去拦着。 丁舒真横冲直撞的,好似火烧眉毛,“弟妹,你快去府衙看看,二郎被府衙的人带走了。” “府衙又不是我家小姐开的,说进去就进去?”四月拦住了丁舒真,“外头都是死人吗?谁都可以往后院闯,若是丢了坏了东西,谁来担着?” 刘元这会不在,出去与人谈生意了,伙计则被萧家那几个人拦住,要不然的话,丁舒真不可能闯进来。 但四月这么一喊,丁舒真的脸色旋即难看到了极点。 “你一个丫鬟,怎敢对我如此无礼?”丁舒真气急败坏。 四月挑眉,“原来大少夫人也知道什么叫无礼?你这直闯他人后院,难道就是你的礼数?要本事没本事,这恶人先告状倒是练得炉火纯青啊!” “你放肆!”丁舒真厉喝,转而望着温枳,“二郎出事了,你身为她的夫人,到底管不管?若是不管,我且去禀了老夫人,看老夫人此番要如何待你?” 温枳将手中的清单搁下,缓步走到了丁舒真跟前,“你是如何知道,他被人带走了?” 若是萧长陵出事,定然是萧元氏派人来通知,而不是丁舒真这般……身后的奴才手里,还拎着食盒,显然不是被派出来送消息的。 “你们在一起。”温枳不咸不淡的开口。 丁舒真面色微白,“我……你莫要转移话题,我现在与你说的是二郎的安危,他被府衙的人带走了,若不尽快去打探消息,万一出事,你如何承受?” “你既第一时间知晓,为什么不自己去打探消息,特意跑来找我?”温枳又不是傻子,“还没通知萧家吧?嗯?” 她尾音拖长,早已将丁舒真那点套路,看得清清楚楚。 “我、我……”丁舒真哑然。 温枳盯着她面上的轻纱,“遮住了脸,看不清楚疤,便以为旁人也瞧不清楚了?丁舒真,你这一套用在萧家的人身上甚好,对我却是不起作用。听我一句劝,回去通知萧家,让萧家去捞人吧!我一介商贾无权无势的,哪儿有本事找府衙要人?” “你不是和知府大人有点交情吗?”丁舒真小声嘀咕,“我都瞧见过了,你莫要推诿,只是不想帮二郎罢了!” 温枳瞧着她,“你们一边瞧不起我这商贾之女的身份,一边又指着吸我的血,我很好奇,你们这脸皮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吸你的血?”丁舒真满脸委屈,眸色微红。 温枳笑了,“你不还指着从萧长陵身上,捞一笔……还了你欠条吗?” 丁舒真面色瞬白…… 第427章 我要见温枳 瞧着丁舒真这般面色,温枳不为所动,又不是她的女人,她才不会心疼,怜香惜玉的事情留给圣母和渣滓吧,她温枳适合……落井下石。 第414章 “有些事情别人不说,不代表看不明白,能被你骗的都是信任你的。”温枳深吸一口气,“还不走?再不回去通知萧家的人,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丁舒真回过神来,转身往外走。 没走两步,她又回过头来,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盯着温枳看,“你的心可真狠,那是你的夫君,你竟也能做到见死不救。” “我这都是跟大嫂学的,兄长刚过世才多久,你就巴巴的想伺候别人的夫君,连个死人都不放过,这心……才是真的狠!”温枳面不改色。 丁舒真咬肌绷紧,终是说不出话来,小跑着冲出了胭脂楼。 这个时候,应该是急着回去报信…… “小姐,府衙的人这次……是因为那啥吧?”四月没有说明白,但是看了叶子一眼。 这事,还是叶子发现的呢! “杀人偿命,现如今胡田生死难料,这桩案子的关键便落在了金盛的身上。可若不是萧长陵的心狠手辣,金盛不至于昏迷不醒。”温枳缓步往外走,“既如此,知府大人当然要找萧长陵的麻烦。”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知府钟光岳心中的愤怒,自然是无以言表,萧长陵虽然没有杀人,但也是有杀人的意向,没得逞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该受的惩罚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若是将功补过的话,倒也无妨。 丁舒真着急忙慌的回了萧家报信,这可把萧元氏和萧姿给惊住了。 “府衙为何无缘无故的抓人?”萧元氏急得直咳嗽,满脸的慌乱之色,“姿儿,你快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姿点头,“母亲莫要着急,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萧姿将目光落在了丁舒真的身上,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小妹如此眼神,不知何故?”丁舒真兀自打量着。 今日的丁舒真刻意打扮过,虽然轻纱遮面,但无碍于曼妙的身段,以无碍于精梳的发髻,是以这会,萧姿微微拧起了眉头。 “家里尚且无人知晓,大嫂怎么会第一时间知道呢?”萧姿狐疑,“大嫂不会是在骗人吧?” 若是有什么事,府衙那边肯定要知会家里人的,怎么…… 听得这话,萧元氏目色微凛,“你是从哪儿回来的?” “我……”丁舒真哑然。 这要如何解释? 下一刻,管家着急忙慌的跑来。 “夫人,府衙的人来了,说是……说是……”管家略显犹豫。 萧元氏当下转头去看萧姿,“姿儿,你去府衙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是!”萧姿这会倒是不敢再犹豫了。 若是萧长陵出了事,这偌大的萧家还不得落在萧长赢的身上,这小子再不争气,至少也没有捅到府衙那边,在萧老夫人的心里,亦不算犯过大错。 世家公子,哪个不是吃喝玩乐的好手? 是以,萧长赢只是犯了,世家公子都会犯的错,不算什么大事。 但如果惹上了官非,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若是萧长陵真的……那长房便算是彻底完了,萧老夫人十有八九会把掌家的大权,交给二房。 萧元氏这一口气抵在了心尖上,真真是气打不一处来。 这教她,如何甘心? 萧姿一走,萧元氏的目光便落在了丁舒真身上,那发寒的意味,刺得丁舒真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晦气。”萧元氏敛眸。 但这一句话就跟针扎似的,落在了丁舒真的心里,她猛地抬头,眼尾微红的盯着萧元氏,却又说不出半句能辩驳的话来。 夫君已去,除了年幼的儿子,她在萧家已无任何依仗。 “还愣着作甚,还不出去?”萧元氏已然不耐烦。 丁舒真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行了礼,“儿媳告退。” 出了门,丁舒真捻着帕子拭泪,一副委屈到了极致的模样。 奈何,萧姿去了知府衙门,亦没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钟光岳特意吩咐,可知会萧家的人,但若是萧家的人来打探消息,一概不理,一律不言,早些年萧家为国征战,的确令人钦佩,但现如今萧家儿女的行径,委实为人所不齿。 “你们、你们随意抓人,仔细我告到六部衙门,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萧姿气急败坏,“你们没有证据随便抓人,知法犯法,简直可恶至极!” 师爷转头望着自家大人,止不住眉心紧蹙。 “让她闹吧!”钟光岳倒是不在意,“萧家现如今的状况,也只能嚷嚷几句了,其他什么都做不了,萧长陵的事情先搁,萧家毕竟有功于社稷,看在萧老的份上,不能太过分。” 师爷行礼,“卑职明白!” 萧家跟着帝王一路开疆扩土至今,长者虽辞,但后者仍在,是以该给与的体面,还是要给的,钟光岳不是无情之人,也不是落井下石之人。 所以这一次,萧长陵没有受刑,只是被关进了大牢里,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进来的,但……死活不敢承认。 “二公子不承认也没关系,事实摆在那里,多少双眼睛瞧着,都可成为人证。”高旭不温不火的开口,唇角带着笑,“萧二公子还不知道吧,当时咱就跟在你后面呢!” 萧长陵心肝颤抖,“什么?” 第415章 “很意外?”高旭挑眉,“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们早就发现了金盛的下落,为的是引蛇出洞?很不巧,萧二公子成了洞穴里的那条蛇。” 萧长陵面色瞬白,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们一直跟在后面,那就意味着他们什么都看到了,看到了全部的过程?? “要不然,你以为金盛是怎么获救的?”高旭讽笑两声。 萧长陵险些瘫软在地,“你们……” “原是想抓胡田,谁知道萧二公子一头扎进来。”高旭摇摇头,“还以为萧二公子是个读书人,斯文儒雅,没成想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呢!” 萧长陵呼吸微蹙,“我、我要见温枳!” 若是惊动了祖母,他就全完了。 眼下,唯有温枳能救他! 第428章 榨干她的价值 萧姿在外面吵闹,高旭出去的时候,她还赖在那里不依不饶的。 “闹什么?”高旭沉着脸,冷然出现在萧姿跟前。 萧姿不是个怕事的主,“我哥呢?你们无缘无故的抓人,便是知法犯法,信不信我告上六部衙门,告到御前?虽说萧家今时不同往日,但若是真的闹起来,你们知府衙门怕也没办法收场吧?” “无缘无故?”高旭怀中抱着佩刀,“萧姑娘真的觉得,咱会无缘无故抓人吗?或许该换个词,是你家萧二公子,无缘无故的杀人。” 杀人? 萧姿的脑子里,登时“嗡”的一声响,顺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你说什么?什么杀人?我二哥杀人?你是不是疯了?他就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能杀谁?” “这个问题,不该是你问的。你二哥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高旭深吸一口气,“回去告诉萧家的人,不要白费功夫,好好的安抚好众人,等着开堂问审吧!” 开堂? 那还得了? 只要一上堂,二哥的一切就都毁了。 “不可以!”萧姿急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二哥杀人了?何况,他跟谁都没有冤仇,怎么可能杀人?” 高旭一脸的“无可奉告”之色,“到时候就知道了,送客!” 语罢,高旭转身就走。 关于案子的事情,当然不可能随意透露,但这么一来,也就坐实了萧长陵的罪责,府衙必定是掌握了证据才会抓人。 萧姿面色发白,身边的落雪赶紧搀了一把。 “小姐?” 回过神来,萧姿抬步就走,“快,回去!” 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敢再耽误下去,实在不行,只能让萧家来捞人,只是得先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 万里也被抓了,这会一并在大牢里关着呢! 温枳被管家急吼吼的“请”回了萧家,毕竟是萧长陵的夫人,这件事理该从她身上下手,尤其是要捞人,必得准备银子,这银子嘛……可不得从温枳身上出? 暖阁内。 温枳瞧了一眼屋子里坐着的众人,萧姿面色铁青,丁舒真容色苍白,剩下的萧元氏极尽虚弱之态,仿佛随时都能闭眼走人。 敢情,都在等着她呢? “这是怎么了?”温枳缓步进门。 四月寸步不离,这不就是鸿门宴吗? “二郎出事了,你不知道?”萧元氏开口。 丁舒真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抱紧了怀中的萧珏,瞧了萧元氏和萧姿一眼,这个时候她的确不该当出头鸟。 “出什么事了?”温枳坐定,仍是淡然之态。 瞧着她一点都不紧张的模样,萧元氏哑然失语,转而看着萧姿。 “果然是没良心的女人。”萧姿冷嘲热讽,“我就知道,你对我二哥不是真心的,不过是想摆脱商贾的身份,所以才会不择手段的嫁入萧家。现如今目的达到了,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对于这个说法,温枳不想辩驳,想想好像……是有些道理的。 至少,在外头所有人的眼里,她便是这样的人。 商人重利,终究是目的不纯。 “骂完了?”温枳不咸不淡的开口,“那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先走了。” 语罢,温枳拂袖起身。 萧姿愣了,萧元氏急了。 “慢着!”萧元氏撑着身子,“让你过来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二郎出了事,你与二郎是夫妻,理该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 “母亲所言极是,大家都是一家人,理该同舟共济,毕竟长房的所有希望,现如今都在我家夫君身上,所以诸位有什么良策?”温枳重新坐了回去。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早些年温枳为萧长陵做过什么,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现在为何是这般冷漠模样呢? 想到这儿,萧元氏和萧姿各自瞥了丁舒真一眼,若不是有些人不甘寂寞,忘了自己的本分,有些事情根本不会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说到底,她们也有责任。 听之任之,纵恶比作恶更可恶。 “怎么都不说话?我一介商贾,不懂得为官之道,怕是救不了夫君。”温枳半倚着桌案,若有所思的瞧着众人,“指望我,还不如指望祖母。” “不行!” “不行!” 第416章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反对。 禀报了萧老夫人,就等于坐实了萧长陵的无能之名,到时候还有萧长陵好果子吃? 温枳扫了一眼众人,“那就是说,只能咱们自己解决了?”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是没办法解决此事。”萧姿先将自己撇清,手底下就那么点银子,若是再弄出去,岂非又要过那捉襟见肘的日子? 她不想,也不愿。 萧元氏也知道,让未出阁的姑娘去处理这事,的确不妥当,来日还指着萧姿能嫁个好人家,哪怕她……总归也是一种希望。 “母亲也知道的,我是极为愿意去就二郎,可是前不久……”丁舒真瞧着怀里的萧珏,“我的银子都已经还了小妹,还欠了小妹那么多,欠条都还在她手里,实在是没能力去救二郎。” 于是乎,丁舒真将目光落在了温枳身上。 四月扫一眼众人,这一个两个的都有难处,所以……就让她家小姐来当这个冤大头呗? “废什么话,你不是有个胭脂楼吗?”萧姿轻嗤,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胭脂楼又不是一点银子都挤不出来了。” 四月哼哼两声,“姑娘说得可真是够轻巧的,您来胭脂楼两趟,这一年的活计都算白干了,专挑贵的拿,还白送,哪个经得起您这折腾?” “放肆!”萧姿被戳中了痛处,当即恼怒。 这不是说她吃白食吗?温枳都已经嫁给了她二哥,那这胭脂楼就是二哥的东西,既是自家东西,拿点……又怎么了? “阿枳,你的意思呢?”萧元氏这会倒是冷静得不像话。 温枳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头。 呵…… 第429章 今日的太阳,是西边出来的? “你倒是说个话。”萧姿没耐心。 温枳手上的动作一顿,“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只要能让二郎平安无事的出来,其他的都好说。”萧元氏满口答应。 四月心头一紧,小姐真的答应? “任何人不许插手。”温枳开口,“这件事既交给了我,自然是由我说了算,能做到吗?” 众人面面相觑。 交给她是没问题,但她全权做主,便让人有些不放心了。 “你要做什么?”丁舒真怯怯的问。 温枳偏头看她,“大嫂很好奇?” 丁舒真:“……” “大嫂若是能担着,这件事我可以不插手。”温枳淡然开口,“敢问大嫂,有这个本事吗?” 丁舒真哑然。 “你这个坏女人。”萧珏终于开口,恶狠狠的瞪着温枳,“就是想害二叔。” 温枳瞧着他发白的面色,还真是愈发虚弱了,“我害他作甚?没钱没权的,对我什么好处都没有,难不成我还羡慕你娘,当个……” “闭嘴!”不等温枳把话说完,萧元氏厉声呵斥。 那两个字,已然成了她的心头大忌,长子已经没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幼子,萧元氏再也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丁舒真面色瞬白,当即垂下头,不敢在多说什么。 “你只管去做。”萧元氏拍案,“只要二郎能出来,什么都无所谓。” 温枳起身行礼,“多谢母亲成全,那我这就去找人,看能不能通融一番,先见一见夫君。” “务必要把他干干净净的捞出来。”萧元氏意味深长的开口。 温枳抬眸。 干干净净? 真能想,当她温枳手眼通天吗? 要知道,萧长陵是真的想杀了金盛,只是金盛运气好……没死成而已! “母亲的要求有点难度,我只能说是尽力,干不干净的……等见过了夫君再说吧!”温枳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姿气急败坏,“这什么态度?娘,你看看她……” “行了!”萧元氏沉着脸,“只要能让你二哥回来,不管什么态度都无所谓,总好过一点办法都没有吧?万一惊动了佛堂那边,便是便宜了二房和三房。” 萧姿咬咬牙,将嗓子眼里的那口气生生咽回去,继而望着丁舒真,“真是没用。” 见状,丁舒真垂下眼帘,一副受尽委屈的窝囊样。 “废物!”萧姿轻嗤。 不过,她也想知道,温枳要如何才能将萧长陵弄出来?若是真的可以出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温枳还藏着私房钱,库房只是个幌子,这位温家少东家的手心里……还捏着不少东西! 出了院子,四月有些愤愤不平,“小姐,他们就逮着您,等着您出银子呢!” “既想得了萧家的掌家大权,又不舍得放弃萧长陵,既要又要,好事都让她们占了。”温枳笑盈盈的往前走,“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四月点头,“可是这一次……小姐怎么就答应了呢?这事都是板上钉钉的,纵然到了府衙那边,亦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温枳深吸一口气,“就是……有点为难罢了!” 四月:“??” 听得叶子来报,说是温枳要见容九喑,李常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兀自瞧了瞧头顶,“今日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第430章 想让,阿哥帮我 不管太阳是不是西边出来的,李常安赶紧去通知了崔堂,这可是大好事,爷心情好了,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第417章 宅子内。 容九喑偏头看向崔堂,“你猜,她为什么要见我?” “这……”崔堂想了想,低声的开口,“可能好似因为府衙那边的情况。” 听得这话,容九喑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褶子,“萧长陵。” “从萧家出来之后,便让叶子来通知李常安,想必是萧家的人逼着温姑娘了。”崔堂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萧家现在要什么没什么,有点事就把温枳往前推,可着劲儿的想着从温家捞点银子,来添补萧家,让萧长陵能平步青云。 可现在,好像都乱了套。 “终是想起我来了?”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安排一下。” 崔堂行礼,“卑职明白!” 待崔堂离开,容九喑便站在窗口位置,指尖轻轻敲着窗棂,有一下没一下的,唇角却是微微勾起,好似心情不错。 她终是想起来,手心里还有这么一张好牌?终是想起来,该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让她自个从这漩涡里跳出来? “呵,没心肝的东西。” 夜色沉沉。 华灯初上。 温枳进来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 “小姐,你要是后悔了,咱可以撤的。”四月小声说,她是知道小姐对表公子的惧怕,这幼时留下的心理阴影,不是说消散就能消散的。 温枳摇摇头,“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加以利用,来日再纠缠下去,恐怕会不受控制。” 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深吸一口气,温枳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依旧是老样子,李常安与崔堂守在外头,堵住了四月的去路,任由温枳一人进入内院,进了容九喑的房间。 屋内。 烛光葳蕤。 温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又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此刻,容九喑斜倚在软榻上,瞧着某人压着脚步声,就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往里面走,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冷不丁僵在了原地。 “阿、阿哥?”温枳开口。 容九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微光中小妮子面颊微红,有种做贼被人抓住的窘迫,满脸写着慌乱与心虚,想来是心里建设还不够,原是想利用他达成所愿,结果现在……估计又想跑了。 不就是血淋淋了一场,至于怕了这么多年? “找我?”容九喑勾唇,“过来。” 小妮子乖巧的走到软榻边,顺从的坐下,任由他握住她的手,没有任何的挣扎,只是呼吸节奏有些紊乱,估摸着是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想我?”他直起身。 温枳:“……” 不想。 想? “阿哥忙得团团转,我这厢……是不是有所叨扰?”温枳转了话茬。 如容九喑所想,此刻她正在考虑着,要从哪个方面切入,才能让容九喑心甘情愿的帮她? 牛不喂饱怎下地? 所以,还是得先满足容九喑的条件,才能与他交易吧? “为了萧长陵来的?”她既不敢开口,那就他来说。 温枳一怔,旋即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想救他?”容九喑面不改色,把玩着搁在掌心里的素白柔夷。 十指纤纤,修长白嫩,真想揣进怀里…… “我……”温枳微微凑近了他,伏在他耳畔低语,“想……阿哥帮我。” 第431章 哭给他看 容九喑不说话,眸色晦暗不明,鼻间萦绕着属于她的淡淡清香,任由她红着脸,凑在他耳畔说着“悄悄话”。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真是让人……遐想万千。 “阿哥?”温枳哑声低唤,指尖轻轻勾着他的袖口,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只要阿哥能帮我这一回,以后阿哥遇见了难处,温家定会全力以赴。” 容九喑偏头看她,这一转头,刚好四目相对,面与面只剩下毫厘之距,呼吸喷薄在面上,以至于温枳呼吸一窒,登时身子僵直当场。 这…… 太近了。 近得,几乎能瞧见她根根分明的羽睫。 近得,能清晰感受到来自于他的体温。 那种无形中越过空气,在彼此间游荡的暧昧,逐渐的乱了人心,让人不敢轻举妄动,脑子一片空白的保持现状。 须臾,腰间一紧。 容九喑已经将她捞进了怀里,就在自己的膝上坐着。 “阿哥?” 容九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小时候,不还自己主动爬上阿哥的膝头,要阿哥抱?” 温枳:“……” 小时候? 那得多小的时候,才敢这样? 她都记不清楚了,他竟还能记得? “不记得了?”他伏在她耳畔,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多坐一会,阿哥帮你回忆回忆,纵然真的不记得以前,那便记得现在的感觉,想来也是一样的。” 温枳只觉得脸上在烧,连带着耳朵都跟着滚烫起来,“阿哥……高兴就好。” 毕竟,她有求于人,是主动来见他的。 “这意思,小阿枳不高兴?”容九喑尾音拖长,“嗯?” 温枳:“??” 她是这个意思吗? “没有。”温枳急忙否认。 “那便是高兴?” “……” 第418章 要么高兴,要么不高兴? “高、高兴。”她眉心微凝,这个时候好似说什么都不对。 容九喑又道,“小阿枳高兴,阿哥也高兴,那便是……两情相悦了?” 温枳:“!!” 这还能如此解释? “阿哥的玩笑……”温枳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吧? 容九喑忽然伸手,将她掰了过来,顷刻间面对面坐着,顷刻间呼吸都停了。 温枳:“!!” 她不是三岁的孩子,有些动作不能做,心里清楚至极,这会面对面的坐在他膝上,若是稍微再近一些的话,只怕…… 下意识的,她想跑。 可容九喑的胳膊,落在她的腰间,灼热的掌心就贴在她的后腰上,让她无处可逃,只能教身子微微后仰,以避免某些极致暧昧的接触。 “阿哥会吃人?”他问。 温枳连忙摇头,吃人倒不会,只不过正常男女,天性使然,若是靠得太近,容易不成功便成人…… 她不敢! “既不会吃人,小阿枳为何在抖?”容九喑明知故问。 温枳这会是真的答不上来了,打心里想跑,至少就目前情况来说,哪怕是正常男女的意乱情迷,也不适合发生在她与容九喑之间。 “阿哥明知道我是为何而来,何故要欺负我?”她这话一出口,忽然就觉得委屈了。 在萧长陵指责她的时候,在丁舒真耍心机的时候,甚至于在萧姿咄咄逼人,萧元氏作壁上观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的委屈,可现在……她顿觉鼻子酸涩,眼角泛起了微红。 气氛,陡然凝滞。 容九喑唇角的弧度急速消失,终是唇线紧抿,眸底隐约有些压抑的情愫,嗓音里透着几分喑哑,“没出息的东西,这才哪到哪儿,哭什么?” 他不说还好,这一开口,温枳陡然抬头看他,眼泪珠儿就跟不要钱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掉。 容九喑:“……” 这是温枳第一次在他的面上,看到皲裂的表情,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眸底慌乱。 七尺男儿,杀人如麻。 却在这一刻,有种莫名的无措,他深吸一口气,又怕提了音量吓着她,愣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温热的指腹轻轻揩去她面上的泪。 泪水滚烫,指腹温度更甚。 于是乎,二人皆是心神一颤。 四目相对,她哭得更凶,他慌得一批。 骂又骂不得,哄又哄不好,真是活祖宗…… “好……好了!”容九喑拿着帕子,动作生硬的为她擦眼泪,“丢人。” 温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些日子在萧家受的委屈,悉数发泄在他身上,谁让他这么凶,不让他知道她的厉害,他便会一直欺负她。 现如今她知道了,他怕女人哭…… “还不是阿哥欺负我?”她抽抽搭搭的,鼻间哭得通红,“求阿哥办事,阿哥也、也……” “好!”他毫不犹豫的应声,皱着眉头将她面上的泪痕擦干净,“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让人瞧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温枳一顿,狠狠吸了吸鼻子。 “行了。”他别开视线,不去看她的满脸委屈,“知府衙门便,我会让崔堂去一趟。” 温枳哽咽,“真、真的?” “嗯。”他闷声回答,“放心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枳挑了一下眉,带着哭腔回答,“谢谢阿哥,阿哥……好有本事。” 容九喑:“??” 这是……夸他? 趁着他发愣的机会,温枳骤然从他膝上下来,快速退到了桌案旁,像模像样的去倒水。 但是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让容九喑瞬间从糖衣炮弹中回过神来。 小聪明…… “阿哥喝水。”温枳将杯盏递上。 容九喑没有伸手,只抬眸瞧着,站在光亮中的人。 想了想,温枳往前挪了一小步,乖顺的将杯盏递到了他的跟前,“阿哥?” 容九喑低头,就着她递来的杯盏,低头呷一口杯中水…… “小阿枳要如何报答我?”他声色沙哑的问。 温枳紧了紧手中杯盏,“温家……” “我说的是……你!” “……” 第432章 带着一样东西见他 烛光葳蕤。 一室静谧。 四月在外等了很久,始终没见着自家小姐出来,这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别是出什么事了吧?表公子那么凶,小姐又那么怕他,到时候不敢提那事,还得被吓着…… 思及此处,四月便有些着急了,伸长脖子往里面瞅。 “着什么急?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李常安怀中抱剑,堵在了门口位置。 四月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家主子,你自然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不会让你进去的。”李常安岿然不动。 四月当然知道,这厮不会让自己进去,若是没什么大动静,她也不敢往里面闯,免得到时候被表公子的人收拾。 “放心吧,爷不会对温姑娘怎样。”崔堂淡淡然的开口。 他知道自家爷,心里在想什么。 “那可不一定。”四月小声嘀咕。 第419章 蓦地,眼前一亮。 小姐?! 温枳从里面出来,眼眶还有些红红的,许是因为哭过的缘故,瞧着眼眸水汪汪的,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异常。 众人:“……” 这明显是有点问题。 “小姐,您没事吧?”四月低声开口。 温枳摇摇头,“无碍,走吧!” 说着,头也不回的率先离开。 四月:“??” 待主仆二人离开,李常安狐疑的望着崔堂,“哥,这怎么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莫要胡说。”崔堂往里面走。 李常安旋即跟上,“温姑娘好似哭过了。” 崔堂止步,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爷欺负她了?”李常安小声说。 崔堂眉心一皱,“不要命了,敢背后议论爷的事儿?” “不敢!”李常安旋即俯首。 崔堂深吸一口气,“看到了就当没看到,知道了也当不知道,该懂的规矩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 “明白。”李常安连连点头。 在东辑事,管好自己的舌头,等于管好自己的脑袋,小心祸从口出。 崔堂抬步往前走,李常安留在原地发了一会愣。 推门而入,崔堂毕恭毕敬的行礼。 “爷!” 容九喑立在后窗位置,负手望着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只是,檐下微光随风斑驳。 昏黄的微亮,忽明忽暗的照着后窗外,可见光影动,可听风影声,喋喋不休,乱了谁人心? “走了?”容九喑回过神。 崔堂近前回答,“是,瞧着像是……” 哭过。 “你亲自去一趟府衙。”容九喑开口,“知道什么意思吧?” 崔堂先是一愣,其后想起了近来发生的事情,以及叶子说过的那些话,当即回过神来,“卑职明白,请爷放心。” “照办!”容九喑淡淡然的下令。 从始至终,崔堂都没瞧见容九喑的表情,只瞧着长身如玉立在窗前,脊背挺得笔直。 “是!”崔堂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这件事并不难,知府衙门虽然在追查这件案子,但如果告诉他们,这件事交给了东辑事接手,纵然是知府钟光岳,也不敢再插手此事。 但是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温枳费这么大劲把人捞出来,可不是听萧长陵说谢谢,也不是等着萧家对她另眼相看的,她想…… 速战速决! 坐在马车上,温枳的心绪仍是未能平静。 今夜她没打算回萧家,便在临风楼里住着,辗转反侧,直到天亮都没有睡着。 一大早的,陈叔从外头进来,乍一眼坐在梳妆镜前,顶着一对乌眼圈的自家小姐,当即眉心突突跳,转而望着四月。 怎么回事? “小姐,您没事吧?”陈叔关心的询问。 温枳叹口气,“没睡好而已,不打紧的。” “要不找个大夫瞧瞧,你今日的脸色……”陈叔有些担心。 且瞧着温枳这面色,发黄发沉,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莫不是病了? “没事。”温枳揉着眉心,有点昏昏沉沉的,“心里揣着事,所以睡不好,等解决了这件事,便可安心睡个大觉,到时候补回来便罢。” 陈叔若有所思的点头,“因为府衙的事?” “那边还没动静……”温枳望着在门口靠着的叶子,“有消息吗?” 叶子偏头,站直了身子,“主子放心,已经有人进了府衙,想必是打过招呼的,您随时可以过去,想做什么只管去做。” 那边递过来消息,让温枳放手去做…… 想必,皆以办妥。 “好。”温枳松了口气。 有东辑事的人打前阵,事情便没什么问题,她只管收拾妥当过去便是。 抽屉里,摆着一封信。 哦,不是书信,是一封…… 将东西收入袖中,温枳莫名的心跳加速,倒不是紧张,而是有些激动,原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等着皇商之名落下,没成想萧长陵自己作死,将机会递到了她的手里。 梳洗完毕,慢条斯理的吃个早饭,温枳瞧了一眼外头的光亮。 今日,是个好天气。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马车停在了府衙门前。 温枳下来的时候,险些被绊了一跤,一颗心砰砰乱跳,手脚都有些激动得发凉,上辈子没做成的事情,这辈子可一定要成功! “小姐,没事吧?”四月搀着她,面上有些紧张。 叶子瞧一眼地上,没有台阶也没有障碍物,好端端的还能被绊一跤? “没事!”温枳整理衣衫,快步进了府衙大门。 师爷在后院候着,早已准备妥当。 “温少东家。”师爷拱手。 温枳当即回礼,“师爷有礼,我是为了萧长陵来的。” “知道。”师爷点头,“先见见人再说吧!” 温枳颔首,紧跟在师爷身后,先见一见,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免得来日再不清不楚的,让人徒生误会,也叫萧长陵以为还有希望。 瞧着温枳进了府衙,守在外头的萧家奴才,赶紧马不停蹄的往回跑,回去给萧元氏报信。 她们也怕,怕温枳言而无信。 第420章 现如今松了半口气,至少能见着人了,说明温枳不是说说而已。 “走!”萧姿领着落雪,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既然温枳能见着人,那她现在过去,肯定也能顺便见着二哥。 沾点光又怎么了? 都是萧家的人,见一个是见,见两个也是见,可不敢相信温枳的一面之词,还是要自己见着二哥,听二哥亲口说才作数。 萧元氏松了口气…… 第433章 要么签字,要么过堂 然而,萧姿和温枳到底是不同的,温枳能进的地方,萧姿却是进不去。 比如说,衙门大牢。 “温少东家,这边请!”师爷在前面领路。 四月有点紧张,这地方阴森森的,让人脊背发凉。 对于这种场面,叶子见得多了,倒也不觉得什么,乱葬岗可比这里阴森得多,那又如何?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死人,怕什么死鬼? 终于,师爷停下来。 “前面便是。”师爷没有继续往前走,给温枳留了空间,“温少东家且看着办吧,我在外面等着。” 温枳行礼,“多谢。” 师爷拱手,转身离开。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温枳说。 四月颔首,叶子怀中抱剑,靠在了边上的木栅栏处。 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出不了大事,何况萧长陵被关在了大牢里,什么都做不了。 萧长陵是慌乱的,因为他的确想杀了金盛,奈何金盛没死,自个倒是进了大牢,虽然不至于是死罪,可是现在外面如何,他全然不知,甚至于要搭上自己的前程,怎不让他心慌意乱? “阿枳?” 一抬头,温枳站在牢门外头。 “阿枳!”萧长陵登时两眼放光,冲上去抓住了木栅栏,“阿枳,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救我的,阿枳,快救我出去,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着了!” 温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 萧长陵的笑,逐渐消失在唇角,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温枳好像不太一样了,“阿枳,你这是怎么了?我同你说话,你给个反应。” “萧长陵,你杀人了。”温枳斩钉截铁的开口。 萧长陵面色瞬白,“我、我……我没有,是万里,是万里杀了人,跟我没关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把罪责推给别人?”温枳凝眉,偏头看向隔壁牢房的万里,“他只是个奴才,没有你的吩咐,他会去杀人吗?” 萧长陵喉间滚动,默默的松开了抓着木栅栏的手,“阿枳,你想让我死吗?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夫君,是你的依靠,你永远都是萧家的人。现如今,你要为了一个外人一个奴才,想置我于死地?”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弃车保帅。 如果知府大人真的要升堂,那只能有一个结果,让万里去顶罪,反正只是个奴才而已,萧家……不缺奴才,但不能没有萧二公子。 “奴才也是人,谁不是爹娘生的?”温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你只不过是命好,出生在大富大贵人家,万里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听命于你而已。” 萧长陵狐疑的打量着她,“阿枳进来,不是为了救我吗?” “救,自然要救。”温枳淡淡然开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得看怎么救?杀人偿命,这是天子脚下,我可没有只手遮天的能力。何况,萧家都没办法,我一介商贾又能如何?” 萧长陵喉间滚动,“银子。” “银子?”温枳冷笑,“你莫不是在说笑?知府大人瞧着便是这般,不分黑白的贪财之人?萧长陵,你自己心里龌龊,便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贪婪吗?” 萧长陵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迷惘之色,“你此番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出去吗?”温枳问。 萧长陵不敢随便应承,“然后呢?” “诸事皆有代价,你最看不上的,不就是我这商贾身份吗?”温枳低笑两声,“那便如你所愿,就此摆脱,一了百了。” 萧长陵心头咯噔一声,再度上前,奈何隔着牢门,出不了这禁地,“你什么意思?温枳,我虽然身陷囹圄,但还没有死,你想作甚?” “正因为身陷囹圄,所以我这商贾之女……可不得趁火打劫了吗?”温枳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看清楚这是什么了吗?” 眸子骇然瞪大,萧长陵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你、你……” “夫君饱读诗书,应该认识这三个字吧?”温枳笑了笑,“我可是特意准备的,字字句句皆斟酌,一言一语无偏差,免得入不了你的眼。” 萧长陵死死抓着木栅栏,“温枳,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成亲才多久,你便要和离?能嫁入萧家,是你的福分,你怎么敢如此不知好歹?” “听听,这话可真伤人。”温枳瞧着手中的和离书,“这福分谁稀罕,就让给谁,横竖我温枳不稀罕,我温家也不稀罕!” 萧长陵呼吸微蹙,显然是被她气到,抖着唇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念在夫妻一场,我尽我全力,保你平安走出大牢。”温枳深吸一口气,平静得像个局外人,“说实话,这场婚事原就是笑话。你对我无心也无意,何必再虚以委蛇?大家好聚好散,各得其所,有什么不好?” 第421章 萧长陵死死盯着她,“你故意的?” “金盛之事,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何来的故意之说?”温枳挑了一下眉眼。 这件事是意外,谁会料到金盛去找萧长陵要钱? 万里蜷缩在隔壁牢房的一角,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可他终究是奴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待着,等着自己成为替罪羊。 温枳那些话,砸在了她心头,属实心中震撼…… 奴才,也是人! “萧长陵,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从不自省。”温枳继续道,“现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留在这里,等着升堂问审,要杀要剐按照律法行事,我离不开萧家你也离不开大牢,甚至于可能流放,但你我总归不是一处。” 萧长陵裹了裹后槽牙,“你……你就这么想要跟我和离?既如此,当初为何要嫁给我?” “其二,签了和离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温枳瞧着他,“干干净净的走出府衙,前程不受影响,这难道不好吗?萧家高门宅邸,多的是想嫁你为妻的女人,何况锦瑟已经有孕,走了一个我,留了一个陪嫁丫鬟,你也不亏。” 温枳一番话,堵得萧长陵哑口无言。 “四月!”温枳转头喊了一声。 四月快速上前,掩不住脸上的笑,自袖中取出炭笔和印泥,毕恭毕敬的递上,“小姐,给你!” 随时准备,签字画押。 第434章 一别两宽,好自为之 瞧着主仆二人这么积极的模样,萧长陵一时间真的没反应过来,眉心突突跳着,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两人,到了这会他才意识到,温枳是认真的。 她没有歇斯底里,也不是恐吓威胁,甚至于不是以退为进,而是…… 真的真的,想要与他和离。 以,他萧长陵的自由为代价,与他断绝关系。 呼吸一窒,萧长陵面色发白,喉间如同堵了一团棉花,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阿枳,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心?我们夫妻一场,你怎么能如此绝情?” “我们夫妻一场,悬崖边上你选别的女人,放弃我?”温枳反唇相讥,“这个时候你跟我说夫妻情分?若是那日我摔死了,萧长陵,今日谈的就不是情分,而是一条命!人啊,死一次就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只会害了自己。” 萧长陵喉间艰涩,“我我不会和离的。” “那就等着升堂吧!”温枳收起了和离书,“想必六部衙门知晓你杀人未遂,一定会让你滚出去,你以后的仕途便是到此为止。至于知府大人怎么判,那就照着律法来,该流放的流放,该坐牢的坐牢,反正吃苦受罪的又不是我,即便守活寡……也比死了强!” 萧长陵说不出话来,自己身上背着金盛这条命,若是知府升堂问审,他必定难逃律法惩处,流放或者坐牢,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萧长陵不想和离是真的,也许还会有冤大头,但是像她这般商贾出身,可以拿捏并且榨干的……实在是不好找了。 官宦女子,各自有身家背景,萧家现如今的状况,真的是触不起那些硬茬。 柿子要挑软的捏! 温家便是软柿子。 但现在,这个软柿子要从自己的手心里溜走了,短期内,萧家不可能再给他物色更好的女子…… “少废话,签字!”四月无法忍耐,“一口一个绝情,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干了多少缺德事,还有脸在这里哭诉?也就是我家小姐脾气好,嘴里不吐脏字,这要是换做旁人,早就骂得你狗血喷头,便是你亲娘都认不得你。” 叶子缓步上前,“骂人?我可以。” 四月:“??” “好了!”温枳示意二人不用说了,“让他签字画押,趁着现在人都在府衙,到时候过了府衙之后,便可有效用,这场荒唐之事就此终结。” 四月兴奋,“是!” “我帮忙!”叶子之间的钥匙串,滑溜溜的转了一圈,快速打开了牢门。 萧长陵旋即往后退了两步,“温枳,你这是要作甚?你这是强迫……” “强你个死人头,没心没肺的东西,再不签字就废了你这胳膊腿,让你这辈子都拿不了笔杆子。”叶子这话刚说完,四月快速捧着和离书上前。 下一刻,“咣当”一声响,叶子的剑已经架在了萧长陵的脖颈上。 “胳膊不够,脑袋凑。”叶子挑了下眉眼,“咱可不是主子这般好说话,出剑必沾血,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清楚,别到时候没走出这大牢,就被咱剁成了一条蛆。” 萧长陵身子都在颤抖,“你、你敢……啊……” 话还没说完,叶子的刀子旋即往前送,登时破开了他的颈部肌肤。 刹那间,凉意袭来。 细细的血痕快速浮现,紧接着便有湿漉漉的东西,沿着脖颈往下蜿蜒。 萧长陵顿时站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我签,我签。” “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事了吗?”叶子瞥了四月一眼,干脆利落的收剑归鞘。 四月哼哼两声,将和离书搁在桌案上,急切的将炭笔送入他手中,“快点。” 签字,画押。 手印摁下的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两心不同各自分,一别两宽不相联。 第422章 “小姐!”四月快速收起了和离书,率先递到了温枳的手里,“你看。” 温枳瞧着这一纸和离书,忽然有些心酸,鼻尖涩得厉害。 “阿枳,你明明是舍不得我的……”她红了眼眶的样子,竟是让萧长陵生出了误会,“我们之间没必要到这个地步,谁家夫妻不吵架,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你我曾说过,要白头偕老,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温枳快速敛了情绪,将和离书收入袖中,“白头偕老只配良人,你是吗?萧长陵,我只怨自己醒悟得太晚,以前种种权当是喂了狗,以后天高海阔,你我再无关系。” 语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且等消息吧!” “走!”叶子麻溜的跟出去。 四月兴奋的收起炭笔和印泥,一溜烟冲出大牢。 真真是,神清气爽。 出了大牢,师爷在外面候着,瞧着温枳眼角微红的走出来,张了张嘴,也不知该不该问。 “结束了。”温枳偏头看他。 师爷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 “烦劳师爷速办一门差。”温枳将和离书递过去,“只有过了府衙,这和离书才能作数。烦劳师爷,速战速决。” 师爷愕然,不敢置信的望着温枳。 进去一趟,是为了拿和离书? 趁着这个时候? 蓦地,师爷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这场婚事原就不该,萧家如何欺负温枳,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多少看在眼里的,和离书到手,倒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烦劳师爷。”温枳行礼。 师爷接过,拱了拱手,“温少东家放心,不过是过个印,记录在册的事儿。” “多谢!”温枳松了口气。 师爷也不多问,这种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长陵自己做过什么,他心知肚明。 大牢内,传来阵阵嘶喊。 一声声,一句句。 皆是:阿枳…… 第435章 将她碎尸万段 不管萧长陵是否后悔,字是他自个签的,自己摁的印泥,过了府衙之后就会生效,但他这一时半会的不可能出大牢,所以也给温枳腾出了时间。 四月领着人快速收拾了一番,好在她嫁入萧家没多久,东西并不多,嫁妆之前都已经转移完毕,剩下的那些零碎,她也不想在计较。 从长远看,她当断则断,及时止损,已然足够。 四月前脚刚走,萧姿后脚就进了府衙。 这会,正在闹腾。 温枳站在回廊里,瞧着那肆意张扬的身影,有些脑仁疼。 高旭在那边拦着,萧姿张嘴就骂,字字句句都有些刺耳,弄得高旭这七尺男儿面红耳赤的,愣是插不上嘴,怼不上半句。 “你……”高旭若不是顾念着男女有别,定是要把人摁住,送大牢里招待,“这是知府衙门,由不得你放肆!” 萧姿可不管这些,“她温枳都能进去,为何我不能进去?你们这知府衙门是不是收了她的好处,信不信我去六部衙门告你们?” “萧姑娘莫要信口雌黄,咱们什么时候收温少东家的好处了?人家那是夫妻,夫妻见一面如何?你、你莫要胡搅蛮缠。”高旭气呼呼的站在台阶上。 萧姿冷哼,“夫妻怎么了?我还是二哥的妹妹呢!亲兄妹做的年头可比她这夫妻要长久,论感情,也是先兄妹再有夫妻。” “哎你!”高旭哑然。 萧姿白了他一眼,“反正见一个是见,见两个也是见,她既打好了关系,多个人又有什么?你赶紧带我去见我二哥,要不然我回去告诉我母亲,罚她跪祠堂。” “你好不讲理!”高旭闷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温少东家为人厚道,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户人家? “你骂人?”萧姿插着腰,“我可告诉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要……” “要怎样?”叶子怀中抱剑,面无表情的走过来,“老太太靠墙喝粥,卑鄙无耻又下流?就你这二两重的骨头,也敢在府衙内造次?萧家祖坟冒黑烟,是要出祸害了?” 萧姿哽了一下,转而怒目圆睁,“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放肆?” “白长一对招子,年纪轻轻就瞎了,倒是怪可惜的。”叶子不温不火的回怼,“趁着萧家还有几个铜板,早点去看眼睛,免得来日烂出两窟窿,走街上狗都嫌。”  萧姿刚要上前,高旭赶紧挡住她,“萧姑娘……” 可萧姿哪儿是吃亏的人,上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高旭:“……” 挨打的,不是高旭。 叶子是谁? 哪儿会明着吃亏,她要是发起火来,路过的狗都得挨她一脚。 反手便是一巴掌,直接打得萧姿晕头转向,四脚朝天仰摔在地上,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耳朵里亦是嗡声长鸣。 叶子下手是有分寸的,没带半点内劲,要不然的话,能一巴掌把萧姿扇到墙那头。 温枳倒吸一口冷气,这一把掌……她隔着距离都听得清脆。 真疼! “你打我?”萧姿捂着脸,嘴里满是血。 叶子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皮糙肉厚,甚是扎手。” “我是萧家嫡女,你敢打我?”萧姿狠狠瞪着高旭,“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抓起来?一个狗奴才,也敢如此放肆,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第423章 高旭:“……” 温枳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冷眼睨着倒地的萧姿,“碎尸万段?就你?” 第436章 单身快乐 “你来得正好!”萧姿捂着脸,生生将满嘴的血色咽下,“看看你养的好狗。” 之前在萧家,她是瞧见过的,温枳身边多了个人,毕竟府内就这么点地方,有什么事也是瞒不过旁人的,尤其是日夜留心温枳的萧姿。 若不是怕给温枳找麻烦,叶子这会一定勾了萧姿的舌头,把她削成人彘,然后插在东辑事后院的茅房里。 “萧姿。”温枳喊了一声。 萧姿一愣,刚要开口。 “啪”的一声脆响,温枳掌心发麻,手腕都打得咯嘣响,可见这力道……几乎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狠狠的打了过去。 萧姿刚被叶子打得头晕目眩,如今再来这么一下,当即一头栽倒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小姐?”落雪是真的被吓蒙了,慌忙扑了过去,“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萧姿眼前发黑,漫天星星都在闪烁,哪儿还应得出声音来。 “自己是狗,看谁都是狗。”温枳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这一把掌……我早就想给你了,现如今连本带利的还给你。什么本事都没有,光知道嚷嚷,你有几条命,能挨几刀子?” 萧姿终于缓过神来,只是左右面颊肿得老高,满嘴的血腥味,让她说话都含糊不清,“你怎么敢打我?我要回去告诉我母亲,告诉二哥……” “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这么横?”高旭满脸鄙夷,“果真是硬骨头。” 一旁的落雪是真的半句话都不敢说,也不知道二少夫人为何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谁不知道小姐是最不好惹的,睚眦必报又心狠手辣,谁见着不得躲着走? 可现在…… 二少夫人怎么敢往上撞? 不怕来日,没完没了? “你们……”萧姿满脸肿胀,宛若猪头,“我不会……荒古你们……” 温枳冷笑两声,双手环胸站在那里,“不好意思,你怕是没有机会了,从今儿起,见着我喊一声温少东家,我兴许还能给你点好脸色,要不然的话……狗与萧家的人,禁入温家铺子。” “你给我等着!”萧姿挣扎着。 落雪赶紧把人搀起来,“小姐,小心。” 萧姿被打懵了,这会是真的摇摇晃晃的,走路都跟喝醉酒了一般,可见这两巴掌的威力。 “呵!”温枳扯了扯唇角,“你猜,她们要怎么对付我?” 叶子转头,“烧了他们祠堂?” “活人犯的错,何必跟死人计较?”温枳还没到这么缺德的时候,“四月已经让人去收拾东西了,以后死活不相干。” 叶子怀中抱剑,扯了扯唇角,灭眼吭声。 “温少东家。”高旭开口,“你们这是……” 谁不知道,萧家那位不好惹,这要是惹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没脸没皮的,是个缠人的冤家。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温枳意味深长的说,“不过,她占便宜的日子结束了。” 高旭:“??” 这话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温少东家!”师爷疾步行来,将和离书递还给了温枳,“记录在册,上了府衙的印鉴,以后便算是彻底与萧家断裂,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休弃与和离是两个概念,前者是犯了七出之条,休书一出,名节尽毁。后者则是和和气气的分开,给与了女子一定的尊重,保全了彼此的颜面。 “和离书?”高旭这才明白,温枳方才的意思。 难怪……难怪…… “此后山高水长,我与萧家再无关系。”温枳收起和离书,“多谢知府大人和诸位。” 师爷拱手,高旭放声大笑。 “恭喜恭喜。” 这是真心话,高旭还是第一次觉得,和离对女子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温枳笑了笑,“多谢,金盛怎么样?” 言归正传,还是要问一问的。 “还是老样子。”师爷叹口气,“所幸还活着。” 活着便是万幸,这件事如今悬在上头,让人有些焦头烂额的,尤其是……东辑事那边来了人,前不久刚从知府大人的书房里出来。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温枳不想掺合此事,“我温家虽然一介商贾,但情义当头,义不容辞。” 高旭与师爷双双拱手,“温少东家客气,多谢。” “能……见一见大人吗?”温枳开口。 二人对视一眼,晓得她是因为萧长陵的事情。 “我去为你通传。”师爷转身就走。 书房。 钟光岳这会还有些发愣,坐在桌案前,端着杯盏一动不动,乃至于师爷都走到跟前了,竟也没能及时发现,还保持着端着杯盏的姿态。 “大人?”师爷行礼。 钟光岳没吭声。 “大人?”师爷又喊了一声。 钟光岳“嗯”了一句,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师爷近前询问。 钟光岳叹口气,眉心紧蹙成“川”字,“只是心里有些事,没想明白,所以走神了。” “大人是在想,东辑事的事情吧?”师爷小声说。 第424章 钟光岳看了他一眼,兀自低头笑着,“你的眼睛太毒。” “不管东辑事为何要插手此事,甚至于接手此事,咱都没有置喙的余地,既如此……大人何必自寻烦恼呢?”师爷轻叹,“您也知道东辑事的手段,上面那位可不敢轻易得罪。” 闹不好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更甚者,连累九族亲眷。 这些年,死在东辑事和林不寒手里的人,还少吗? “东辑事不会随意插手寻常小事,虽说是人命案,发生在天子脚下,但就这么几个混混,实在是没必要惊动他们,除非……”钟光岳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萧家?” 师爷深吸一口气,“是不是当年那事?” 听得这话,钟光岳陡然抬眼看他,俄而神情慌了的看了一眼门口方向。 良久。 钟光岳低声警告,“慎言。” 凡议论此事者,皆没有好下场。 “是!”师爷旋即行礼,“大人,温少东家与萧二公子和离了,如今就在外头等着见您呢!” 闻言,钟光岳缓口气,“和离是好事,萧家那个虎狼窝迟早是个祸害,让她进来!” “是!” 不瞬,温枳进门,毕恭毕敬的行礼。 “知府大人!” 钟光岳细细打量着她,只道了两个字,“恭喜!” 第437章 离萧家远点 两个字,不轻不重,但落在温枳的身上,只觉得如释重负。 成亲那天,很多人都在恭喜,那也是喜。 如今和离,也有很多人恭喜她,便也是欢喜。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终究是一关又一关闯了过来,以后是否坦途都无所谓,走到哪儿算哪儿,却是不能委屈自己,活一世就得让自己痛快一世。”温枳淡淡的笑着,“不过,还是要多谢知府大人这一句恭喜,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钟光岳点头,“温少东家做得很好,那萧家二少夫人的头衔,哪个稀罕就让哪个占去吧!在本府看来,他配不上你。” 一个自私自利,甚至于为了保全自身那一星半点的前程,便可以唆使万里杀人……这样的枕边人,来日若是遇见了对他更有利的女子,想必会当机立断,舍弃了温枳。 与其如此,不如及早止损。 既可预见,不可拖延。 “配不配的,我已经不在意,也不想计较,只想离他远远的。自私自利的人,心里只有自己,这段时间我看得很清楚,所以绝对不会让自己再陷在泥潭之中。”温枳对于萧家,已然是深恶痛绝。 钟光岳点点头,“还以为你会难过,如今看来,是本府多虑了。” “我不难过,绝处逢生是大喜事。”温枳再度行礼,“如此,也要多谢知府大人成全。” 钟光岳摆摆手,面上有些犹豫,“只是本府有一点不太明白,温少东家和东辑事……是怎么回事?” 崔堂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所以他亲自过来的时候,钟光岳心中委实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成想却是为了萧长陵而来。 提到萧长陵,钟光岳便明白…… 温枳! 是因为温枳。 “有点沾亲带故。”温枳简而言之,“知府大人不是外人,我便也不想隐瞒,里面有一人是我远方表亲,所以这件事……多多少少有点他们的帮忙。但我可以保证,绝无害人之心,也没有杀人之意,我只是想和离而已。” 钟光岳点头,“本府相信你。” 他跟温枳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大致上还是明白一些温枳的为人。从她一开始,就想摆脱二少夫人的身份,钟光岳便明白了大概。 “我特意过来,也是为了此事。”温枳笑了笑,“不想瞒着知府大人,如今便算是如实相告,也免得知府大人疑心。” 钟光岳报之一笑,“看得出来,温少东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知道一些,但不好宣之于口,怕牵连了知府大人以及府衙诸位。”温枳坦言,“东辑事的做事风格,大人比谁都清楚,既是适可而止,那便就此偃旗息鼓,以免来日牵连甚广。且这件事,我心存疑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钟光岳眯起眸子看她,好似有些赞同她的说法,“离萧家远一点。” 这是忠告。 温枳心下微沉,果然…… “本府也知道一些事情,但不好如实相告,免得让温少东家招惹是非,既然你已经离开了萧家这个漩涡,那有关于萧家的事情,还是莫要沾染为好。”钟光岳眼神真挚,言语间亦是认真至极,“萧家不是好地方。” 温枳点头,“多谢知府大人提醒。” “拿到了和离书,赶紧走吧!”钟光岳道,“本府会留萧长陵几日,足够你回萧家收拾东西离开。” 温枳行礼,“是!” 这世上也不全是坏人,好人也多。 只是,这萧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连知府大人都有些忌惮? 第438章 要对她行家法? 当然,温枳也晓得钟光岳不会说实话,若是有些事能宣之于口,何至于讳莫如深?既不便知晓,那便权当不知,免得惹祸上身。 从书房出来,师爷和高旭都在外头候着。 温枳与二人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府衙。 第425章 出来的时候,阳光落在身上,温暖和煦,微风习习从面庞掠过,那样温柔与舒畅,仿佛积压在心头的石头顷刻间被挪得精光,连呼吸都是这样的痛快。 人,就得活在阳光底下,感受到温暖,感受到微风,才算是真的来这人间走了一遭。 “主子很高兴?”叶子问。 温枳转头看她,“你最喜欢什么?” “习武。”叶子回答。 温枳点头,“若是你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你高不高兴?” “自然高兴。” 温枳笑了笑,“我现在的心情,就跟你得了天下第一是一样的,如释重负,得偿所愿。” “主子高兴就好。”叶子也觉得挺高兴的。 至少,主子和离了。 萧家那腌臜地方,其实不适合温枳,毕竟上面一直盯着,别看现在还能蹦跶,其实也是秋后的蚂蚱,谁知道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说不定哪天,这萧家一夜之间,就会从上京消失。 “走,回胭脂楼。”温枳抬步就走,“四月回来之后,会去那边与我们汇合。” “是!” 胭脂楼。 那几个萧家安插进来的奴才,这会都有些发愣,刘元已经让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丢在他们的脚下。 “回萧家去吧,这一次没人会怪罪你们。”温枳端坐在上,“事情都结束了,他们也没有怪罪的理由,你们不是我温家的人,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跪在地上,“少夫人,您不能赶咱们回去,二公子会发卖了咱们,求您了!” “不会了。”温枳淡然回答,“因为这里以后跟萧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的二公子还是二公子,但是二少夫人……换人了!” 听得这话,众人迟愣。 什么意思? “还没明白吗?”温枳端起杯盏浅呷,“我不是你们的二少夫人了,是温少东家,跟萧家没有任何关系,说得这么隐晦,相信你们还是能听懂的,只是不要在外面乱嚼舌根,免得到时候给自己招来麻烦。萧家那边,自然会知晓事情的始末。” 听得这话,他们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已经明白,二少夫人不再是二少夫人,那便是……不是休弃就是和离。 但奴才就是奴才,谁也不敢多问,只能拿起自己的东西,赶紧离开了胭脂楼。 人一走,刘元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一个两个东张西望的,瞧着便不大顺眼,总觉得被人盯着,心里发毛。” “呸!”伙计站在门口啐了一口,“什么事都不干,光知道赖在这里,所幸赶走了,不然尽是吃白食的东西。” 温枳笑了笑,“以后这里不许萧家的人踏入,我的铺子我做主,不管是丁舒真还是萧姿,都别想从胭脂楼拿走一个铜板。” “是!” “是!” 有了和离书,她的命运将会改变,再也不会如……此后山高水阔,她是温枳,永远都是温枳,只做温枳。 萧家这会已经闹翻了天。 一则,萧姿挨了打回来,到了萧元氏跟前便哭得那叫一个委屈,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左右鲜红的五指印,惹得旁边的奴才,一个个暗自窃笑。 二则,等萧元氏派人去院中等温枳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四月已经带着温家的护卫,将此前温枳带进萧家的东西,悉数打包装上了车。 三则,萧元氏刚赶到院子里,便瞧见之前他们合计打发去胭脂楼的三个奴才,低着头出现在自己跟前,一个两个都背着包袱,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说是被赶出来了。 “反了反了,她还真是反了天了!”萧元氏气不打一处来,“二郎进了大牢,她便翻脸不认人,简直是混账透顶。温家养出的好女儿,居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真是该死!” 萧姿捂着面颊,含糊不清的哭诉,“娘,唔要放过她……” “你亲自去一趟,把她给我叫回来。”萧元氏望着管家。 管家行礼,“是!” 待管家走后,萧元氏面色铁青的望着丁舒真,“让祠堂那边准备好家法,此番我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家规森严?!” “是!”丁舒真掩不住的唇角笑意,“儿媳这就去办。” 萧珏在旁边,小脸煞白的笑着,“好耶,终于可以打死这个坏女人了!” “哼!”萧元氏拂袖而去,“真以为我萧家没有规矩,如此悍妇,若不好生治理,来日还得了?今日,我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祠堂那边候着,只等着把温枳找回来……家法伺候! 锦瑟就在不远处站着,勾唇笑得嘲讽,“一帮蠢货。” 家法伺候? 萧家现如今是什么状况,各自心里都没数?一边惦记着温家的家产,一边又想磋磨温家的少东家,这好事还都让他们给占了? “姨娘?”丫鬟低唤。 锦瑟扶着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倒要看看,这家法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走,去凑个热闹。” “是!您仔细脚下。” 丫鬟小心的搀扶着锦瑟,缓步往祠堂而去。 祠堂里。 人是齐得差不多了,只是左等右等的,始终没能等到温枳的到来,免不得让人心焦。 “她定是知道厉害,不敢回来了。”丁舒真瞧着院子里的板凳,还有手执长鞭的护院,这个时候还不忘挑萧元氏一把。 第426章 萧元氏冷哼,“既是萧家的媳妇,我这婆母让她滚回来,她就必须回来!” 外头,骤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回来了。”丁舒真急忙站起身,巴巴的望着门外。 第439章 她是萧家的耻辱 然而,丁舒真失望了。 出现在院门外头的不是温枳,而是去唤人的管家,其身后并没有跟着温枳,可想而知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就你回来?她呢?”萧元氏也愣了,“她没回来?” 管家毕恭毕敬的行礼,“二少夫人……” 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的心下一紧,萧元氏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会止不住扶着桌案起身,“你只管照实说便是!” 那边院子里都让温枳的丫头搬空了,萧元氏其实也隐约察觉到了异常,纵然是分居也不至于做得如此决绝,连陪嫁带来的那些护院都走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温枳,可能再也不想回来了…… 然,一个出嫁的女子,何来如此决绝之心? 除非,休书? 或者是,和离。 “二少夫人不会回来了。”管家低声说。 萧姿愣住,丁舒真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不回来?” 若是不回来,那自己准备的这些家法,哪儿有发挥的余地? “二少夫人,哦不,应该是温少东家,拿出了和离书。”管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快速的落在了萧元氏的脸上,连带着呼吸都跟着放缓,生怕触怒了主子。 一听“和离书”这三个字,丁舒真僵在当场,忽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和离?”萧姿不相信,“她不舍得。” 萧家再衰败,那也是高门宅邸,比起那破落商户不知要好多少倍,她能舍得离开萧家?萧姿总觉得,温枳嫁入萧家,原就是冲着萧家的门第来的,一个破落商户要想成为人上人,自然是要靠着嫁人来攀上阶梯。 现如今,听闻温枳与自家二哥和离,萧姿真的是打死都不信。 “真的!”管家上前行礼,“夫人,温少东家真的已经和公子……和离书上都已经过了府衙,老奴亲眼所见,确定是真实无疑。二公子也已经签字,上面还摁了手印呢!” 萧元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冷不丁身子后仰,所幸被身边的嬷嬷和丁舒真快速搀住,否则真的要摔个四脚朝天。 “反了反了,都反了天了!”萧元氏两眼发黑,被扶坐回椅子上,“一个两个的,都是要气死我吗?” 气得萧元氏,拼命的拍打着桌案。 有气无处发,可不就只能如此了吗? 现如今,温枳不回来了,这一顿罚也是落不到她身上,这才是最最气人的。 “那二公子呢?二公子呢!”丁舒真急了。 温枳跑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萧长陵能回来吗? 若是不能,岂非成了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温少东家说,二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管家解释,“温少东家用一纸和离书,换了二公子的自由,与府衙那边不知道是如何打招呼的,反正这事……似乎可以就此遮掩过去,但前提是咱不能闹腾。” 闹腾? “什么闹腾?什么闹腾?”萧元氏气急败坏,“她温枳是个什么东西,说嫁就嫁,说和离就和离?她把我萧家当什么地方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萧姿摸着脸,难道自己这一顿打,就这么算了? 不成! 绝对不成! “带着人,去把她给我抓回来!”萧元氏这一次算是真的气急败坏了。 温枳这一声不吭的和离,趁着萧长陵在大牢里和离,简直是欺人太甚,太不把萧家放在眼里,对于萧元氏来说,真的是奇耻大辱。 这消息一旦传到了各房耳朵里,传到了萧老夫人的耳朵里,那么长房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所有的东西都会落在萧长赢的手里。 “夫人?”管家愣住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闹起来的话,满城风雨,到时候…… “悄悄的。”萧元氏还算有点理智。 管家还是在犹豫,“可是她身边有温家的陪嫁护院,没办法悄悄的处理此事,所以……夫人,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那就等天黑!”萧姿沉着脸。 管家:“……” 落雪在旁听得心惊胆战,面色略显苍白。 “等着天黑之后,声东击西,总有落单的时候。”萧姿咬牙切齿,“这两巴掌,我不能白挨。” 萧元氏瞧了管家一眼,“安排人。” “夫人?”管家面色骤变。 萧元氏深吸一口气,“不能让此事,变成萧家的耻辱,否则如何在上京立足?你去后院一趟,挑几个身手轻便的,把她给我弄回来。和离书又如何?只要没人知晓,过了府衙也只是一张纸而已。” 她懦弱了半生,想着儿女能撑起,便装傻充愣,尽量交付于他们。 可现在呢? 被一个外人欺负? “温枳!”萧元氏咬着牙,“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管家还是不敢,“要不然,知会老夫人吧?” “不想被赶出去就闭嘴!”萧元氏深吸一口气,“今夜,我要见到她。” 管家无奈,毕恭毕敬的行礼,“老奴这就去办。” 第427章 “娘?”萧姿愣了愣,“你……” 丁舒真瞧着萧元氏,隐约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听萧元氏这口气,好像萧家……藏着什么? “今夜你们就不必过来了。”萧元氏瞧着管家离去的背影,这会倒是冷静了下来,“家有家规,但家丑不可外扬,管好你们的舌头,莫要打听。” 萧姿狐疑的望着自己的母亲,怎么这会怪怪的? “是!”丁舒真惯来是不敢多说的。 既然有婆母处置温枳,那自己又操的哪门子心呢? “母亲,弟妹到底年轻,又不曾诞育子嗣,所以才会如此薄情,可说到底……终究是萧家的人,您、您手下留情。”临走前,丁舒真还不忘假模假样的劝两句。 萧元氏没吭声,萧姿却是嗤笑了一声。 虚伪! 一墙之隔,锦瑟眉心紧蹙。 左右无人,悄然后退…… 第440章 该死的东西 自打管家离开之后,温枳这心里头总是不太平,这会就坐在临风楼的雅间里,眉心仍是拧得生紧,瞧着窗外的景色发愣。 “小姐?”陈叔将卤花生搁在桌案上,不解的瞧着自家小姐,“不是已经和离了吗?是好事,小姐怎么还是愁容满面的?莫不是胭脂楼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您又遇见了什么难处?” 这模样,瞧得陈叔心慌。 “东西都搬回来了,如今暂时搁在紫气东来客栈里,再慢慢挪到别院,免得萧家的人到时候去别院闹腾,没得安静的地方。”四月也是颇为不解,“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子怀中抱剑,靠在门口位置,“是那个老管家?” “萧家的管家?”陈叔一怔。 四月没吭声。 “萧元氏让他来找我的,看那副模样,十有八九没好事,我便没有回去。”温枳回过神来,淡淡然的呷一口杯中水,“既然已经踏出了萧家的大门,我就没打算回去。” 何况,回去也没好事。 既如此,何必自投罗网? 管家已经看清楚了和离书,回去之后也会有个交代,自然也没什么可纠缠的。 但…… “萧家的人素来卑鄙无耻,不可大意。”陈叔意味深长的开口。 叶子默默的站直了身子,瞧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还真别说……这话的确有些道理,任何的轻敌都是大忌,所以必须谨慎小心。 “那咱就小心点。”四月道,“这段时间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姐。” 陈叔颔首,“是,先过了这段多事之秋再说。眼下漠北使团还在上京,这帮人再闹腾也不敢闹得太厉害,只会悄无声息的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更得小心谨慎。 这两日,温枳暂且留在紫气东来客栈,待萧家这边安生了,再挪去别院居住。 心里,惴惴不安。 还有一人,亦是惴惴不安。 比如说,刚刚醒转的殷茵。 说起来也只是个小姑娘,原是娇生惯养长大,现如今受了这样的惊吓,整个人都丢了魂似的,醒来之后便蜷缩在床角,抱紧了自身,瑟瑟发抖。 “茵茵?”殷夫人还在宫里守着,见此情形,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药碗,整个人都慌了神,“这、这是怎么了?” 殷茵面色惨白,披头散发,抱紧了被褥,将自身团团围住,嘴里一直呢喃不休,“别过来,别过来,走开,走开……” 耳畔,所有的声音都成了蟑螂和老鼠的窸窣声。 即便到了这一刻,她还如同陷在地牢里一般,入目所见,皆是虚影,蟑螂和老鼠从脚背从身上爬过去的感觉,仿佛还在不断的重新上演。 一时半会的,她还没办法将自己从那个地方抽离出来,所有的记忆都还停留在那个地方…… “茵茵?”薛贵妃急忙上前,“你安全了,这是姨母宫里,茵茵?” 说着,她看了殷夫人一眼,各自神色慌乱。 心里都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可是,他们没办法为殷茵做主,毕竟是公主所为,使团在京,不可能对公主施以惩罚,否则丑闻传出去,是要出大乱子的。 “茵茵,我是娘啊!”殷夫人流着泪,抱紧了殷茵,“我苦命的女儿,你别怕,娘在,娘一直都在,娘会保护好你的,别怕,乖啊!” 薛贵妃裹了裹后槽牙,“该死的东西!” 第441章 出了边关,与死无异 “乖,娘在,娘在!”殷夫人低声安抚殷茵,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茵茵,不要怕,娘会护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许是意识稍稍回笼,殷茵好似有些清醒过来,没有再大喊大叫,而是静静的伏在母亲的怀抱,身子依旧颤抖着,却死死的攥紧了母亲的衣角,一如小时候那般。 殷夫人瞧着女儿这般模样,真真是心都碎了…… “虽然这件事到此结束,但不意味着可以就此罢休。”薛贵妃的掌心,落在了殷夫人的肩头,“皇后已经禁足,公主亦是如此,如今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殷夫人瞧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茵茵最怕黑,幼时被吓过一次,现如今又……这件事,我是不会罢休的。” “何止是你,我亦是如此,茵茵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被人如此欺负?”薛贵妃切齿,“仗着皇上宠爱,为所欲为,以为是皇后之女便可如此放肆,终是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王法,什么是公道?” 第428章 殷夫人犹豫了一下,“你说……该怎么做?” “皇上偏宠新科状元,又是赏赐宅子,又是赏官,如今也是他与尚书大人一道,求到了皇上跟前。”薛贵妃意味深长的开口,“难道你就没想过缘由?” 殷夫人沉默,低眉瞧着怀中的女儿。 想过。 但,不敢想。 事关女儿名节,岂能胡乱猜测? 之前一个漠北皇子,已经闹得议论纷纷,若是再加上一个洛时节,那这里面还能有好听的话? “洛大人对茵茵颇为重视。”薛贵妃拐个弯,她当然知道自家姐妹,心里顾忌着什么,“既如此,倒也不失为一门好婚事。” 殷夫人皱起眉头,“可是……” “难道你忍心,让茵茵成为那漠北的陪嫁,与那凶神恶煞的公主殿下,一起远嫁异国他乡?你要想清楚,出了边关,便与死无异,兴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你就再也看不上一眼。一手养大的闺女,就这么送了人,你舍得吗?”薛贵妃白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抚着殷茵的发,“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殷夫人叹口气,“哪里舍得?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丢了,就跟去了半条命没区别,怎么可能让她陪嫁漠北?那是个什么地方?寸草不生,蛮夷之地,去了还能有命在?” “你知道就好,那可得抓紧机会。”薛贵妃仔细教导,“这洛大人瞧着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真的能成为你的女婿,倒也是极好的。横竖这里没外人,就咱们姐妹说点体己话,这事宜早不宜迟,与你家的尚书大人商议。” 若是能将洛时节拉到尚书府这边,于贵妃而言,亦是百利无一害。 皇后那边虽然有个丞相,丞相为百官之首,可若是百官离心,这丞相怕也当不稳当,手里的权被一点点的分出去,如此一来……长孙家也就不剩什么了。 眼下靠的,唯有帝王心中那点牵挂,仅此而已…… “这件事,容我考虑。”殷夫人瞧着怀中逐渐平静下来的殷茵,伸手接过薛贵妃递来的汤药,小心翼翼的给殷茵喂药。 至此,薛贵妃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把握,至于皇后那边…… 呵,真以为她不知道,皇后之所以为皇后,无外乎是运气好,谁让长孙家只出了两个女儿……要不然一介庶女,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第442章 用冷水把她泼醒 关于长孙家的事情,除了薛贵妃气急了说的这一嘴,倒是没人敢轻易议论,一则是长孙丞相的缘故,二则是因为皇帝的缘故。 如今殷茵这般模样,一时半会是出不了宫的。 所幸皇帝心里亦是有亏,允许殷茵在宫里修养一阵子。 外头夜色沉沉,殷夫人瞧着重新昏睡过去的女儿,心里头也是沉甸甸的,薛贵妃的那几句话,如同钉子一般砸在了她的心头。 这件事,是得跟她家夫君好好商议…… 风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吵得人心里都乱糟糟的。 宫里有人彻夜难眠,宫外亦是如此。 一缕轻烟自窗外渗入,一点点的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味扩散,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后窗被人悄悄的打开,其后便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后窗。 麻袋一套,扛起就走。 屋子里,烛光明灭。 后窗被重新掩上,所有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事实上,陈叔只是上个茅房的功夫,回来便瞧见门口的护院滑坐在地,好像是晕过去了? “小姐?”陈叔急忙进了门。 四月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四月?”陈叔赶紧去探鼻息。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只是晕了。 空气里的香味还没散,陈叔眩晕了一下,慌忙推开了门窗,外头的风迅速将新鲜的空气送了进来,这才吹散了那股香味。 陈叔扶着桌案,使劲的喘了两口气。 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伙计提着灯笼出现在门外,“哎呀,这是……” 因着客栈里还有别的住客,伙计也不敢喊,慌忙进了门,“陈掌柜?” “屋子里有迷香,小姐……”陈叔晃了晃晃脑,倒了杯水,快速泼在自己的面上,这才让自己缓过神来,彻底脑子清醒。 伙计扶着陈叔坐下,转身就去找了掌柜。 因着小姐住在这里,掌柜也睡不踏实,尤其是听说……萧家可能会找麻烦,夜里更不敢大意,伙计刚出门,掌柜便也跟着来了。 “这是……四月姑娘?”掌柜赶紧把人抱到了床榻上,“小姐呢?” 陈叔刚要开口,却忽然听得有些异样,好像是什么声音从床底下传来? “咚咚咚”伴随着“呜呜呜”的,好像是…… “快!” “快!” ………… 萧家后祠。 麻袋被丢在地上,黑衣蒙面的护卫左右后退,毕恭毕敬的行礼。 萧元氏站在台阶上,瞧了一眼麻袋里的人形,“可有人发现?” “用的迷香,没被人发现。”护卫低声回答。 萧元氏松了口气,“回你们的位置去,这件事不许让老夫人知晓,明白吗?” 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她动用了后院里的这些人,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是以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何况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将他们的二少夫人带回来而已。 第429章 当然,这些人并不知晓,温枳已经不是二少夫人…… “是!”二人旋即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 待人走后,嬷嬷才领着府内的家丁上前,快速拆开了麻袋的束口,露出了里面的人来。 瞧着昏迷不醒的温枳,萧元氏幽幽吐出一口气,“用冷水把她泼醒,无需对她客气。” 身后,是列祖列宗的牌位。 眼前,是萧家的罪人…… 第443章 谁敢动我? 冷水已然端了过来,然而还不等他们泼下去,温枳已经睁开了眼,一副分外清明的样子,全然没有浑浑噩噩的感觉。 锐利的眸子,无温的扫过在场众人,惊得那端盆的奴才,登时手一抖,差点泼自个身上,待回过神来,赶紧端着脸盆下去。 “果然是你们。”温枳冷笑。 果然? “看样子,你已经猜到了。”萧元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还没从麻袋里出来的温枳,“和离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萧元氏身边的嬷嬷已经走了过去。 然而,在温枳身上摸索了一遍,也没找到和离书…… “夫人,没有。” 萧元氏沉着脸,“和离书在哪?” “都已经过了府衙,纵然你们拿到手又如何?”温枳拂开身上的麻袋,徐徐站起身来,“你们不承认没关系,只要萧家二郎签字画押,过了府衙那边,便算是成了。从那一刻起,温枳与你们萧家再无半点关系。” 萧元氏低头笑了一声,“我原以为,你是个听话的孩子,没成想,竟也是如此不知廉耻,不懂礼数,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温枳笑了,“到底是谁不知好歹?惦记着别人的嫁妆,惦记着温家的产业,还口口声声都是一家人,进了店铺就跟盗匪一般,见什么拿什么,还叫嚣着这是自家的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不识礼数的腌臜玩意,走哪都想占人便宜,敢情是她家老娘教的?” “你……”萧元氏一怔,倒是真的没料到,温枳嘴里会吐出这般污言秽语。 早些时候,温枳就算再恼怒,也只是据理力争,甚少会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今儿好像是被刺激到了,竟是有了几分口不择言的粗俗。 “你什么你?人模狗样的东西,也不知沾了几斤几两的贱骨头,烂泥凑出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你说说你怎么不烂在茅坑里冒气,跑这儿猪鼻子插大蒜,装什么象?”温枳一张嘴不留情,连带着周遭众人都跟着目瞪口呆。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往日里的二少夫人,虽然沉着一张脸,但言行举止倒是颇为端庄,素来不会这般…… “不堪入耳!”萧元氏眦目欲裂,“难怪二郎要休了你。” 温枳挑眉,双手环胸而立,“说错了,不是休,是和离,是我不要他了。什么狗屁萧家,狗屁二公子,绣花枕头一草包,干啥啥不行,蠢死人第一名。” “你、你、你……”萧元氏气得差点升天,“把她给我摁住,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闻言,温枳眉心陡蹙,“谁敢?” 众人心惊,皆有些犹豫。 “我已经不是萧家的二少夫人,你们大半夜的把我掳来,若是我告到了府衙,你们一个个的……吃罪得起吗?到时候问你们一个拐人的罪名,流放至苦寒之地,有你们好受的。”温枳冷声厉喝。 诚然,她已经不是萧家的人。 萧家的家规,再也无法约束她。 “和离书过了府衙又如何?只要没人知晓,那就做不得数,等着他们反应过来……”萧元氏顿了顿,“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下,说得可够明白了。 “你们要滥用私刑?”温枳勾唇嗤笑,“就你们这些个歪瓜裂枣,也配动我?” 萧元氏气急败坏的,以手指她,“抓起来,摁住了,给我狠狠的抽!” 带了倒刺的鞭子,就在边上搁着,只要落在身上,必定鲜血淋漓…… “萧夫人好大的威风!” 第444章 她一句都不问 瞧着站在那里,面无惧色的温枳,萧元氏面色凝重,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总觉得这里面好似哪儿不太对劲,可眼前人分明就是温枳,怎么就……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说什么?”萧元氏盯着她,“温枳,你是不是疯了?” 温枳嗤笑两声,“我说的不对吗?萧夫人好大的派头,对别人家的女儿动用萧家的家法,你这是哪儿来的大脸盘子,这上京的城墙都没你脸皮厚。” “你……”萧元氏裹了裹后槽牙,“还冷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闻言,众人这才从愣怔之中回过神来,当即伸手去摁温枳。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只瞧着温枳骤然出手,漂亮的一个过肩摔,抬脚便将另一人踹飞出去,一个凌空翻稳稳落在了假山石上方,负手立定,冷眼瞧着底下众人。 所有人都是懵逼的,二少夫人什么时候武艺高强,成了这般了不得的人物? “你不是温枳!”萧元氏此番算是看出来了。 温枳不会功夫,至少短期内不可能变得如此功夫了得之人,是以眼前之人,只可能是假的! “现在才看出来,是不是有点迟钝?”假温枳站在上方,黑暗中,音色幽幽,“也就是我现在不想杀人,要不然的话,就你们这些歪瓜裂枣的,还不够我塞牙缝。” 第430章 萧元氏心头大骇,“你、你到底是何人?是温枳派你来的?” “萧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麻袋都还在院子里搁着呢!不是你把我绑来的吗?”假温枳徐徐吐出一口气,“这戏码玩得多了,就腻!今日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既然温少东家离开了萧家,那便与萧家再无关系,如果尔敢再动歪心思,就别怪我下手太重!” 音落瞬间,假山一角被她一脚跺裂。 乱石,哗啦啦的往下滚。 女眷登时失声惊叫,家奴则变了脸色,一个个都呼吸稍窒。 萧元氏呼吸微促,“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温枳?你、你是不是……” “我冒充谁都跟你没关系,但你抓了我,那就是你倒霉,此后我必定与你萧家牵扯不清,纠缠不止,所以……你们最好给我小心点。”假温枳阴测测的笑着,“我这人可不像是温少东家那么好说话,凡是惹我不高兴的,乱葬岗还是护城河,总得挑一个。” 语罢,她忽然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然而她走的时候,袖子卷风,强大的掌风劲道,瞬时拂倒了祠堂里的烛火架子,火苗登时卷起边上的帷幔……火光刺眼。 “着火了!” “快,快救火!” “来人啊!” 萧家内宅,乱成一团。 火光冲天,后祠着火了…… 黑暗中,身形如燕,轻飘飘落地。 早已有人背靠着墙壁站着,久候多时。 “闹得很厉害。” 是崔堂的声音。 “那是自然,我没动手杀人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皮面从面上撕下,露出了本来面目,“瞧不出来,平日里装得跟弱不禁风似的,实则是个凶狠的老婆子,藏得很深呢!” 叶子转动着手中的皮面,缓步走到了崔堂跟前。 “希望不会有下一次,就目前情况来说,爷暂时不好动他们。东西还没找到,萧家上面那位可厉害着呢!”崔堂说的是谁,叶子当然心知肚明。 叶子双手环胸,“此番算是警告,但如果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话,我这性子……未必能自控,到时候伤了残了就不能怪我。我下手没轻重,你们也是知道的。” “你都烧了人家祠堂,上面那位肯定已经惊动,自然不会再有下次。萧元氏想瞒着,也是瞒不住了!”崔堂安抚,“回温姑娘身边好好守着吧!” 叶子挑了一下眉眼,“知道了。” 待叶子走后,崔堂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火光,兀自勾唇,“活该!” 多行不义必自毙! 萧家祠堂起火,自然是瞒不住佛堂那位的。 大批的家奴拎着水桶,护院亦是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的往祠堂里冲,拼命的救火…… “怎么回事?”萧老夫人披着外衣,拄着杖从佛堂里出来,“到底是怎么了?无端端的,怎么会半夜起火呢?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夜里看守的人是谁?” 嬷嬷赶紧在边上劝慰,“老夫人您别急,先灭火吧!” 火光冲天,萧老夫人的眼睛都红了…… 这件事,萧元氏肯定不敢往温枳身上推的,只说是夜里风大,烛台被风吹倒,以至于烧着了帷幔,这才导致了火灾。 至于其他,一概不敢多说。 底下人也都是人精,夫人都没敢说实话,谁也不敢往上凑,只当是意外…… 大火,一直到天亮前才被扑灭。 ………… 紫气东来客栈。 叶子回来的时候,温枳就坐在屋子里,安然自若的饮茶。 “主子?”叶子上前。 温枳瞧了她一眼,“没事吧?” “有事的是他们。”叶子说。 温枳报之一笑,“没事就好,如此我便可放心。你去把衣服换了,我让掌柜给你弄点吃的,忙碌了一晚上也该饿了。” “多谢主子。”叶子转身回房。 四月这会脑子还有点晕乎乎,好在也没什么大碍,“小姐,您怎么一句都不问?” “她救我是事实,有什么可问的?”温枳放下手中杯盏,“我坐在这里等,只是想确定她是否安全,现如今平安归来,我便也放心了。回头,你把那一身衣裳烧了,别让人瞧见。” 四月颔首,“奴婢明白!” “小姐?”陈叔从外面进来,“我在萧家门外发现她跟东辑事那位……” 温枳了悟,示意他不必说了,“放心里就好。” “还有便是,萧家祠堂起火,大家都在救火,估计会惊动萧老夫人。”陈叔继续说。 温枳旋即笑了,“后嗣不孝,祖宗都急得冒火了?” 第445章 你外面有野男人 叶子重新换了衣裳回来的时候,桌案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饭菜。 “好好吃饭,好好歇着,萧家现在忙着救火,不会再来打扰我。”温枳将筷子递给叶子,“坐下吃吧!” 叶子愣了愣,讪讪的坐定,“主子就没什么要说的?” “下次提前打个招呼,不要把我塞床底下。”温枳说,“有蟑螂。” 叶子:“……” 天光亮的时候,萧家那边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火是被熄灭了,但是满地狼藉怎叹息? 萧老夫人发了很大的火,可想而知萧元氏的下场。 第431章 温枳伸个懒腰,洗漱完毕之后便去了胭脂楼。 一进门,刘元就心惊胆战的打量着温枳,愣是绕着她走了一圈,“小姐,没伤着吧?” “怎么了这是?”温枳坐定,“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元赶紧让底下人奉茶,“萧家无缘无故的起火,我想着别是跟您有关系吧?这心里总悬着,又想起萧家不是善罢甘休的样子,怕是……” “萧家起火跟我没关系,不过,看热闹还是可以的。”温枳笑了笑,“放心吧,和离书已经签下,他们奈何不了我,我现在是温少东家。” 刘元如释重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街上的流言蜚语却没放过萧家。 昨夜起火,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没有流言蜚语呢? “听说是祠堂起火?” “怎么好端端的起火了?” “昨儿个,我瞧见那二少夫人进了府衙,听我府衙里的弟兄说,好像是和离了。” “哎呦,和离了?不容易,萧家舍得放开这金山银矿?” “谁知道呢?” “一和离就起火,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啧啧啧……真是热闹。” “说不定是遭报应了……” 听得这话,萧姿气得如同河豚,恨不能上去撕了这些烂嘴巴,可自个脸上刚刚消肿,红印未完全褪却,说话都还有些脸疼,上去争执也是自讨没趣。 气死了…… 这话要是传到江华年的耳朵里,也不知要成了什么模样? “小姐莫气,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落雪俯首。 事实上,小丫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昨天夜里,夫人不许任何人去祠堂,但落雪知道,夫人这是要处置二少夫人,可到了最后是怎么起火的,落雪也不清楚。 “母亲到底做了什么?”萧姿亦是诧异,“怎么人没处置,反而招惹了火灾?” 落雪想了想,“许是运气不好?” 恰逢起火? “温枳人呢?”萧姿转头。 伙计已经上了一碗馄饨,落雪在边上候着,低声回答,“晨起的时候,有人瞧见二少……温少东家进了胭脂楼,估计这会还在那里。” 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定是这贱人做了什么,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呢?”萧姿捻着汤匙,搅拌着碗里的馄饨,面上满是冷色,“呵,果然是贱人,手段叠出的。” 落雪不敢吱声。 不过,和离之事传得那么快,着实让萧姿有些诧异,这事……她怎么有脸说?虽说是和离,但到底是不光彩的事情,也敢这般大肆宣传,真是不要脸。 “一大早的,娘就被祖母叫走,还跪在了佛堂里。”想起这个,萧姿就气不打一处来,匆匆吃了馄饨,便去了胭脂楼,“气煞人也。” 然而她刚进了门,就被早有准备的刘元给赶了出去。 “小姐说了,以后萧家的生意……咱不做,您呢趁早走,这地方不欢迎你!”刘元插着腰。 伙计抓着扫把,堵在了门口。 “你开门做生意的,居然还把人往外赶?”萧姿气呼呼的扯着嗓门,“都给我闪开,让温枳出来。” 刘元扫一眼围拢在周围的百姓,干脆扯了嗓子高声喊,“大家今日都做个见证,以后我胭脂楼,不欢迎将,军府的人,咱这东西就算是烂在库房里,也不会再让某些白吃白喝白拿的白眼狼,占了半分便宜。” 百姓议论纷纷,看热闹的人之中,不乏边上的商贩。 一个两个也都是见识过的,萧姿之前“明抢”的样子,是以听得刘元这番话,止不住笑出声来,一个个满脸嘲讽的望着萧姿。 温枳还没嫁入萧家的时候,这位萧姑娘便拿这里当自家,没少白拿胭脂楼的东西去送人。 “这都和离了,还跑胭脂楼叫嚣,还想白占便宜,可真是不要脸。” “只当温少东家是攀了高枝,没想到是掉进了虎狼窝?” “还好和离了。” “没占到便宜,就开始气急败坏了吗?” 萧姿愤然,“你们知道什么?都给我闭嘴,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这个贱人始乱终弃,趁着我二哥……趁着我萧家没有防备的时候,便在外头有了野男人。” 张嘴就来,败坏名节。 有些人真的是烂泥,走哪都要脏了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小姐何时……”刘元不是泼妇,又是这般年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女子,满嘴喷粪,简直是可恶至极。” 边上看热闹的百姓登时竖起耳朵,好奇的吃上了瓜。 “哼,有本事做,还怕别人说吗?”萧姿素来不好惹,上京谁不知道,这位萧家姑娘真的虎,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矜持,相反的……比一般的泼妇更彪悍。 招惹上她,定会麻烦无限。 “是吗?”温枳出现在门口。 刘元急忙拦着,“小姐莫要出来,这女人疯了,张嘴乱咬人。” “我温枳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怕人说的?外面有人?亏你说得出来,也不怕把你二哥的脸面,踩到脚底下?”温枳站在台阶上,淡然的开口,“萧家的脸,都是从你手上丢的吧?我为何要和离,你心里没数吗?我且问问大家,这胭脂楼都快让她搬空了,挡着她进门……有什么错?” 第432章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萧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闭嘴,都给我闭嘴,温枳,你放屁!” “啪”的一声脆响…… 第446章 修理萧姿 动手的,还是叶子。 习武之人的反应是最快,且这宫里的规矩多,赏赐耳光是最常见的事情,叶子亦是早就习以为常。 这一声脆响,惹得众人纷纷注目,亦叫人连气不敢出。 “嘴巴放干净点,没影儿的事儿,说得跟自己亲眼看见一样?”叶子冷飕飕的扫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萧姿身上。 在叶子这里,萧姿吃过亏,是以这会一巴掌过去,她当下缩了头,此前刚刚消退的面颊红肿,此刻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红肿起来。 “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起这些个混账话来,真是一点都不害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风月场上混迹惯了,才晓得这些个闺阁女子都不懂的细节。”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萧姿,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说不定萧家的奴才,知道点什么?只要打听打听……” 眉睫骇然扬起,萧姿的记忆一下子被拉扯回,那个不堪入目的夜晚。 现如今的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阴影,弄死了李寿茂,若是…… “你、你莫要血口喷人。”萧姿气急败坏,“不过是个胭脂铺罢了,有什么了不得,你一介商户,若无我萧家庇护,且看你能嚣张到何时?” 温枳面色陡沉,“商户又如何?没有我们这些商户,你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一口一个商户卑贱,若无商户,且看这天子脚下,还如何繁华至此?” “温枳你……” 还不等萧姿把话说完,边上一卖菜的老婆子,直接将菜篮里的菜叶摔在了萧姿的面上,“莫嚣张,你只管自己种菜吃,且看你能等到猴年马月?饿死你。” “你个老乞婆!”萧姿尖叫着,嫌恶的将菜叶子摔在地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竟敢……” 还不等萧姿把话说完,一盒胭脂已经摔在了脸上,刹那间,原本还算精致的容脸,被晕染得色彩斑斓,面目全非。 “温枳!”萧姿险些疯了。 温枳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掌心,“这盒胭脂算是赏你了,这一次的新品。再敢纠缠,我就再赏你几盒,我温枳行得正坐得端,但凡要出手,亦是光明正大,不像有些人,专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朗朗乾坤,我就不信这天子脚下没有王法?!” “温少东家!”高旭拨开人群上前,乍一眼狼狈至极的萧姿,险些笑出来。 方才,他在后面听了半晌,该听的可都听到了,着实痛快…… “高捕头。”温枳行礼,“有人在我胭脂楼闹事。” 高旭怀中抱着刀,故作惊讶,“哎呦,这不是萧姑娘吗?萧家二郎如今还在大牢里关着,您这是想进去跟他作伴?若是如此,您早说,来来来,府衙请……” “你们欺人太甚!”萧姿掉头就走。 面上乱七八糟,谁知一转身,便瞧见了人群中的江华年。 那一刻,萧姿是彻底的傻了眼,疯似的捂着脸跑开了,再也没有逗留…… “多谢高捕头!”温枳行礼。 高旭摆摆手,“这是上京,哪个敢在上京闹事,咱职责所在,定要好好收拾。我这厢还得巡逻,告辞!” 目送高旭离去的背影,众人便也散了。 热闹过后,又成了流言蜚语。 不过此番倒不是议论温枳,而是议论这位泼辣户——萧姑娘。 “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刘元这会还是有些兴奋,“小姐,以后便太平了。” 温枳转身回去,“陈叔还没回来吗?” “暂时还没有。”刘元回答,“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小姐和离这么大的事儿,陈掌柜高兴坏了,多半是要多嘱咐两句。待消息送到了老爷的手里,老爷必定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温枳坐定,“是我让他失望了,不顾一切要成亲的是我,现在悄悄和离的还是我。” “老爷待小姐,那就跟自个的眼珠子一般宝贝,不管小姐做什么抉择,都是一贯支持的。咱这些人,也都是如此,相信老爷相信小姐。”刘元倒了水递上。 温枳有些不解,“刘叔,我爹到底去哪儿了?” 刘元“额”了一声,“这我……我也不知道,十有八九是去进货或者是谈生意罢?您也知道的,老爷素来有他自己的眼光,咱这些人也不好多问。” 言外之意,不知。 瞧着刘元这般模样,温枳心头的疑虑更甚。 爹…… 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 还有之前出现在府中的,那个外邦之人…… 回过神来想一想,爹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她出嫁之后,好像了却了什么心事似的,就开始专心做点他想做却未能做到的事情。 “刘叔,你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温枳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刘元当下赔笑,“小姐,哪儿能呢?那什么……我去库房看看,您歇会。” 语罢,刘元转身便往后院而去。 温枳:“……” 刘元肯定是知道一些,左不过不肯说而已,那么……陈叔是不是也知道内情? 他们到底瞒着她什么? 正想着,外头又传来了乱糟糟的声响。 第433章 “怎么回事?”温枳蹙眉。 四月赶紧出去了一趟,不多时便急匆匆跑回来,“小姐小姐,是朝廷发榜文了,大家说,和谈之事有了结果,这会都去城门口看热闹的呢!” 和谈? 签订协议了? 那么问题来了,是漠北那边退了一步?还是大夏朝廷退了一步? 若是夹杂着和亲,会谴哪位公主去漠北? “这种事……”温枳抬头望着叶子,“应该轮不到臣女吧?” 叶子是东辑事出来的,想必有些事情更为清楚。 “尚书之女?”叶子虽然才跟着温枳没多久,但对于一些事情,却还是清楚的。 温枳点头。 “不好说。”叶子说的是实话,“且看君心。” 奈何,君心难测…… 如此,温枳也没什么可说的。 朝廷大事,岂是她一介小女子可以置喙? 她如今比较关心的是满庭芳,也不知道贵妃那边,是不是已经可以敲定? 要知道,协议签订之后,必定会举行宫宴,彼时宴席上的衣式料子,还有帷幔绸子,乃至于各种赏赐之物……如此等等,皆是大笔银子。 皇商专供,何其殊荣! 外头,皇榜张贴。 内里,隋平安心乱如麻…… 第447章 她们忘了自己的本来模样 怎么能不怕? 议和之中,彼此让一步,这就意味着漠北已经妥协,而大夏也会相应的做出补偿,这所谓的补偿,除却牛羊布匹之外,还会有和亲公主。 所谓的和亲公主,一则是人质,二则是补偿。 不管是哪一种,对两国来说都是好事,唯独对和亲的公主来说,可以用灭顶之灾来形容,毕竟嫁过去之后很少为正妻,多数为侧室,此生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谁都不会让异族的女子,成为那至高无上的人,以至于诞下的子嗣成为一国的继承者,这无疑是将自己的家国天下……拱手让人。 “公主?”月蝶在边上宽慰。 隋平安怀里揣着暖炉,面色惨白,“月蝶,这屋子里怎么……那么冷?” “奴婢已经让人添了暖炉,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月蝶赶紧帮她拢了被褥,“公主,您……” 冷的不是身,是心。 协议的最后少不了和亲,最后的最后,少不得背井离乡,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荣华,隋平安是断然不愿意去那漠北荒凉之地。 暖炉是暖,可隋平安仍是瑟瑟发抖,“你去拿笔墨纸砚,我写一封信……你马上让人,悄悄的送去丞相府,明白吗?” “是!”月蝶也不敢耽误。 若是主子被挑中,送往漠北和亲,那月蝶作为贴身大宫女,也会成为陪嫁的一部分,是以在这件事上,主仆二人的目标一致,下场一致。 现如今唯一能救她们的,只能是当朝丞相——长孙拾。 收到书信的时候,长孙拾正在六部衙门,与礼部尚书商议着宫宴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已经安置妥当,唯有这件事得慎而重之。 “下官先去办。”礼部尚书行礼退下。 长孙拾瞧着手中的书信,面上无悲无喜,似乎是迟疑了一下。 “相爷?”底下人轻唤。 长孙拾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只留下贴身心腹在旁伺候着。 “相爷,公主必定是怕被送去和亲,所以找您当说客,若是皇上那边有这份心思,让您尽快打消皇上的念头。”江木有些犹豫,“相爷,您……要开这个口吗?” 长孙拾将书信递给他,“看不看都一样,无外乎是你说的事情。” “那相爷的意思是……”江木不明白,“帮还是不帮?” 毕竟,是亲外甥女。 这还得喊一声,舅舅呢! “如果牺牲她一个,能换得大夏的天下太平,那她便也是去得其所,吃点委屈怎么了?这些年她享的荣华富贵,还不够多吗?”长孙拾面无表情的说。 江木垂下眼帘,“相爷所言极是。” “人该知足。”长孙拾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褶子,“占了别人的光,早晚是要还回来的,她跟她母亲一样,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待了太久,便忘了自己的本来模样。” 江木上前,低声开口,“可……毕竟是皇后娘娘,与相府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相爷真的不打算插手此事?” “若皇上要她和亲,她自然得去,本相身为百官之首,理该做到表率之用,免得东辑事那帮腌臜东西,就此钻了空子。”长孙拾取过他手中的书信,甚至于没有打开,便丢进了火盆之中。 火苗瞬时窜起,将书信吞噬成灰烬…… 第448章 两只老狐狸 公主府的书信才来了没多久,宫里便又有了动静,皇后这厢也着急,尤其是现如今,她已经被禁足,若是帝王生出了别的心思,还真是难说。 “禁足……”长孙拾皱了皱眉头,“皇后这不是把本相往火坑里推吗?” 江木皱眉,“东辑事那边最近盯得紧,虽然碍于漠北之事没有动作,但不代表会就此偃旗息鼓,他们如今随时等着抓相爷您的把柄。” “本相当然知晓。”长孙拾又不是傻子,要不然林不寒能让他活着? 第434章 有些人,终究不是能轻易碰触的。 尤其是长孙家! 长孙家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帝王的默许。 “入宫!”长孙拾拂袖而去。 皇帝这会在炼丹房,所以长孙拾只能去炼丹房找。 僻静的皇宫一角,外头重兵防守,内里全是东辑事的人,一个两个面无表情,面色苍白,瞧着就跟行尸走肉一般。 长孙拾缓步朝前走去,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站在回廊里看他。 四目相对,针尖对麦芒。 “丞相大人?”林不寒皮笑肉不笑。 长孙拾倒是没多少表情,只是站在原地,瞧着他缓步靠近,继而将目光落在他的佛串子上,“满手鲜血,还念阿弥陀佛呢?林督主可真是有意思。” “丞相大人这话就错了,杀人的时候怎么能念阿弥陀佛呢?都是事后为了超度。”林不寒笑着回答,“若是丞相大人感兴趣,本督可以给您来一段,要听吗?” 长孙拾勾唇,“还没死,暂时用不上这个,林督主多念念,熟能生巧之后,才能生不带来……死带去。” “多谢丞相大人提醒,咱一定记在心里。”林不寒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皇上在炼丹房,今儿刚出了一炉好丹药,走吧!” 长孙拾深吸一口气,“那就多谢林督主带路了。” “客气。”林不寒走在前面。 长孙拾跟在后面,这地方倒也不是第一次来,但总归不是自己的地方,还是要小心为上。 炼丹房。 隋宗风瞧着摆在锦盒里的两枚丹药,眼睛都亮了,“倒是极好的,试药!” “是!”其中一枚药丸被带走。 长孙拾进来的时候,隋宗风还端着锦盒,端详着盒子里的药丸,眉心微微拧起,“也不知道这丹药,到底有多大的药效?” 这两年帝王沉迷美色,醉心丹药,虽然仍会管理朝政,但多数时候是交给丞相与东辑事的。 双方相互挟制,互相监督。 所谓制衡,当如是。 “皇上!”长孙拾行礼。 隋宗风合上锦盒,施施然的靠在了软榻上,转手端起了杯盏,“你怎么来了?” “臣有要事禀报。”长孙拾垂首开口。 隋宗风抬眸看了林不寒一眼。 “奴才告退!”林不寒含笑退下。 房门合上,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熏得人头疼。 好在,隋宗风习惯了,长孙拾也习惯了。 “说吧!”隋宗风开口,“是为了皇后还是为了平安呢?” 无外乎,这二者之一。 “皇上明鉴。”长孙拾毕恭毕敬的开口,“臣并无此意,只是……公主和皇后二者皆在禁足,皆有求于臣,于公于私,臣都该来一趟,与皇上解释清楚。” 隋宗风嗤笑一声,“解释?丞相,你想解释什么?一个是你的庶妹,一个是你的外甥女,你能保证自己没有私心吗?” “臣有私心,但臣的私心与皇上是一样的。”长孙拾意味深长的回答,“皇后是皇后,公主是公主,但始终不是她。” 隋宗风面上的笑意,彻底敛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长孙拾,仿佛是在验证他话中的真假,临了临了的,他终是将目光收回来。 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哪儿是这么容易就露出真实情绪之人? 言语真假,神情真假,早已无从得知。 有时候,一个人装久了,连自己都认了真。 “她们找你了?”隋宗风端着杯盏浅呷。 长孙拾俯首行礼。 “平安那边就不必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知晓的必要,到底还是个孩子。”隋宗风放下手中杯盏,“得空去看看她吧,这些年安安稳稳的不好吗?莫要到了最后,却想起要兴风作浪。” 长孙拾颔首,“臣明白。” 正因为明白,所以来此先见过皇帝,再由皇帝决定要不要见。 “朕不想费心多管这些后宫之事,她要皇子傍身,朕也给了,你长孙家满门荣耀皆是朕所允。现如今五皇子年幼,倒是教她多生出别的心思。”隋宗风轻哼两声,“丞相,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是什么心思,你该很清楚才对。不要让朕为难!” 长孙拾行礼,“臣明白。” “明白就好,去吧!”隋宗风不喜欢太多人,进出这炼丹房,免得影响到他的炼丹大业。 长孙拾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当即行礼,“臣告退。” 出了门。 长孙拾站在台阶上,瞧了瞧周遭的境况,幽幽然吐出一口气。 “相爷?”江木上前。 长孙拾回过神来,“走吧,去皇后宫里。” “是!” 不远处,林不寒笑了笑,“丞相大人这就走了?不再坐会?” “不似林督主这般清闲,本相还忙着呢!”长孙拾瞥他一眼,“御前伺候更得当心,林督主责任重大。”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丞相所言极是,本督……谨记!” 第449章 知道你为什么是皇后吗? 两只老狐狸,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可中间隔着一个皇帝,只要有皇帝隋宗风在,谁也别想赢,但谁也不会输。 这是一种很微妙、很奇怪的现状,但彼此之间都很清楚,这现状的缘由是什么? 第435章 长乐宫。 长孙拾踏入的时候,皇后长孙氏刚刚服了药,这会面色仍是苍白。 “都下去吧!”长孙皇后开口。 底下人纷纷行礼,快速退出了寝殿。 “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长孙拾毕恭毕敬的行礼。 皇后旋即上前,快速搀了他一把,“兄长莫要如此多礼,此处没有外人,你我可是至亲兄妹。” “娘娘此言差矣,礼不可废,君子不可立危墙之下。”长孙拾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退到一旁站着,一如往日的淡漠疏离。 皇后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终是面色讪然的收回,“兄长倒是与之前一般无二,还是这般冷漠,可不管怎样,你我到底是至亲兄妹,岂是旁人能比的?” “皇后娘娘?”长孙拾抬眸看她,“既是至亲兄妹,那您也应该清楚臣的为人。” 皇后一怔。 “有话,还是直说的好。”长孙拾补充一句。 闻言,皇后的笑便凝在了脸上。 “若是娘娘没什么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长孙拾是真的半点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皇后低头嗤笑两声,再抬头的时候,面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哀伤,“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终究是本宫高攀了。” 听得这话,长孙拾的眸中闪过一瞬即逝的冷意。 这“高攀”二字分量不轻,既有嘲讽之意,又有写实之意。 “娘娘言重。”长孙拾行礼。 哪怕事实如此,有些话也不能当面说,倒不是因为皇后的颜面,而是因为长孙氏的颜面,不可丢了长孙家的脸。 “兄长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皇后嗓音里带着哭腔,“本宫知道,自己是个庶女,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全赖兄长和长姐……” “够了!”不等皇后把话说完,长孙拾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极限,“皇后娘娘是找微臣来叙旧的?臣没那么多时间陪您在这里闲话家常。” 皇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本宫不想让平安远嫁漠北。” 听,这才是她想说的事情。 “皇后娘娘应该清楚,宜归公主为何得宠?这宜归二字,又是从何而来?”长孙拾不急不缓的开口,“身为公主,既尊享了万民朝拜,天家殊荣,也该担起这天下大任。且不说皇上还没下旨,着哪位公主和亲,纵然皇上指定了宜归公主,皇后娘娘也该支持才是!” 可皇后不这么想,“兄长,本宫只有一儿一女,平安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忍心?” “皇后既如此舍不得,为何不自己去求皇上呢?”长孙拾一针见血,直接戳破了她的心思,“你怕惹怒了皇上,怕失了宠爱,让皇上觉得是公主不懂事,到时候愈发厌弃你们,所以便想让微臣来当这个冤大头。” 皇后:“……” 话是有点难听,但说的……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娘娘,臣知道您爱女心切,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您也该学会大局为重了!”长孙拾掷地有声,“尊享荣华多年,莫要因为这点事情,就功亏一篑。” 皇后急了,“本宫不会让平安远嫁漠北和亲的,若是真当如此,本宫定不会就此罢休!” “皇后似乎忘了,您之所以成为皇后,不是因为您生得美,也不是因为皇上喜欢您。”长孙拾字字见血,句句诛心,“你成为皇后,只是因为……长孙家只有两个女儿,这皇后之位只能是长孙氏。仅此,而已!” 皇后僵在原地,面色瞬白,“我……” “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在外人面前,您是皇后,可若是真的剖开里子,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长孙拾阴测恻的说着。 皇后抖了抖唇瓣,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450章 他只有一个妹妹 面具戴久了,便是自己都忘了,面具底下的真实面目是什么?尤其是身居高阁,母仪天下,众人臣服脚下,齐声高呼“皇后千岁”时,便好似真的忘了昔年的卑贱如泥。 瞧着眼前面白如纸的皇后,长孙拾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敛了神色,漫不经心的行礼,“若是娘娘没有别的事,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兄长!”皇后忽然跪了下来。 所幸这寝殿内没有旁人,长孙拾当即不悦的皱起眉头,紧接着便也跪了下去,“皇后娘娘莫要如此,真是折煞微臣了,臣该死,请娘娘恕罪。” “兄长,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你救救她,切莫让她去漠北和亲。我知道,只要你愿意在皇上跟前为平安说几句话,皇上一定不会再……” “皇后娘娘!”长孙拾打断了她的话,“臣不敢僭越,皇上的决定那是帝王之策,臣身为臣子,理该为皇上分忧解劳,而不是让皇上为难。若是真的和亲,现如今适龄的公主也就这么几个,若是皇上有意让四公主去漠北和亲,那是公主的荣幸。” 皇后面色惨白,“那也是你的亲外甥女啊!” “君臣有别。”长孙拾掷地有声,“岂能以一己之私,谋天下之乱?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告退。” 皇后泪流满面,“你怎可如此无情?纵然我不是她,我顶替了她的位置,可到底也是与你一脉相连,是真的骨肉至亲。难道庶女就不是妹妹?” “我长孙拾一母同胞的妹妹,不是娘娘您,您是长孙氏,但不是我长孙拾的妹妹。”长孙拾起身,“宗祠里族谱记载,自己什么时候入了族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的妹妹一出生就已经在族谱上,尊贵无双,无人可比。” 第436章 而不是,她这样。 “她尊贵而骄傲,从不会轻易折了膝盖,以江山社稷为重,从不会徇私而忘却自己的身份。”长孙拾转过身,“人与人还是有区别的,纵然沾了半数的血,却也成不了一模一样的人,娘娘以后还是别提她为好,免得触怒皇上。下一次,可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 人心贪婪,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皇后跪在那里,瞧着长孙拾缓步离去的背影,止不住泪如雨下。 这个道理,皇后不是不知道,可当人面对欲的时候,有几个人能镇定自若,能抗拒在前呢? 谁都不能。 萍姑从外面进来,“娘娘?” 这可了不得,皇后娘娘跪在地上呢! 若是让人瞧见,是要出大乱子的。 “您这是怎么了?”萍姑急了,“公主的事,皇上那边肯定也是舍不得,现在还没个定论,您何必把丞相大人逼得这么紧呢?” 皇后站在那里,神情哀伤而麻木,“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妹妹。” “皇后娘娘,您也该知道的,丞相大人的心里唯……”萍姑叹口气,她是跟着皇后一道进宫的,又是看着小公主长起来的,当然知道这些事情的始末,只不过……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定的事实,何必一次次的揭开伤疤呢?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我陪在他们的身边,可为什么……”皇后狠狠闭了闭眼,泪从眼尾滑落,“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人呢?” 萍姑沉默。 有些事,早就不是人力所能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悬挂在天边的月永远皎洁无暇,这是谁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个道理,皇后心里清楚,只不过……还在自欺欺人罢了! “本宫是绝对不会让平安,去漠北和亲的。”皇后狠狠拭去眼角的泪,“谁都不能!” 自己的人,自己的东西,都要亲自守护为好,旁人……谁也靠不住。 出了长乐宫。 长孙拾沉默着朝前走,江木在后面跟着,“相爷?” “本相早就知道,她有这个野心。”长孙拾顿住脚步。 野心? 江木一愣,“取而代之的野心?” “从小就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就成了她的习惯,那些年装得很好,可现在已经逐渐的不满足于现状。宗亲之中已经有人逐渐被她收拢,她真以为本相什么都不知道吗?”长孙拾虽然没有戳破,但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纵然只是一些小事,瞧着微不足道,却早已在细枝末节之中,察觉到了真相……身为百官之首,若是连这点洞察、消息收拢能力都没有,那可就真是白活了一场! “相爷没有戳穿,是因为她乃长孙氏。”江木说的,便是长孙拾心中所想。 长孙拾幽然吐出一口气,“先回去吧!” “是!” 没走两步,便又瞧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林不寒?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长孙拾缓步上前。 林不寒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中的佛串子一遍接一遍的转动着,似乎是在等着长孙拾,“丞相大人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出来,待在哪里等着林督主来抓吗?”长孙拾负手而立。 林不寒低头笑了笑,“丞相大人说笑了,本督只是恰好经过,既丞相已完事,那便一起出宫吧?” “林督主这是有话要说?”长孙拾抬步朝前。 两个死敌,明面上却是这样的相处和谐,谁也不会下了谁的面子,在文武百官和世人跟前,将这面子功夫做到了极致。 “没什么话说,就不能一起走了?”林不寒捻着佛串子,“还是说,丞相大人觉得,本督不配跟你走在一起?” 长孙拾抬眸,瞧了一眼前方,“漠北使团跟前,相处得和睦才好,总不好便宜了别人。” “那是自然。”林不寒瞧着不远处的元亨,“关起门来的事儿,怎么能让外人瞧见?丞相大人所言极是。” 元亨看过来,不由的眯了眯眸子。 谁说东辑事和丞相府斗得你死我活? 可见,传言未必属实…… “中原人,果真狡诈!”文君侯哼哼两声。 第451章 公主得宠的原因 释放错误的信息,来误导战局,在文君侯看来,的确是狡诈至极的行为,“呵,差点上了当。” “皇子殿下。”林不寒率先走了过来,“我大夏风景秀丽,可多走走,多看看。” 元亨笑着拱手,“林督主说得是,这些日子忙于和谈之事,着实无心顾及修理景色,现如今瞧着,还真是一等一的好,与我漠北的景色截然不同,真是让人艳羡!” “皇子殿下对我大夏景色如此欢喜,实乃我大夏的荣幸,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言语。既两国已签订了协议,自会贵客相待。”长孙拾笑着开口。 元亨点点头,回之以谢。 寒暄过后,分道扬镳。 出了宫门,长孙拾便登上了马车。 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林不寒一眼。 “林督主?”长孙拾淡淡然开口,“人断了左膀右臂,还能活吗?” 林不寒站在车下看他,“那得看这人是谁?” 第437章 “哦,原来如此?”长孙拾笑着点头,“告辞。” 林不寒勾唇,“不送。” 马车,扬长而去。 “督主,您说四公主真的会被送去和亲吗?”祝桓不明白,“皇上最是宠爱四公主,按理说不用担心才是,皇后娘娘为何会怕成这样?” 林不寒缓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而去,“因为君心难测。” 公主受罚而禁足,皇后亦是如此,这母女二人心里没底儿,一个虚伪仁慈,一个嚣张跋扈,惯了之后便丢了脑子,等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抓不住,于是就慌了神。 皇后为什么害怕? 真的因为那是自己的至亲骨肉? 这不过是浅显的原因,更大程度上,帝王如今对皇后还算有所礼遇,其实跟四公主隋平安也是有些关系的,这丫头运气好,在容貌上肖似某人。 但帝王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肖似也仅仅只是肖似,终不可能是那人回来……所以在隋平安犯错误的时候,皇帝心里的东西便开始动摇。 原就不是真心喜爱,犯了原则性错误之后,所有的欢喜都在顷刻间清醒,于是乎便什么都没了。 即便如此,皇后也不敢轻易撒手,她这个位置从未得到过帝王之爱,靠着女儿那张脸,才能在这些年里摆平那些流言蜚语,若是连这点依仗都没了,一旦长孙家放弃了她,她便是孤家寡人,到时候满后宫的妃嫔都会爬到她头上去。 身为皇后,尊享荣宠多年,哪里受得了被人轻蔑的苦楚…… “那就是说,公主还是会被送去和亲的。”祝桓低声道。 督主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只要皇帝这边点个头,四公主隋平安,便会前往漠北,既是嫡女又是帝王最宠爱的公主,足以彰显大夏对于此次和谈的诚意。 正因为如此,皇后与公主才会这般慌张无措…… “人各有命,到了这个时候,只能认命。”林不寒端坐车内,“等漠北使团走后,把她带来,本督想见一见。” 祝桓犹豫了一下,终是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谁也不能违拗督主的意思,包括…… 容九喑! 丞相府始终未有消息传回,公主府的那位已经乱得瑟瑟发抖,这要是真的去了漠北,那还不是九死一生?放着大夏的荣华富贵不要,去漠北当劳什子的妾室,隋平安自然不会答应。 现在,还有另一个办法…… 宫内热闹。 宫外亦如此。 萧家闹了一场大火,萧姿又在胭脂楼门前惹出了笑话,这会已经是整个上京的笑柄。 消息传到了萧家,自是什么都瞒不住。 于是乎,跪在祠堂内的,不只是萧元氏一人,还有萧姿。 萧老夫人拄着杖,冷眼睨着跪地的母女二人,“原以为,都这般年岁了,多多少少是个懂事的,可没想到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不成器的东西。现如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笑话倒是一堆,满上京的人都知道你们做的丑事,你们可真是……” “老夫人,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嬷嬷赶紧宽慰,“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只能是息事宁人,莫要乱了自个,让旁人占了便宜。” 萧老夫人冷哼,“现如今还用得着旁人占便宜吗?悄无声息的和离,其后跑到胭脂楼闹腾,你是嫌丢人还丢不够吗?二郎在大牢里还没出来,家里就折腾成这样,你们真是要气死我!” 听得这话,柳姨娘赶紧上前,“老夫人,这事也怨不得姐姐,姐姐是掌家人,素来管得严厉了些,哪知自个院中会出这样的事,免不得气急败坏,失了方寸。” “掌家?哼,这掌家真的要落在她手里,只怕整个萧家都得被掀个底朝天。”萧老夫人面黑如墨。 她好不容易挑了个中意,到时候可以将萧家的空子塞进温枳手里,谁曾想,萧元氏他们会坏了自己的计划。这下好了,萧家还是那个外强中干的萧家,内里的空洞只会越来越大,直到……破败不堪的那一天…… 萧元氏骇然抬头,目露惊恐之色,再瞧着柳姨娘微勾的唇角,顿觉浑身冰冷,“母亲?” “好好跪着反省。”萧老夫人紧了紧手中拄杖,“虽然你这一双儿女都不中用,但萧家还有其他子嗣。” 萧元氏面白如纸,一下子瘫坐在地。 第452章 是娘没用?还是儿女没用? 萧家虽然就这么点基业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样,既已经是萧家主母,就该掌握萧家的大权,做萧家真正的掌家人。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什么都完了…… 萧长陵还在牢里,萧姿又闹了这么一出,换做谁都会心生怨气,萧老夫人是何等要面子之人,这会自然是在气头上,但……说出去的话,未必不是真的。 萧老夫人既然说出了这话,那十有八九也是认真的,所以这掌家的大权,大概率是要落在二房手里,毕竟萧长赢和萧长陵年岁差不多,虽然小几岁,却也是正儿八经的萧家子弟。 “哼!”萧老夫人拂开柳姨娘,拄着杖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姨娘瞧了一眼离去的萧老夫人,转而瞧着仍旧瘫坐在地的萧元氏,“你真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吗?这是萧家,老夫人还掌着大权呢!” 闻言,萧元氏抬眸,恶狠狠的瞪着她。 第438章 “事实上,这大宅子里的人,一个两个的都等着捡漏,可你也得有这个纰漏才行。事实证明,你这纰漏不小,教不好儿子,养不好女儿,大事小事的错漏一堆。”柳姨娘双手环胸,笑得何其嘲讽,“就算咱什么都不做,你也占不到好处,除了这正房夫人的位置,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语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萧元氏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面如土色,将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娘?”萧姿刚开口,面上骤然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那一瞬间,她几乎是当场愣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扇她耳光? 所有人打她,都打上瘾了吗? “蠢货!”萧元氏咬牙切齿,“若不是你们这些不中用,我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生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要是长君还在的话……” 提起自己的大儿子,萧元氏当即掩面痛哭,泣不成声。 如果萧长君还在,萧老夫人岂会这样对她? 如果萧长君还在,这萧家的掌家大权,早就落在了她的手里。 可惜这爷俩时运不济,皆战死沙场,连个尸骨都没找回来…… “我是蠢货?”萧姿流着泪,捂着生疼的面颊,“如果不是母亲没用,何至于到我们兄妹二人力争的地步?二哥还在大牢里,我被罚跪在祠堂,但凡母亲得力,我们兄妹怎会这般艰辛?说到底,不还是你这个当娘的没用?” 音落,萧姿也跟着哭。 一时间,母女二人的哭声,在祠堂里此起彼伏的响起。 外头,萧长赢勾唇笑得凉凉的。 这母女二人都是贪心之人,落得这般下场,实属活该。 刚拐个弯,拐过长廊,萧长赢便瞧见了等在前方的柳姨娘,“你说说,你这几日又在做什么?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是不是又去花楼赌坊了?” “母亲多虑了,儿现在都改了!”萧长赢行礼。 改了? 柳姨娘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颇有些自知之明的,“就你?狗能改了吃屎?” “娘,我好歹也是您亲生的吧?哪有人这般形容自己的儿子?”萧长赢鄙夷。 柳姨娘上前,伸手拢了拢他的衣襟,幽然轻叹,“老夫人说的那些话,可都听到了?” “是!”萧长赢点头。 柳姨娘戳着他的心窝窝,“可得抓把劲,若是老太婆一高兴,真的将这掌家的大权交给你,那我们娘俩这后半生,可就能扬眉吐气了,再也不用受那老女人的气。” “母亲所言极是!”萧长赢垂眸。 甚好。 第453章 儿子有点不太一样了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柳姨娘其实也是没办法。 一则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委实也骄傲不起来,纵然是老爷生前对她还有几分欢喜,可那又能如何?色衰而爱驰,身份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二则自己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敢像萧元氏那么折腾,万一有所损伤,她下半辈子连个倚靠都没了,是以所有的任性,只能到萧长赢为止。 “你上点心吧,总不能让长房一直得意下去。”柳姨娘耳提面命,“如今是极好的机会,你可千万不要放过,一旦错过,那老夫人改变了主意,万一便宜了三房,便是真的得不偿失。” 好不容易长房下去了,二房上来了,若是最后让三房占了便宜,柳姨娘还不得呕死? “知道了,娘就不用管了,儿子心里有数。”萧长赢有些不耐烦。 柳姨娘叹口气,“你只管糊弄我吧,早前瞧你跟二郎媳妇走得近,还以为你能讨什么好处,谁知道那丫头这般烈性子,竟是不声不响就和离了。不过,若是站在旁人的角度,我倒是挺欣赏她的果断决绝,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母亲似乎对她……”萧长赢挑眉,“很喜欢?” 柳姨娘白了她一眼,“谁不喜欢这样干脆利落,又能赚钱的女子?也就是长房那帮蠢货,守着金山银山不知道收敛,还可劲的往人头上拉屎,这什么嫂子小叔的破烂事,都敢往她跟前凑?不就是欺负温家是商贾,没有什么功名利禄在身?” 这点,柳姨娘倒是看得很清楚。 “呵,商贾又如何?抠人家的银子,还不给人家体面,不甩了你甩谁?”柳姨娘自身也是经过风月的,看这些事自然比谁都通透,“现在好了,鸡飞蛋打,活该!” 萧长赢低头笑了笑,“确实活该。” “老夫人发话了,估摸着长房是没戏了,这掌家的位置不是落在我手里,就得是三房。那女人带着孩子躲清闲,估摸在等着捡漏!”柳姨娘哼哼两声,“罢了,与你说这么说,你能听进去几句?说了也是白说。” 萧长赢垂下眼帘,好似在考虑什么。 “你在想什么?”柳姨娘低声问,“可有什么主意?” 萧长赢勾唇,“你不是说,老夫人现如今对长房很不满?” “是啊!”柳姨娘点头。 萧长赢瞧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就火上浇油,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盛一些,自此断了长房的心思,如此不是更好吗?”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要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柳姨娘还是了解一些萧老夫人的,“如今是在气头上,真的要让她对长房死心,需要点力气。” 第439章 长房毕竟是长房,哪儿有让妾室登堂入室,掌大权的道理? 虽然柳姨娘一直做着这样的美梦,但不代表她真的就能做到…… “若是可以呢?”萧长赢拂袖而去。 柳姨娘站在原地,有些痴愣愣的瞧着萧长赢离去的方向,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儿子有些不太一样了?虽然容貌一样,说话的语气也相似,可身上某些东西,与以往都不同。 尤其是…… 眸中的野心,那样沉冷的冰凉。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柳姨娘兀自呢喃,“长大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不会是外面,又欠了一屁股债,想去坑老夫人吧?” 柳姨娘眉心突突跳,我的老天爷啊…… 第454章 厉害的老母亲 萧老夫人许是真的被气到,回去之后便倒下了,大夫急急忙忙的进了佛堂,萧家算是彻底热闹了。 而府衙那边,仍是没有消息传来。 关于萧长陵能不能放出来,如此还是个问题,毕竟杀人是重罪,不是说放就能放的,虽然金盛没死,但也没醒过来,很多事情一时半会无法了结。 临风楼。 洛时节上了雅间,瞧着兴致不高,且有些垂头丧气。 “洛大人这是怎么了?”掌柜问。 洛时节低声问,“听说温少东家那边出了事?” “没事没事,都是小事,东家能处理干净。”掌柜笑着回答,赶紧让伙计上菜,“不过,今儿少东家不在这里,您若是要她……” 洛时节叹口气,“没能帮上忙,实乃失礼,若是温少东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多谢洛大人!”掌柜让人上了菜,便转身退出了房间。 刚出去没一会,便瞧见一妇人进了门,左右张望着,好像是在找什么? “客官,那边还有空位。”掌柜开口。 来的是洛母,倒不是来找位置的,而是来找儿子的,“我看见我儿子进来了。” 掌柜:“??” “洛时节洛大人。”洛母直言。 掌柜倒吸一口冷气,“洛大人在楼上,我这就带您上去。” “不了,我是……来找这里的掌柜。”洛母说。 掌柜愣住,“找我?” 后院。 “洛大娘,您这是……”掌柜有些不明所以,“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洛母直言不讳,没有任何的遮掩意思,“听说此前在这里出过事,关于小儿之事。” 掌柜:“……” 这事,的确是他们处置不周。 “尚书府的姑娘,与我家儿子是否常有往来,一直在此……”洛母犹豫了半晌,“你们应该经常可以看到的,能否实言相告?事关女子名节,事关君子清誉,我既不远而来,自然要处置清楚,不能让两个孩子平白受人非议。” 掌柜一怔,“大娘的意思是……成全?” “若那姑娘的名声因此有损,我洛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却也是正直之门,清白人家,岂可放任不管?”洛母音色诚恳,言语平静,倒不像是说说而已,“事情既出就该解决,而不是任由流言蜚语满城飞。” 掌柜拱手,以表敬重,“洛大娘如此通情达理,实乃幸事,其实那天的事情,说起来也是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被人撞开了门,后来询问那醉汉,死活不肯多说。不过,如您所言,此事过后流言满天飞,都在提及殷姑娘和洛大人的事儿。” 洛母眉心微蹙,“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咱就不知道了,总不能言行逼供吧?”掌柜笑了笑,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现实却是说不得。 醉汉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但那又如何?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到真的沾边,就得远远的靠边。 这是生存法则,也是为商之道。 “那殷姑娘……” 掌柜又道,“殷姑娘是尚书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咱上京人人都知道,她的嫡亲姨母又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三皇子的生母,这身份摆在跟前,可不是谁都能招惹。” 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如果洛母还想攀亲的话,就得拿出十足的诚意。 “贵妃的外甥女,尚书府嫡女……”洛母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躬身道谢,“谢过掌柜的。” 掌柜摇摇头,“您客气了。” “告辞!”洛母转身就走。 然而,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冲着掌柜道,“今日我来过之事,能否……代为保密?” 别告诉洛时节? “是!”掌柜颔首。 洛母松了口气,“多谢。”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掌柜幽幽叹口气,“那可是天边月,不是谁都能招惹的,纵然流言蜚语漫天,可身份摆在那里……难咯!” 但洛母却不这么认为,现如今漠北使团在京,流言蜚语不只是关于洛时节与殷茵,还有漠北皇子掺杂其中,若是作为陪嫁远上漠北,只怕殷家会哭声一片。 趁着这个时候,朝廷的事儿还没定下来,将洛时节与殷茵的事儿给办了,帝王再怎样,也不好强抢臣妻远嫁漠北。 和亲的事儿,就交给尊享荣华的公主去办,那是天之娇女该承担的责任,何况还是那个人的女儿,鸠占鹊巢这么久,也该付出点代价才是。 第440章 不然,如何对得起当年的鲜血淋漓…… 第455章 把尸体抬回去 陈叔回来的时候,恰好与洛母擦肩而过,隐约间,好似有些面熟,但转身去看,也只瞧见这人的背影,不由的眉心微凝。 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且一见如故的人也多,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陈掌柜,你回来了?”掌柜上前。 陈叔瞧了他一眼,“有话说?” “洛大人的母亲来了一趟,问了点殷家的事儿,看样子是要去提亲呢!”掌柜低声解释。 二人缓步朝内走去,“提亲?殷家那尚书府门第,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去的?洛大人现在虽得盛宠,但也还没到能高攀的地步,殷家素来看中朝廷地位,又与贵妃是至亲,哪儿会这么容易就答应?” 陈叔叹口气,若不是门第之念,洛时节和殷茵何至于这般悄悄的? 这事,十有八九得黄。 “对了,小姐那边如何?”掌柜问。 陈叔笑了笑,“好消息,宫里给了明确回复,此番宫宴所需,皆从满庭芳出,现如今我已经把能调度的人手,全部都调往了满庭芳,帮着他们打下手,先拿下这些单子再说。” 等宫宴过去,会有更好的……好消息! “好!”掌柜点头,“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咱的人手也能有所调度。” 陈叔满脸欣慰,“在小姐的手里,有些不太一样了。” “小姐长大了,经过了一些事情,肯定是不一样的。”掌柜笑着往内走。 雅间内的洛时节有些醉醺醺的,但不敢喝太多,只是想给自己一些缓和的时间。 人,总得放空脑子,不能一直神经紧绷…… 今日得了宫里的消息,绣庄那边得抓紧。 温枳便带着春娘出城一趟,往绣庄送了绣样,且验看绣女的成果,一个个手艺巧妙,绣出来的东西真真是栩栩如生。 瞧过了绣样,收到了成品,温枳算是松了口气,只要按照这些样品抓紧做活,于宫宴前夕送进去,得贵妃娘娘满意,今年的皇商单子就该落下来了。 只要这单子落下,皇商之名所给与的荣耀,将会为温家带来很大的收益……所幸的是,不管收益如何,都跟萧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休想在占她半点便宜。 回城的时候,马车的车轱辘有些问题。 车马停在了路边,车夫和伙计正在检查。 “温少东家?”这一声喊,倒是将温枳给喊愣了。 这地方,怎么还能遇见熟人? “高捕头?”温枳笑了笑,“你们这是……刚办差回来?” 高旭颔首,“接到有人报官,说是在城外山林里,发现了尸体,所以就马不停蹄的赶过去,谁曾想,还真的有人死在那里。” 如此,温枳才发现他们身后的木板车。 板车上拖着尸体,白布覆盖,瞧不清楚容色,躺在稻草之上,瞧着露在外面的手,这肌肤黝黑而干瘪,已然是成了干了的尸。 看样子,死了很久? “府衙之事,我不该过问,那就不耽误高捕头了。”温枳笑着行礼。 高旭拱手,“你这……” “问题不大,能修。”温枳回答。 高旭颔首,手一挥便带着人朝城门口方向而去。 春娘自树后走出来,瞧了一眼高旭离去的方向,一颗心有些砰砰乱跳,尸体上那双鞋……那鞋面上的绣花,好像有点眼熟? 死的是男人,看得出来。 但是男人的鞋子上,甚少会绣什么花样,寻常百姓多以沉色为主,哪个会花里胡哨的往上面绣东西? 除非…… 春娘不敢想下去,脑子有些乱糟糟的,目光紧盯着高旭等人离去的方向,愣愣的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面上泛着清晰的微白。 “春娘?春娘?”温枳连喊两声。 春娘身子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啊,什么?小姐您说什么?我、我没听见。” “你怎么了?”温枳担虑的瞧着她,“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四月忙上前,“是不是风太大,受凉了?” “没事,没事!”春娘连连摇头,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 第456章 这事,不会这么巧合吧? “小姐,车轱辘添了点油,没什么太大问题。”车夫开口,“可以上车了!” 温枳颔首,“春娘,走吧!” “哦,好!”春娘面色发白的往前走。 温枳笑了笑,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 一回头,见着叶子的神情也不太好,温枳的笑……瞬时凝结在唇边,转而若有所思的瞧着正在登马车的春娘,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 马车进城,停在了满庭芳后巷。 待春娘下马车之后,温枳抬眸瞧了叶子一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子一声不吭。 “四月,去临风楼。” “是,小姐!” 马车快速离开,停在了临风楼后巷。 温枳匆匆忙忙的进来,倒是将一旁的伙计都给吓着了,“小姐,您这是……” “陈叔在吗?”温枳边走边问。 伙计颔首,“在呢在呢,这会正在和掌柜的清算账目。” 温枳不再多问,快速进了门。 陈叔一怔,瞧着温枳面色不善,当即与掌柜的对视一眼,心下有点狐疑,“你先出去!” 第441章 “好!”掌柜的起身离开,“小姐,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 温枳深吸一口气,“多谢!” 待房门关上,叶子在房门口守着,四月快速合上房门,就在门内候着。 “陈叔,问你个事。”温枳开门见山,“还记不记得,上次去扈州之前,我让你办的那件事?有关于春娘的那件事。” 陈叔先是一惊,其后才回过神来,当即点头,“是,记得,且都已经办妥了,直到现在也没出什么纰漏。小姐,您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难道说,当日丢得不够远,所以那两个人跑回来了? 不至于这么巧吧? 没银子,不认得路,按理说是不可能回来的。 “今日在回城的路上,我瞧见高捕头带回来两具尸体,春娘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后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瞧着心里有些发慌。”温枳娓娓道来,“你也知道的,春娘只在一件事上心神不宁,会惴惴不安,所以我怀疑……是不是……” 陈叔急忙摆手,“不可能,我们当时留手,没敢杀人呢!只是打晕了,塞进麻袋里,然后就丢到了荒郊野外。怕他们跑回来,我还特意让人剥了他们的外衣,然后拿走了他们的银子,如此一来,身无分文的他们就算是醒来,也不会再想着进城,只能先回去再说。” 如此,是对的。 “难道是我多虑了?”温枳眉心紧蹙,“可春娘瞧着有些不太对劲,若不是此事,她断然不至于如此。” 陈叔想了想,“会不会是被吓着,所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啊?” “也许吧!”温枳敛眸,“你且让人去丢他们的地方看看,若是人真的走了也就罢了,若是那两具尸体便是从那里找回来的……” 那这件事可就麻烦了! “好!”陈叔当即起身,“我这就去找人。” 让当初办事的那几个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门开了,陈叔走出门。 四月与叶子对视一眼,“你们东辑事,会不会参与其中?表公子一直盯着我家小姐,这里面不会有你们的手笔吧?”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叶子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当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何况当时,叶子似乎皱了一下眉…… “叶子?”温枳看着她,“我要一句实话,能做到吗?” 叶子不吱声,怀中抱剑站在门口位置。 “若你不知道,那我可以去问他。”温枳说的他是谁,叶子心知肚明。 听得这话,叶子幽然吐出一口气,“奴婢先去府衙确定一下。” 尸体被白布盖着,只露出一双脚,压根瞧不清楚容脸,看不清楚致命伤,如果真的……那她一定会认得,所以为了确保无误,她得去看一看才知道。 温枳抿唇,“你……可以吗?” “主子有命,奴婢从命!”叶子毕恭毕敬的行礼。 这事,不会这么巧吧? 第457章 原来是他们?! 不管是不是,让叶子和陈叔分工合作,各自去看一看便都知晓了。 叶子的速度很快,但停尸房那边有人守着,仵作正在验尸,所以叶子不能直接进去查看,只能老实待在外头,先等着里面的事情搞定再说。 隔着一段距离,透过那狭窄的窗户缝隙,叶子瞧见了里面的动静。 两具尸体已经发黑,散着难闻的腐臭味,许是发现尸体的位置较为通风,虽然腐败但又没有完全腐败,只不过因着时间长久过后,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 当然,纵然还是最初面目,叶子也不认得。 剑出鞘和剑归鞘,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谁还记得死的是谁? 长什么模样? 左右是弹指间的功夫,不过是奉命而为,谁知道那是谁? “如何?”钟光岳问。 仵作道,“初步验证,死了有数月光景,但具体多久却是无从得知,得看当时的状况,死的位置,是否有外部干扰?” 没有去那个地方,是不能一下子断定死亡时间。 “那死因呢?”钟光岳问。 这点,仵作倒是可以肯定。 “一剑毙命,自咽喉处切断了颈动脉,没有任何的挣扎痕迹。”仵作回答,“想来凶手有点底子,莫不是高手,便是力气过人,连带着咽喉都被切断,可见当时是非要致人死地,意在杀人。” 钟光岳沉默。 意在杀人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二人从衣着打扮来看,不像是有钱人。”仵作继续道,“但是我在他们身上没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唯一奇怪的是……” 仵作犹豫了一下。 “什么?”钟光岳追问。 仵作端起托盘,上面是死者的衣物和鞋袜。 “这双鞋子。”仵作道,“这双黑布鞋居然还绣着花,且这绣花的手艺不俗,回头……卑职找人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绣样,若是真的有点名堂,多数能看出来。” 钟光岳皱着眉头,憋着一口气凑近了看,这鞋子还真是跟寻常的不一样,“一个大男人,谁有事没事的往这鞋上弄点绣花?除非是有特殊意义,要不然这鞋边上还绣个这么精美的花样,真是要命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 黑秋秋的靴子,自家夫人也没往上绣,又不会被偷,绣这玩意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442章 “自家夫人绣的吧?”钟光岳小声嘀咕,“这二人为什么会被杀呢?” 原因呢? 和尚洗头,必有缘由。 “先弄清楚身份再说。”钟光岳吩咐。 高旭行礼,“是!” “高捕头?”仵作拱手,“这杀人的利器多数是刀剑之类,刃口虽然薄,但还不至于到纤薄的地步,可见对方是有点内家功夫地方。这样的人若是出现在杀人之处附近,应该会有人能瞧见。其次,这二人的头发之中,还有身上,似乎有些刺麻的痕迹,我估计是被人装在麻袋里,带到那个位置去的。” 高旭一怔,“装麻袋?那就说明,不只是一个作案?虽然杀人是一人所成,但把人带过去,肯定还有同伙。扛着两个麻袋去那地方,要么是有马车,要么是扛在马背上,走路实在是吃力。” “若是如此,那目标就大了些。”仵作面色凝重,“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费这么大的力气杀两个人,说明了一桩事,这二人肯定知道什么大秘密。” 高旭抬眸盯着他,眉心皱成了“川”字。 两个成年男子,穿着绣花样的黑色布鞋,被人装麻袋丢荒野杀掉,一剑毙命,毫不留情?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高旭挠挠头,呢喃自语的走了出去,“你们几个,再跟我去一趟那个地方。” “是!” 仵作收拾好了东西,便又开始继续解剖验尸。 认尸通告已经发了出去,迄今为止没有人来认尸,如果这二人是外乡人,那估计就没戏了…… 窗户外头,叶子紧了紧手中剑,目色沉沉。 听了这么久,也看到了那双鞋子,其后便是尸体上的伤口……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二人的身份了,真是没想到,第一次见还是活的,现在是尸体。 哦,活的不代表是人。 活的,也可能是暂时还能喘气而已。 但是现在,肯定是死了。 这都能找到? 叶子裹了裹后槽牙,最后看了一眼内里的两具尸体,这是府衙,不好动手,等着查无证据,连身份都无法确定的时候,尸体就会被送去义庄等人来认领。 若一直无人认领,则会早早的下葬,毕竟谁也没功夫“伺候”这两个孤魂野鬼…… “哼!”叶子转身,消失无踪。 第458章 我走的时候,人是活着的 陈叔那边暂时还没消息传来,温枳却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叶子这一走就没回来,按理说这都一两个时辰了,怎么可能没动静呢? “这里面不会真的有东辑事什么事吧?”四月小声嘀咕,“小姐,咱是绝对相信陈叔的,陈叔说没有把人弄死,那他们走的时候,这二人肯定是活着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死了? 这里面肯定还有第三者,有人一直盯着这件事,甚至于可能知道这二人与春娘的关系? “我是相信陈叔的。”温枳当时还特意交代过,不要把人弄死,丢远点,赶走就是了,他们是商贾不是杀人越货的匪盗。 陈叔也说,把他们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收了,逼着他们离开上京,若是要杀人,犯不着这么麻烦。 “难道真的是东辑事?叶子或许真的知道内情。”温枳皱了皱眉头,顿时觉得手里的酱花生也不香了,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四月站在窗口看了看,“也没见着人回来,府衙到这里应该用不了这么久吧?”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出城一来回都够。 “杀人……”温枳坐在那里,神情凝重。 如果真的是东辑事干的,但是现在人死了,府衙那边查起来,十有八九会查到陈叔头上吧?如此一来,怕是又要惹麻烦了。 若不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温枳定会慌乱无措。 现在,只希望…… 不是,不是,不是! 陈叔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小姐?”陈叔进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温枳扶着桌案,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显然已经预见了结果,“跟我想的一样,对吗?” “我可以确定,我们走的时候,人一定是活着的,就打了两闷棍,真的没有伤及要害,且只是皮外伤,他们醒来之后可以自行离开,不受任何阻碍。”陈叔急忙解释,“不可能会死。” 怕出什么意外,陈叔思虑再三,亲自去了一趟事发地。 “会不会是猛兽什么的?比如说,黑瞎子?狼啊?野狗什么的?”四月追问。 温枳也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意外呢? “我特意在旁边走了一圈,没有见着野兽经过的痕迹,而且若是有野兽的话,应该有所撕扯才对,附近一带没有衣服碎片,也没有抓痕什么的,只有在一个地方……我们发现了血迹。”陈叔犹豫着,低声开口。 早已干涸,漆黑的血色。 那地方,血流了不少,血色已经浸入了泥土之中,但因着风雨的缘故,扩散冲淡了,所以若不仔细看,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但陈叔他们知道具体位置在哪,所以附近找一找也就找到了。 一时间,满室静谧,谁也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风,吹动了烛火摇曳。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诡异气息。 须臾过后,温枳扶着桌案,重新回坐到原来的位置,神情略显凝重,“这件事已经到了府衙,可能要惹大麻烦了。” 第443章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让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部离开了上京,先出去避一避再说。”陈叔垂下眼帘,“这件事,是我办事不力,早知道就该把他们丢远点,也不至于遭人毒手。” 温枳深吸一口气,脑瓜子嗡嗡的,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有人盯着我们,就算你把人丢远点,他们还是会死,难逃一劫!” “小姐,那现在怎么办?”四月忙问。 温枳抿唇,“先等叶子回来吧!” “是!” 第459章 你在这里干什么? 其实叶子出了府衙,就去找人了。 这件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当然要跟人商量,涉及到了温家和府衙,所以得尽快向上面汇报,免得真的捅出篓子……自己也就罢了,怕牵连到主子和爷。 “你是说,那两个来上京找人的?”李常安没什么印象,但是崔堂还记得。 事关温枳,件件小心。 爷的掌心宝,可不得小心谨慎的看着点? 出了事,谁负责? “是!”叶子点头,“我刚从府衙出来,确认过了。这二人当时跟着温姑娘身边的春娘,曾经在上京内溜达,为此在温姑娘离开上京之前,特意吩咐陈重将人打晕了送出上京。为了以防万一,爷下令干脆利落的处置了二人。” 崔堂深吸一口气,“是这两人……” “没错。”叶子很肯定,“现在二人的尸体被发现了,还被带进了府衙,那边的认领尸体通告都出来了,好在这二人不是上京人士,一时半会的不会有人来认领的。” 闻言,崔堂沉了脸,“怎么如此不小心,居然还会被人发现?” “原以为会有豺狼虎豹吃了他们,谁知道竟然……”叶子犹豫了一下,“早知道,就该放一把火,烧成灰烬便罢!” 崔堂负手而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先好词儿要怎么跟温姑娘解释,我马上去知会爷,这件事还是让爷来拿主意吧!如今漠北使团在京,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出了事,咱谁都吃罪不起。” “好!”叶子转身就走。 崔堂站在原地,幽然吐出一口气。 “小姑娘家的还是没经验,要不然的话……”李常安直摇头。 崔堂瞥他一眼,“背后议论她,你怕是活腻了?小心督主拧断你的脖子,让你死无全尸。” 李常安龇牙,“不敢不敢!” 叶子刚走出巷子,便瞧见了不远处的祝桓,这厮就站在临风楼的后巷,似乎是在……呵呵,还不死心呢?这还等着逮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叶子怀中抱剑,“督主让你来的?” 祝桓转身,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的掉头就走。 “问你话呢!”叶子纵身一跃,不偏不倚的挡在了他的跟前,背对着祝桓站立,“现如今是我跟着她,话我就撂在这里,谁敢动她……就算是督主亲自来了,我也不怕。” 祝桓深吸一口气,“你不必如此,督主不会伤她。” “我不信。”叶子冷笑,侧过脸横睨着他,“胳膊好了?” 祝桓一怔,眉心微微拧起。 “爷能让你垂着胳膊几天,我也可以。”叶子扯了扯唇角,“今儿是我护着她,听明白了吗?” 祝桓敛眸,“其实你不该这样……” “那该怎样?”还不等祝桓把话说完,叶子冷笑,“我已经如他这般,心狠如刃,还想如何?难道要杀光身边的所有人,才算是一模一样吗?” 祝桓喉间滚动,抬步往前走。 瞧着祝桓远去的背影,叶子怀中抱剑靠在墙壁上,长睫微垂,唇瓣紧抿,唇角微微下压。 人,会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纵然有所救赎,但伤疤会永远烙在心头,到死都无法抚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帧帧鲜血淋漓的画面。 大雨倾盆的夜,被人踩在血污烂泥里的场景…… 第460章 有人把尸体藏起来了? 及至天色暗淡,叶子都没有回去,就在后巷里站着,背靠着墙壁,怀中抱着剑,纵然四下黑漆漆的,却也极为享受将自己埋藏在黑暗中的感觉。 安静,独处。 若,疯子。 温枳一直在等,但始终没有等到叶子回来,以至于最后都已经昏昏欲睡,不知叶子到底去哪了?府衙那边怕是已经确定了吧? 今儿彻夜难眠的人实在是太多,有人因为终身大事,有人因为前尘往事,也有人是因为眼前事…… 晨光熹微。 温枳幽幽醒转,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在临风楼睡了一晚上。 四月就伏在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四月?”温枳低声喊着,“四月?” 四月当即抬头,“小姐,您醒了,奴婢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漱。” “我怎么睡着了?”温枳叹口气,“叶子昨夜没回来?” 四月摇头,“您睡得沉,奴婢就没吵醒您,把您抱到了床榻上歇着,那丫头到这会都没动静,谁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横竖,谁也比不上叶子的脚程。 这丫头,会飞! “看样子,是坐实了。”温枳凝眉。 若说昨夜她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几乎是百分百的肯定,这件事肯定就是东辑事做的,且当时谁都没料到,居然拿还有人会找到尸体。 第444章 “这要是落在咱头上,可真是冤得厉害。”四月小声嘀咕,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门口,叶子无声无息的伫立,四月险些一脚踹过去。 “你这人怎么没声音的?”四月松了口气。 叶子偏头看她,“都听到了。” 四月:“……” 所幸,也没说什么坏话。 “我去打水。”四月快速离开。 叶子抿唇,缓步进了门,“主子?” “昨夜的事情,都已经确认了?”温枳坐在床边。 叶子沉默不语。 “事已至此,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只不过,你们东辑事做事情,惯来如此不小心,总让人抓住把柄的吗?”温枳有些不理解,“按理说,你们也不像是会做这样蠢事的人。” 叶子抬眸,“有疑?” “你说呢?”温枳起身,慢条斯理的更衣。 叶子放下剑,快速上前伺候。 “尸体的出现,瞧着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昨天夜里我想了很久,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温枳拢了拢衣襟。 叶子取来腰封,指尖微微收拢,“有人故意的?” “你不是素来能说会道,这会怎么就说不出来话了?”温枳打着趣儿,“其实这件事也经不起推敲,恰好和谈结束了,协议已定,恰好宫宴将举行,而满庭芳即将迎来皇商之名。若是同行针对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能只手遮天,甚至于不惧东辑事,越过东辑事的……怕是少之又少。” 叶子仔细的为她束腰,面色显然已经暗沉到了极点。 “再仔细想想,这件事有几个人知晓?若是你做的,多半是阿哥的决定,那么他肯定不会因为我,而惊动东辑事的其他人,毕竟上面还有个林督主。”温枳压低了声音,“就你们几个人的事儿,怎么还会泄露消息,为外人所知晓呢?” 上京之内,哪个这般手眼通天,敢与东辑事叫板? 这是温枳昨天夜里,想了一夜才隐约想明白的事情。 也许,对方不是针对满庭芳,不是想针对春娘,只是单纯的发现了她与东辑事有所往来,所以……干脆的一棍子全打死,免除后患。 “若我是那人,我也喜欢这么干净利落的做法,既不需要自己出手,由府衙出面按照正常的方式查察,又能断了极有可能衍生出的旁逸斜出。”温枳轻嗤,“一举两得。” 叶子定定的望着她,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现在能告诉我,当日到底做了什么吗?”温枳坐在梳妆镜前,“对你们好,对我也好,彼此心里有个底,府衙来人的时候,也不至于说漏了嘴。” 叶子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当日陈掌柜走后,我便杀了这二人,其后将尸体推入山涧之中,那地方经常有豺狼野兽出没,按理说会被啃噬干净,不至于留有这么大的后患。”叶子解释,“可不知道为何,这两人居然没有腐烂,反而瞧着……像是成了干尸?” 叶子这话一说完,温枳便挑了一下眉眼,“我倒是瞧见了一眼,发黑。” “晾干的一般。”叶子解释。 温枳皱起眉头,“总不可能是有人,特意保存尸体,就等着现在……拿出来报官?” 叶子:“??” 还真别说,极有可能! 第461章 可能是丞相府? “敢在东辑事的眼皮底下作祟,是要付出代价的。”叶子行礼,“主子先洗漱,我去去就回。” 温枳颔首,仔细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凉薄之色,若是有人算计东辑事,那便只管去算计,但若是涉及了温家和陈叔、春娘他们,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目前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 叶子急急忙忙的出去,陈叔愣怔了一下,转而狐疑的进了房间,“小姐?” “陈叔,你来了。”温枳回过神来。 陈叔指了指外面,“这丫头是怎么回事?瞧着有点急急忙忙的,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跟她说了点事儿,她去求证了。”温枳言简意赅的回答,“陈叔,你那边如何?” 陈叔瞧了一眼门口方向,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的状况是,当时应该没人瞧见咱,毕竟都比避开了人,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沿途上能处理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现如今又回去重新走了一遍,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扼在最初,该打点的都尽量打点。” 包括客栈里的人,以及派人留心,当时巷子口附近可能瞧见的某些商贩…… 至于其他,想来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愿。”温枳叹口气,“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原本,东辑事做了干净,不可能留下这样的祸患,可偏偏还是出了纰漏,这里面可有大问题。” 陈叔迟疑了片刻,“我原以为,小姐不会发现端倪。”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与那些人不人的东西相处久了,若还与以前一般单纯,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温枳眉心紧蹙,“能跟东辑事抗衡,不怕事儿大的,恐怕只有丞相府。当然,也不排除有搅屎棍在里面兴风作浪。” 陈叔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担心。” 诚然,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太对劲,然后亲自去查过了地方,查过了事情之后,愈发觉得里面有问题。 第445章 问题的关键是,对方不显山不露水,很多东西都被遮掩得干净,且只留下陈叔他们的痕迹,所以这一次回去,陈叔便做了干净。 到底是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若是连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那温临风也不敢把女儿和上京的一切事宜,都交到陈叔的手里。 “这个时候,我们更得保持冷静,有人等着咱和东辑事联手,到时候对付不了东辑事,也能折了我温家,咱可不能便宜了那人。”温枳捻着玉篦子,慢条斯理的捋发。 四月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小姐?” “陈叔放心,我这边没事,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不必担心我。”温枳侧过脸,笑盈盈的望着陈叔,示意他放心。 陈叔点点头,“好!” 四月接过温枳手中的玉篦子,小心的为自家小姐挽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在事情出现转机之前,不能先自乱阵脚,得先自己稳住,才能冷静的对付别人。 陈叔一走,伙计便进了门,“小姐,街上都在说,殷家那位姑娘回来了,这事……要不要跟洛大人说一声呢?” “他会知道的,咱不必掺合。”温枳开口。 伙计行礼,“是!” 洛时节既然中意她,自然是要摆出诚意来的…… 那边,他母亲已经开始筹备上门礼。 初来乍到,不可太过唐突,还是要先探一探为好,免得到时候双方都下不来台。 是以,洛母先登门造访。 第462章 求亲 听闻洛母上门,殷夫人还有些发愣,瞧了一眼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儿,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老爷呢?”殷夫人问。 底下人低声回答,“回衙门了。” “知道了。”殷夫人抬步出门,转而叮嘱丫鬟,“照看好小姐。” “是!” 眼下红英还在昏迷之中,虽然伤势有所好转,但伤得太重所以暂时没有苏醒罢了,好在大夫说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管放心便是。 花厅。 洛母今儿穿得正式,虽然算不得华贵,确也是精心打扮过,一副贵妇人的着装,合着她那略具威色的气势,倒不像是个寻常乡野妇人,倒像是…… “夫人。”洛母率先起来作礼。 不知道为何,殷夫人瞧着眼前这妇人好像有些面熟,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这才犹豫不决的低声问,“洛夫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老妇人初来乍到,夫人您身份尊贵,何来见过?”洛母浅浅的笑着。 即便是笑,也是那样的端庄,倒是没有乡野妇人的畏畏缩缩,极尽大气,没有殷夫人想象中的彪悍或者是泼辣之类的粗俗。 “是吗?”殷夫人坐定,“坐吧,上茶!” 底下人赶紧行礼,其后毕恭毕敬的退下。 说是没见过,可瞧着就是眼熟,许是年纪大了,这一时半会的,殷夫人还真是想不出来在哪见过?想来就算是见过,多半也只是见过那么一眼,肯定不曾相处过。 “夫人。”洛母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 殷夫人环顾四周,“你们都下去吧!” “是!”奴才上了茶,便赶紧撤了。 花厅内,只剩下两位夫人言语。 “说吧!”殷夫人也不是个拐弯抹角之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洛夫人到此,想必也不是为了这一杯茶吧!” 洛母颔首,“街上的流言蜚语,夫人想必都听到了,我洛家是白衣,没什么门第也没什么家财,儿子争气得了状元,伺候御前,算是比不上足比下有余。” 这话倒是不错。 现如今的洛时节,颇得帝王青眼,又生得一副好皮囊,不知有多少贵家女子盯着呢!只待他再上一层楼,仕途无量,便可予以做媒,许之终身。 但是现在…… “夫人的意思是……”殷夫人听出来了,这是要结亲呢? 洛母起身,面上带着几分期许,“既然两个孩子两情相悦,我洛家愿意倾尽所有,托付中馈,聘殷姑娘入府主事,不知殷夫人是否有意?” “这……”殷夫人一时半会的可做不了主,“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咱都不是小门小户,这结亲之事须得慎重。今日我家老爷不在,我做不了这个主,等老爷回来商议过后,再予以答复。夫人意下如何?” 如此言语,既不得罪人,又能将事情拖延一番。 当下做主容易出岔子,拒绝或者答允,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要先放一放再说。 “好!”洛母也是个明白人,不欲纠缠。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要懂得进退,不可再过多的废话。 “不送。”殷夫人说。 洛母颔首,“多谢。” 瞧着洛母离去的背影,殷夫人微微眯起了眸子,“洛时节的母亲……” 提亲? 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女儿,殷夫人心里头沉甸甸的,如果真的要结亲的话,倒也不是坏事,唯一有点不满意的,便是洛时节如今的身份地位,相较于殷家……的确差了一截,略有些般配不上。 第463章 他醒了 当然,不管是否配得上,总归要解决眼下的问题,人还没苏醒,有些事情暂时还没办法处理,得先看看女儿的情况如何,再下决断。 第446章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女儿真的吓出什么好歹的话,允与洛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样的精神状态之下,自然无法高嫁,只能……低嫁。 殷夫人幽幽的叹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整个殷家,陷在愁云惨雾之中。 当然,外头也没那么自在。 府衙这边亦是有些为难,这一桩桩的事情发生,前面倒是有东辑事拦着,暂且算是告一段落,怕到时候惹得鸡飞狗跳,九族性命都不够东辑事挥霍的。 可眼下这桩杀人案,总得赶紧去查吧? 高旭已经去追查了,至于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大人!”师爷急急忙忙的赶来,“好消息,好消息。” 钟光岳一愣,“找到凶手了?” “没、没有。”师爷连连摇头,毕竟是读书人,这会跑得太着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是、是金盛,金盛……” 钟光岳抬步就走,面色瞬变,“金盛扛不住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金盛可能快不行了吧? 毕竟,他伤得不轻,此前就已经快要不行了,这会怕是…… “金盛,醒了!”师爷喘了口气。 钟光岳顿时僵在当场,不敢置信的转头望着师爷,“醒了?” 俄而,钟光岳兴奋至极,快速朝着前面小跑。 大夫这会还在屋内看诊,确定金盛已经醒转,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知府大人。” “如何?”钟光岳忙问。 大夫揖礼,“请大人放心,人的确已经苏醒了,只要接下来好好养着,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不过头上还有淤血,这静养的过程有点漫长,得让他自身将这淤血彻底吸收才好。” “好,有劳大夫了!”钟光岳松了口气,“烦劳大夫开药。” 大夫点头,拎着药箱出去。 师爷跟在钟光岳的身边,紧挨着金盛的病床边上站着,心情有些激动,毕竟金盛醒了,很多事情……纵然东辑事三缄其口,却也不妨碍他们的好奇心。 “金盛?”钟光岳开口,“你能好好说话吗?” 金盛刚醒来没多久,这会脑子还有些发懵,盯着床顶瞧了好半晌,须臾才幽幽的回过神来,算是清醒了些许,只是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的。 见状,师爷赶紧去倒了杯水过来。 “来,慢点!”钟光岳为金盛喂了点水。 凉水入喉,仿佛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金盛的脑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若有所思的瞧着眼前二人,“知府大人?” “还能认得人,说明脑子没摔坏。”钟光岳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将杯盏递给师爷,“金盛,你还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府衙吗?” 金盛皱了皱眉,脑子有点疼,但……他很快就想起来了,瞳仁骤缩,登时面露惧色,“是、是萧长陵要杀我,他要杀我!” “放心吧,这是府衙,没人能动你。”钟光岳为他掖了掖被角,示意他安心。 金盛呼吸微蹙,直勾勾的盯着钟光岳,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若不是衙门的人跟着萧长陵,如何能及时救他回来? 所以…… “知府大人……”金盛嗫嚅,“什么都知道了吧?” 钟光岳皮笑肉不笑,“你说呢?” 兵不厌诈! 第464章 骗死人不偿命 瞧着钟光岳这般言语,金盛的一颗心陡然下沉,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期间,知府衙门到底调查到了多少?又或者,是否抓住了胡田? 种种猜疑,让他再也无法安然躺着,“知府大人,我、我……” “虽然本府抓了萧长陵,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甚至于连胡田都已经在大牢里待着,但本府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钟光岳开口,“你毕竟跟胡田不一样,陆邦死的时候,胡田就在那里,所以他说的话不能全信,始终是有杀人嫌疑,这件事本府已经着人调查,不日就会有结果。” 金盛面色惨白,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钟光岳,一时间分不清楚钟光岳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金盛,本府现在问你,可愿将你知道的那些事情,如实言说?”钟光岳一本正经的开口,“本府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自证清白,若你所言属实,本府还能放你离开。” 金盛骇然瞪大眼睛,“放我离开?知府大人真的可以放我走吗?” “只要你所言属实,那你就不是杀人凶手,甚至于跟这件事都没关系,那本府留着你作甚?即便上次你戏耍本府,假装中毒而逃离府衙,本府都可以当是没发生,毕竟法外有情,你怕受到牵连也是理所当然。”钟光岳一言一语,皆是诚恳至极。 金盛开始犹豫,瞧了瞧钟光岳,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师爷,面上写满了纠结。 “你不信知府大人所言?”师爷上前,“知府衙门内外,都是大人说了算,大人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你,只要你说出真相,还你自己一个清白,就会放你走,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金盛低声问,“能不能,送我出城,给我盘缠?” “你要离开上京?”钟光岳一怔。 金盛抿唇。 “也是,你找萧长陵不也是为了银子吗?”钟光岳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当即明白,快速行礼退下。 第447章 不多时,师爷便拿着一个包袱回来,将包袱搁在了桌案上,打开来是两套衣裳,还有一包银子,“这里面的东西,足够你短时间内所用。” “本府答应你,送你出城。”钟光岳开口,“有了本府的承诺,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如今,你似乎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金盛喉间滚动,脑瓜子还有点嗡嗡的,伤处仍在隐隐作痛,“胡田他……” “本府说了,陆邦死的时候,胡田就在边上,他与你不同,你有萧长陵作证,当时的确没有动手,所以可以洗清杀人嫌疑。但胡田不成,他还得待在大牢里,为不可探视的重犯!”钟光岳说得跟真的似的。 直接将金盛都给糊弄住了,还真是相信了钟光岳的说辞。 胡田,真的在牢里…… 金盛寻思着,那胡田差不多都招了吧? 既如此,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不管是胡田还是萧长陵,他们说了实话,还得在大牢里待着,但是自己……可以先跑出去。 谁不想活着? “好!”金盛颔首,“我说,我都说。其实这些事情都是胡田跟我说的,当初从府衙逃离,也是胡田扮作乞丐,悄悄的给我塞了消息和药,我才会照着做,偷偷离开府衙。” 钟光岳提着一颗心,“那陆邦的死……” 第465章 送他连夜出逃 “陆邦的死跟我没关系,但我知道,肯定跟胡田他们发现的东西有关。”金盛似乎害怕到了极点。 见状,师爷快速走到了房门口,左右查看了一番,快速合上了房门,继而立在了房门口位置,算是望风,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屋子里,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做了什么,没人知晓。 守卫都在院子里站着,未有靠近分毫。 足足一个时辰,房门才重新打开。 钟光岳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面色凝重,站在檐下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大人?”师爷低唤。 钟光岳回过神来,继而瞧着远处的天际,略有些叹息,“看样子,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该如何?”师爷有些心急。 钟光岳眯了眯眸子,“东辑事插手,这件事……等到天黑,送金盛离开吧!” “离开?”师爷骇然,“万一东辑事的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钟光岳沉默了半晌,眸色微沉的开口,“那就悄悄的,横竖金盛醒来之事没几个人知道,让大家管好自己的舌头,免得到时候牵连自身。到底是一条人命,本府不能坐视不理,更不能看着他在本府的管辖之地……枉死。” “是!”师爷行礼。 既如此,那便照办吧! 送人出城其实不难,毕竟是府衙的人,与城门口那边的熟人打个招呼,悄悄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城之后,只要金盛小心谨慎,不要轻易抛头露面,也不要再打听关于上京和东辑事的事情,多半能逃过一劫。 此番,金盛也没了力气跑路,且安心等着知府大人把他送出城。 光靠他自己,已经没办法离开上京了。 白日里,不敢动。 待夜幕降临,师爷安排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后院。 金盛醒来之后便吃药换药,吃饱喝足,身子已经好了些许,精神头也不错,出去之后自理没什么问题。 “包袱就在马车里,出了城之后车夫会一直朝前走,你觉得差不多了就让车夫停车,你爱去哪就去哪儿,只是别再回上京。”师爷叮嘱,“金盛,命是你的,自己看着办!” 金盛点头,“多谢!” “走吧!”师爷搀着他上了马车。 金盛上了马车,心内仍是忐忑不安,“师爷,我……” “走吧,趁着现在没多少人知道,你已经苏醒的事情,离开上京你就自由了。”师爷站在马车之下,“此后山高水长,多保重。” 金盛喉间滚动,拱手作谢,“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走吧!”师爷瞧了车夫一眼。 马车快速出了府衙,自后巷离开,直奔城门口方向。 城门口的偏门已经打过招呼,马车自偏门而出,快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金盛坐在马车内,怀中紧抱着包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时不时撩开车窗帘子瞧着外头,断然不敢轻易停车在这附近,他觉得自己应该离上京越远越好。 车轱辘碾着小碎石,发出骨碌碌的碎响,于这样寂静而黑暗的夜里,格外的清晰而刺耳。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金盛一时不慎,险些撞在了车壁上,“怎么、怎么停下来了?我没喊停呢!” 师爷不是说了吗? 没喊停,就不许停。 可是,外面似乎没有回应,没有声音,也没有…… 厚重的车门帘子,被人从外面打开。 金盛:“……” 第466章 他的刀,差点要了她的命 夜色沉沉,这世上有人生有人死,才能达到所谓的平衡。 林府。 祝桓毕恭毕敬的行礼,“督主,成了。” “做干净了吗?”林不寒慢条斯理的收起密信,抬眸瞧了一眼祝桓,音色淡淡的,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却决定了他人生死。 祝桓颔首,“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第448章 “祝桓,还是你明白本督的心思。”林不寒将密信丢入火盆之中,瞧着那火苗快速吞没了密信,“咱也不是生来就心狠手辣,只不过世事无常,你不心狠就得挨刀子。东辑事瞧着风光,可上面还有皇上!还有诸位大臣,每个人都盯着咱,恨不能将本督碎尸万段。” 祝桓垂眸行礼,“督主放心。” “阿喑那人啊,瞧着面冷,其实心里还是软。”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缓步朝着外面走去,面无表情的立在了檐下,“见他第一眼,本督便知道,他早晚是要为这点心软付出代价的。” 祝桓不敢吱声,有些事情督主可以说,他却不可以。 “如今可算是干净了,不至于像他这般留一手。”林不寒瞧着外头黑漆漆的夜。 “是!” 冷风拂面,略显凄寒。 “她现在在干什么?”林不寒忽然问。 祝桓陡然抬眸。 “还傻乎乎的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瞧着他这般模样,林不寒便隐约明白了大概的意思。 祝桓没敢吭声,只是垂着眼帘。 “真是个蠢货。”林不寒裹了裹后槽牙,“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 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颇为不合适,生生咽了回去。 “督主?”祝桓低声开口,“若是您觉得不合适,那奴才这就去把人叫回来吧?” 这话一出口,倒是把林不寒给逗笑了,“你去把她叫回来?呵,你是脑袋有多硬,能挨得了她几刀子?还是说,你觉得可以拿这不值钱的命,去换她一个转身?” “奴才该死!”祝桓当即磕头行礼。 林不寒叹口气,“这丫头的性子有多倔强,本督比你清楚,省省吧,她想怎样就怎样,日常见着躲远点,少说话。” “是!”祝桓点头。 林不寒无奈的抿唇,瞧着黑压压的夜色,想起那落在她背上的刀子,差一点就切开了脖颈,幸好……偏了。 “本督自找的。”他低声说。 罢了罢了,人总得往前看。 不回就不回吧! 横竖她是孤身一人,东辑事的任何事,都由不得她做主,仗着那一身功夫东奔西跑,能干出点什么来?这偌大的东辑事,纵然随她折腾,又能闯多大的祸? 小院。 李常安着急忙慌的进来,“爷呢?” “别忙活了,知道了。”崔堂说。 李常安一怔,“知道了?” “嗯!”崔堂点点头,“是督主那边派人做干净的,谁也不好多说什么,何况就算没有督主,这件事也得平干净,所以无所谓是谁做的。” 李常安颔首,“这倒是,左不过这么一来的话,督主会不会觉得……咱们办事不力?留了这么大的祸患,一直没有处置?” “且看着明日,有没有人来兴师问罪,便可知道。”崔堂倒是不着急,“哦对了,明日萧长陵就放出来了,让人去那府衙那边多挤一挤,总不能让他白进去一趟,真的干干净净出来。” 李常安嘿嘿一笑,“明白!” 第467章 出狱了 李常安一走,崔堂转身进了房间。 屋子里,容九喑捻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中剑。 烛光葳蕤。 寒光利利。 “爷?”崔堂行礼。 容九喑将帕子搁在桌案上,瞧着烛光里的手中剑,“剑很锋利。” “是!”崔堂颔首,“督主那边怕是盯上了。” 只听得“咣当”一声,冷剑归鞘,敛尽锋芒。 “他岂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要不然我不会从一开始,就让叶子跟着。”容九喑将剑搁在了木架上,“佛口蛇心,素来如此。” 软肋这东西,不该有。 可是,有己任能舍下自己的软肋?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若是连那一星半点,属于人的情感都没有,甚至于什么都不在意,那与牲畜有什么区别?总归多多少少,要有点心动的感觉。 不管是为情,为财,还是为权…… “爷不担心吗?”崔堂低声问。 容九喑瞧着他,“她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谁都保护不了自己一辈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自己靠自己,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靠谁都靠不住。 “是!”崔堂垂眸,便不再多说什么。 容九喑转头看他,“东西还没找到。” “那小子不肯开口,硬撑着呢!”崔堂低声回答。 容九喑呵笑两声,“硬撑着?那就看看,这小子的命有多硬,能硬撑到什么时候?这东西终究是要拿回来的。” “是!”崔堂颔首,“卑职会吩咐那边的人,务必加紧追问。” 容九喑叹口气,“皮面戴太久,便是自个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萧家这腌臜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这件事还是速战速决为好。拿到了东西,丞相府那边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是!” 一切,都得抓紧了…… “明儿个,是萧长陵出狱的日子吧?”容九喑提了一嘴。 崔堂笑了笑,“您放心,咱一定让他风风光光的回萧家,绝不会让他吃亏的。” “甚好。” 风风光光的,真是最好不过了。 夜里。 温枳恍惚间觉得床边坐了一人,可眼皮子沉得厉害,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睁开双眼,只能依稀感觉到,那人握住了她的手。 第449章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软软糯糯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额头…… 晨光熹微。 温枳骤然惊醒,弹坐起来,“呼……”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四月赶紧过来伺候。 温枳转头看她,其后又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围,隐约觉得那是梦又不似梦。 “小姐?”四月诧异,“您睡懵了?天亮了。” 温枳回过神来,“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奴婢一直守在门口为止,没什么异常。”四月挠挠额头,“小姐,您梦魇了?” 温枳摇头,“我也没吓着。” 没梦到别的,就梦到一个人影,应该不算是噩梦吧? “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今儿可是热闹的好日子。”四月嘿嘿笑着,屁颠颠的跑出门去。 温枳一怔,热闹的好日子? “府衙那边的出来了。”叶子进门。 这会,温枳才想起来,“萧长陵出来了?” “是!”叶子颔首。 温枳起身,穿鞋的时候又看了叶子一眼,“你昨晚也一直守着?” “是!”叶子面无表情的回答。 温枳抿唇,“没瞧见有人来过?” “除非比咱的剑快。”叶子抬眸看她。 温枳睨了一眼叶子的手中剑,难道真的是自己睡不踏实所致?低眉瞧着自己的手,那灼热的感觉,却也是那么的真切。 这是发的什么梦? 春…… 温枳赶紧摇头,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甩出去,都想什么呢?端坐在梳妆镜前,她捻起了玉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 只是那感觉,倒像是…… 府衙门口。 只是进去几天,出来的时候,萧长陵满脸的憔悴与狼狈,胡子拉渣的,与此前的风光霁月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公子!”万里一瘸一拐的出来。 萧长陵一怔,“你……” “挨了板子。”万里到底是个奴才,且当时也真的动了手,挨板子就作罢,算是知府大人开恩了。 师爷站在那里,“此事就此告一段落,还望两位能管好自己的嘴,出了这道门,莫要再胡言乱语。关于金盛的事情,最好只字不提,还望萧二公子谨记在心,否则如今日之祸,将会源源不断而来。” “多谢提醒。”萧长陵抱拳,“我一定会铭记在心。” 说着,他转身就走。 师爷站在那里,瞧着这主仆二人,有气无力的走出去,鼻间一声低哼,没有再理会。 出了这道门,就不归他们府衙管。 萧家的儿郎自然有萧家的人管,他们自然不必费功夫。 “哟,这不是萧家二公子吗?怎么从衙门里出来?” “你还不知道吧?萧家二公子犯了事,在大牢里待了几天呢!” “哎呦,这是犯了什么事?” “那萧家姑娘都闹到胭脂楼去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能进去这些日子,肯定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这高门宅邸的,保不齐是什么杀人放火呗!” “啧啧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萧长陵面色瞬白,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 只瞧着府衙外头围了不少人,一个个的看猴似的,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有说有笑,议论纷纷…… 第468章 赶走了一个,还有一个 萧长陵是个好面子之人,头上顶着萧家二公子的身份,好歹也是贵家公子,至少在父兄还活着的时候,他是这样。 但是现在…… 面子里子,什么都没了。 即便他“干干净净”的走出了府衙,也不可能“干干净净”的,走出百姓的唇齿之间,流言蜚语将会伴随着他此身。 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萧家发生的事情,只是憋了一口气,关于和离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母亲交代?跟祖母交代? 可若不如此,金盛昏迷不醒是真,他想杀人也是真,这辈子怕是走不出大牢……更是真! 为了前程,不得不和离。 “公子?”万里低唤。 萧长陵回过神来,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公子!”萧家的管家从车上下来。 府衙的人已经通知了萧家,所以管家第一时间赶来了,“快上车吧!有什么话,车上说。” “好。”萧长陵快速登上马车。 车门帘子放下,隔开了内外,也算是隔开了羞耻。 回到萧家,萧长陵没有急着去见人,而是快速进了自己的院子,打算沐浴更衣。 谁知,丁舒真早就等在那里。 “我准备了热水,你快去沐浴更衣。”丁舒真的脸色不太好,勉强挤出笑容,“等你完事,我再同你说一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瞧着她目色凝重的样子,萧长陵一颗心紧了紧。 不远处,锦瑟站在台阶上。 萧长陵抬步就走,这一次,谁都没有搭理。 他身陷囹圄的时候,一个两个都是废物,连救人的本事都没有,最后还让他受了要挟,在大牢里与温枳和离,这口气就跟石头似的,压在心口上……让他喘不上气来。 “大少夫人好本事。”锦瑟不温不火的开口,“把姐姐要做的事儿,都给做全乎了。” 丁舒真回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第450章 眼下,锦瑟的小腹还未隆起,但是这里……却藏着一个隐患。 “但凡你省点心,用点心,也不至于让我这个大嫂处处担心,处处操心。”丁舒真满脸不悦的瞧着她,“虽说你有了身子,但到底是二郎院子里的人,有些事该做的不做,委实不像话。” 锦瑟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因为妾身知道,大少夫人比谁都着急,一定会提前准备好一切。现如今夫人和小姐都在祠堂里跪着受罚,能自由行动的,多操心多费心的,可不就是您一个了吗?我这身子日渐疲乏,委实有诸多的力不从心呢!” 语罢,锦瑟将掌心贴在了小腹处,冲着丁舒真笑得嘲讽。 丁舒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瞧着她这示威的动作,脸色逐渐暗沉下来,“如今萧家正值多事之秋,你既是二郎院子里的,就别再给他添堵,好好当你的姨娘,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情……不该你问的,就少问少说少管。” “是!”锦瑟行礼,“大少夫人提醒得对,以后二爷院子里的事儿,我会多费心,院子外头的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会多问,与我无关。” 丁舒真:“……” 可真能挑着听啊! “若是大少夫人没别的事儿,是不是先回去准备?”锦瑟笑问,“等着二爷出来,我会好好伺候的,毕竟这院子里也就只剩下了我!” 丁舒真:“你!” 第469章 搬空了 不管如何,萧长陵终究是萧家二公子,丁舒真永远是大少夫人,所以无论是温枳还是锦瑟,都可以挺直腰杆,唯有丁舒真……那点龌龊心思,终是没有发挥的余地。 退一步讲,就算是萧家默许,但名分上,丁舒真永远都挺不直腰杆,这辈子都进不了萧长陵的“后院”里,否则便是有违伦理,连整个萧家都会因此蒙羞。 此前,不过是流言蜚语。 一旦坐实,或者是被捉在床榻上,萧家将再也不能于上京立足。 这便是丁舒真,最为犹豫的地方。 若萧家不再是上京萧家,那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了……而丁舒真呢?便是连最舒服的大少夫人也做不成,真的会死路一条。 “大少夫人,请吧!”锦瑟不温不火的说着。 丁舒真还能如何? 退出了院门,站在外头,一口气憋在心口上,咽不下吐不出,仿佛吃了一只死苍蝇那般,真真是气得脸都青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锦瑟如今是萧长陵后院里唯一的女人,而且还怀着萧长陵的长子,纵然不是嫡长子,但却也是萧长陵的第一个孩子,如果生下来的是个男孩,那这以后的身份肯定是不同寻常。 怪只怪温枳还没和离的时候,直接将锦瑟抬了姨娘,以至于温枳走了之后,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是不可能将锦瑟发卖或者是赶出去的。 “不会是故意留的一手吧?”丁舒真呢喃自语。 还真别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毕竟,商贾低贱,工于心计。 “夫人,您在说什么呢?”丫鬟低声问。 丁舒真摇摇头,“不妨事,没事。” 既然萧长陵回来了,那很多事情都可以有另一种选择,先等着看吧! 锦瑟进了房门,仔细的伺候着萧长陵沐浴更衣。 “你怀着身子,这些小事就不必你亲自来了。”萧长陵道。 锦瑟报之一笑,“伺候二爷无小事,这原本就是妾身该做的。” “辛苦你了。”萧长陵刮了胡子,换了衣裳,又是那个风光霁月的二公子,只是眼里再无光亮,整个人瞧着仍是颓废无比,“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可好?” 锦瑟顿了顿,捏着梳子的手稍稍一顿,“祠堂起火,大概是因为夫人和小姐做了什么,所以老夫人生气,让夫人和小姐在祠堂里跪着,这会还没出来呢!” “什么?”萧长陵愣住,当即急了,“祖母这是什么缘故?起火之事,谁能料到,为何要罚母亲和小妹?” 锦瑟垂眸,“妾身只是个妾室,连祠堂都进不去,哪儿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大概也是跟姐姐有关系吧?听说是夫人对姐姐做了什么?妾身当时身子不舒服,没有过去打听,实在是不知缘由。” 萧长陵沉着脸,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萧家的天,怕是都要变了吧? 待整理好发冠,萧长陵起身往外走。 拐过长廊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瞧了一眼虚掩的院门,仿佛是心里憋了一口怨气,一脚踹开了院门,气呼呼的往内走。 然,进去之后他却又是愣住了…… 凡是属于温枳的东西,早被清空,入目所见,皆是空空荡荡,恢复成这个院子的本来模样。 “当时……姐姐便四月来了一趟,将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收回去了。”锦瑟解释,“连同以前的赠与,一并带走,没留下分毫。” 说这话的时候,锦瑟看向萧长陵的眼神里,满是讥诮,却在萧长陵扭头看过来时,又恢复成了最初的委屈之状…… 第470章 还不是你没用? 萧长陵先是一愣,其后满腔怒火压不住,登时热血直冲脑门,“夫妻一场,竟是如此凉薄绝情,连半点情面都没有,走得这般干脆利落,呵……这是急着找下家,还是早就找好了下家?” 第451章 锦瑟眉心微蹙,倒是真的没料到,萧长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么急着往自个头上扣屎盆子? “哼!”萧长陵拂袖而去。 锦瑟站在原地,瞧着萧长陵离去的背影,止不住勾起了唇角。 “姨娘,二公子似乎很生气?”丫鬟低声说。 锦瑟瞧了一眼院子里的场景,“不知道在生气什么?不过是拿走了原本不属于萧家的东西,带走了温家带来的东西,难不成进了门就真成了他萧家的?” “就是!”丫鬟原也是温家的,是温枳拨给她的。 自己人说得了话,用得顺手,这萧家没一个省油的灯,锦瑟可不敢让他们待在自个身边,搞不好哪天就中了暗算。 防人之心,不可无! “去看看吧!”锦瑟缓步朝前走。 丫鬟赶紧扶着她。 这萧家现在乱成一团,谁都插不上手,因为有个萧老夫人压着,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真的生气,估摸着掌家的大权会落在二房或者是三房的手里。 萧长陵过去的时候,萧长赢就站在祠堂边上,双手环胸靠在墙壁处,似乎是在等着他。 “兄长归来,可喜可贺。”萧长赢笑得嘲讽,“嗯,大牢里的那股死人味,这么快就被兄长洗干净了?” 萧长陵瞧着冷嘲热讽的人,恨不能掐死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这还不是担心兄长你?在大牢里待了这么久,万一沾了点晦气回来,那萧家岂非要倒大霉?”萧长赢笑得凉凉的,“二哥,你说你,花楼赌坊酒楼茶肆,去哪儿玩不好,偏要钻大牢里走一遭?” 萧长陵面黑如墨,不屑与他逞口舌之争,抬步就进了祠堂,“你那么能耐,怎么不进祠堂?” “我这还不是怕二哥你害怕,特意在门口等着?好心当成驴肝肺。”萧长赢站在外头,瞧着萧长陵头也不回的进了祠堂。 因着万里受伤,是以此番倒是没人跟着萧长陵。 进了门。 入了堂。 萧家列祖列宗的灵位跟前,跪着身形佝偻的两个人。 因为跪了太久,萧姿这一身娇柔,哪儿受得了这个苦,歪着屁股坐在蒲团上,任凭萧元氏提醒,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饥肠辘辘,连口水都喝不上,萧家的列祖列宗便是这么庇佑她的? “老祖宗都不庇佑我,我又何必跪着?”萧姿这一身的反骨,自然不会听母亲的话。 萧元氏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膝盖从最初的钻心痛,到了此刻的麻木酸胀,知觉渐失,她自己都有气无力,哪儿还能真的管得住萧姿。 罢了罢了! 这一儿一女,没一个省心的。 此前还能帮着自己出头,还能让她觉得有所依靠,可现在看来…… 谁也靠不住! “母亲?”萧长陵一声喊,萧元氏骇然僵直了脊背。 下一刻,萧长陵已经冲到了萧元氏跟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祖母的人?”萧姿方才忽然起身跪好,疼得她龇牙咧嘴的,这会一屁股跌回蒲团上,吃痛的揉着自己的双膝,“再跪下去,我这双腿都要废了,祖母是真的狠,便是这般……” 萧元氏及时制止,“够了,还嫌不够闹腾?有些话不该说的,就给我憋回去,祸从口出的道理,我惯小便教了你们,怎么都听不明白呢?” 闻言,萧姿讪讪的闭了嘴。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长陵颇为不解,“祠堂那边……怎么起火了?” 萧元氏张了张嘴,话生生的堵在嗓子眼里,转头看了萧姿一眼。 “就是、就是不小心起火呗!”萧姿嗫嚅着,“反正火都熄灭了,人也没事,这事儿就过去了呗!何况咱们罚都罚了,没瞧见在这跪了这么久?人都要废了,连个送饭送水的人都没有,还想如何?” 萧长陵瞧着二人,心内狐疑,总觉得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这内里必定还藏了别的什么事,只是这二人吞吞吐吐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萧长陵心头突突跳,“你们该不会是……蠢到去对付阿枳吧?” 锐利的眸子,快速掠过二人的面庞,瞧着两人心虚的别开视线,萧长陵的一颗心陡然下沉,“也是因为这事,祖母才罚你们的?” “是又如何?”萧姿指着他,“还不是为了你,都怪你没用,最后连累我们。” 萧元氏低喝,“姿儿,不许胡说,这是你二哥!” 第471章 他,到底太年轻 萧姿哼哼唧唧的别开头,这萧家她是一日都呆不下了,都怪那个温枳,早晚有一天,她会让温枳知道厉害,呵,贱人! “是二郎不好。”萧长陵垂着眼帘,“和离之事……” 萧元氏叹口气,伸手抚过儿子面颊,“二郎无错,是那个商女不知好歹,嫁入了萧家竟还不知足,如此糟践你的心意,此番和离丢尽了脸面,只怪商女做事太绝,这样的女子……早晚是会有报应的。” 语罢,萧元氏又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刚回来……怕是你祖母那边也会派人来找你。” 话音刚落,管家便在外头行礼。 “二公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第452章 看,说什么来着? 萧元氏和萧姿,旋即将希望落在了萧长陵的身上。 “母亲放心,我定然会说服祖母。”萧长陵起身。 萧元氏眼神里满是慌乱,“二郎,你不会不管母亲,对吧?” “嗯!”萧长陵行礼,快速朝外走去。 萧老夫人要见他,他自然是不敢耽搁的。 佛堂。 萧老夫人正在里面诵经。 “二公子,您先等一等。”嬷嬷笑着开口,“老夫人还在里面诵经,待会再进去罢!” 萧长陵颔首,“是!” 说是待会,却让萧长陵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 门开,嬷嬷在前面带路。 萧老夫人还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佛串子,容色平静至极。 “祖母!”萧长陵行礼。 萧老夫人转头看他,“回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有千万斤重,压在萧长陵的肩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是二郎不孝,让萧家蒙羞。”萧长陵跪地磕头。 萧老夫人叹口气,捻着佛串子的动作稍稍一顿,“回来就好,之前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人得往前看,得让人看到希望。” 听得这话,萧长陵面色微白,“二郎谨记,只是……祖母?” “是想为你母亲和妹妹求情?”萧老夫人继续捻着佛串子,瞧着正前方的佛,眸色微沉,“你可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事?” 萧长陵垂眸,“对付……温枳。” “既知道,你还要求情吗?”萧老夫人问。 萧长陵沉默片刻,然后磕了个头,“那毕竟是我的母亲和妹妹,至亲骨肉,岂能放任不管?请祖母宽宥,原谅母亲与妹妹。何况此事,不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吗?” 听得这话,萧老夫人幽然吐出一口气,定定的看着他良久。 “祖母何故这样看着我?”萧长陵自认为,出门的时候已经拾掇妥当,没有失礼之处。 萧老夫人敛眸,“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丫头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离开萧家,走得那么决绝,哪怕我用掌家之权为诱,都没办法让她止步。” 萧长陵:“……” “果断决绝,处事有进退,这样的人执掌萧家,又有温家作依靠,原是可以吃穿不愁,若是再为你铺路,你便能青云直上。”萧老夫人摇摇头,“你呀,到底是太年轻,小不忍则乱大谋,终是……” 萧老夫人没把话说完,但萧长陵听懂了,只是这脸色已然惨白到了极点。 差一点,真的就是差一点。 “你母亲是什么性子,萧姿是什么脾气,还有你那好嫂子是什么模样,你明明心里都有数。但凡你站在她这边,她都不会这般决绝,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待你青云直上,何愁……”萧老夫人直摇头,“不中用了!” 萧长陵嗓音哽咽,“祖母,我……” 第472章 让她彻底死心 瞧着萧长陵这般模样,萧老夫人幽幽叹口气,“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你干了一件蠢事,纵然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二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祖母,还来得及!”萧长陵忙磕头,“请祖母先饶了母亲和小妹吧!” 萧老夫人捻着佛串子的动作稍稍一顿,转而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眼底的那一点希冀,终是逐渐暗淡下去,彻底消散,“去吧!” “多谢祖母!”萧长陵慌忙行礼,起身离开。 瞧着他这急急忙忙的背影,嬷嬷眉心微凝,转入殿内,“老夫人?” “不中用。”萧老夫人摇摇头,“他连温枳的半分都不如,心太软,担不起萧家的重任。” 语罢,她冲着佛祖磕头。 萧家这一脉,难道真的…… “老夫人,三公子在外头。”嬷嬷低语。 萧老夫人叹口气,“让他进来吧,一个没用了,总得还一个试试吧?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萧家也不只是萧长陵一个子嗣。” “是!”嬷嬷行礼。 不多时,萧长赢进了门。 “祖母!”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萧老夫人打量着他,“成日穿得这般浪荡,委实不像话,萧家虽然不似从前,但在上京却也是人尽皆知,你到了这般年岁,也该长大该懂事了。” “祖母教训得是!”萧长赢躬身行礼。 这一次,萧老夫人很满意。 “萧家正值多事之秋,有些事情不需要我多说,你也都知道了吧?”萧老夫人捻着佛串子,朝着桌案走去。 见状,萧长赢旋即上前,搀了萧老夫人一把,“祖母说的那些事情,如果是指……二哥那边,我还真是知道不少。” “幸灾乐祸?”萧老夫人问。 萧长赢挑了一下眉眼,“祖母想听实话?” “老婆子活到这个年岁,你是不是在说实话,我还是听得出来的。”萧老夫人坐定。 萧长赢手脚麻利的倒了杯水,毕恭毕敬的递上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刻意的讨好,但是这份刻意的讨好,甚得萧老夫人之心。 如此这般,总比那榆木脑袋的萧长陵来得称心。 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若是连这点眼力见,连这点屈膝的事儿都不肯做,是不可能成大事的,能屈能伸,才能让这颓败的萧家,重新燃起希望。 第453章 “看热闹。”萧长赢回答。 萧老夫人抬眸看他,“是实话。” “祖母跟前,长赢不敢说假话。”萧长赢继续道,“对于长房,其实我没什么好感,甚至于心里有些厌恶,总端着架子欺负人,总觉得高人一等,可实际上却是要什么没什么,看二哥和萧姿那般模样,有时候比我还不如。” 萧老夫人“嗯”了一声,表示质疑。 “我至少光明磊落,纵然游手好闲,却也不会端着,该怎样就怎样,若是让我站在二哥这个位置上,我定然会做得比他更好。”萧长赢满脸自信,“至于萧姿……” 说到这儿,萧长赢挑了一下眉头,“祖母可知道那一夜的事情?” “什么事?”萧老夫人蹙眉。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原来祖母不知道啊?” 说着,他似乎有些为难的挠挠额角。 “照实说!”萧老夫人这会倒是有些不太高兴了,“莫遮遮掩掩。”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再遮遮掩掩的确也不是个事儿。 “长房那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做事不大气,一个两个遇见事就想杀人灭口。”萧长赢满脸鄙夷,“祖母可知晓,前阵子有什么表亲住在咱萧家?” 说起这个,萧老夫人便想起来了,“叫什么李什么的?” “李寿茂。”萧长赢接过话茬,“这人原本是为二嫂安排的。” 萧老夫人面色陡变,“放肆,这话是能随便胡说的?” “是祖母让我说实话的,怎么说了实话,祖母又不爱听了?”萧长赢跪地,满脸的委屈之状,“那罢了,我便不说就是。” 萧老夫人呼吸微蹙,将佛串子重重的摁在桌案上,“你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他们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这是祖母让说的。”萧长赢撇撇嘴,小声嘀咕,“谁知道那李寿茂不熟悉咱萧家,中了药之后走错了地儿,直接进了萧姿的房间,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一夜长眠……” 萧老夫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好了!” 萧长赢抬头。 “别说了,不必说了!”萧老夫人狠狠皱了皱眉头,“不必说了!” 萧长赢笑道,“祖母,我还没说完呢!” “行了!”萧老夫人扶着桌案起身。 她又不是傻子,既是过来人,又岂会不知这里面会发生何事? “往后说。”萧老夫人这会是真的坐不住了。 萧长赢继续道,“再往后,便是萧姿不干了,央着二哥帮她把李寿茂给解决掉。” “解决掉?”萧老夫人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如何解决?杀人灭口?” 萧长赢点头,“我可都亲眼瞧见的,他们把那小子打晕了,往麻袋里一装就给带出城了,至于丢哪儿了,我就不知道了,这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就没跟上。” “这帮……这帮……”萧老夫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登时身子一晃。 “祖母?祖母!嬷嬷快来!” 第473章 萧家留给她的好处 萧老夫人一下子厥了过去,所幸嬷嬷就在门口守着,听得喊声当即让人一道进来。 彼时,萧长赢已经把萧老夫人抱到了软榻上,“快去叫大夫。” 佛堂内,安静如斯。 大夫来了一趟,得出的结论好似:气急攻心。 “好好静养便是,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大夫收起了药箱,将药方交给嬷嬷,“按方抓药便是,按时吃着就好。” 嬷嬷松了口气,“多谢大夫。” 说着,亲自送了大夫出去。 萧老夫人这会已经醒了,无力的靠在软垫上,整个人透着异样的苍白,可见这件事对她的冲撞,哪怕是对萧姿的所作所为都有点数,没有撕开那一层遮羞布的时候,她都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如今,被证实的事实摆在眼前,怎不让她气急攻心? 萧家子嗣不多,怎么就出了这么个逆女? “三郎,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萧老夫人目光凝重的盯着萧长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副样子好似要吃人一般! 萧长赢举手发誓,“愿以性命起誓,所说之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好!”萧老夫人狠狠闭了闭眼,终是松开了他的手,“祖母信你。” 萧长赢敛眸,仿佛做错事的孩子,“祖母,对不起,要不是我口无遮拦,你也不会……” “错的事做错事的人,不是你。”萧老夫人低咳两声,“这件事不可为外人道也,你便烂在肚子里,祖母不想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明白吗?” 萧长赢点头,毕恭毕敬的行礼,“谨遵祖母教诲,必定守口如瓶,再不提及。” “乖孩子。”萧老夫人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萧长赢行礼,退出了房间。 “老夫人?”嬷嬷近前。 萧老夫人揉着眉心,“吓着了吧?” “是!”嬷嬷颔首,“您可一定要保重自身啊!” 现如今的萧家,如同一盘散沙,之所以还没有彻底完蛋,就是因为有萧老夫人在,如果萧老夫人真的没了,那么整个萧家就会树倒猢狲散。 是以,在萧老夫人还没找到接班人的时候,她不可以倒下,原本是可以慢慢交出去了,奈何萧长陵那个没用的东西,愣是将温枳给“弄”走了。 第454章 但凡能多点时间,事情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二郎没用了,且看看三郎。”萧老夫人叹口气,“你且盯着点,多留心知道吗?” 嬷嬷颔首,“您放心,奴婢会跟着的,您只管安安心心的养病,这身子骨比什么都重要,整个萧家可还指着您来撑着呢!” “年岁越来越大,终是老了,不似从前。”萧老夫人不得不服老,外人所见的康健,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身子日渐衰老,日渐衰败,终究也是一条腿迈进了棺材里。 硬撑着,罢了! “老夫人别这么说。”嬷嬷也是一脸无奈。 人,都会老的。 萧长赢出去的时候,萧长陵正搀着萧元氏走出祠堂,母子三人瞧着很是狼狈,一个两个的都神情憔悴。 “你在这里看我们笑话?”萧姿梗着脖子,冷眼你这萧长赢。 萧长赢环顾四周,“这条道是你们的专属?” “你!”萧姿裹了裹后槽牙,“莫要得意,都会有落单的时候。” 萧长赢刚要开口,却听得身后传来了冷嘲热讽的声音,“哟,你这一堑一堑的,光吃不涨智,这刚出来,还想再进去?是怀念祠堂里的蒲团够软,想要再跪几天?” 柳姨娘的嘴皮子,可不留人。 “姿儿,我们走。”萧元氏已经精疲力竭,实在是没力气再与柳姨娘较真,“二郎,走吧!” 萧长陵亦是倦怠至极,萧老夫人那一番话,让他心中扎了一根刺,这会鲜血淋漓的,脑子都是浑浑噩噩,哪儿还有心思想别的。 “哼,得意什么?”萧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这个时候,着实不好较真的。 回到主院,萧元氏躺在了床榻上,昏昏沉沉的,好似只剩下了半条命。 “母亲?”萧长陵心惊胆战,“大夫?” 大夫忙道,“不妨事,只是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所以精疲力竭而已,先吃点流食,慢慢将养着便是。” “好!”萧长陵点点头。 只是,母亲瞧着情绪不佳,多半是……因为…… 萧姿年轻,所以没什么大碍,能吃能喝,养几天就好。 但是萧元氏却没那么容易了,她心事重,加上不吃不喝的,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消瘦下去,尤其是见着萧长陵偶尔坐在那边发呆,她这心里就更不好过了。 萧家,笼在愁云惨雾之中。 但胭脂楼那边却好过多了,萧姿那么一闹,反而让人知晓萧家与温家的断姻,而送出去的那些胭脂也得到了收益,贵家小姐与闺阁姑娘如今人手一个,每个月都要来定制新款。 “账面上的收益,与日俱增,昨儿个侍郎家还来定了几个,说是要送闺家小姐的。”刘元拨弄着算盘,满面笑容,“小姐,胭脂楼恢复正常,您不高兴?” 温枳坐在那边发愣,听得这话,旋即回过神来,“有钱赚,怎么能不高兴?对了,百寿图送去了吗?” “您放心,送了,以您的名义所送。”刘元抬头,“可不能让萧家再占了便宜去。” 温枳颔首,“那就好。” 嫁入萧家也不是全然没好处,至少在一些事情上,越过了商贾的阶层,倒是方便了温枳与一些官家的交际。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来我往,礼尚往来。 次数多了,便也不太一样了。 “尚书家的夫人和姑娘,咱也送了特质的香料和胭脂,皆是万分欢喜之色。”刘元继续说,“一点点的通畅,一点点的结交,小姐可比老爷都要厉害。” 温枳笑了笑,“我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温家更壮大一些。钱嘛,谁还嫌多呢?” “是这个理儿!有钱能使磨推鬼,有钱好办事。”刘元笑了笑。 何况,他们赚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钱,又没有作奸犯科,更没有贪赃枉法,所以这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这厢刚说完话,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怎么回事?”温枳蹙眉。 四月忙往外走,“叶子好好守着,奴婢这就去看看。” 第474章 谢绝烂人纠缠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嫌命太长的来了。”叶子仍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怀中抱剑靠在门框上,“在府衙大牢里是没办法,这会是真的后悔。” 说这话的时候,叶子转头看着温枳。 后悔? “后悔是肯定的,错过了小姐这么好的人,还没来得及占便宜,能不后悔吗?”刘元哼哼两声,“只是,小姐您可千万别心软。” 温枳起身,“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若还心软,就不会在大牢里与他和离了。我去看看!” “我陪你。”刘元赶紧跟上。 温枳撩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四月慌忙上前拦了一下,“小姐别出来,他……” 四目相对,终是物是人非。 曾经做不到的事情,如今总算做到了。 轻飘飘一张纸,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阿枳!”萧长陵疾步走过来。 下一刻,不只是四月,便是刘元和叶子,都不约而同的拦在了萧长陵的跟前。 那一瞬间的尴尬,可想而知。 “请萧二公子自重。”刘元开口,“我家小姐与您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未免多生误会,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为好。门口那块牌子立得很清楚,胭脂楼不欢迎萧将,军府的任何人。” 第455章 萧长陵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温枳身上,“你也是这个意思?” “这本来就是我立下的规矩。”温枳不温不火的回答,“萧长陵,以后别再来了。” 萧长陵面色瞬白,原就略显憔悴的容脸,此番更是颓废至极,“阿枳,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伤心。” “你这话说过多回,别说小姐不信,纵然是门口那大黄狗都跟着摇尾巴了。”四月白了他一眼,“信你还不如信自个的脚指头,至少脚指头是用来脚踏实地的。” 萧长陵直勾勾的盯着温枳,“阿枳,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话音刚落,温枳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后,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萧长陵,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先将自己的屁股擦干净?”温枳深吸一口气,“你是觉得我这人蠢得无可救药呢?还是贱得无可救药?” 闻言,萧长陵下意识的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站在门口想进来却被伙计死死拦着的丁舒真。 “老太太靠墙喝粥,卑鄙无耻又下流。”叶子冷嘲热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苍蝇趴在黑猪屁股上,自己看不见自己黑。” 萧长陵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阿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跟过来,阿枳,我不知道……” “赶出去。”温枳已经不想多费唇舌。 萧长陵急了,“阿枳,阿枳!” 刘元和伙计都上前驱赶,叶子倒是想出手,又怕自己这脾气一上来,这狗屁书生熬不住自己一脚,到时候在胭脂楼嗝屁,那可就麻烦了。 思虑再三,还是收敛些罢…… 弄死人便不大好了! “何人在此喧哗!”一声低喝,洛时节缓步踏入,眉心顿时拧成了川字,“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公子啊?六部衙门那边这会正在商议,要不要免了二公子的职务,您倒是闲适,跑这儿溜达来了?我若是你啊,这会赶紧回去解释,否则的话……丢官弃职,可就什么都没了。” 闻言,萧长陵骇然瞪大眸子,“阿枳,我改日再来。” 音落瞬间,人已经飞奔而去…… “啧啧啧,说得比唱的好听!”洛时节直摇头,转而瞥一眼丁舒真,“还不走?” 第475章 我来谢你 萧长陵都走了,丁舒真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只是刚要迈步的时候,又不忘回头望着温枳,“你就真的不后悔吗?” “成全你,不也是挺好的吗?”温枳勾唇,笑得嘲讽,“你惦记着很久了,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是不是还得恭喜你?” 四月冷笑,“恭喜大少夫人得偿所愿,寡妇新欢,无比快活。” “你们……”丁舒真面色铁青,“嘴上无德,小心遭报应!” 四月当即迈步上前,“要报应也是先报应在你身上,自己死了男人,就惦记着别人的男人,一天到晚嘤嘤嘤的,不知道还以为你要成老鼠精了呢?光知道偷别人的,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四月有些生气,是以这嗓门便大了点,惹得门口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上次闹过一次,谁不知道这萧家大少夫人,与萧家二公子有点不清不楚? “哟,走了一个萧家姑娘,来一个萧家的大少夫人?” “她不是寡妇吗?” “寡妇又怎么了?上回可是一起自己的叔子一块被抬进医馆,听说衣衫不整,谁知道干了什么事?” “哎呦,真是不知廉耻。” “萧家这闹腾的事儿,还少吗?不知廉耻又如何?反正不知的又不是她一人。” 什么样的窝,出什么样的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吗? 丁舒真面色发白,这会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你们胡说,你们胡说!” 音落瞬间,她疯似的跑开。 这些人为什么要胡说八道? 当着她的面,把她说得这般不堪,仿佛她是放浪之人,那一个个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剥得精光一般,让她无所遁形。 瞧着丁舒真慌乱跑开的模样,四月双手环胸,“做得出来,还怕人说吗?呵,装给谁看呢?” “行了。”温枳瞧了她一眼,“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以后莫要跟这些烂人纠缠。” 四月颔首,“是!” 不远处,崔堂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身匿在巷子口。 没事就好! “多谢洛大人!”温枳行礼。 洛时节连忙摇头,“早前多亏了温少东家救命,否则的话……我哪儿有今日,所以此番前来,是专程为了道谢的。” 话音落,外头又进来个人。 洛母让身后的丫鬟将礼品搁在了桌案上,含笑走到了温枳跟前,上下打量着她,“听吾儿言,说是当日多亏了温少东家救命之恩,还给了容身之所,一直没能有机会登门道谢,原以为……没成想竟是这般年轻有为。失礼了!” 语罢,竟是冲着温枳行礼。 “您……”温枳回过神来,慌忙回礼,“老夫人多礼了,救人乃是积德积福的事情,实在当不得这样的大礼,顺手而为之事,算不得恩德,您如此……当真是折煞晚辈了!” 洛母笑着搀起她,“应该的,应该的,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岂能马虎?多谢温少东家。” 第456章 “不敢,不敢。”温枳忙道,“快坐。刘叔,奉茶。” 刘元忙应声,“是,小姐。” 待坐定,洛母细细瞧着眼前的温枳,真是越看越喜欢,没有半点矫揉造作,方才听着她对丫鬟说的话,亦是觉得……这丫头是个心头宽阔之人。 甚喜! 第476章 闪开,都给我闪开 “我瞧着温姑娘很是面善,倒是颇为欢喜。”洛母笑盈盈的望着温枳,“可见是有些缘分的,万事自有天意安排。” 温枳行礼,“夫人所言极是,天意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你的事,我也都听说了,若有用得着这小子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洛母握住了温枳的手,“若是他敢忘恩负义,老娘第一个不饶他。” 洛时节忙开口,“不敢不敢。” “夫人莫要客气,洛大人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倒是我……”温枳垂下眼帘,“我这厢刚和离,洛大人还是少来为好,先避避嫌,温枳自身便罢,倒是习惯了那些流言蜚语,可洛大人锦绣前程,若是沾染上……怕是于仕途无益。” 还不等洛时节开口,洛母已经沉了声,“和离又如何?这天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凭什么男人和离了便无碍,女人和离就各种流言蜚语?女子怎么了?谁不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腌臜东西敢说这话,老娘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这话倒是把温枳给逗笑了,“多谢夫人,我还以为夫人也会……” “我母亲可不与那些妇人一般。”洛时节笑道,他母亲最是通情达理,且最是刚硬,有些东西可不是寻常妇人能比。 尤其是,思想。 “别看这天下是男人做主,可若是没有女子,还不定会怎样呢?”洛母哼哼两声,提到这事,似乎颇有非议,但又竭力遏制。 叶子抬头,颇为不解。 这话她是支持的,但是这语气却是不理解的,而且她也知道洛时节是新科状元,听说这新科状元的母亲是乡野村妇,按理说是不可能言语暗指帝王的? 难道说,里面有什么过节? 哟…… 叶子忽然来了劲头,不知道崔堂他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呢? 毕竟,皇帝忽然这么宠爱一个少年郎,里面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回过神来,却见温枳正盯着她看,叶子当即敛了神色,当什么都没听到,好在叶子素来面无表情,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 温枳提着一颗心,只盼着叶子莫要乱嚼舌根…… “母亲?”洛时节心惊,慌忙看向门口的方向,“有些话可不敢乱说。” 纵然是心里存了点什么,却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藏于心中。 见状,洛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面色平静的温枳,“吓着你了?” “没有。”温枳摇摇头,“只是觉得夫人快人快语,甚是欢喜。” 洛母低头一笑,转而意味深长的看着温枳,“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洛府招呼一声。若是哪天得空,可与你母亲一道过来小聚。” 一提“母亲”两个字,刘元登时变了脸色。 “我……”温枳顿了顿,有些遗憾的笑了笑,“家母早逝,多谢夫人好意。” 洛母愣了愣,转而起身抱了抱温枳,怀抱太暖,胜过千言万语,“好孩子。” 温枳释然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待洛母走后,温枳若有所思的瞧着门口方向,心里莫名有些沉甸甸的,尤其是提及母亲的时候,她这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 温枳是见过母亲的,幼时经常瞧着母亲躺在床榻上,因着身子不好,常年吃药,后来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 大雪漫天,母亲撒手人寰,其后整个温家的人都没有再提过“母亲”二字,都怕戳了温枳的心肝,包括父亲温临风在内,都对此事小心翼翼,尽量缄口不谈。 “其实记忆里,母亲的形象很浅薄,依稀记得轮廓,但又像是做梦一样,因为稍有记忆的时候,每个人都告诉我,那是我娘。”温枳淡淡然开口,“可我跟她一点都不像,她瞧着我的眼神很温柔,但我若是开口喊娘亲,她就会哭……” 这是她记忆里唯一的东西,有些凌乱,更多的是不真实,尤其是大雪过后起了高热,这些记忆就跟泡沫一般,被风彻底的吹散了。 凌乱不堪,如梦似幻…… 那以后,温家的奴才都换了一批,再也没有多少人能记得这些事情,纵然温枳提起,也没人会附和,甚至于到了后来,爹说那些都是她的梦,从来不曾发生过,说是母亲早逝,哪里会记得什么久病床榻,常年吃药? 说的人多了,次数多了,连温枳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 毕竟当年,她太小…… “小姐?”四月上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她进府的时候,恰小姐高热不退,一直说胡话,那会温家早已没了温夫人,底下人各个讳莫如深,四月刚入府哪儿敢多问,只希望有口饭吃能活下去便罢。 “没事。”温枳笑了笑,“走吧,去满庭芳。” 四月颔首。 瞧着自家小姐离去的背影,刘元面色微沉的皱了皱眉,恰陈叔从外头进来,面色略显凝着,不由的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第457章 “方才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陈叔叹口气。 刘元赶紧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陈叔颔首,“也是亏得她像爹不像娘,倒也是……甚好!” “也亏得如此,否则就露馅了。”刘元瞧了一眼外头,“对了,这洛大人的母亲,瞧着好像有几分眼熟啊?哦不,不是眼熟,就是看着……好像是哪儿见过的。” 陈叔一怔,“你祖籍上京,这见过的人比吃的盐还多,见谁都眼熟?” 刘元:“……” 是因为这样吗? 可是,这洛家母子不是……远道而来吗? 若然是上京人士倒也罢了,可这隔了万千里远,还能有点面熟,难道不奇怪? “眼熟不眼熟的,没认出来都没用。”陈叔补上一句,“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总不能看谁都眼熟吧?更何况,他们不是上京人士,十有八九是你认错了。” 刘元颔首,“这倒是。” 相府的马车当街而过。 蓦地,车门突然打开。 “快,快停车。” 音落瞬间,长孙拾便直接挑了下去。 若不是江木赶紧接了一把,估摸着会摔个狗啃泥。 “相爷,您怎么了?”江木急了。 长孙拾一把拂开他,颤颤巍巍的往前冲,“别当着,闪开,都闪开……” 第477章 这是阎王爷要收人! 街上,人头攒动。 长孙拾拼了命的挤进人群里,快速朝前跑去,“在哪呢?在哪呢?” “相爷,你找谁呢?”江木不明所以,这上京之内,还有谁能让自家相爷这般乱了阵脚? 长孙拾站在街面上,方才明明看到了,怎么会没有呢? “相爷,找谁?”江木追问。 长孙拾面色灰败,素来镇定自若的人,这会竟也乱了方寸,目光焦灼的掠过周遭,试图再找寻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可惜,再无所获。 想想也是,那样的境况之下,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幽然吐出一口气,长孙拾垂下眼帘,“没什么,是本相看错了。” 大概,是真的看错了。 凉风拂面,意识恍惚间清醒了不少,长孙拾又恢复了最初的淡漠之态,往边上走了走,继而面色凝重的站在那里,瞧着跟前的人来人往。 “相爷?”江木上前,“您没事吧?” 长孙拾叹口气,“没事,看错了,走吧!” “是!”江木跟着自家主子多年,知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宫宴准备在即,如今唯一争论不休的,便是和亲之事,对于将四公主外嫁的提议,朝堂上议论不休,有不少觉得,公主理该为社稷尽忠,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远嫁和亲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也有人觉得,皇后毕竟只有这么一位公主,嫡公主远嫁和亲,未免太给漠北面子,不能助长这样的气焰,还是另选为是。 然,丞相府长孙拾不发话,很多人都只能作壁上观,暂且不敢轻易下场定输赢。 东辑事和丞相府都是帝王的左膀右臂,眼下处于平衡状态,谁也不敢轻易论长短,只能静悄悄的看着,免得站错了队,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是以,此番宫宴就变得极为重要。 若是能让漠北皇子亲自开口要人,那这局面就可破…… 尚书府。 愁云惨雾。 殷尚书这会坐在书房内,一言不发,沉默得让殷夫人都跟着心惊胆战。 “你倒是说句话啊!”殷夫人眼角都红了,“宫里送了宴服过来,摆明了是要让茵茵参加这次宫宴,贵妃说了,这一次诸位大人都可带家眷。这是什么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宫中公主本就不多,这是公主不够贵女凑啊!” 说到这儿,殷夫人已经眼眶湿润,“我不管,茵茵是我的掌中宝,我是不可能让她嫁到漠北去的,就算是死,我要让她留在这里。” “你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殷尚书低喝,“现在还不到绝望的地步。” 殷夫人拭泪,“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我可告诉你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死。若是帝王不怕被人唾骂,那就让我这服丧的女儿,远嫁漠北!哼!” 大不了,让女儿守孝三年。 当娘的,怎么可能让女儿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若是茵茵落在那些蛮人的手里,哪里还有命在? “若是母女二人总归要死一个,那就我来!”殷夫人直勾勾的盯着殷尚书,“谁也别想碰我女儿!反正我活到这个年岁,该享的福也都享了,什么荣华富贵?那都没有我女儿来得要紧。” 殷尚书很是头疼,“我不是都说了吗?还没到这个地步,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你不用如此不耐烦,我只是将丑话说在前面而已。”殷夫人拭泪,“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自是要上心,免得一着不慎,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语罢,殷夫人拂袖而去。 “哎哎哎,你这人……”殷尚书气得脸都青了。 他有说不管吗? 女儿是她生的,难道不是他的种? 只有她心疼,他不照样急得不行? “不可理喻!”殷尚书哼哼唧唧两声,但是静下心来想想,自家夫人那些话何尝不是对的?皇帝的凉薄无情,谁都瞧得出来,若是将希望寄托在皇帝仁慈之上,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第458章 这个时候,如果真的想解决眼前的困局,似乎只有一人可以办到。 “洛时节?”殷尚书皱了皱眉。 对于洛时节,殷尚书其实心里也有些疑惑,但这疑惑却不似自家夫人,可以随时宣之于口,有些东西长眠地下多年,是不能轻易刨坟的…… 回过神来,殷尚书忙道,“来人。” 底下人赶紧进门,“大人,有何吩咐?” “你速速去一趟洛府,就说本官请洛大人过来一趟,有要事相商。”殷尚书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一些,虽说洛母来过一趟,但按照洛母说的那些话,多数都是为了负责而负责。 对此,殷尚书心存怀疑。 此前看着洛时节为了殷茵东奔西跑的样子,甚至于愿意入宫面圣,不像是毫无情义,若然是真的神女有梦,襄王有情,若是全了这一段姻缘,又何尝不是好事? 解了眼前的困局,也全了女儿的好事。 虽说洛时节的出身低了点,但好在前途无量,若是能扶起来的话,未必不能成一番事业……趁着皇帝还没下旨,先试一试这洛时节。 夜色沉沉,洛时节连夜进了尚书府。 当然,也有人着急忙慌的。 比如说,高捕头。 “你说什么?”钟光岳愣住。 灯火通明。 门窗紧闭。 明明一丝风都没有,桌案上的烛火却止不住摇晃,落下斑驳的光影,晃得人心慌。脊背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窜起,登时凉透入骨,让钟光岳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车夫未归,卑职问过了当值的弟兄,说是没见着。”高旭喉间艰涩,“其后又去问了他家里人,也说没见着回来,从那日出城之后就失了踪。” 师爷脸色全变了,已然心中明白。 这哪儿是失踪,这是阎王爷收人了…… 钟光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金盛呢?”高旭问。 钟光岳扶额,“他,就更别想了……” 第478章 给她点好东西,让她好好玩 如果连车夫都遭遇了不测,更何况是金盛,毕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还能幸免呢?现如今这状况,估摸着连个全尸都找不到了吧! 本身这件事,可能跟宫里有关,放了金盛只是于心不忍,没成想终究还是……害了两条性命! “大人,那这件事怎么办?”高旭低声问。 钟光岳回过神来,“为今之计,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追究起来,必定死伤更多,只能就此作罢,权当是意外吧!” “这……”高旭和师爷对视一眼,终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还能如何? 想死吗? 东辑事可是硬茬,谁触谁死! 高旭:“是!” 师爷:“是!” “待会去我府上拿点银子,你亲自去一趟车夫家里,权当是安抚了。”钟光岳瞧着师爷。 这件事,只能息事宁人。 “是!”师爷颔首,“卑职明白!” 到时候怎么说,他心里更明白。 只字不提东辑事,只说是尸骨无存的意外……虽然让家里人难受,可总好过都跟着一起死吧?拿了点银子,以后对其家里人多照料些便罢了! 东辑事,不好惹啊! 东辑事的衙门后院里,有一座人工湖。 偌大的湖里,养着不少鱼。 一条条都喂得肥肥壮壮的,在水底下游来游去,好生自在,好生悠闲。 “督主!”祝桓上前行礼。 林不寒的手里,捻了一点鱼饲料,半倚着栏杆坐在亭子里,听得身后的动静,也只是偏头看了一眼,继续往湖里丢饲料,“这些鱼愈发嘴刁,如今连鱼食都不吃了。” “都吃惯了新鲜的,想来是嘴刁了。”祝桓回答。 林不寒有点无奈的笑了笑,“倒是本督的不是,将这些畜生惯得愈发的无法无天。” 祝桓垂着眼帘,不敢吱声。 “宫宴过后吧!”林不寒起身。 祝桓行礼,“是!” “前提是,把叶子那丫头引开。”林不寒睨了他一眼,“莫要伤着她。” 祝桓颔首,“是!” 每次下命令的时候,咬牙切齿的事他,最后总要叮嘱一句的……还是他! 这叫什么? 又爱又恨。 看不惯,又杀不掉。 “听说尚书府最近跟洛时节走得很近?”林不寒幽幽启唇,捻着佛串子走出了亭子,缓步走上了九曲廊桥。 祝桓应声,“是,一开始是洛大人的母亲登门造访尚书府,后来是尚书大人夜半邀请洛大人进了府,估摸着是好事近了。” “好事?”林不寒可不这么认为,“这要是敲定了尚书府的女儿,还有公主什么事?不闹起来,皇后与丞相永远是同气连枝,本督哪儿有机会看热闹?” 闻言,祝桓俯首不敢多言。 “想要结亲家?这个档口到也是好时机。”林不寒岂会不明白,殷家的心思,“皇上如今偏爱洛时节,若是殷家姑娘是与洛时节定了亲,想必也不好多人所爱,徒留污名。这么一来,殷家挑得如意郎君,还能免去和亲之忧,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是以,尚书府若跟洛时节结亲,乃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可惜啊,公主看中的人,又岂能轻而易举的让出去?”林不寒勾唇笑得凉薄,“总得给公主一个机会吧,就这么认输……委实说不过去。” 第459章 祝桓抬眸,略有些不解,“督主的意思是?” “宫宴上,给公主一些好东西,让她好好玩!”林不寒意味深长的笑着,“懂?” 祝桓旋即行礼,“是!” 第479章 她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宫宴之上,人多眼杂,到时候出点什么事,那可就真的是人尽皆知,好看极了。 林不寒不介意让有些事情无限的扩大化,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让所有人的如意算盘都落空,凡是能有利于东辑事的,他都会不择手段。 他呀,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鱼池里的鱼,愈发的肥美。 可这鱼不是人吃的,而是吃人的,可得好好养着,养得越胖越好…… 祝桓得了令,转身就走,好东西得亲自送过去,交给别人不放心,出了纰漏,帝王那边也不好交代,所以得万无一失,不能将这点事沾到自身。 公主府。 到底是太医给力,这会的隋平安已经能下地了,只不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得小心的挪动,还是不能大幅度的动作。 “这是什么药?”隋平安蹙眉。 月蝶毕恭毕敬的奉上,“据说是什么一夜春宵?” 闻言,隋平安猛地抬眸,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用这等腌臜手段,岂非叫人笑话?本公主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嫡公主,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公主,外头有消息,说……说……”月蝶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尚书府那边已经和洛大人,在商谈婚事了!” 最后那几个字,月蝶说得很轻。 听得这话,隋平安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上,却因着疼痛而龇牙咧嘴,疼得喊不出一声儿来,整个人冷汗涔涔,浑身颤抖不已。 “公主?公主您可得小心,得珍惜自己的身子。”月蝶慌忙疾呼。 隋平安疼得脸都白了,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吱出一声。 “公主?”月蝶忙将药包搁在桌案上,“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隋平安哑着嗓音,“回来!” “公主?” “不用找太医了!” 隋平安转头望着桌案上的药包,如玉般的指尖轻轻覆在了纸包上,其后直勾勾的盯着月蝶,“婚事?” “是!”月蝶点点头,“听说洛大人的母亲也进了尚书府,后来……后来是尚书大人亲自找了洛大人过去,两个人关起门来,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这个时候两人接触,无外乎便是……便是婚事了。您也知道的,殷家姑娘与您本就不睦,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这边亦是……” 两个贵人明争暗斗,在宫里争宠,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 现如今,要么贵妃这边出人,要么皇后这边出人。 很大概率上,皇后这边怕是要出人出血,因为连同丞相府都没有动静,简而言之,连她这位丞相舅舅,可能都要放弃他了。 “眼下洛大人正得盛宠,若是洛大人能开口的话,想必皇上会开恩的。”月蝶继续道,“可若是让殷家抢了先,那公主就真的没有退路了。皇后娘娘被禁足,您亦是触怒了皇上,漠北皇子若是为了折磨您,再添一把火,您可就真的……” 话不必说尽,隋平安心知肚明。 “本公主是不会让殷茵那个小贱人得逞的,既如此……那就看谁先快一步!”隋平安自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这样的母家,这样的帝王恩宠,要什么得不到? 洛时节穿着大红袍游街的那一刻,她坐在车内,一眼就看中了那意气风发的俊俏郎君,只要是她想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第480章 萧长陵的大事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除了萧长陵。 那一日虽然赶到得及时,算是保住了自己的职位,但自那以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纵然知府衙门那边已经还了他清白,但是在所有人眼里,他仍旧是不干不净。 没办法,总归是要仕途的,纵然如此,萧长陵也得硬着头皮待下去。 “公子?”万里一瘸一拐的跟着,瞧着自家公子在胭脂楼外头徘徊,不由的心头一惊,“夫人……温少东家不是说了吗?不许萧家的人靠近胭脂楼。” 萧长陵也是没办法,不守株待兔,进不了胭脂楼,现如今的温枳还有个洛时节护着,那小子现在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多少人巴结着,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此番,我必得见到她。”萧长陵低语。 蓦地,温枳出了门,登上了马车。 此前闹过祝桓的事情,只要不走正街的路,她就坐车,免得再提心吊胆的过巷子。 萧长陵愣了愣,这怕是追不上? “公子?”万里是断然追不上的,挨了板子,走路都疼,若不是公子身边没个称心的奴才伺候,他这会还得在房里趴着呢! 萧长陵却是不信这个邪的,“她要去的地方,无外乎就那几个,出门不是临风楼就是茶楼,十有八九是谈生意去了。” 不是进货就是谈生意,商贾嘛……还能干什么事呢? 果不其然,在一家茶楼门前,萧长陵见到了温枳的马车。 想了想,萧长陵快速进了门。 万里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迟疑了片刻,怕出什么事,只能跟着进去。 茶楼雅间内。 合作伙伴刚走,温枳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四月正收起案头的样品,小心翼翼的将盒子装回了小木匣内,便听得门口的动静。 第460章 “阿枳。” 瞧着这令人厌恶的容脸,听着这令人厌恶的声音,温枳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好不容易谈妥了一笔生意,就来个晦气的收尾,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四月啐了一口,麻溜的将木匣子用布包好,免得出现损坏。 叶子一脚挡在门框处,要不是茶楼里人多,她不想给温枳惹麻烦,这一脚就不是挡在门框上,而是踹他下楼,摔他个半身不遂。 “禁止狗吠。”叶子冷飕飕的开口,“小心的你舌头。” 萧长陵:“……” “收拾好了,小姐。”四月抱起了木匣子。 温枳颔首,放下杯盏起身,“走吧!” 不与烂人纠缠,免得自个沾了腥味。 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纠缠就没事的,萧家就像是地上烂泥,但凡你走过,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会沾上些许,让你这辈子都无法摆脱。 除非,他们死! “阿枳!”待温枳走出门的时候,萧长陵急急忙忙的开口,“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想问一问,并非是为了别的什么。” 温枳转头看他,眉心微蹙。 “就你?还有什么要事啊?”四月双手环胸,早已将他看穿,“无外乎是银子,财物,总归逃不开身外物这些东西。” 万里半垂着眉眼,隐约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 叶子在边上嗤笑,四月这么一说,傻子都能明白,萧长陵还没开口的话是什么? “说吧!”温枳站在那里,四月和叶子左右守着,萧长陵愣是没办法靠近分毫,是以她也很放心,不怕萧长陵玩什么花样。 萧长陵低声问,“上次你说过的,只要不插手大嫂……丁舒真的事情,那笔银子便可用来购入百寿图,送去尚书府。” 说这话的时候,他直勾勾的盯着温枳,满眼都是期许之色。 万里:“??” 四月:“!!” 叶子:“……” 三人三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萧长陵身上,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和离了呀,大哥? “萧长陵,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已经和离了?”温枳试探着问。 他想着,莫不是在大牢里的时候,萧长陵的脑子被打坏了? 第481章 我们没有夫妻之实 “虽然是和离了,可这是和离之前……你许诺的事情,难道就不作数了?”萧长陵仍是理直气壮,“你们商贾不是最重承诺吗?难道答应过的事情,就因为和离了,便可就此作罢?阿枳,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重信重诺,不会食言的。” 温枳真想撬开他的脑壳儿,看看这里面到底装的谁家的馊水? “承诺这事,自然是要遵守的,我与你萧长陵不同,你惯来食言而肥,说到做不到,我温枳却是个言出必践之人。”温枳淡淡然开口。 四月急了,“小姐?” 萧长陵大喜过望,“我就知道,阿枳你一定会信守承诺。那么,百寿图在哪?在胭脂楼吗?我这就随你去取,尚书府送礼之事不能再耽搁了。” 送晚了便是不敬,到时候尚书府必定颇多非议…… 瞧着他这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温枳勾唇,“百寿图肯定是要买的,并且还是用那笔银子买的,但我已经送去了尚书府,所以你可以放心,承诺我已经做到,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送去了?”萧长陵的笑陡然僵在唇边,“你、你送去的?” 温枳挑眉,“有什么问题吗?我买的,我送的,难道还要经过你同意?萧长陵,承诺是相互的,只对可信之人,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这副模样,从头到尾可曾写着信诺二字?你从不守信,我为何要对你守信?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那你也得有这个不准的本事才行!” 语罢,温枳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枳!温枳!”萧长陵在后面疾追,“你答应过的,怎么可以不守承诺?” 四月插着腰,“答应过把百寿图送去尚书府,怎么不守信了?没花你萧家的银子,没贴你萧家的名,你就在这边叫嚷,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送不起尚书大人礼,就来纠缠自己的前夫人,纠缠我家小姐?” “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堂堂萧家二公子,竟是连送礼都没银子,还得扒着和离的前夫人不放,死活要扣出点银子,真是臭不要脸。”叶子冷嘲热讽。 萧长陵面如猪肝色,站在原地身形一晃,所幸被万里快速搀住。 回过神来,萧长陵忙环顾四周,见着众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当下呼吸微蹙,拂开了万里的搀扶,疾步朝着外面走去。 待行至马车边上,萧长陵一把扶住了车轱辘,盯着对面踩着杌子上车的温枳,“这一次就当是我借的,成不成?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所以才会这样说,百寿图还在你手里对不对?” “若脑子有病,我可以施舍一点,送你去看大夫。”温枳不耐烦的望着他,“百寿图送了,是以温家的名义相送,与你萧家或者是萧长陵,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听明白了吗?其次,我的银子就算是喂狗,也不会给你一分一毫。” 萧长陵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要如此绝情,一夜夫妻百日恩……” “别跟我提夫妻二字,你我没有半点夫妻情义,实话告诉你,我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温枳口吻里的厌恶,已然遮掩不住,“从一开始,你们就在打我嫁妆和温家家产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岂会让你们如愿?” 第461章 萧长陵的面色,寸寸惨白下去。 便是连一旁的万里,都跟着瞪大眼睛。 老天爷,他听到了什么? 所以说,公子和少夫人根本没有圆房? 是…… 公子不行吗? 万里皱了皱眉头,公子身体出问题了? “不。不可能!”萧长陵不信。 他明明记得…… “那都是假的,做戏给你看的。”温枳勾唇,“说起银子,那日在东山寺你与萧姿以血掌印之名,哄骗我去捐功德,私底下连佛祖的银子都敢拿,这笔账……就交给因果轮回吧!你今日承受的所有结果,何尝不是佛祖给的业债?” 萧长陵身形一晃,温枳趁机进了马车。 “走!”叶子一声喊。 马车当即扬长而去,萧长陵站在原地,身形微微佝偻。 回过神来,万里慌忙搀住自家公子,“公子,没事吧?咱先回去吧!” 茶楼门口看热闹的人不少,对于温枳方才的话,一个个都在议论。 看过来的眼神,皆是带着清晰的讽笑。 “连佛祖的功德钱都敢贪,还真是造孽!” “难怪要和离,这妖魔鬼怪的,连佛祖都镇不住,哪天还不知怎么死呢?早点走,早点安生。” 萧长陵呼吸微蹙,跌跌撞撞的往回走,“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第482章 他从来没错 万里一瘸一拐的在后面追,着实是追得有些吃力,委实没想明白,自己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瞬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萧长陵冲进院子的瞬间,丁舒真愣了愣,此番正好坐在那里,喂萧珏吃糕点,乍见着这样的场景,不由的心神一震,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掩不住的唇角欢喜。 “二郎,你怎么来了?”丁舒真忙问。 然而下一刻,萧长陵已经走到了她跟前,面色黑沉得要吃人,许是碍于萧珏在场,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脾气,转头望着追赶上来,满头是汗的万里,“让人把珏儿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所有人不得过来。” “是!”万里喘着气,要不是有点手脚功夫,这会应该是疼趴下了,“所有人,退下。” 萧珏抱着萧长陵的腿,“二叔?” “乖。”萧长陵仿佛已经无法忍耐,抬眸看着丁舒真。 那眼神,连丁舒真都止不住身形微颤,不知萧长陵到底是怎么了? “珏儿先下去玩,母亲和二叔有话要说。乖一点!”丁舒真温声哄着萧珏。 瞧着二人的脸色都不对,萧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任由万里牵着手,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终是安静下来。 “二郎,你想说什么?”丁舒真有点心慌,“你怎么了?” 然而下一刻,萧长陵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脖颈,冷不丁的将她抵在了廊柱上,“大嫂啊大嫂,你在算计我是吗?” 丁舒真:“……” 窒息的感觉,让她登时脑子一片空白,挣扎着去挠他的手背,心里却慌得厉害,若说是算计,还真是一点都不错。 她是在算计,且一直在算计萧长陵,尤其是萧长君死后,她想着自个娘两无依无靠的,多少是要拉拢一人,而萧长陵便是最好的选择。 长房的二子,没了萧长君,这萧长陵就是唯一的嫡子,那么这萧家的未来,也会落在他身上,这样的人不死死抓住,更待何时? 只是…… 萧长陵咬着牙,瞧着她这般模样,更是认定了丁舒真是在骗他,“那次在温家,你给的那些药都是假的对不对?我根本没有碰到温枳,乃至于后来回到了萧家,我也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从始至终,我是我,她是她。你们、你们就是故意的,都怪你们!” 丁舒真是真的没听明白,什么叫你是你,她是她的? 到底谁是谁啊? 什么药? 什么假的? “我、我没听明白啊!”丁舒真狠狠推开了萧长陵,求生的欲让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将萧长陵推得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栏杆处,“二郎,咳咳咳,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 是听不懂,这没头没尾的,换做是谁能听懂? 可萧长陵却觉得,自己与温枳夫妻一场,但凡有过肌肤之亲,她都不至于这么绝情,那么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些药上面,明明、明明他记得自己碰过她的,为什么最后却这样? 温枳的性子,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若不是理直气壮,真的没有做过,她断然不敢这般言语。应该是丁舒真或者是萧姿,因为个人私欲,不愿意他沾染温枳,想让她独守空房,所以…… 萧长陵恨啊,都怪她们,都怪她们…… 第483章 小心公主 丁舒真这会是真的怕了,只瞧着眼前的萧长陵似乎是有些疯癫,有点神志不清的模样,她止住咳嗽,捂着刺辣辣疼痛的脖颈,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察觉到萧长陵没有注意,当即转身就跑。 这个时候,不能再刺激他了,免得他忽然发起疯来,做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换言之,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万一萧长陵失手,自己可就死定了…… 见着丁舒真跑了,萧长陵无力的瘫坐在栏杆处。 第462章 所以这一场婚事到了最后,他是要人没人,要财没财,要名没有名,等于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得到。 那种从心里浮现的绝望和嘲讽,让萧长陵一度崩溃得无法自我劝解…… 对于萧长陵的笑话,温枳可没时间也没心情去搭理,此前在萧家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现在谁也别想耽误她赚钱。 满庭芳那边的货已经准备妥当,现如今正装车往宫里送,只等着宫里验收之后,就算是完成了交接,等过了这场宫宴,贵妃那边就会跟那边交代,宫内务监就会下令,挑选满庭芳成为皇商之一,其后宫内布匹置办,绣花纹路,甚至于宫中绣娘都可交由满庭芳递送。 温枳现在满心满肺都是赚钱,什么男人不男人的,都给老娘滚一边去…… 洛时节再来的时候,温枳正在敲算盘,“洛大人?” “我、我今日来是定胭脂的,不是来闲话家常的,温少东家莫要紧张。”话是这么说的,可洛时节嘴边的笑,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温枳笑了笑,“看样子,洛大人的好事近了。” 这话刚说完,洛时节就耳根子发红,一时间竟也没有反驳,可见这事的确是七七八八,就差最后那一撇。 “是给殷姑娘定的吧?”温枳低声笑问。 洛时节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她素喜欢海棠,我想着……” “我有。”温枳瞧了刘元一眼,“刘叔。” 刘叔行礼。 不多时,一个精致的锦盒搁在了桌案上,苏绣海棠檀木锦盒,内里的胭脂色,亦是淡淡的秋海棠色,闻起来香味淡淡的,着实沁人心脾。 “殷姑娘一定会喜欢,只此一份,独一无二。”温枳笑着将锦盒递过去,“便是上面的苏绣,都颇费功夫,又是专人定制的,所以没有人会有第二份,殷姑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洛时节不懂,“你如何知晓……” “殷姑娘是咱的常客,如今又与洛大人走得颇为相近,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温枳瞧着他手里的胭脂,“女儿家都是爱美,且都喜欢独美,定制的东西最讨人欢喜,虽不是什么大件,可女儿家就喜欢胭脂水粉,头面和衣裳。” 洛时节先是一愣,其后便明白了,温枳这是在教他,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毕竟他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哪儿知道这么多呢? 何况,也不好意思问母亲…… “是是是!”洛时节满心欢喜,“多少银子?” 温枳摇头,“就当是提前送的一样贺礼。” “这不成,银货两讫,你开门做生意的……” “那就请洛大人以后多加照顾,来日若是在遇见那登徒子,还指着洛大人帮我解围呢!”温枳打断了他的话,既解了他的尴尬,又算是有事相求,让他有台阶下。 洛时节笑道,“温少东家还真是做生意的料。” “女承父业,应该的。”温枳笑说,“对了,殷姑娘的身子有好些?那个丫鬟呢?” 说起这个,洛时节长长叹口气,“殷姑娘倒是好些了,但是红英姑娘就没那么幸运了,人是醒了,却因为伤得太重,得在床榻上再多躺些时日,伤及肺腑,以后怕是都会有点损伤。” 闻言,温枳凝眉,“真是太狠了。” “所幸还留了个人证,想必公主府那边不敢再轻举妄动。”洛时节沉着脸。 红英年岁轻,却是这辈子都不能在激烈运动,大夫说她腹脏受伤,不是一两日能养得回来的…… “那倒未必。”温枳低声说,“公主恣意嚣张惯了,此番忽然对付殷姑娘,我瞧着不只是因为街上那一出闹剧吧?” 洛时节一愣,“少东家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毕竟是公主,妄议天之娇女也是罪过。”温枳凑近了小声说,“只是我想着,会不会跟别的什么缘故有关,这么气急败坏……洛大人以后要小心点。” 洛时节眉心微蹙,敛眸不语。 小心公主…… 第484章 别怕,我们都在呢! 待洛时节走后,四月上前,“小姐,您为何要说这些话,万一洛大人当真了,回头跟公主杠上,又或者是告诉了尚书大人,这以后若是闹起来……” 万一牵连到小姐,那可如何是好? “洛时节这人虽然耿直,但不蠢。”温枳偏头看她,“若是他真的察觉到,公主可能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针对殷姑娘,只会更加坚定的站在殷姑娘那边。” 出卖? 至少目前不会。 同仇敌忾还差不多。 尚书府如今对公主府颇多非议,贵妃那头也是如此,帝王愈发厌恶公主,就等于厌恶皇后,对宫里来说是好事。 所以公主出事,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事情…… “所以,洛大人对殷姑娘是认真的?”叶子慢悠悠的开口,“公主觊觎,也是真的。” 前半句是疑问句,后半句是肯定句。 “你好似知道什么?”温枳说。 叶子微微站直了身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守着主子便是。” 温枳笑了笑,嘴硬。 “刘叔,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估计是好事将近。”温枳意味深长的吩咐。 刘元颔首,“您放心。” 只是,陈叔那边不知道如何? 第463章 府衙这边还在查那两个人,据说已经问到了早前的客栈,说是这二人来上京找人的,找一个女人,但没有透露姓名,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在找谁。 高旭已经顺藤摸瓜,派二人回苏州打听了,到时候能不能打听出什么,那就不好说了,是以陈叔挑了几个称心的人,分了两批,一批提前赶回去布置,一批则盯紧这些衙役。 如此一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闪失了吧? “扛过这一劫,就能浴火重生了吧?”温枳低声说,“这世道对女子,可真是不大好。” 叶子抬眸看她,“有你,是她的福气。” “不,她的福气是自己靠双手挣来的。”温枳反驳,“她有能力有本事,缺的只是个出身,哪怕不是我,只要有人能帮一把,她都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你们也是如此,女子生来不易,更不该妄自菲薄。” 叶子勾唇,“这道理,倒是第一次听到。” “习惯就好。”温枳瞧着门外。 但愿,这次真的能摆平。 所幸的是,这些日子还算太平。 萧长陵忙着补救,掏空家底去尚书府送礼,因着不能惊动萧老夫人,只能悄悄的进行,对此萧姿和丁舒真颇有怨言,因为萧长陵没多少本事,就只好去克扣她们。 殷家忙着和洛时节走动,虽然明面上还没传出定亲的事儿,但明眼人瞧着就明白了大概,好事将近,无需多言,洛母已经忙着准备聘礼了。 满庭芳的第一批货已经验收完毕,宫里对此颇为满意,第二批货已经开始清点,就等着装车继续往宫里送,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瞧着银子落进了口袋里,丽娘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大晚上的还不忘点灯盘算着账目,笑得合不拢嘴,“哎呦,你别再哭丧着脸了,这事儿有小姐在,肯定没事。” “我是怕给小姐惹麻烦。”春娘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虽然不似一开始这般紧张而惶然,但总归是悬着心的,“万一他们不死心,再派人过来,又或者是府衙查到了什么……” 丽娘拨算盘的动作一顿,“呸呸呸,说好听点,莫要再往坏处想,看看咱现在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蒸蒸日上,庄子上那么多姑娘和妇人,都等着咱的米粮,那是何等的积福积德大事,你就别瞎想了,赚钱要紧。小姐说得多对,谁都可能背叛你,银子不会!” “也是。”春娘点头,“不管来日如何,今日总要好好过的,苦恼一日,笑也一日,倒不如放下,来日横竖一刀,就看我这命像不像此前这么硬?” 丽娘握住她的手,满脸的心疼,“咱一定会好好的,那些个臭男人若是还敢作祟,老娘就替你阉了他,送他进宫当太监,看他再怎么欺负你?别怕,大家都在你身边,一定会帮着你的!” “有你们是我的福气。”春娘红着眼角。 丽娘摇头,“小姐说了,你本就是有福之人,不是借了谁的福,而是咱凑一起,那是好上加好。” “是!”春娘拭泪,“但愿这一次,咱能挣得皇商之名,能让更多无家可归的姐妹们,得个好归宿,有片瓦遮头,能吃饱穿暖不受欺负。” 丽娘笑着点头,分店已经开始布置,到时候就会忙起来,忙着忙着也就来不及悲春悯秋了…… 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 第485章 都不是好人 外头,热热闹闹。 宫内,亦是如此。 诸位皇子陪着漠北使团,在上京的溜达,欣赏美景美人,阅大夏的风土人情,协议签订,双方缔结盟约,便是同盟之义,该尽地主之谊。 昭宁宫。 薛贵妃靠在软榻上,婢女如春正在为其缠蔻丹,宫宴上的她,得全身精致,不得有任何的差池。 “听说尚书府与洛时节那边走动频繁,大有联姻之意?”薛贵妃面色平静的开口,“可见这一次是真的闹怕了,想将茵茵早点嫁出去。” 显然,洛时节是最好的选择。 “殷夫人害怕,您也是瞧见的。”如春回答,“何况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下,和亲之事就如同刀刃一般,挂在脑门上就等着落下。不管落在谁的头上,都不至于落在有夫之妇的身上。” 薛贵妃叹口气,“真是蠢呢!殷家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何必要如此倔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能与漠北联姻,那便是功高至伟,到时候帝王的赏赐还能少吗?加官进爵,都不在话下。” “娘娘所言极是。”如春俯首。 薛贵妃的脸色微微沉下,外头一声喊,说是三皇子隋怀睿来了。 “给母妃请安!”隋怀睿行礼。 薛贵妃瞟了他一眼,“今日不陪着那位漠北皇子了?” “说是累了,所以回馆驿去了。”隋怀睿开口,“趁着这空档,赶紧来看看母妃。” 薛贵妃笑了笑,“亏你还有孝心,也不枉费母妃在宫里替你筹谋。” “是!”隋怀睿显然也不是纯粹的来看她,“儿臣在外头听说……姨母家的那位要和洛大人定亲,尚书府的折子似乎已经递上去了,可儿臣也瞧着那位漠北皇子,对殷茵表妹有所属意?” 薛贵妃唇角的笑,渐渐的散了去,“若是板上钉钉,怕是……” 倒是没想过,尚书府的速度这么快? 宫宴在即,递了折子。 第464章 这是要先一步? “且不说父皇会不会答应,就这事儿闹开了,都不是好事。”薛贵妃叹口气,“你那姨母爱女心切,如今是一门心思的想留下殷茵,生怕漠北皇子真的挑了她,到时候作为公主陪嫁出关,可就真的……” 隋怀安负手而立,“儿臣私下里试探过,那位漠北皇子对殷茵的好感,远胜于隋平安。” 言外之意,内定殷茵。 皆大欢喜! “是吗?”薛贵妃徐徐站起身来,略作沉思状,“若是有个出嫁到漠北的皇妃,倒也不是不可以,皇上那边肯定也能更多偏爱……但本宫不方便开口,毕竟是殷茵的姨母,哪有人把自己的外甥女往火坑里推的?” 隋怀睿皱眉,不语。 “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薛贵妃开口,“殷茵的病,不就是隋平安闹出来的吗?那小公主嚣张跋扈的,素来爱抢人东西,这毛病跟皇后是一模一样的。” 隋怀睿一怔,“母妃的意思是……” “本宫就不信了,隋平安会听之任之,会就此罢休?”薛贵妃哼哼两声,若不是长孙家占尽了天时地利,这皇后的位置早就是她了。 是以,这点小事能难得到她? “儿臣明白了!”隋怀睿了悟,“推波助澜,作壁上观。” 薛贵妃笑靥端庄,伸手抚过儿子俊俏的容脸,“不愧是本宫的儿子,悟性很好。” 那就静观其变,必要的时候……推一把! 第486章 也许是最后一面 对于这场宫宴,唯一没有期待的,大概就是漠北使团,尤其是元亨。 尚书府外头徘徊了多少次,都没能进去。 “殿下要是实在是欢喜,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您开口,到时候可以直接带走。”高修知瞧着自家皇子,颇为无奈,“说起来,尚书府的嫡女虽公主出嫁和亲,倒也是极好的。” 元亨转头看他,“你可知道远嫁的女子有多惨?有家不能回,除非我死,其后帝王允许,她才能回到自己的国土。” “公主和亲,但所嫁哪位皇子还得咱们的王,亲自来指婚。”高修知淡淡然开口,“公主嫁过去,未必是您的人,但是公主的陪嫁……您确实可以要一个。” 文君侯一怔,“这就等于是,一场和亲,和了两个皇子?那不是便宜他们大夏了?” “你懂什么?”高修知白了他一眼,“不管是公主还是尚书府嫡女,所许皆是正妻,到了咱漠北只能为妾,如此你还觉得是大夏占了便宜吗?” 文君侯缄默。 “其实殿下也不必顾虑那么多,大夏与咱漠北不同,大夏的女子原就婚配不能自主,大概也是习惯了。”高修知道,“去了漠北,只要您真心护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漠北有什么不好?” 文君侯连连点头,“就是,策马奔驰,要多自由有多自由,还没那么多的规矩,也不会动不动就下跪,也无需轻声细语,说句话都怕惊了嗓子眼。”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元亨瞧着天色。 天色已暗,彩灯皆上。 繁华的上京,天子脚下,处处透着太平盛世该有的喧嚣热闹。 明日就是宫宴,今夜的上京已然议论纷纷。 过了宫宴之后,差不多就该走了。 漠北使团在京的日子不长了,眼下秋叶落,雪风起,他们得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漠北,免得路上因为天气变化而生出意外。 元亨瞧了一眼尚书府方向,兀自走在了长街上。 身后,高修知和文君侯安安静静的跟着,两人时不时的对视一眼,却是没有再说话,他们这位皇子殿下素来有自己的主见,从来不会轻易的听人言语。 但很多时候,他都是极为冷静的,不会胡来…… 不远处,有熟悉的人影立在桥边树下。 瞧着,好像是在放河灯。 “眼下不是花灯节。”高修知眉心微蹙。 之前上京开了花灯会,是为了欢迎漠北使团的到来,用大夏皇帝的话来说,是为让他们感受一下上京的繁华,以及风土人情,所以特意让百姓热闹起来。 熟悉的两道身影,隐匿在昏暗之中,瞧不真切,但又瞧得很真切。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熟悉的人,自然是不会上心。 “倒是挺般配的。”元亨道。 高修知张了张嘴,终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倒是文君侯哼哼了两声,“若是按照咱漠北的规矩来,但凡是看对眼的,只管去抢回来便是,何况您还是咱漠北的皇子,什么样的女子敢拒绝您?” “这是大夏。”元亨缓步朝前走。 树下,河边。 花灯随波走。 画舫从跟前过,泛起波光粼粼,漾开点点星光,左右花灯倒映落河,让这一切都显得那样静谧而美好。 所谓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大晚上的出来,身子吃得消吗?”洛时节皱起眉头。 殷茵披着斗篷,站在河边位置,面色苍白的瞧着随波逐流的花灯,转而回头看他,“我怕没机会再见,所以大晚上的……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不会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洛时节忙道。 他与殷茵虽然时常见面,但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连手都没牵过,不曾有过任何的肌肤接触。 第465章 “可是,皇上没有批准,不是吗?”殷茵单薄的身子,笼在斗篷之下。 想到前途渺茫,想到漠北荒芜,她实在是躺不住了,今儿脑子清醒了不少,就想着……出来走一走,见一见,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第487章 屁股后面,两拆台的 洛时节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一时半会的竟也说不出话来,二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河边,静默无声的对视着,风吹着柳枝摇晃,河岸边的光影斑驳,照不亮的人心,照不亮的未来。 四目相对,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没关系的。”洛时节忽然开口,“就算这一次不批,我还是会继续上折子。宫宴那天若是真的闹起来,说不定……” 殷茵慌忙摇头,“不可以。” 洛时节沉默。 这件事其实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如果帝王不允,不管是洛时节还是殷家,都是没有能力抗旨的,尤其是此事关乎两国结盟,天下大义皆于此,岂可因儿女私情而乱了天下? 若如此,洛时节和殷家都会受到天下人唾骂,万死不足以惜! 这不是殷茵想看到的结果,是以,她也不会允许洛时节做那人人唾骂的狗贼,若是到了最后还是难逃一劫,那也只能欣然接受,只恨缘分浅薄,相识太晚。 “如果真是这样,为了大夏,我亦是愿意和亲的。”殷茵低声说,“还望洛大人莫要强求,你我都是大夏的人,既尊享了荣华,就该为百姓做点事,不可因一己之私而坏了天下大义。” 瞧着随波逐流的花灯,殷茵眼中噙着泪,终是不再多说什么。 花灯随波走,娇俏女儿心。 一笺相思无处诉,随风直到郎心去。 惟愿天下太平,惟愿至亲安康。 期天下眷侣,得白首盟约,两心同结千年好…… 高修知转头望着身边的元亨,略显为难的揉着眉心,果然还年轻,有些东西着实是心软至极,全然没了在漠北时的果断决绝,对于帝王之子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元亨转身就走,一言不发。 “哎,你说殿下这次是不是真的动了心?”文君侯低声问,“我瞧着这姑娘虽然那好看,但是……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怎么着,一见钟情了?” 高修知瞧着他,“你可知所有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的结果?” “我没你那么能说,少跟我咬文嚼字的。”文君侯翻个白眼往前走。 高修知紧随其后,“还是别要了吧!” “什么?”文君侯不解。 高修知瞧着不远处,元亨的背影,幽幽的叹口气,“色是割肉钢刀,对于殿下来说,争权夺势才能活下去,漠北这么多皇子,如今的确是殿下最为得宠,可若是殿下耽于女色,你觉得还有几分把握?” “这……这我倒是没想过。”文君侯愣了一下,“还得是你,想得这样长远。” 高修知眉心微蹙,“咱既然是跟着殿下的,自然是要为长远考虑,退一步讲,若是殿下输了,那咱的身家性命也得跟着搭进去,不是吗?” “是!”文君侯点头,“那以你之间,当如何处置?” 高修知回头睨了一眼河边的两道身影,“做个顺水人情,既解决了殿下耽于女色的危险,又能让尚书府和洛时节领了这个人情,说不定这位殷姑娘会因此对咱家殿下改观!” “那殿下要是没得到美人……”文君侯叹息,“岂非有点空落落的?” 高修知负手而立,“来了一趟大夏,带回去一位和亲公主,而咱家殿下什么都没得到,岂非展现了真正的大公无私,全然为了漠北着想?如此一来,回去之后谁还敢议论殿下,私心深重,纨绔不堪?” “好,好!”文君侯是个武将,倒也说不出其他夸赞的话,只是连连叫好,“就照着你说的办,你脑子好使,多为殿下筹谋,咱是个莽夫,出力的事儿只管让我来便是。” 高修知点头,“欸,明日宫宴的时候,仔细着点。” “怎么着,进了这大夏皇宫还会有危险?咱在协议上都已经退让成这样了,他们还不满意,还想毒死咱呢?”文君侯哼哼唧唧。 高修知缓步朝前走,“难怪说你莽夫,你是真的只知道动手?大夏是巴不得与咱停战的,可其他国家呢?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在这最后关头让殿下或者是咱使团的人,出点什么事儿,你说赖谁?” 文君侯:“……” “大夏地盘上出的事儿,他们是首当其冲的责任,恰好便宜了其他的国,这不是咱想看到的结果。咱是来议和的,是为了百姓停战而谋福祉的。”高修知目光幽然,“留心着点,但凡有任何异常,你都必须与我商量,不要藏着掖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高修知是小心,可他到底是文人,在很多方面不及文君侯敏捷,比如说眼力、耳力,他这不怎么会功夫的人,到底是吃了四肢简单的亏。 “放心!”文君侯了悟。 既是关键时候,自当要小心,岂能让别人白占便宜……至于这殷家的姑娘嘛,若是真的会耽误了殿下,那就不要了,不能因小失大,还是得有所取舍的。 元亨并不知晓二人的谋划,兀自还在取舍之中难下决断,许是因为异国他乡,对于这异国女子格外欢喜,又或者是命中有此一劫? 第466章 想不通,想不明白,大概就是纯粹的一见倾心…… 如高修知所言,也可能是见色起意! 第488章 小阿枳身上好香 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翌日晨起,元亨顶着一对黑眼圈坐在了床边,脑瓜子有些嗡嗡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太好,见着高修知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殿下这是哪里不舒服吗?”高修知慌忙上前。 听得这话,文君侯赶紧从外头进来,“不舒服?殿下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找大夫。” “回来!”元亨一声喊,文君侯便顿住了脚步。 如此,高修知皱了皱眉头,隐约明白了些许,当即冲着文君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殿下?”高修知上前,“可要洗漱?” 元亨叹口气,翻身做起来,欲言又止的瞧着高修知,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殿下若有所求,今夜宫宴上可以提出。”高修知给了他建议,“臣以为,若不是宫里卡着,这尚书府和洛大人的婚事,不可能还没敲定。” 正因为担心元亨之事,所以皇帝卡着不肯答应,以至于尚书府和洛时节的算盘暂且搁置,成与不成都得等过了今夜方可。 “你是说,大夏的皇帝陛下是在等我开口?等我点头?”元亨狐疑的望着他。 高修知行礼,“殿下聪慧,一点就通。” “你说,若我真的把她带去漠北,她会不会怨恨我?”元亨低声问。 高修知摇头,“不会。” 但,会耽误您的前程! 自古美色误人误国,若要漠北天下……那就得舍了这美人! 当然,这话可不敢当着元亨的面说。 “何以见得?”元亨问。 高修知笑了笑,“殿下看中的女子,定不是自私自利,是非不分之人。臣也暗自窥探过,这殷姑娘虽然娇生惯养,但为人端正。若非如此,大街上也不会与公主发生冲突!” 当日,殷茵就是为了救人,才会冲撞了隋平安,因此招惹上了灾祸。 “是这个理儿。”元亨点头,低头笑了笑,“她是个好姑娘。” 高修知深吸一口气,“是以殷姑娘若接了圣旨,是不会怨怼您的,相反,她会认认真真的准备,到时候随着和亲队伍出关,前往漠北。” 眼前一亮,元亨愕然抬头盯着他。 “只是,那位公主殿下,未必会容得下她。”高修知意味深长的说,“当然,皇上未必会指那位公主出嫁,毕竟皇室不止这一位公主。” 元亨沉默。 “殿下,您若是真带她走,她不会恨您,但也不会感激您,行尸走肉嘛,也不是不可以。”高修知淡淡然的开口,“殿下自己想清楚便是。” 元亨想了想,“时日长久,应该也能放下心结吧?” 这点,高修知不置可否。 人的心很奇怪,有些人有些事,一辈子都放不下,而有些人有些事……转眼就忘得干净。 不过,从元亨这句话可以听出,他已经有了决断。 高修知眼角眉梢微挑,没有当面劝诫,免得激起元亨的逆反心理,这个年纪的人,最喜欢对着干,你越不让他如意,他越是要拼了命的钻牛角尖。 所以这个时候,得顺着他…… 今晚宫宴上,肯定不会太平。 诸多势力盘根错节,哪儿有人会眼睁睁看着呢? 当然,也有单纯的看热闹之人! 这一场宫宴,温枳是进不去的,但是容九喑却可以畅通无阻。 温枳刚从满庭芳出来,钻进了马车,冷不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转身。 “过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带着几分不悦。 温枳回过神来,当即转身扬起了唇角,“阿哥怎么、怎么在这里?” “小姐?”四月在外面喊。 谁知,却听叶子开口,“驱车。” 四月:“??” 下一刻,她看了一眼紧闭的车门,隐约明白了什么。 车子一晃,温枳登时身子前扑,若不是容九喑动作快,只怕她已经扑在了小桌上,此番正好栽了他满怀,被他快速抱坐在软榻上。 “那么激动作甚?”容九喑瞧着坐在膝上,面色发青,呼吸微蹙的娇儿,“见人就要投怀送抱,这毛病与谁学的?” 温枳:“??” 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瞧着近在咫尺的容脸,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投怀送抱? 他哪只眼看到她投怀送抱了? 不过是没站稳,差点摔了而已。 “阿哥……找我?”温枳转移话题,想着速战速决。 容九喑不会无端端的出现在这里,今晚宫宴,他此刻应该忙碌在皇宫里,与东辑事众人一般,注意安防,免得叫细作混入,惹出事端。 “想我的小阿枳,不成?”容九喑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腰位置,将她往怀里贴了贴,另一手轻轻拂开她面上的散发,轻轻别至耳后,“没心肝的东西,有事就阿哥,没事抛诸脑后,天底下敢有这么大胆子,利用完我就丢,当属你一个。” 温枳咽了口口水,只觉得他怀中的温度骤升,如同他不善的口吻,“哪有?只是近来忙碌,所以没顾上与阿哥叙旧罢了。东辑事那么多事,阿哥身兼要职,怕是也没空搭理我,若是耽误了阿哥的大事,我……我岂非要内心愧疚?” 第467章 “这么说来,阿哥还在你的心上?”他的指尖,从她的面颊挪下,终是落在了她的心口上。 呼吸一窒,温枳当即握住了他的指尖,“阿哥,疼!” “是小阿枳疼呢?还是希望阿哥……疼你?”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畔,“小阿枳的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香甜,让人很想咬一口。” 温枳:“???” 属狗的吗? “阿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温枳不敢动。 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鼻尖,抵在她的脖颈处,温热与冰凉,相互焦灼着,仿佛他真的会……随时咬下来,咬断她的脖子。 第489章 前提是,不能再眼瞎 “没事就不能找小阿枳?”容九喑的嗓音有些嗡嗡的,“嗯?” 他尾音拖长,似乎是有意的。 灼热的温度瞬时攀上,从脖颈到面颊,最后红了耳朵,滚烫得如同开水烫过一般,让她难受得压根坐不住,想快点跑开。 奈何,兔子落在狼嘴里,哪儿有这么轻易挣脱的本事? “自然是可以。”温枳努力平复心绪,不像被他抓住软肋,只是僵直的脊背,还是出卖了她。 容九喑终于抬起头,没有再欺负她,免得欺负得太狠,回头又跑得无影无踪,八百年也不见她掀棺材板,只当他是死的。 “今夜带你进宫?”他一开口,温枳骇然扬起了眉睫。 说什么? 进宫? 进什么? “阿哥莫要开玩笑,那可是皇宫,岂是谁都可以进去的?”温枳虽说对皇宫充满了好奇,但心里很清楚,那地方可不是随便能进去的,若是不小心犯了错被人逮着,定会脑袋不保。 她可不想死! “有叶子在,错不了。”容九喑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下,温枳愣了。 来真的? “到时候你跟着我。”修长的指尖,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迎上他的眸,看清楚他眼底的认真与平静。 温枳呼吸一滞,“若是被发现了呢?” “算我的。”他说。 可温枳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突然呢? “阿哥为何突然决定,带我入宫?”温枳盯着他的眼。 容九喑勾唇,笑得有些坏坏的,“小阿枳想知道?” 温枳:废话,问都问了,肯定是想知道。 “有人要对付你,阿哥把你留在身边护着,这个答案……满意吗?”容九喑伏在她耳畔低语。 温枳顿时脊背发凉,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对付我?” 谁? 萧家的人? 萧长陵? 恼羞成怒了? “不必猜了。”容九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跟你想的不一样。” 温枳:“……” “乖乖跟着,不要走散了,这皇宫里的秘密太多,一不留神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若真的到了那时候,眼睛……不想要了?”容九喑用温柔的语调,说着凉薄的话语。 修长的指尖缠绕着她的青丝,一圈又一圈,扯得她头皮疼,吃痛的将头发撤回来,极是不高兴的沉着小脸,眉心皱得生紧。 “年纪轻轻的,就要生皱纹了,到时候满脸褶子……这样娇气的性子,怕是照着镜子得哭。”他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乖一点,阿哥护你。” 温枳不吭声,直觉容九喑说的不是假话,可能真的有人要对她动手,虽然猜不到对方是谁,但肯定不是善类,否则容九喑不会亲自出手。 那么问题来了,是丞相府的人? 又或者…… 她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该不会是东辑事的人吧?敢在他头上动土的,只剩下东辑事最上面的那位。 林不寒? 喉间滚动,温枳这会是真的一点都不敢再反驳了,“那到时候,阿哥可得看好我,千万不要让我走丢了,皇宫那么大,我、我会害怕!” “乖。”容九喑抱了抱她,低声哄着,“阿哥一定会看好你的,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前提是,她得乖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眼瞎,那般任性了…… 第490章 翩翩少年郎 有那么一瞬,温枳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容九喑也曾这样温声哄过她,彼时她全然没有别的感觉,只当是大哥哥。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浑身发热,面上更像是被滚水烫过一般,灼热得连耳根子都在发光发热。 “阿哥放心,不会有下次了。”温枳垂着眼帘。 远离男人,保财保命。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温枳面色绯红的下了车。 叶子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四月却是有些目瞪口呆,转而在叶子的推搡之中回过神来,将视线挪开,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瞧见。 临风楼,雅间。 “小姐,您的脸怎么红了。”掌柜有些担心,“莫不是哪儿不舒服?” 温枳摇头,“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热而已,不必担心。” “哦!”掌柜颔首,“那就好,那就好。” 温枳犹豫了片刻,“那什么,待会你给我弄点可以随身携带的,吃的东西。” “小姐要出门啊?”掌柜一怔。 温枳点头,“就算是吧!少点,能贴身带着就成。” 第468章 “是!”掌柜也不问其他,毕竟生意人到处跑,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要小心点就是,何况还有四月和叶子跟着,想必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四月不解,“小姐,您这是作甚?要去哪?” 之前也没听小姐提起过,怎么忽然就要走了? 难道跟表公子有关? 思及此处,四月瞧了叶子一眼,恍惚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今夜要入宫一趟,不能带着你了。”温枳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她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没办法带着四月,好在还有个叶子跟着,倒也没那么可怕。 四月沉默不语。 叶子毕恭毕敬的行礼,“主子只管放心,奴婢会一直跟紧您的,这宫里的请了,奴婢也有所知晓,不算完全陌生。” “好!”温枳颔首,“有劳了。” 叶子一怔,俯首低语,“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四月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担虑的望着自家小姐,却又无计可施。 表公子的事就是东辑事的事情,东辑事便是天大的事,谁敢轻易违拗? 温枳转动着指间的戒指,所幸也不算是什么都没带,至少还有这东西,若是真的遇见了难处,说不定还可以自保…… 天黑之后,李常安来了一趟。 不为其他,是来送衣裳的。 温枳一怔。 “奴婢帮您更衣。”叶子上前。 房门一关,四月在外面候着,心里焦灼得厉害,陈叔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总不见着出现,小姐这儿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待房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四月眉心突突跳,“小小小、小姐?” 温枳一身锦衣,与叶子一般无二,束胸紧裹着,又往身上缠绕了几圈棉团,让她能看上去更壮实一些,不至于那般纤瘦单薄。 “好看吗?”温枳笑问。 四月回过神来,如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好看好看,真的好看!玉树临风,翩翩公子哥。” 温枳低头,兀自打量着自己,“倒还真是有几分模样。” “不施粉黛自成娇。”叶子怀中抱剑,瞧着眼前的温枳,“若你真是个男儿,只怕走哪儿都有危险,入了宫更危险。” 温枳不解,“为何?” 一旁的李常安噗嗤笑出声来。 温枳:“??” 四月:“??” “走吧!”李常安慌忙敛了笑,抿唇往前走,“跟上我。” 第491章 是不是他要对付我? 宫宴自然是繁闹无比,想要进去得经过宫门口的重重检查,所幸李常安走的不是正门,入口看守亦是东辑事的人,所以进出倒是不受影响。 温枳跟在李常安的身后,目不斜视,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免得到时候真的惹来一身麻烦。 虽然容九喑说要保她,可她对于旁人的信心早已被萧长陵消磨殆尽,相信谁都不如相信自己,是以不敢轻易的将自身性命交付在别人的手心里。 “不必如此紧张。”叶子看得出来。 温枳点点头,没有吭声。 这皇宫可真大,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瞧着都差不多,可看着又不那么相似,绕来绕去的,不是宫墙就是人。 温枳瞧着这地方,是半点都不喜欢,总感觉得跟鸟笼子似的,把人里面的人团团困在这一隅之地,让人有种压抑着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里,很不喜欢! 虽说天家富贵,可见富丽堂皇,但失去了自由的鸟,便与死无异! “前面就是御花园,多是达官贵人,还有文武百官。”李常安解释,“姑娘小心。” 温枳点头,当即垂下头,混在东辑事众卫中间,不敢显露半分异常,只管跟在李常安身后,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过一旁的小道,绕过了墙那边。 因为知道他们是东辑事的人,这些贵人自然也不敢刁难,行经路边的奴才连头也不敢抬,甚至于都会小心翼翼的给他们让路。 可想而知,在所有人的眼里心里,东辑事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让人谈之色变,闻之心颤。 温枳跟着李常安进了一间偏殿,外头都是人,这里倒是空旷,外屋有桌椅板凳,内屋有休息的地方,应该是东辑事的休息地。 “姑娘先在这里坐一坐,我去看看爷。”李常安道,“叶子,照顾着点。” 叶子颔首,转身去倒水,“主子,随便坐。” “好!”温枳松了口气,徐徐坐定,目光环顾四周,“皇宫真大。” 叶子奉茶,“容易迷失方向,所以不要随便乱走,待会开宴了之后,咱就去御花园那边。这个位置距离御花园不远,奴婢给你弄个图纸,若是真的因为什么意外走散,您也可以先回这里。此处都是东辑事的人,没人敢在这里造次。” “好!”温枳松了口气,抿一口杯中水,“如此甚好,只是……你可知晓,你家爷把我带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不会纯粹的,让我看热闹吧?” 温枳低声试探,哪怕心里有些答案,但终是想求个明白。她可不相信,容九喑百忙之中还不忘带她看热闹。 宫宴何等要紧,肯定是忙得脚跟不着地。 这样忙碌,还非要把她拴在腰上…… “爷没跟您说过?”叶子低声问。 第469章 温枳盯着她,面上带着清晰的茫然之色,“说什么?” 叶子皱了皱眉,眼底带着审视的意味。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叶子垂下眼帘。 温枳:“……” 还真是守口如瓶啊! “他只告诉我,有人要对付我,所以得保护我。”温枳提示,“这人如此棘手,要他亲自出手,想必身份不俗吧?” 说这话的时候,温枳直勾勾的盯着叶子。 叶子一怔,转而咬紧了腮帮子。 温枳的心头“咯噔”一声,瞬间意识到了不好,不会真的是林不寒吧?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什么时候惹上了那个大魔头? “不会是……”温枳是彻底的笑不出来了,“我想的那样吧?” 叶子盯着她,“主子想什么?” “叶子,你能不能给我露个底,也让我心里有数?”温枳面露惧怕之色,“这是皇宫,若是出了事,我定然跑不了。你跟我说说,是不是你们那位……” 温枳不敢宣之于口,便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林不寒! 叶子张嘴,刚要开口,却听得门外陡然响起了脚步声…… 第492章 真想拍死她 温枳心头一紧,入目却是熟悉的身影,登时松了口气。 进来的时候,容九喑的目光就落在了温枳的身上,此刻瞧着她如释重负的神情,想来进了宫之后便一直精神紧绷。 “爷!”叶子行礼,其后快速退下。 内里,只剩下容九喑和温枳二人。 温枳其实并不适应,与容九喑的独处,总觉得狼和兔子待在一处,危险性太大,时刻都会被猎食的错觉。 “很紧张?”容九喑坐定。 温枳站在那里,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可见,是真的紧张。 “这是皇宫没错,但也不必如此紧张,说白了,也只是住的人不一样。”容九喑伸手。 温枳几乎是本能的将胳膊抬起,直到被他握住了手,这才回过神来,陡然意识到自己好似被他蛊惑了一般,有时候竟是这般的身不由己? 对此,容九喑表示很满意。 倒不是喜欢她的顺从,而是喜欢……她的习惯。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多时候是跟习惯相处,她渐渐地习惯了身边有个他,其后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不管是喜悦或者是悲伤,又或者是遇见危险,脑子里的第一人选……都只能是他。 如此前她看到他的第一反应,脑子里满是血淋淋的、被剥皮的兔子。 但现在,他会让她改观,忘掉那血淋淋的画面…… “跟紧我。”容九喑说,“明白吗?” 温枳点头。 不跟紧,会出事吧? 林不寒的人,应该在某个暗处等着……抓她? 宫宴设在御花园一角的宫殿。 今夜月色当头,繁星失色,满御花园都是才丑饭费,花灯璀璨之状,尽展开大国繁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百花清香,合着宫人身上的胭脂香味。 温枳紧跟在容九喑的身后,瞧着周遭的美景美人,耳畔满是欢声笑语,这让她想起了之前在扈州城的时候,城外受灾的那些百姓,还有…… 罢了。 敛了思绪,温枳瞧着容九喑的背影,有侧边的崔堂和叶子,想着应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蓦地,她呼吸一滞。 不远处,林不寒淡然驻足。 叶子眯了眯眸子,压低了声音,“主子,到后面去。” “嗯!”温枳会意,默默的走到了叶子的后面跟着。 一行人,缓步行至林不寒跟前。 “督主!” 众人行礼。 “阿喑,今晚得留心着。”林不寒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他的身后,“皇上可能要许漠北使团些许恩典,人多眼杂,莫要叫有心人办了错事,到时候反而给了漠北借口。” 容九喑行礼,“是!” “告诉底下人都提着心,莫要大意。”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的动作稍稍一顿,一眼便瞧见了容九喑身后的叶子,不由长长叹口气。 容九喑颔首,“是!” 他素来话不多,但办事沉稳,这点林不寒还是很信任的。尤其是这样的场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以容九喑的处事能力足以应付。 “你过来!” 温枳心头一颤,她以余光轻瞥,可清晰瞧见林不寒这还是冲着自己这方向来的,那么这话……冲着自己来的吗? 然而下一刻,却听得叶子哼哼两声,“咱还得跟着爷到处走走,免得有所疏漏,督主莫要耽误才是。” “废什么话?”林不寒似乎没了耐心,“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叶子扭捏了一下,抬眸望着容九喑。 “去吧!”容九喑往后退了一步。 叶子缓步上前,目送容九喑带着人离去的背影,这才敛了目光,将注意力落在林不寒身上,毕恭毕敬的行礼,“不知督主有何吩咐?” 抬眸的时候,她睨了一眼祝桓。 祝桓:“……” 喉间滚动,祝桓默默的退后几步,垂着头背过身去。 如此这般,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有什么话就说吧!”叶子本性毕露,这会连装都不想装了,“我这厢还得跟着爷到处转转,免得到时候出了纰漏,督主您又得大发脾气,还得杀人。” 第470章 林不寒紧了紧手中的佛串子,“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是好人,说什么好话?”叶子反唇相讥。 林不寒裹了裹后槽牙,眸中冷意毕现,“你非得如此吗?” “督主恕罪,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督主此前不是让奴婢,在您跟前就实话实说?奴婢可都是照着您的意思办事,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督主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叶子跪地磕头,“请督主恕罪!” 林不寒:“……” 手背上青筋微起,真相一掌拍碎她的天灵盖…… 一了百了! 第493章 这孽障哪儿来的? 当然,想想也就算了,若是真的拍下去,后悔的还是林不寒自个。 “起来!”林不寒狠狠闭了闭眼,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气,“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否则的话,你知道的……倒霉的只会是你身边的人。”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往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行。好得很!”叶子起身,“督主,您这是要作甚?眼下这么忙的境况,您把我留下来给您添麻烦吗?若是没什么事,我这厢就先告退了。” 林不寒瞧着她,“大姑娘了。” 叶子:“??” “我给你挑的宅子,你没回去住?”林不寒开口。 叶子怀中抱剑,敛眸瞧着远处的身影,“都不是家里人,又不是自己家,回去作甚?督主日理万机,不会连这等小事也要过问吧?” “好好说话。”林不寒捻着手里的佛串子。 叶子嗤笑一声,“我这说话还不够好听吗?有更难听的,督主也不是没听过。” “你是真的不怕死!”林不寒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叶子梗着脖子,偏头看他,“怕死就不会站在这里,当然,命硬也是其中一个缘由,当日若是督主的刀子能偏半分,这颗脑袋就能咕噜噜滚到地上,那就没今日什么事了!养不大的孩子,与那些幽魂也给一道,被丢弃在乱葬岗,让野狗豺狼分食也挺好的。” “呵!”林不寒点头,“学功夫的时候,没见着这股狠劲儿,记仇的本事倒是不小。” 叶子深吸一口气,“那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过两日是你母亲生辰……” “你没资格!”叶子面色陡沉,瞧着林不寒冷戾的面色,徐徐缓了口吻,“林督主,您算什么身份呢?我母亲可不是林氏,她死在什么地方,死在谁的手里,是如何死的,您都忘了?未免她魂魄不宁,所以您还是打消这念头为好。” 林不寒死死握紧手中的佛串子,喉间艰涩,竟是真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督主没别的事,奴婢就告退了。”叶子转身就走。 林不寒站在那里,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可偏偏……又奈何不了她,这世间事就是因果循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相生相克。”林不寒兀自呢喃。 祝桓转身而归,“督主?” “孽障!”林不寒吐出两个字,略带怒气的离开。 祝桓:“……” 孽障又如何? 也不看看,是哪儿来的? 待叶子归来,温枳松了口气,“有你在,我倒是心安了不少。” “你放心,只要别出什么岔子,宫里其实比外头安全。”叶子压低了声音说,“戒备森严,闲人免进,能进出这皇宫的,都是列了名册的,所以大致上不敢乱来,否则在宫里闹事……惹怒了上方便是要诛九族的。” 不像外头的市井街头,泼妇骂街也只是看热闹,那可不会杀头,只会哄堂大笑。 “嗯!”温枳点头,但还是小心为上。 不远处,有熟悉的是身影走长廊上走过。 那是…… 洛时节? “好像是洛大人。”温枳低声说。 叶子抬眸,“不奇怪,他也在今晚的应邀之列,哦,还有那位殷姑娘。” 不过…… 洛时节脚步匆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第494章 洛大人,跟我来 走得这样着急,别是有什么问题吧? 叶子这心里头亦是只犯嘀咕,转头看着温枳略带犹豫的模样,多半也是操心的命,但若是想得明白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知道,温临风这人的臭毛病就是不怎么跟官宦结交,一应交际都是底下人去的,所以温家的生意虽然大,但实际上跟江湖人较为接近,对于官场却是疏离,如今温枳要在这上京混得好,混得开,就免不得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洛时节是眼下最得宠的臣子,天子脚下的红人,多一双手,以后就多一条出路,对温枳来说是有利无害的,毕竟萧家那边尚未死心,她刚脱离虎狼窝,需要有人帮一把! “李常安!”容九喑开口。 李常安会意,“爷放心。” 语罢,李常安疾步离开,悄摸着跟在了洛时节的身后。 这里面十有八九会有好戏看,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看着? “想看热闹吗?”容九喑问。 温枳抬眸瞧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还是不想?”容九喑盯着她的眼。 温枳谨慎的点头,小声的回了句,“想。” “那就跟紧阿哥。”他伏在她耳畔低语。 第471章 温枳脖子一缩,下意识的看向周遭,可众人好似已经习以为常,压根没有在意,或者说是假装不在意,毕竟自家爷的事儿,不是他们能管,更不是他们能看热闹的。 “嗯!”温枳应声。 容九喑趁机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柔夷冰凉,不知是紧张……还是被风吹的? “冷?”他问。 温枳摇头,不语。 这御花园里的风的确有些大,声音能传出去甚远,喧闹声隔着几堵墙都能听到。 洛时节朝着湖边走去,年安有些担虑。 “大人,这瞧着太安静了,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吧?”年安不敢说得太明显。 总不能说,这宫里不安全吧? 若是让人听到,怕是要惹出大祸来。 “我瞧着也是太安静了点。”洛时节环顾四周,“可是母亲会去哪呢?” 明明是从这条路进来的,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人就不见踪影了,母亲那性子,洛时节还是有所知晓的,人多的地方肯定不会去,十有八九朝着僻静地寻个清净。 绕了一圈,这御花园也就这一片是最安静的,想来也是在这附近才是,可他不敢高声喊,怕万一惊动了其他人,给母亲带来麻烦。 “咱分开找。”洛时节吩咐,“若是半个时辰之后还没找到人,回到这里跟我汇合。” 年安颔首,“那大人您小心。” “放心吧,这宫里我也出入多回,还算熟悉。”洛时节转身就走,“找我母亲要紧。” “是!” 主仆二人分开去找,只是不知这洛母此刻到底在何处? 因着宫宴说可以带家眷,洛时节府上没有其他女眷,正好询问了母亲,母亲也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他便高高兴兴的带着母亲进宫。 谁知进了这御花园,一回头的功夫,母亲就不见了踪影,可真是把洛时节给急得…… 不远处,有小太监看了一眼这边的境况,再左顾右盼一番,便一路小跑着,朝洛时节跑过去。 “洛大人是在找一位老夫人?”小太监忙问。 洛时节先是一愣,其后欣喜过望,连连点头,“是啊,你在哪里见着她了?” “她进了前面的殿落,奴才这就领您过去。”小太监旋即在前面领路。 洛时节不疑有他,赶紧跟在后面。 可走着走着,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温枳的话来,要小心宫里小心公主……脚步稍稍放慢,洛时节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他左顾右盼了一番,若有所思的盯着小太监的背影。 往日里没见过,是个生面孔,可这小太监一上来就喊他“洛大人”,那模样瞧着像是早就盯上自己了,不会真的有所图,真的要对他做点什么吧? 洛时节凝眉,想起了入宫前,母亲塞进他袖子里的小匣子,微微绷紧了身子…… 第495章 洛母祭宫 跑吗? 其实洛时节是真的想跑,可瞧着四下黑漆漆的,自己这会跑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埋伏,若是喊出声把事情闹大……漠北使团就在外头御花园里,岂非叫他们看笑话? 万一影响两国邦交,让帝王丢了颜面,这件事恐怕…… 洛时节快速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倒要看看,这帮人究竟想干什么?这一个两个的,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莫非真的跟温少东家说的那样,是有心? 不管是哪一种,先看情况再说。 小太监还在前面领路,大概是有些兴奋有些紧张,倒是没有过多怀疑,而是一直脚步匆匆的走在前面,“洛大人,就在前面。” 洛时节虽然出入皇宫次数不少,但是这地方还是头一次来,可见对方对皇宫很熟悉,该不会真的让温枳言中,真的是她吧? 推开殿门,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行礼,“奴才看得真真的,老夫人就是从这里进去了!” “是吗?”洛时节站在外头,不为所动。 小太监愣了愣,“洛大人,您这是……” 下一刻,洛时节快速上前,袖子里的东西冷不丁抵在了他的腰间。 天色暗沉,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小太监登时身子一僵,面色惶然,“大、大人……” “说,谁派你来的?到底想干什么?”洛时节压低了声音,抵着小太监,“带我出去,边走边说,快点!不然的话,我就把你送去……” 话音未落,后颈骤然一凉。 洛时节几乎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失去了意识,软哒哒的往地上瘫去。 “都到了这,还想跑?”有人阴测测的开口,“弄进去!” “是!” 李常安立在暗处,兀自伸手摸着下巴,还真是好戏连台,看不够啊…… 只是不知道,这一出好戏到底掺合了多少人? 不过,洛时节出了事,年安尚不知情,这会还在满园子的找自家老夫人呢! 老夫人到底去哪儿了? 初来乍到这皇宫,按理说是不可能轻车熟路的找到某个地方,再进入某个地方,甚至于来去自如,仿佛早有准备,是有备而来。 这座殿宇很是冷清,外头大门紧锁,只留了两个守卫,内里空无一人,但是无蔓草丛生,房梁屋柱无任何的破损颓败之色。 可见,平日里也是有人修葺,有人打理的。 只不过,除了修葺和清理之外,任何人不许轻易踏入。 第472章 仿佛是禁地,又像是冷宫。 但,这不是冷宫。 洛母站在主院位置,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其后将藏在袖中的一个小包袱取出,走进了主殿内。 这里,空空荡荡。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霉烂气息,但一切都是那样的干净整洁,没有半分异常,许是长久无人居住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 她将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来是一对蜡烛,几枝清香,还有一些锵纸。 “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会怨我吗?”她瞧了一眼手中的白蜡烛,说完这句话,嗓子眼里就酸涩得不是滋味,让她哽咽着说不出第二句话。 深吸一口气,她艰涩的扯了扯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动作微颤的将蜡烛和香点上,摆在桌案位置,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来了,你还好吗?”她问。 寂静无声谁人应? 回眸未见故人身。 “一别经年,我也老了,很快就会下去见你……”洛母流着泪,“你再等等我,等我看着我儿子成婚生子,我就去见你,咱还跟以前一样把酒言欢,策马驰骋。” 她低头,焚烧带来的东西,任凭泪水无声无息的落下。很多年过去了,始终忘不掉的东西,怕是要带进棺材里才能作数。 这宫里存在的人和事,不一定都是死敌,有时候是势均力敌,有时候也可以是惺惺相惜。 但,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说,还会有多少人记着你呢?”洛母低声问,“应该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天天都惦念着你了……” 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谁?谁在点蜡烛?谁在烧东西?快,快来人啊……” 第496章 她喜欢热闹 侍卫冲进来的时候,殿内早已没了人影。 案头烛火摇晃,边上明火未熄,可见方才的确有人在这里祭拜,只是这一会不知人在何处? 这么一来,势必会惊动帝王。 若是别的事儿也就罢了,但是这里…… 隋宗风是第一时间赶到的,并且没有惊动其他人,这里的事情不宜让其他人知晓,所以只有身边几个人敢跟着。 “请皇上恕罪!”看守宫殿的侍卫都在院子里跪着,一个个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隋宗风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冲进了殿内。 殿内还保持着祭拜过后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精简而干脆,没有过多的装饰和虚伪的摆设,只是像蜡烛和一些焚烧的纸钱,很少很少的东西,但是却足以表达了一个的敬畏之心。 “皇上?”底下人轻唤。 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隋宗风眼底的光亮被点燃,却是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相反的,他似乎心情很好,一下子有些振奋了。 “一个回来了,那么另一个是不是也能回来?”隋宗风低声呢喃,“这件事不许传出去,不管是丞相府还是东辑事,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但凡有任何风声,朕诛你们十族!” 音落,所有人慌忙磕头行礼,“是!” 隋宗风扶着桌案,徐徐坐下来,瞧着依旧燃烧的烛火,空气里弥漫着焚烧过后的气息,明明有些刺鼻,却足以让人热泪盈眶,好似枯死的心忽然被春风抚过,再度逢春发新枝。 多少年了? 眼神浑浊,但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日。 历历在目。 “皇上,宫宴那边快开始了。” 底下人提醒。 隋宗风幽然吐出一口气,起身往外走,“殿内的一切都不要动,留着罢!这里,很久没有过,这般热闹了,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是!” 宫门开,宫门闭。 隋宗风若无其事的朝着宫宴走去,这个时候漠北使团的人应该都到齐了,满朝文武和所有的各家贵女亦早已在御花园里等候。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入目所见皆是大国繁华,歌舞升平,花灯璀璨。 一声“皇上驾到”让所有人都瞬间保持安静,慌忙跪地行礼,高呼皇上万岁。 因着宫宴之事,连带着长孙皇后也跟着解了禁足,出现在人前,只是面色不太好,大概是这些日子忧心过度的缘故,瞧着好像病怏怏的。 帝后出席宫宴,外人所见倒是和睦,实则谁也没有说话,可见帝后心里各自疙瘩,尤其是帝王心中……若非皇后姓氏长孙,只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不定是谁呢? 贵妃薛氏在边上瞧着,端庄而恭谨,雍容华贵,容貌原就胜过皇后,如今更显得……皇后不像皇后,贵妃倒像是皇后。 “皇上?”薛贵妃坐在了皇帝身侧,抬眸的时候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漠北使团。 想必今夜,就会见分晓吧? 她薛氏母族若是出个和亲的女子,于自己而言,是绝对有利而无害的,就是不知道这皇帝的意思,还有这漠北皇子的心思? 一旦圣旨下,便由不得任何人置喙…… 殷茵紧挨着母亲坐在后席,沉默着低着头,不管什么动静都没有抬眼帘,也不去看任何人,心里沉得就跟压了千斤巨石一般难受。 只是…… “欸,怎么没瞧见洛大人呢?”殷夫人低声说。 闻言,殷茵愕然抬头。 抬眸扫过去,还真是没看到洛时节的身影,按理说他也是有官阶的人,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纵然官位不够但盛宠足够,也不该没有席位才对。 第473章 “洛家老夫人在呢!”殷夫人道,“怎么没瞧见洛大人?” 洛母都入席了,怎么没见着洛时节,这不是很奇怪吗?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句话被殷夫人生生压回嗓子眼里,免得说出来惹女儿着急。 可即便如此,殷茵亦是白了一张脸,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第497章 有热闹不凑,天理不容! 即便发现了异常,谁也不敢吱声,这可是宫宴,闹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何况还有漠北使团在席,若然让帝王丢了颜面,轻则丢官卸职,重则……赔上身家性命。 隋宗风坐定,扫了一眼底下,总觉得有些异常,直到他将目光落在了洛母身上,不由的拧起了眉头,依稀觉得有点熟悉之感。 俄而,他又环顾四周…… “皇上,怎么了?”林不寒笑问。 隔着席,隋宗风摇摇头,“没事,开席吧!” “是!”底下人一声应。 宫宴正式开始。 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推杯换盏之间,喜笑颜开。 觥筹交错,酒过半巡…… 人,微醺。 隋宗风两杯酒下肚,总算是想起来哪儿不对劲,“魏东。” “在!”魏东快速上前,“皇上?” 隋宗风沉着脸,“洛时节呢?” “洛大人?”魏东愣了愣,“那席位……” 席位上,从一开始就没有人。 这会,连洛母都不见了踪影。 “去找!”隋宗风下令,“不能让他在宫里出事,明白吗?” 魏东赶紧行礼,“是!” 按理说,洛时节虽然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但也是循规蹈矩,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缺席,除非是出了什么事,而且是在宫里出的事,否则的话,洛母不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 会在哪? 等会? 隋宗风转头望着皇后,“平安呢?” “回皇上的话,臣妾不知。”皇后端坐在上,毕恭毕敬的回答,“您也知道的,臣妾一直跟您在一块,您不知道的事儿,臣妾又如何知晓呢?” 隋宗风目光森冷的盯着她,“你最好是不知道,要不然的话,你该明白欺君之罪……该当何罪?” 闻言,皇后沉默。 不知道吗? 自己女儿是什么脾气,她能不知道? 皇后抬眸,瞧着丞相长孙拾,可长孙拾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装聋作哑的品着酒,全然不搭理这边的动静。 看,这就是长孙家的掌家人,她的兄长。 到了关键时候,谁都靠不住…… “哼!”隋宗风起身就走。 元亨急了,正要起身,毕竟正经事还没办呢,怎么能让大夏的皇帝离开? 谁知下一刻,却被高修知一把摁住。 “殿下难道没发现,这宴席上有些怪异?”高修知低声开口。 元亨:“??” 他站在那里,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殷茵的方向。 吓得殷茵头也不敢抬,脸色却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什么怪异?”元亨不解。 人都在呢,有什么不同寻常? “洛大人不见了。”高修知说。 元亨这才发现,好像从进来之后,就没见着洛时节的身影,“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不可能,事关殷茵,这小子不可能躲起来了,瞧着也不像是这么没骨气的人? “难道……窝囊废?”元亨皱眉。 高修知起身,“没瞧见大夏的皇帝陛下也走了吗?可见洛大人未必是自个弄丢的,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见罪于帝王,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出事了?”元亨裹了裹后槽牙。 文君侯却在旁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哎呦,这就是有好戏看了呗?走,咱也凑个大夏的热闹看看,这可比吹拉弹唱的好看多了。是不是啊,殿下?” “走!”元亨拂袖而去。 自己的情敌出了事儿,可不就是喜闻乐见的好事? 有热闹不凑,天理不容…… 第498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皇帝要找人,自然是能可以找到的,但必须得小心谨慎,因为隋宗风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魏东找人的时候尽量低调行事。 “有人看到,洛大人似乎是跟着一个小太监,朝着后面去了。”魏东压低了声音,向帝王汇报。 隋宗风眉心微蹙,“小太监?” “是!”魏东点头,“但当时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只说是行色匆匆,瞧着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闻言,隋宗风倒吸一口冷气,“不至于吧?” 这宫里能出什么事? 唯一可能出的事,就是算计。 隋宗风虽然不管这后宫之事,但对于后宫的手段,却还是很明白的,只要不摆在自个跟前,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小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 当然,如果算计到了朝臣,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触犯了他的底线,那这件事就没完! “找!”隋宗风下令,“不管怎样都要把人先找到,朕倒要看看,她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魏东垂眸。 可见,帝王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 第474章 宫宴上,有人眼尖儿看出了端倪,却也不敢吱声,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免得惹祸上身。也有人不明所以,继续吃喝玩乐,继续歌舞升平。 “丞相?”江木在边上提醒。 长孙拾喝了口茶,“急什么?” “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江木有些犹豫,“这情况瞧着,似乎是不太好啊?” 长孙拾放下杯盏,瞧一眼悄摸着退场的元亨,“那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把戏,瞒得住谁?且看谁的容忍和忍耐更多一些而已,试探别人的底线是要付出代价的。” “皇后娘娘若是出事,会不会影响到……”江木有些担心。 长孙拾幽然吐出一口气,“权当是给她一个教训,高位坐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手伸得那么长,也该收敛收敛了。” “是!” 至此,江木不敢再多说什么。 既然自家相爷心里有数,那么他这个当奴才的也没什么可说。 御花园偏角。 平日里都没这么热闹过,此番倒是真的热闹了。 隋宗风带着人匆匆忙忙的赶到,“在哪?给朕找!” “是!”魏东旋即带着人挨个宫殿去找。 宫里的殿宇多,一个接着一个的,找起来需要点时间,只是还不等他找两间,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火光缭乱。 隋宗风的脸色,旋即沉到了极点。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哪位一直以端庄沉稳著称的皇后娘娘! 皇后出现的时候,隋宗风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朕一直以为,皇后是个懂事的,既端了母仪天下的架子,就该存着为天下的心思,可没想到,皇后这心坎里只装着自私自利,委实是朕看走了眼。”隋宗风瞧着上前行礼的皇后,目光冷得跟刀子似的,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就别开,“这又是哪一出?” 皇后生生咽了口水,心知此番已经彻底得罪了皇帝,可她觉得,只要丞相府还在,只要自己是长孙拾唯一的妹妹,这件事就算闹大了,皇帝也会让人压下去,满朝文武也不敢拿她如何? “皇上恕罪,臣妾听不懂皇上的话。”这个时候,只能死鸭子嘴硬,死也不能承认自己做了手脚,毕竟皇帝现在也没证据,纯粹是兵不厌诈。 隋宗风的目光越过皇后,落在了她身后。 还说听不懂? 带了那么多贵妇贵女,可不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吗? “臣妾只是瞧着平安不见了,心里着急,所以请大家帮着找。”皇后站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烦劳诸位,帮着找一找公主。” 众人行礼,当即分散开来。 这一下子把魏东给整不会了,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找!”隋宗风沉着脸。 不管出了什么事,先把人找到再说。 稍瞬,有人惊叫了一声。 “在这里!” “啊啊啊……” 刺耳的喊声,惊了所有人。 一瞬间,众人蜂拥而至。 隋宗风脚步匆忙,直奔声音的来源处。 还没跨进房门,隋宗风就愣住了,只瞧着满地丢弃的凌乱衣衫,面色瞬时黑到了极点,周遭跟着众人,连带着呼吸都停了。 皇后呼吸一窒,慌忙推开另一扇门进去。 “平安?平安!” 隋宗风关心的不是隋平安,而是……洛时节。 跨步进门,满地凌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异常气息,腥味甚重,只要是过来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开了门窗亦是一时难散。 殿内黑漆漆的,唯有外头檐下的光亮稀稀落落的散进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瞧着床榻上的凌乱场景。 “隋平安!”隋宗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皇后慌忙掀开了凌乱的帷幔,“平安,你怎么能在宫里与洛……” 话未完,身子已经僵直当场。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平安!”皇后气急败坏的摇动着昏昏沉沉的隋平安,“隋平安,隋平安!” 隋平安哼哼唧唧的醒转,只觉得身上就跟拆了骨头似的,又酸又疼,说不上来的难受,隐约觉得死过一回,但也有舒服的时候…… “母后?”隋平安睁开眼睛。 下一刻,“啪”的一声脆响,皇后狠狠一巴掌落在了她面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隋平安瞬间清醒。 怎么了? 什么好事? “还不快把衣服穿上。”皇后扯下了帷幔,转身瞬间,恰迎上面色黢冷的隋宗风,一颗心快速下沉,已然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隋宗风此前倒是焦灼,这会却是冷静得可怕,尤其是见着床榻上那几个小太监的时候,唇角徐徐漾开一丝冷笑,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皇后。 “臣妾该死!”皇后扑通跪地。 隋宗风睨了魏东一眼,魏东旋即了悟。 “今日之事敢泄露半句,杀无赦!”魏东冷喝,“退!” 众人慌忙行礼,鱼贯而出。 瞧着床榻上那几个肤白貌美的小太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她宫内养的,今日居然、居然……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明明…… “母后?”隋平安急了,慌忙扯过衣裳覆在身上,从床上滚下来,跪在了地上,“父皇、不是的,不不是这样的,我、我……” 第475章 第499章 娘,这地方你怎么这么熟? 殿内回荡着隋平安的哭喊声,求饶声,声声刺耳。 隋宗风觉得分外刺耳,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庆幸的,被抓在床榻上的只是小太监,至于是否失了清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并非洛时节。 洛时节不在这里,那这件事可就单纯的……只是皇室丑闻。 “不是这样的?”隋宗风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地哭诉的隋平安,“是朕在做梦,还是你在梦游?欺君之罪,皇后觉得该当如何?” 皇后这会慌乱得根本无法言语,虽说是世家女,可身为庶女,很多东西都不曾接触过,甚至于连琴棋书画都不曾精通,只是在后来赶鸭子上架……略懂皮毛而已。 这样一个女子久居高位,不曾磨砺,不曾步步为营才得到现如今的身份地位,哪有真正的处事能力?唾手可得的东西,素来是不会去珍惜的。 “看样子,皇后只想过怎么去做,却没想过要如何承担后果?”隋宗风冷飕飕的开口,言语间没有半点温情可言,“拜皇后所赐,现如今外头的人都瞧见了这情景,想来也是没什么可争辩的。身为公主,狎戏户奴,不至尊卑,自甘下贱。” 听得这话,隋平安的哭声都停了,竟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皇。 以往父皇再生气,也不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现如今,似乎正在逐步见证,她失宠的过程…… “父皇?”隋平安忽然有些茫然了,转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母亲,继而又盯着隋宗风,“平安此番一定是被人陷害,并非、并非……” 隋宗风瞧着她结结巴巴,几欲解释的模样,已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关起门来,你倒是真敢说,平安,父皇是宠着你长大的,你有多少心思,真以为父皇不清楚吗?” “父皇,您既然宠着儿臣,为什么不能成全儿臣?”隋平安哭得眼睛红肿,满脸都是委屈,“儿臣的心思如何,瞒不住父皇,父皇……” 隋平安自顾自的哭诉,一旁的皇后,脸色全变了。 虽然帝王并非对她们母女,可枕边人当久了,多多少少还是能摸到皇帝的心思,现如今…… “平安,你住口!”皇后连嗓音都在颤抖,“你是疯了吗?这是你的父皇,是大夏的皇帝,你怎么敢这么跟你父皇说话?” 隋平安愣了愣,看着母后抖动的身子,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登时目光惊恐的盯着自己的父皇。 “呵,还真是朕的好公主,事到如今还敢骑在朕的头上,可见皇后是真的好教养。”隋宗风往后退了两步,“从即日起,收回公主府所有特权与恩赐,禁足皇后公主好生教养,什么时候教好了什么时候再踏出宫门,否则的话,朕不介意养你一辈子。” 语罢,隋宗风转身就走。 “父皇?父皇?”隋平安慌了。 轻飘飘两句话,真的以为只是极轻的惩罚? 不,对隋平安来说,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那些特权可不是随意的特权,是她能恣意嚣张的资本,现如今全部收回,等同于连带着公主府一并收回,其后她便只是个公主,寻常如其他庶公主一般,再无嫡出的尊荣。 “如此脏秽,自不配再和亲漠北。”隋宗风顿住脚步,“好好在皇宫里反省吧,再有下次……玉碟除名,贬为庶人,你好自为之。” 这就意味着,隋平安再也不得放肆,甚至于…… 她引以为傲的这张脸,都没了任何的效用,对皇后来说,这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明明只要留下隋平安,就能得帝王日日悬心,可现在呢? 弄巧成拙,画虎不成反类犬…… “母后?”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快来人,快来人,传太医,太医……” 隋宗风走出了殿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用找了!” “是!”魏东颔首。 隋宗风相信,他们设计之人,的确是洛时节,只不过运气不好被人截胡了,但这帮着洛时节之人到底是谁呢?洛时节现在又在何处呢? 人,其实没走远。 毕竟时间不够,所以就在殿后的树后藏着! 此处来人少,所以树木较为高大,周遭是灌木,两个人蹲在这里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只要足够小心的话……眼下魏东的人都撤了,且因着公主的丑闻,底下人都被清得干净。 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闲言碎语。 “母亲?”洛时节终于开了口,“我……” 洛母如释重负的,将半瘫坐在地上的洛时节扶起,轻轻掸去他身上的尘泥,“我就知道这皇宫不太平,没成想竟是她的女儿。” “母亲?您在说什么?”洛时节不懂,“什么女儿?” 瞧着他揉着脖颈的模样,洛母环顾四周,“当时谁救的你,可还有印象?” “没有。”洛时节摇头。 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自以为已经挟住了小太监,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在后面打晕了。 至于谁出手相救,把他丢在这里,确实不知。 所幸洛母当时察觉到了异样,抢先一步来找人,要不然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走!”洛母搀着他,从后面往偏门去。 第476章 洛时节脑袋晕乎乎的,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踏出偏门的那一刻,陡然间如同醍醐灌顶,见鬼一般的盯着自己的老母亲。 “娘,这地方你怎么这么熟啊?”洛时节满脸问号,“您第一回进宫,怎么跟回自个家似的,连这小门在哪都一清二楚?” 甚至于进来找他,如入无人之境?? “我……”洛母皱了皱眉头,“进来之前,问人要了宫里的图纸,所以误打误撞吧?快走,免得被人发现。” 洛时节挠挠头,“是这样吗?” 不远处,李常安转身消失在暗处。 洛母只脚步一顿,其后继续搀着洛时节往外走,先离开这个是非地再说…… 第500章 腌臜 待二人离开之后,李常安已经转回容九喑身边,如实汇报了情况。 “这一出好戏,你觉得如何?”容九喑偏头问。 温枳愣了愣,“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站在外头瞧着内里热闹,便也如同亲眼瞧见了一般,属实没想到一国公主居然会如此……这等下三流的法子,还真是叫人不敢置信呢!” “这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下三流的东西比比皆是。”容九喑负手而立,瞧着不远处的殿宇,“这一个两个的只求结果。” 至于手段如何? 这天底下的史册,何尝不是胜利者书写? 输的人,连叫屈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似乎没有惩罚公主?”温枳有些犹豫,“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顺着容九喑的目光看去,温枳瞳仁骤缩。 坏了,是漠北使团的人? “他们都看到听到了,会如何?”温枳忙问,“两国议和的协议还能作数吗?” 崔堂笑道,“换个人去和亲而已,更何况皇上的圣旨还没下,谁都不确定是哪位公主和亲漠北,皇上不止一位公主,三公九卿之中也不乏身份贵重的官家小姐。” 挑个人而已,其实没那么大的难处,只是这一个两个的,先自己吓唬自己,最后闹出了这一出出的笑话。 “如此说来,公主是杞人忧天?”温枳皱眉。 容九喑缓步朝前走,“倒也不尽然,若是有这个可能,你怕不怕?” 温枳哑然。 “漠北那是什么地方?”崔堂接过话茬,“娇贵的公主怎么敢把希望交付在别人身上?但凡有一点可能,她都决不能容忍。荣华富贵不好吗?要去漠北那苦寒之地受罪,哪受得了?” 温枳敛眸,“那也不该拿别人下手!” 洛时节有大好前程,一旦做了驸马,便要卸下所有的官职,从此以后只当个闲散之人,这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的功名,便是就此作废了。 想想,都觉得憋屈! 可偏偏,公主拿洛时节下手…… “洛大人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算真的跟公主有什么,皇上也不会厉声责怪,最后只是惋惜一场,若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皇上一生气就给杀了,公主可就白忙活一场了。”崔堂笑着解释。 温枳叹口气,“所幸李大人去得及时。” “这可多亏得咱家爷神机妙算。”李常安赶紧拍拍马屁。 这样的功劳,他可不敢占着。 尤其是,在温枳跟前……爷的脸面才最重要! “那个……”温枳犹豫一下。 方才看着洛时节的母亲,好像对宫里很熟悉的样子,难不成是容九喑他们,提前给付了图纸,所以洛母才能这般轻车熟路? “洛大人的母亲,似乎有点奇怪。”崔堂说。 叶子回头看了一眼,“这老婆子好像对皇宫很熟?莫不是,洛大人进宫之前交代的?” “这地方,洛时节自个都不熟悉。”容九喑打破了所有人的猜测。 一瞬间,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枳抬眸望着容九喑,心里有些不安,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好半晌,她低声问,“你们是不是会去查她?” “小阿枳觉得呢?”容九喑低头看她。 温枳抿唇,不语。 东辑事的事情,属实轮不到她来置喙,何况还有个林不寒在上面,到底要怎么做,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既有可疑之处,哪怕不是我去查,也会有人跟着的。”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小阿枳,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懂?” 温枳点头,“是!” 正说着话呢,殿内又传出了隋平安的哭声,听着倒是挺凄惨的,想来这一次是真的吃够了教训。 “活该。”叶子勾唇,“算计别人不成,反而将自个算计进去。” 容九喑伸手,捂住了温枳的眼睛。 “腌臜东西,脏!” 话音落,一副副担架被抬了出来。 出现在隋平安床榻上的小太监,皆被下令处死,白布覆盖,丢乱葬岗。 第501章 劝不住 温枳有片刻的愣怔,耳畔是脚步声响起,其后渐行渐远,眼前的温热让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但凡当年他能这般如此,何至于让她吓得高热不退,吓得退避三舍,以至于见着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当然,想想也只是想想而已…… 待容九喑扯了手,只剩下转角处一抹白,其后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叶子和崔堂对视一眼,李常安刚要开口,却被一人一记眼刀子给生生逼回去,默默的闭上嘴。 第477章 “这一出好戏,你觉得如何?”容九喑问。 温枳回过神来,“不好看。” 瞧着天家富贵地,实则满是腌臜。 有什么好的? “是有点不好看,但你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不也是好事吗?”容九喑缓步朝前走,“走吧!” 巡视周遭,待文武百官散去之后,方可歇息。 “是!”温枳跟在后面。 李常安小声嘀咕,“瞧着挺好的。” 叶子和崔堂对视一眼,“闭嘴。” 祸从口出,少说为妙。 见了这么一出好戏,明日的皇宫内外,肯定是要热闹透了,虽然进了殿的人不敢多说,但是在外面的人,却是可以乱嚼舌根的,反正没看见,瞎嚷嚷就对了。 流言蜚语之所以是流言蜚语,那是因为查无实据,但又不是捕风捉影,虚虚假假,真真实实,掺杂在一起让人真假难辨。 “都说这大夏是礼仪之邦。”文君侯啧啧啧的直摇头,“没成想这大夏的公主,竟也是如此放浪不羁,我瞧着这抬出来的人可不少。等闲入得石榴裙,一双玉臂千人枕。” 高修知皱眉,“这是皇宫,慎言。” 闻言,文君侯讪讪的闭嘴。 “殿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宜归公主是不可能再跟着咱去漠北的,皇帝肯定会另选他人。”高修知面色凝重的开口,“其后之事,不可预料。” 元亨定睛看他,“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臣知道,殿下在等大夏的皇帝陛下开口,把尚书之女赐给您,又或者是作为陪嫁带回去,可是殿下想过,您的那几个如狼似虎的手足,若是知道您中意尚书之女,会有什么结果?”高修知瞧着元亨这副执迷不悟的模样,着实心里有点不太顺畅了。 元亨不语。 “您护不住她。”高修知直言不讳。 沉默,还是沉默。 连一旁的文君侯,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那什么……在咱们漠北,其实只要殿下喜欢就成,去了之后可以恣意自由,无拘无束……” “尚书府的姑娘,做不到策马奔腾,也做不到恣意妄为,她们是从小养在闺阁里的娇花,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殿下若是真的想……只要您一句话,她一定会跟着使团回朝。至于此后生死,那都在您的手心里攥着,由您决定。”高修知继续说,“但如果您想让这朵花盛放得更长久,最好不要挪动。” 人挪活,树挪死。 尤其是养在园子里,精心浇灌的花。 “你在劝我打消念头?”元亨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来高修知的意思,“可这不是咱漠北人的做事风格,想要的就一定要争取。” 高修知挑了一下眉头,“如果殿下要坚持,臣不拦阻。” 君臣有别,高修知是个聪明人,若是今日遗憾,来日元亨怨恨起来,定然会被秋后算账,这般结果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进退,懂分寸…… 第502章 喝,醉! 见着高修知不再说话,元亨亦是保持了沉默。 一时间,气氛变得分外诡异起来。 “话说哈……”文君侯没话找话,“这皇后和嫡公主不是长孙家的……怎么丞相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是早就知情,还是不管不顾呢?” 高修知回过神来,抬眸瞧了他一眼,“你才发现?” “怎么,这早有提示?”文君侯不解。 元亨深吸一口气,“从公主被禁足开始,丞相府就没了动静,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若是丞相府真的顾忌皇后与公主,断然不会听之任之,方才我们出来的时候,丞相长孙拾一动不动,估摸着是猜到了,但是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要么是皇帝早已警告,要么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又或者是与皇后生了二心。”高修知解释,“大夏内的局势似乎有些复杂,并不似咱所见的这般简单。” 文君侯自然想不出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元亨却明白了这意思,“这里面大有文章。” “走吧!”高修知道,“先回宫宴上再说。” 总不能,让太多人瞧出端倪,最后盯着使团不放吧? 待回到了宴席上,倒是未见着任何异样,该喝酒的喝酒,推杯换盏之间,仿佛沉醉其中,全然不知外头发生的事情。 然而,真的不知道吗? 一帮朝堂上的老泥鳅,各个都是人精,岂会不明所以? 左不过,有些人擅长明哲保身,装聋作哑…… 丞相长孙拾依旧坐在原位,面前的酒倒是没怎么动,只是兀自喝茶,瞧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对后面的事情,全然不管不问。 “丞相大人!”元亨上前。 长孙拾拱手回礼,“皇子殿下。” “我瞧着那边倒是挺热闹的,好像是出了事,丞相大人也不去看看吗?”元亨试探。 长孙拾敛眸笑道,“多谢殿下提醒,可见……殿下是刚看完热闹回来。” “隔得有点远,瞧不太真切,但想来是挺有趣的。”元亨意味深长的开口,“可惜了,丞相没亲眼瞧见,要不然一定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个漠北来的,哪儿听得懂你们大夏的热闹?” 长孙拾笑了笑,“殿下将大夏的话语,说得如此顺溜,哪有听不懂热闹的道理?不过,还是要谢过殿下留的情面,感激不尽。” 第478章 “丞相大人与我想的……还真是不一样呢!”元亨转身回到席面上,端起杯盏遥敬长孙拾。 两人心照不宣,长孙拾含笑回敬。 仰头间,一饮而尽。 “真是老狐狸。”高修知低声说。 元亨笑而不语。 不是老狐狸,也坐不到百官之首的位置…… 蓦地,文君侯低哼了一声。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瞧着洛母陪着洛时节,回到了席位上坐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淡然自若,只是这洛时节的面色不太好,略显青白之色。 “没想到,居然逃开一劫。”文君侯低语。 元亨将杯中酒饮尽,“我想知道,是谁帮了他?” 肯定不是尚书府,毕竟之前殷茵脸上的慌乱是骗不了人的。 那么,是皇帝? 是东辑事? 还是丞相府? 元亨一时间还真是想不明白,不由的眉心微蹙,视线紧盯着洛时节不放。 “母亲?”洛时节也察觉到了异常。 洛母倒是稳如泰山,反手便倒了杯酒递给他,“喝。” 洛时节:“??” “微醺即可。”洛母意味深长的说。 闻言,洛时节端起了杯盏,抿一口,“太辣。” “喝!” “哦!” 一杯酒下肚,洛时节只觉得嗓子眼里刺辣辣的,整个人都跟烧起来了一般,紧接着便是那股子冲头的味儿,一下子窜上了天灵盖。 “娘……咳咳咳……”洛时节直摇头,“不行。” 洛母知道儿子的酒量,伸手捋着他的脊背,“行了,趴一会。” 洛时节:“??” “趴着,醉了。”洛母说。 洛时节旋即趴在了席上…… 如此,洛母抬眸瞧了一眼周围,一手仍是轻轻捋着洛时节的脊背,这小子是一杯倒的酒量,风吹酒劲儿上来,便会彻底醉得不省人事。 宫宴上,谁还没个吃醉酒的时候呢? 殷茵就在不远处看着,目光焦灼而闪躲,既盼着瞧见他,又怕别人瞧见她,分外的小心翼翼,所幸洛时节没什么事,要不然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放心,没事了。”殷夫人握住了殷茵的手,低声安慰着,“不是他。” 虽然当时没冲进去了,但也是瞧见了,绝对不是洛时节。 这小子,命大…… 第503章 你去过长欢殿吗? 对于今晚发生的事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这位被宠坏的宜归公主,愈发的悖逆人伦,在宫里都敢公然行污秽之事,可想而知关起门来…… 哦,公主府已经被收回。 在满朝文武出宫的时候,御书房的圣旨已经以快马加鞭的方式,送至公主府。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公主府所有的赏赐和恩宠都被收回,所有奴仆全部遣回宫中,交由宫中掌事主管重新分拨,连个清扫的宫人都不留。 公主府被封,距离褫夺公主宜归的封号,仅仅一步之遥…… 皇帝的速度很快,第二道圣旨便是拟定了和亲公主,不是隋平安也会是其他人,但这件事跟元亨却没多大关系,该说的没说,该问的没问,以至于到了最后……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错觉。 宫宴散去,皇宫一下子安静下来。 温枳如释重负,倦怠的揉着肩膀。 “累了?”容九喑问。 温枳刚要开口,却见着魏东自前面而来,旋即俯首不敢言语。 “容大人。”魏东开口,“皇上要见您!” 容九喑睨了叶子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便跟着魏东而去。 崔堂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我送你们出去吧!”李常安道,“叶子,跟紧温少东家。” 叶子颔首,“明白!” 左右查看,似乎没什么异常。 “这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李常安小声嘟哝。 温枳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言不发的跟在李常安身后,从偏门入,回去的时候也是偏门,只是李常安这边还有事儿,这一时半会的自然不能陪着出宫。 将人送到了宫门位置,李常安瞧着叶子,“路上小心点。” “好!”叶子颔首。 有她在,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不安分的人始终是不安分,纵然有所准备,还是防不胜防。 马车刚驱出去,还没滚动两下车轮子就被迫停下。 “怎么了?”温枳忙钻出头来。 叶子面无表情的坐在车前,幽然盯着挡在车前的祝桓,“看样子,有架要打。” 温枳:“……” “要打架吗?”阴测测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温枳骇然扬眸,身上的汗毛登时根根立起,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瞬间僵在当场。 完了…… 奈何这会,容九喑还在帝王跟前行礼,一时间还真是摸不透皇帝的意思。 须知,林不寒和长孙拾都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没必要找他容九喑,而是应该去找那两位商议,再者……圣旨都下了,商不商议的都没意义,倒不如洗洗睡了,明日起来便忘得干净。 “今夜热闹吗?”隋宗风站在御书房的后院里。 后院是一片紫竹林,由宫里人精心打理,白日里瞧着甚是怡人,夜里却是阴森森的,冷风嗖嗖的灌进去,摇落竹叶沙沙声,略显刺耳。 第479章 “奴才不敢揣测圣意。”容九喑躬身。 隋宗风徐徐转身看他,“不敢?” “奴才该死!”容九喑扑通跪地,“奴才触怒皇上,请皇上息怒。” 隋宗风低眉瞧着跪地的人,纵然是伏跪,却也是脊背笔直,有那么一瞬,好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可等着容九喑抬头时,又好像只是错觉。 “阿喑……”隋宗风徐徐蹲下来,“你去过长欢殿吗?” 容九喑摇头,“回皇上的话,不曾。” 第504章 阿喑和容卿的区别 隋宗风沉默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容九喑,似乎是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可惜啊,他失望了。 “长欢殿如此偏僻,素日里没人会过去。”容九喑继续说,“皇上,是长欢殿出了什么事吗?奴才立刻去查。” 隋宗风徐徐站起身来,眼底的微光逐渐暗淡下去,“容卿,你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怎么知道对方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奴才不知。”容九喑垂下眼帘。 风吹着檐下的宫灯左右摇晃,肆意斑驳。 光影洒落一地,合着那斑斑驳驳的树影摇动,倒是生出了几分诡异之感。 “不知?”隋宗风收了视线,“不知未尝不是好事。” 容九喑不说话。 “起来吧!”隋宗风淡淡然开口,仿佛已经证实了什么,又好似没能得到自己的答案,眸中的希冀逐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凉薄之色,“朕有点头疼,你跟着来!” 容九喑行礼,“是!” 至于长欢殿的事情,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查。 一句“阿喑”就像是砸在了容九喑心头的,所幸他不曾被迷惑,帝王之心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怎么能真的当真呢?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 待宫宴散去,洛母搀着洛时节离开。 出宫的时候,这小子还是迷迷糊糊的,一点都不清醒,可见那一杯酒是真的上头,让他一时半会的醒不了酒,风一吹就更了不得了。 “喝……喝……” 洛时节晃晃悠悠。 “唉!”洛母搀着他上了马车,“别喝了,回去喝点醒酒汤才是。” 年安担心至极,“老夫人,公子不会有事吧?” “喝点酒而已,死不了人。”洛母道,“若是不喝这点酒,那才是真的要出事呢!” 底下然自然不解,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所有人都看见洛大人喝醉了,所以公主的事儿肯定跟他没关系,此前不见踪影,大概是醉在了哪个角落里。 马车出了宫之后,没多久便瞧见了停在路边的另一辆马车。 “停车!”洛母下车。 殷茵旋即迎了上来,“老夫人,他……” “没事!”洛母笑着,“没事,就是喝醉了而已,不打紧的,明儿一觉睡醒就让他去找你解释,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殷茵点头,如释重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自然没事。”洛母深吸一口气,“皇上已经下旨和亲,只要不出意外的话,多半是落不到你的头上,殷姑娘这些日子莫要出门,等着犬子去找你就是。” 殷茵行礼,“多谢老夫人。” “莫要谢我,两情相悦,人间喜事。”洛母笑着看她,“回去吧,别让人瞧见。” 殷茵颔首,旋即爬上了马车,“那我走了。” “去吧!”洛母笑着转身。 事已至此,想必那些人不会再闹腾,只要防着漠北使团就好,见不到殷茵,他们的心思应该就能散了吧?要不然的话,小姑娘家家的……还真是棘手。 总不能,真的去找皇帝吧? 隋宗风这个人,凉薄无情,洛母不相信他真的可以帮殷茵和洛时节,不过那一堆灰烬,应该可以提醒他一些东西,免得时间久了,他还真的忘了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第505章 歹竹出不了好笋 待宫宴散去,热闹散去,夜半三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叶子怀中抱剑,杵在温枳身边,如她此前答应的那般,始终保持着寸步不离的姿态,目光锐利的扫过周遭众人。 谁也没敢上前,氛围甚是怪异。 “都下去。”林不寒一开口,众人旋即行礼退下。 除了,祝桓。 温枳看了叶子一眼,冲着林不寒行礼,“叩见督主。” 谁人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林督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如地狱的勾魂使者,要你三更死,不留到五更。 温枳心里发怵,但眼下的境地只能强装镇定,将所有可能的下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督主!”叶子行礼。 林不寒端坐在上,呷了一口杯中茶,“起来吧!” “是!”温枳起身。 然而下一刻,忽然一道凌厉的掌风自面颊抚过,顷刻间发冠被掀开,青丝垂落,惊得温枳连呼吸都停了,回过神来,一张脸瞬时惨白如纸。 叶子慌忙上前一步,却听得林不寒放下杯盏,不温不火的开口,“你确定能护得住她?”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如果他要的是温枳的命,纵然叶子在场也是无补于事。 裹了裹后槽牙,叶子将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面色僵冷的站在温枳身侧,“你莫怕。” 第480章 不怕? 能不怕吗? “温枳?”林不寒开口。 温枳俯首,“是!” 青丝垂落,娇容惨白。 即便声音带着颤,却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不卑不亢,倒是出乎林不寒的预料,要知道多少人见着他就腿软,听得他直呼其名,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这丫头,还真是有点意思…… “看得出来,阿喑对你不同。”这话是说给温枳听的,也是说给叶子听的,“据说是表兄与表妹是吗?本督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还有这么个来头不小的表妹。温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却也是财可通天,不容小觑。” 温枳努力平复心绪,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颤抖着,“督主说笑了,不过是谋生之用,运气好所以积累了些许财富而已。生在大夏,身心一切皆属于大夏。” “是个懂事的。”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朝着温枳走来。 叶子心中警铃大作,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温枳跟前,与林不寒四目相对,针锋相对。 那一瞬,林不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目光阴冷的盯着她,“闪开。” 叶子梗着脖子。 “我可以让人来好好教教你。”林不寒咬着牙,嗓音狠戾。 叶子垂着眼帘,“多谢督主教训。” 林不寒:“……” 温枳:“??” 气氛陡然凝滞,降至冰点。 温枳轻轻扯了扯叶子的袖口,上前小半步,“我没事的,若督主要杀我,不必大费周章的把我带过来,随随便便来个杀手什么的,我定死得悄无声息。” 叶子回头看她。 “放心。”温枳轻轻点头,示意她放心。 叶子是放心温枳,但她不放心林不寒,这厮狠起来,可是见人杀人,见鬼杀鬼,什么都不放过…… “哼!”林不寒嗤冷,“入东辑事跟在阿喑身边多年,却是半分脑子都没学到。” 叶子翻个白眼,“歹竹出不了好笋。” 林不寒袖口轻摇,无风自动。 夺笋呢! 第506章 本督喜欢 瞧着林不寒愈发森冷的面色,温枳心头砰砰乱跳,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再度轻拽着叶子的袖口,“叶子?” 叶子好似堪堪回过神来一般,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徐徐让开了身子。 “督主。”温枳行礼。 林不寒的目光,自叶子身上转移至温枳面上,瞧着她那精致的小脸煞白煞白,不由得眉心陡沉,“跟着来。” “不行!”叶子急了。 怎么能放任林不寒跟温枳独处?万一这厮一言不合就是一掌,温枳不会功夫,这羸弱的小身板,还不得被拍得粉身碎骨? 不行! 绝对不行! “我会处理好的。”温枳低声说,勉强挤出一个笑。 叶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不寒,“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放心。”温枳还是让她放心。 瞧着温枳跟在林不寒的身后,朝着后院走去,叶子整颗心都揪起,刚要上前,却被祝桓拦住。 “督主不会杀她的。”祝桓开口,“你看得还没温姑娘清楚。” 叶子怀中抱剑,沉着脸别开头,“我不信他。” “但你要信温姑娘,信容大人。”祝桓看了一眼后院方向,“若她足够聪明,应该知道该如何避开督主的杀机,若是蠢笨至此,那么早点死在督主手里也是好事,省得以后连累容大人。” 叶子直勾勾的盯着他,“我不管她是不是聪明,是不是蠢,既然爷将人交给我,我就要护她性命,这是承诺问题。哼,你这样的人,怕是说了也不懂的!” 祝桓沉默不语。 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现在在督主手里。 后院。 温枳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的应对着,虽然觉得林不寒大概率是想从她身上探知什么,又或者是得到什么,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不会杀了她。 对于喜怒无常的人来说,人命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不要寄希望于他,而是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从容应对,莫要慌张,免得不慎说错话……到时候真的性命不保。 “温姑娘不怕吗?”林不寒在前面走。 温枳紧跟在后,“怕,外头都说督主会杀人,民女不会功夫,若是督主真的要杀我,我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怎么可能不怕?” “若是阿喑在这里,你还会怕吗?”林不寒顿住脚步,站在台阶上,转头看她。 温枳敛眸,“会。” “不信他?”林不寒目光微沉。 温枳想了想,“督主,您会把性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吗?” 林不寒审视着她,这姑娘比他想的更谨慎小心,甚至于心思不浅,不似表面所见的柔弱,想必也是,能从萧家这个漩涡里出来的女子,能是简单的角色吗? “很好。”林不寒收了视线,站在原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懂得自保,不是个没脑子的。你可想过阿喑身份不俗,退一步讲,你乃商贾之女,来日则是二嫁之身,跟在阿喑身边必定蜚短流长,到时候不得安生。” 温枳深吸一口气,“民女从未想过要跟阿哥……表哥有什么越矩之事,自萧家出来之后,民女心中只有一桩大事。” 第481章 林不寒挑眉。 “赚钱。” 只两个字,倒是把林不寒给逗笑了。 “市侩之人?”林不寒勾唇,“够直爽,本督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温枳行礼,“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林不寒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的瞧着低头的人,“阿喑的眼光不错,是个能撑局面的,左不过……” 他一犹豫,她便心口直跳。 还想作甚? 第507章 我,腿软! “光有这份心是不行的。”林不寒继续说,“东辑事不是谁都有资格靠近,阿喑也不是一下子走到今日的位置上,甚至于以后……他可能要接替本督的位置。”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陡然心惊,那不是要做太监?? 蓦地,她面上一热。 傻子…… 她这都是在想什么?? “不知督主想要我做什么?”温枳低声询问,“民女愚钝,不似督主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想得如此周全,是以请督主明示,若是能做到的……民女一定会竭尽全力。” 林不寒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是有心的。” 有心? 夜色漆黑,凉意瘆人。 温枳不知道,林不寒口中的有心,到底是指什么? 是男女之情? 还是相互利用? “温家和东辑事扯上关系,来日可就再也撇不干净了,想清楚了再说话。”林不寒语气里带着瘆人的寒戾。 这话,温枳听得明白。 可事实上,是容九喑不肯撒手,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这话不能说,谁知道林不寒会不会忽然生气,到时候一巴掌拍死她呢?左右人都不在,她得小心谨慎的回答,免得触怒这尊大佛。 “民女生来就是容大人的表亲,督主说这话怕是有些晚了,这事……也不是民女能做主的。”温枳低声回答,“再者,此番能从萧家全身而退,也幸赖东辑事和表兄的鼎力支持,要不然的话,我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萧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只怕这会……” 温枳垂下眼帘,故作伤心状。 “看样子,萧家之事让你心有余悸。”林不寒嗤笑两声,“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定力和魄力,却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温枳行礼,“民女虽然出身商贾,可在父亲膝下娇养着,从未吃过苦头,此番在萧家手里……算是扒了几层皮,如今受够了教训,深知要想活于世,须得让自身强大。” 打铁还得自身硬! “很好,那你打算如何让自身强大?”林不寒捻着佛串子问。 温枳想了想,“民女知晓,过些日子天气愈发寒凉,朝廷正为边关将士的御寒之物愁虑。” 林不寒陡然眯起了眸子,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温枳也没有躲闪,明知道林不寒会猜到,还是顺着他的心思往下说,让他觉得她其实是个好拿捏之人,至少是个可以猜得透的人,而不是城府之深的祸患。 “恰好温家囤积了不少棉花和布匹,若是督主不嫌弃的话……”温枳俯首,“可为朝廷与边关将士尽一分心力,将士们保家卫国,理该得到照拂。我温家虽然是商贾,却也不是无情之辈,当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尽忠,为国尽力,为督主尽心。” 林不寒勾唇,“好!好得很!本督倒是没想到,温家的少东家虽为女流之辈,骨子里却有这般仁义,甚好,甚好,哈哈哈哈……阿喑没看错人!” 温枳的冷汗,自脊背渗出。 “温姑娘大义,本督就收下你这份好意,但愿以后温家能多为朝廷尽心尽力,多做点利国利民的善事,想必来日定能走得更远。”林不寒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纵然是灯火昏黄,也挡不住她面上的惨白,可见这是鼓足勇气才敢说这话的。 满朝文武见着他都心里发怵,小姑娘家家的,能站在这里说出这一番话,权当是在跟他交易,显然不容易,比那些废物点心好太多。 “好了,回去吧!”林不寒挥挥手。 只是,走出去两步,却没听得身后的动静,他又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温枳站在那里,掩在袖中的手抖得更加厉害,身子僵直得发疼,她生生咽了口口水,任由冷风吹动青丝,覆了半张脸,带着几分哭腔说了句,“腿、腿软了。” 林不寒先是一愣,其后忽然放声大笑出声。 这一笑,把外面的叶子吓得不轻,撒丫子就撞开祝桓,往后院冲过来。 等着叶子冲过来的时候,林不寒已经大摇大摆的离开。 “姑娘?姑娘!”叶子着急的冲过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温枳眼眶发红,见着叶子的那一刻,顿时落下泪来,“没、没有。” 叶子:“??” “没有。”温枳狠狠抽搭了一下。 叶子不解,“没有?那你哭什么?” “我腿软……背我。” “……” 叶子哭笑不得,当即背起了温枳往外走,“还以为……” “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吓、吓着了嘛!”温枳自问还算沉稳应对,但确实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场面,哪儿能不慌? 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叶子背着温枳,“现在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第482章 “嗯!”即便是伏在叶子的脊背上,温枳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快走快走,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待,比萧家更可怕。” 叶子笑了,“能活着出来的,你算一个,不知道该夸姑娘命大呢?还是运气好?又或者,是姑娘您自身好本事。” “别笑话我了,快回家!”温枳摸着眼角的湿润。 阎王殿前走一遭,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第508章 老天爷,要命了! 叶子背着温枳出来的时候,容九喑正策马而来,形容焦灼。 “如何?”他几乎是飞身下马,焦灼的冲到了叶子跟前,“阿枳?” 叶子一怔,旋即松了手。 还不等温枳双脚落地,已经被容九喑打横抱起。 叶子:“??” 温枳:“……” 崔堂和李常安倒是习以为常,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 “我没事。”温枳忙解释,“我只是有些累了,所以让叶子背我一段,我真的没事,督主没有伤我,真的真的真的!” 她怕自己说得太慢,容九喑人若是真的误会,那可就真的闯大祸了。 容九喑瞧着怀中的人儿,没有表态,只是缓过神来,抱着她朝马车而去。 “我能走。”温枳忙道,“阿哥你快放我下来。” 这要是再让林不寒的人瞧见,万一再找她麻烦,她岂非要把命都搭进去? “嗯?”容九喑眉心一蹙,“迫不及待的想跟阿哥划清界限?” 温枳:“……” 这不是你们东辑事逼的吗? 但凡是个寻常人,都会这么做。 “放我下来!”温枳低声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兀自将头垂着。 容九喑默不作声,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但终是放了手。 只是双脚落地的瞬间,温枳这刚缓过来,筋脉还没舒展开来,登时软哒哒的站不住,身子骇然朝前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腰间颓然一紧。 容九喑脚下一转,已然站在她跟前,直接将人带入了怀中,反手间便重新将她打横抱起,毫不犹豫的登上了马车。 “原来阿枳不喜欢阿哥太主动,是想着……主动投怀送抱?”容九喑坐定,将人搁在自己的膝上抱坐着,“既如此,那以后都让阿枳主动可好?” 温枳:“??” 她是腿软,不是投怀送抱。 “阿哥……”她原就有些急,这会一开口,嗓音都是软的,连她自个听着都愣了愣,遑论容九喑。 一瞬间,身子僵直。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车缓缓前行。 容九喑扣着她的腰肢,将她摁在怀中坐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无视她的面红耳赤,也无视她滴溜溜转的眼神。 小妮子心里藏着事,十有八九是跟林不寒做了交易,只是这交易……定然是以温家某一笔生意为底,是她早就盘算好的,但没想到忽然提前。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这心里既有底又没底。 有底是因为底牌,无底是因为不曾接触过林不寒,所以吃不透林不寒的心思,不像现在这样……怕归怕,但还是将他容九喑的心思,捏了些许在掌心里。 马车停下的那一刻,温枳没有动弹,这一次倒是由着容九喑将她抱下马车,抱回了他的宅子。 “且说说看,与督主如何交易的?” 待坐定,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 温枳这才从他怀中下来,兀自去倒了杯水,转而递给了容九喑,“阿哥早就猜到了,是督主要见我,为了让我有心理准备,故意带着我去宫中溜了一圈,是这个意思吗?” 瞧着她递来的杯盏,容九喑勾唇,“你觉得呢?” “如此说来,还是要谢过阿哥,先给督主露了个底儿,让他下手轻点。”温枳别开视线不去看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生了气一般,撇撇嘴不愿再开口。 容九喑将杯盏搁在案头,“若非如此,他下手的时候如何能有所顾虑?说吧,做了什么交易?是把自个卖了,还是把温家卖了?” “阿哥倒是有脸说,若非……又怎么会把整个温家牵扯进去?”她转身就走。 腕上一紧,却是被灼热的掌心包裹,一下子给拽了回来。他两腿左右夹着,将她囿于一隅,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牢牢的困在他的跟前。 温枳面上一热,这人怎么…… 到底不是三岁的孩子,有些猪肉还是吃过的,这姿势惹得她面红耳赤,想挣扎却又怕挣着他,到时候更加说不清楚。 “嗯?”容九喑全然不在意,瞧着她面上浮现的绯红,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话都不说清楚……就想走?小阿枳是愈发的大胆了。怎么,不怕我了?” 温枳喉间一紧,“你、你先松开。” “先说。” “先放开。” 长久的沉默。 烛光葳蕤,室内的气氛有些说不清的暧昧。 两两相望,一个笑得邪魅,一个极力躲闪。 她前脚刚跟林不寒说,与容九喑什么都没有,后脚就在这里,以如此姿势与他对视,真的是……打脸劈啪作响,疼得那叫一个活该。 “我用温家的一批棉花和布匹做了交易。”温枳低声说,“以东辑事的名义,驰援边关将士御寒之用,所以督主……就放过我了。” 第483章 容九喑就知道,她早有准备,只不过这批东西未必是为东辑事准备的,然事到跟前,她只能先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便贡了出来。 “阿枳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容九喑问。 温枳抿唇,“温家的生意素来……” 话还没说完,对上他嘲讽的眸光,温枳将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小阿枳是觉得,督主那么好骗,阿哥亦是个蠢货?”容九喑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上,肆意的轻柔游走,惊得温枳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绷直了脊背。 可这脊背一绷直,前面就送了过去。 容九喑合眼轻嗅着,极近的淡雅清香,满意的勾唇浅笑。 甚好。 温枳:“……” 臭不要脸的流氓! 她下意识的侧了一下身子,“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东辑事会找上门,所以原本给自己准备的东西,这会只能塞进督主手里。若是阿哥不信,那、那便算了,我多说无益。” 言语轻缓,带着几分委屈。 蓦地,羽睫骇然扬起,温枳顿时嘴巴微张,身僵如木。 容九喑冷不丁埋首在她怀中,温热的呼吸顿时穿透衣裳,发了疯似的灼烫着她的胸口! 老天爷…… 要命了…… 第509章 真的只是摔了 温枳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了,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胸前贴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双臂张开着不知该落在何处?老天爷,她要怎么做?她该怎么做? 脑子里嗡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此炸开,所有的思绪都乱成了糊糊状,已然无法再作任何思考。 什么叫美人计? 大约便是如此吧! 纵然落在容九喑身上,这“美人”二字得拆开来用,却也是实打实的……美,人。 须臾,容九喑松开了手,“看得出来,小阿枳很青涩。” 温枳:“??” “改日再好好教一教。”他一放手,她连连后退。 以至于退得太着急,一屁股跌坐在地,疼得花容失色,整张脸都变得扭曲。 瞧着她这龇牙咧嘴的“酸爽”模样,容九喑忍俊不禁,却还是憋着笑,默默的转过头去不看她,免得到时候真忍不住,她又要生气了。 可耳畔,是她吭哧吭哧的疼痛之音。 想了想,到底还是不忍心。 容九喑轻叹一声,弯腰将人抱起来,轻轻搁在了软榻上,“我看看。” 温枳:“!!” 小妮子眼疾手快,当即将一旁的薄毯卷过,覆住了自身,“嗤……不疼了,不疼了,不用你看。” 看? 怎么看? 摔的是屁股,哪儿能让他得逞?! 否则,她如何做人? “不疼?”容九喑一本正经的坐在软榻边上,煞有其事的问。 温枳脸都白了,仍是满脸肯定的点头,“不疼!” 才怪! “那就好。”容九喑起身,“歇一会,我让李常安送你们回去。” 温枳红着眼点头,暗自在毯子底下揉着屁股。 真疼…… 尾椎骨都快摔裂了。 叶子一直在外面等着,见着容九喑出来,这才进了门。 崔堂和李常安若有所思的拧起眉头,瞧着叶子搀着温枳,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而温枳正扶着某个位置,瞧着好像有点痛苦? “这么快?”李常安小声嘟哝。 崔堂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要命了?胡说八道什么?” 李常安当即闭嘴,面上讪讪的,寻思着自家爷身强体健,功夫不弱,瞧着也不像是就这么一会功夫的人,难不成是因为初…… “别再胡思乱想。”崔堂在边上阴测测的开口,“要不然爷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阎王殿前可别哭。” 李常安:“……” 不敢不敢! 要命! 于是乎,今天夜里所有人都瞧见,自家少东家,一瘸一拐的被叶子搀回来。 四月僵在原地,上下打量着自家小姐,待回过神来,旋即扑了上去,“小姐?您这是挨板子了?” “没有!”温枳摇头,“刚从宅子里出来。” 这话刚刚说完,四月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叶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叶子回答。 毕竟关起门来,谁知道爷和主子在干什么? “小姐?”叶子忙不迭搀着温枳进了房,“奴婢去给您打水洗漱。” 温枳坐下来的时候,尾椎骨轻轻一碰,便疼得龇牙咧嘴,“哦,好……” 出了门,四月慌忙拽住了叶子,行至一旁低声问,“不是入宫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去宅子里了?” “是!”叶子如实回答。 四月喉间滚动,“那表公子他、他怎么着小姐了?小姐为何、为何……” 扶着屁股回来? “摔了。”叶子解释。 四月盯着她。 “真的摔了。”叶子认真的重复一遍。 四月眼眶微红。 叶子:“??” 第510章 借点钱 很显然,四月似乎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她家小姐看上去,不似摔的,而且表公子看上去,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温枳倒是没多说什么,洗漱完毕就睡了。 第484章 身心俱疲! 又是林不寒又是容九喑的,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多想别的,毕竟一觉睡醒之后,她还得忙着将那些棉花和布匹的事情处置妥当,既是在林不寒跟前许诺,自然应该说到做到,否则东辑事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温家。 温枳呼呼大睡,四月守在门口,寸步不离的。 “说了又不信。”叶子撇撇嘴,“自讨苦吃。” 四月哼哼唧唧两声,没有吭声。 她自然巴不得小姐没事,可人心难料,总归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叶子虽然认真护着温枳,可毕竟是东辑事的人,四月相信自家小姐,但不能全然相信叶子。 信任? 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 天光亮的时候,满上京街头都开始议论纷纷,当然不敢说昨天夜里的事情,只敢说公主府被封,皇帝那两道圣旨的事情。 每个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帝王震怒,可想而知这位最得宠的小公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曾经高高在上,如今不复往昔。 温枳幽幽醒转的时候,外面的大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只是翻个身…… “嗤。” 这尾椎骨别是真的磕着了吧? “小姐醒了?”四月赶紧上前,“奴婢这就去准备,帮您洗漱更衣。” 温枳慢悠悠的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这会估计都青了一片吧?她这肤质惯来如此,磕着碰着都能淤青一片,这会……看大夫不好意思,擦膏药……也有点不好意思。 “药。”叶子上前。 一个小药盂。 温枳:“??” “爷给的。”叶子解释。 温枳面上一热,“我没事。” “奴婢都瞧见了。”叶子道,“疼得龇牙咧嘴的,哪儿像没事人?爷说了,您惯小便容易磕着碰着发青,估计这会屁股都是青的。” 温枳:“……” 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我、我说了我没事。”温枳哼哼唧唧的起身。 待更衣悉数完毕,她便沉着脸出了门。 刚出门,还真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阿枳!”萧长陵站在客栈门口。 温枳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盯着眼前的萧长陵看了半晌,“你脑子没毛病吧?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萧长陵,此前你做的那些事儿,我都已经不想与你计较,你若再敢纠缠不清,就别怪我不客气!” “阿枳,我此番前来是想与你说,此前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细细想过,诚然是我做得不对,是以从今以后我会洗心革面,与大嫂保持距离,与小妹有所分寸,你不喜欢的我都改。”萧长陵瞧着诚意满满。 温枳皱眉。 这一夜之间,还真是想明白了? 扯犊子。 反正四月不信,狗还改不了吃屎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温枳真想送他去看大夫,“萧长陵,我很忙的,没功夫陪你在这里回忆往昔,也没功夫听你的长篇大论。” 萧长陵垂眸,“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什么什么?”温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尚书府那边,你虽然食言,我也不会怪你,终究是我奢望,原以为你会大度……罢了,那借点银子总没关系吧?” 四月与叶子对视一眼,翻出旧结论:无耻! 第511章 萧长赢,你以为你赢了吗? “礼义廉耻这四个字,看样子二哥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身后,传来萧长赢阴测测的声音,“二哥饱读圣贤书,却原来读出这么个东西,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听得这话,萧长陵骤然转身,目光冷戾的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萧长赢。 现如今的萧长赢在萧家春风得意,萧老夫人对萧长赢很是满意,连带着柳姨娘都跟着得意起来,不仅如此,萧长赢经手的那两个铺子,居然拿还盈利了,且这银子送到了佛堂,惹得萧老夫人喜笑颜开。 这么一对比,长房就成了废物。 既然都是萧家的子孙,那只要有能力便是,是以萧老夫人嘴上说着,长幼有别,嫡庶尊卑,可实际上却在逐渐偏向于萧长赢。 长房手里的那几件铺子早就废了,只能维持日常生计和开销,平日所用皆是月例银子,现如今萧元氏犯错,又被夺了半数权力,以至于长房一下子捉襟见肘,只能节衣缩食。 “萧长赢,又是你?”萧长陵咬牙切齿,“你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 “二哥这个词用得可真是太狠毒了,我若是阴魂,那萧家是什么?阎王殿吗?”萧长赢直摇头,“若是祖母知晓,恐怕又得忌讳好一阵子了。” 因为温枳的事情,萧老夫人对萧元氏极为不满,若是萧长赢火上浇油,那还得了? “萧长赢,你莫要挑拨离间,我与阿枳原是夫妻,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何来如此结果?”萧长陵记恨着萧家的所有人,“若不是因为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一切都是身边人的错,自己没错…… “行了,我就算是有银子也不会借给你的。”温枳懒得再跟他废话,“萧长陵,借钱是要看人的,纵然你身后是萧家,可你拿什么来还?你既然还不上,我凭何借给你?就凭我人美心善,就凭我人傻钱多?醒醒吧,没可能了!” 第485章 语罢,温枳抬步就走,“以后萧家的事情,不要摆在我跟前,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们是死是活,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要来脏了我的眼。” “阿枳?”萧长陵正要追,却被叶子拦下。 叶子怀中抱剑,“想要缺胳膊断腿,你就上前一步。” 萧长陵:“……” “公子,算了吧!”万里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赶紧上前劝着。 萧长陵止步,瞧着温枳渐行渐远。 “二哥,缺银子跟我说呀!”萧长赢慢悠悠的上前,“我有,祖母也有。” 偏,长房没有。 萧长陵,也没有。 “萧长赢,你觉得自己赢了吗?”萧长陵偏头看他。 萧长赢挑眉,“至少没有输。” 赢不赢的要到最后才知道,现在说……为时过早。 “她不是你的。”萧长陵言语平静,“萧家也不是。” 萧长赢瞧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眉目间凝着得意之色,“那我就看看,二哥还有什么好本事?没了温家的银子,没了祖母的支持,连官位都差点不保……二哥想要东山再起,恐怕得另辟蹊径,毕竟正经路子是走不通了,若是抄小路的话,兴许还能搏一搏。” “你什么意思?”萧长陵瞧着他,“等着我再栽跟头?” 萧长赢两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说,二哥……咱们来日方长啊!” 瞧着他得意洋洋转身的模样,萧长陵紧了紧袖中手,“一个庶子,还真以为自己能有多大的本事,萧家纵然没落,可有些东西却是谁都撼动不了的,就凭这腌臜东西,也敢于我一争高低?可笑!” “公子?”万里低声喊着,“咱走吧!” 时辰不早了,该回六部衙门了。 萧长陵扬起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忽然偏头看着万里,那眼神透着一股子阴戾,看得万里浑身发毛,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您这般看着奴才作甚?” 萧长陵呵笑一声…… 第512章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自从和离,萧长陵发过一顿脾气之后,万里便觉得自家公子很不正常,经常一个人出去,不知道去作甚?回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发呆,隐约好似脑子有病,心里有疾。 可若是一开口,又好似跟以往无恙,以至于万里越发的摸不清楚,自家公子到底想干什么? 不正常! 不正常! 萧长陵转身离开,没借到银子似乎也不难过,甚至于脚步轻松,好像只是故意来走这一遭,看得万里是馒头黑线,不知道公子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进了胭脂楼,温枳忽然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回头。 “小姐,怎么了?”四月低声问,“不舒服?” 温枳深吸一口气,进了后院的小亭子坐着,“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上次怼过萧长陵一顿,按理说他这么好面子之人,不应该再来。何况你不是派人打听了,他回到萧家发了好一顿火气,冲着丁舒真和萧姿?” “是啊!”四月点头。 这事她特意打听的,当时听着可高兴了,恨不能他们打起来才好。 之前这般欺负小姐,现如今算是遭了报应! “今日又来借银子,而且说了那么一堆……”温枳回过神来想想,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好像有点刻意为之的感觉? 四月哼哼两声,“这人总是这般自以为是,小姐莫要上他的当。” 这一点,温枳倒是不担心,毕竟她现在与萧家已经划清界限,不可能再有任何的牵扯,但是这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平步青云的人,不只是靠着银子,还有那一肚子的坏水,所以…… “小姐放心,萧家现在什么都没有,哪儿还能兴风作浪?”四月沏茶。 温枳没吭声,是什么都没了,但越是如此越得防着,破罐子破摔的事儿,萧家也是做得出来的,且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吧? 街上,闹哄哄的。 公主府那边已经成了笑话,接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落在了尚书府。 洛时节再度上了折子,皇帝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不由的让人心惊肉跳,只怕这一次真的…… “母亲?”洛时节提心吊胆的,“是不是皇上那边真的……” 真的不同意,真的要等着漠北使团开口,将殷茵送出去? “放心吧,皇上会同意的。”洛母坐在院子里,捻着剪子,修剪案台上的盆栽,“他只是在等着某个契机,但绝对不会把殷姑娘往外送。” 洛时节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肯定?” “昨晚喝醉了,现如今身子好些吗?”洛母忽然转了话茬,以至于洛时节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半晌。 洛母抬眸瞧着他,喝了点酒就成了这般痴傻模样? “好点了。”洛时节点点头,“娘,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洛母瞧着自个修剪出来的盆栽,站在阳光下眯了眯眸子,“因为娘会算命啊!” “娘,您哪儿会算命啊?”洛时节笑道,“尽胡说。” 洛母点头,“那你就当我是在胡说吧!” 洛时节:“??” 为何觉得母亲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她能猜到皇帝在想什么? 第486章 “娘……”洛时节这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年安急急忙忙的跑来,“公子公子,快,宫里来人了。” 洛时节愕然,“宫里来人了?” “是!”年安点头,“是皇上身边的那位。” 来的是魏东,以至于面对面的时候,洛时节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魏大人,您这亲自来一趟,是皇上那边有什么急召?” “洛大人……”魏东拱手行礼,“是一人在家?” 洛时节摇头,“家母在后院里修剪花枝,她素来不喜外人,所以……欸?” 他一怔,有些不解的望着魏东。 “魏大人,您这是作甚?”洛时节低声询问。 魏东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门口方向,“今日,我不是一人前来。” 洛时节:“??” 第513章 提那个死人作甚? 当隋宗风出现在门口的瞬间,洛时节整个人都麻了,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皇帝居然出宫了? 而且,还直奔他这里? “公子!”年安推搡了一下。 洛时节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地行礼,“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隋宗风慢慢悠悠的进了门,瞧了一眼花厅内,“议和已经结束,皇子们带着那些蛮子去逛大街,朕来看看你。” 洛时节忽然想起了母亲说的那些话,不由的心里微虚,难道真的让母亲猜中了? “臣叩谢皇恩。”洛时节回过神来,毕恭毕敬的跟在一旁。 隋宗风的醉翁之意似乎不在这里,“走吧,陪朕走走。” “是!”洛时节跟在隋宗风身侧,隐约觉得皇帝似乎是冲着他母亲来的?但他不明白,他们自偏远而来,自他懂事起,母亲似乎就没离开过那方寸之地,怎么可能认识帝王? 除非,以前…… 在他出生之前。 皇帝跟母亲? 隋宗风似乎真的在找人,这宅子是帝王所赐,但他来的次数不多,所以这地方其实并不熟悉,从前厅朝着后院走,目光一直在逡巡周遭。 “可还习惯?”隋宗风问。 洛时节颔首,“多谢皇上关怀,臣觉得极好。” “那就好!”隋宗风顿住脚步,瞧了瞧洛时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洛时节皱起眉头,“皇上,您这是……” “昨夜的宫宴,闹出了点事情,有些事还没来得及与你说,便匆匆散了。”隋宗风瞧着,“你母亲既然来了上京,可有带着她四处走走?上京繁华,与你们所居之处不同,理该带着她多看看才是。” 洛时节行礼,“是!” 除此之外,洛时节几乎没有过多的话语,甚至于没有顺着皇帝的心思,继续接这个话茬,有些距离有些分寸,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若说这里面有问题,傻子都看得出来,但是……这个问题不该是由自己去发现,过于精明的揣测圣意,在来日的某个时候,兴许会成为致命的借口。 “洛爱卿是在想,朕怎么忽然出宫了?”隋宗风开口。 洛时节俯首,“臣不该妄自揣测圣意。” “朕其实是想见一见你的母亲。”隋宗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话说到了这份上,洛时节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他面露茫然之色,抬头望着眼前的皇帝,“皇上是说,您、您……要见臣的母亲?” “对!”隋宗风瞧着他迷茫的样子,显然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严肃的容脸旋即缓和起来,转而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朕其实是想见见,能将儿子教养得这么优秀的妇人,该是何等的厉害?” 洛时节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天底下优秀的人多了,厉害的臣子更多,连带着帝王的子嗣们亦是各个出挑,怎么轮也轮不到自个和母亲身上。 皇帝这是想作甚? 但话说了这份上,他若是还要装聋作哑,大有欺君之罪,帝王这边自然是不好交代的。 想了想,洛时节只能在前面领路,“皇上这边请,母亲在院子那边。” 隋宗风显然脚步加快,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连边上的魏东都察觉到了异常,只是……看破不说破。 院中的盆栽,已经被修剪得七七八八。 此刻的洛母,正挽着袖子,拿着剪子修剪墙角的桃树。 “等着来年春天,花开的时候,便是真的春满枝头。”洛母的动作很是麻利,似乎早就习惯了做这些粗活,只是刚剪下一条枝,身边的丫鬟登时变了脸色,扑通跪在了地上。 洛母紧了紧手中的剪子和枝条,徐徐转过身来,一眼就瞧见了洛时节身边的人。 “母亲。”洛时节急忙上前,“这是……” 不待洛时节把话说完,洛母已经俯身行礼,“民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你认得朕?”隋宗风有些激动。 洛母跪在那里,“昨儿宫宴,民妇有幸入宫,得见天颜。” 是以认得皇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原来如此。”隋宗风有些失落,“起来吧!” 洛母行礼,“谢皇上。” 宫宴的时候隔着距离,又是夜里昏暗,自然是瞧不清楚容貌,但现在阳光甚好,一切都是那么明了。 “你似乎……”隋宗风皱了皱眉,“长得有点像朕认识的一位故人。” 第487章 故人? 洛母敛眸,“民妇乃是乡野村妇,不敢高攀。只是人有相似,天底下容貌相近的人很多,皇上还是要细细斟酌为好,免叫有心之人占了便宜。” “母亲!”洛时节忙开口制止。 这可是皇帝,岂敢在帝王跟前胡言乱语。 “说的也没错。”隋宗风盯着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洛时节,“若是认错了,那可就真的会出大事。” 洛母行礼,“皇上圣明。” “皇上,这边请!”洛时节已经让人在小亭子里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隋宗风走过去的时候,目光落在洛母的小臂上。 桃枝落地,剪子放下,洛母正将挽起半截的袖子,慢条斯理的捋下,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陡然抬眸看了一眼,恰撞见隋宗风的目光,当即将胳膊收拢身后,继而背着手捋直了袖口。 从始至终,洛母的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仿佛做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平静自持,即便是在帝王跟前,亦没有半点畏惧退缩之色。 如此魄力,非寻常村妇能比…… 隋宗风忽然嗤笑了一声,徐徐落座亭中,“今日朕微服,不必拘谨,坐!” 洛时节转头望向母亲。 却见着洛母面不改色的行礼,“多谢皇上!” 其后,坐。 “这份折子……”隋宗风从袖中抽出了那道折子。 洛时节当即起身行礼,“皇上,臣是真心求娶殷尚书的女儿,请皇上成全!” 隋宗风将折子搁在桌案上,偏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洛母,“夫人以为如何呢?”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洛母不温不火的开口,“皇上也曾年轻过,应能理解年轻人的心思。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时候,谁还没个?” 隋宗风低笑,“夫人所言极是,想必你与洛爱卿的父亲……亦是鹣鲽情深吧?” “提那个死人作甚?” “……” 第514章 多谢皇上成全 洛时节面色发青,这可是皇帝跟前,母亲那耿直的性子,若是再说出点别的什么话来,那就真的要……要出大乱子了。 可是,瞧着皇帝身形一震,其后又快速恢复平静的样子,竟又慢慢的生出了几分期许,总觉得眼下的氛围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是朕不该提。”隋宗风说。 洛母平静的笑着,“皇上是九五之尊,没有您不该知道的事情,提不提都无所谓,那死鬼一直都在。人生在世,总该往前看,皇上觉得呢?” “嗯!”隋宗风居然认可了洛母的说法。 洛时节还跪在那里,掩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扣着手指甲,实在是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又会如何发展? “看样子,你是赞成这门婚事。”隋宗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上的折子,“很满意尚书府那丫头?” 洛母深吸一口气,“殷姑娘端庄贤良,秀外慧中,想必没人会不喜欢。何况,两个孩子真心相许,虽说有些高攀,但若是能成全一段良缘,便摒弃一些世俗的眼光,只要孩子们高兴就好。” 听得这话,隋宗风沉默不语。 “请皇上成全!”洛时节旋即磕头。 洛母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请皇上成全。” 隋宗风站起来,瞧着行礼的母子二人,面色沉得厉害,“洛爱卿先下去吧,此事容朕与你母亲好好商议,到时候在决定。” “这……”洛时节犹豫。 洛母瞧了洛时节一眼,“你先下去吧!” “是!”洛时节行礼退下。 后院,瞬时安静下来。 洛时节不在,隋宗风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直勾勾的盯着洛母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你胳膊上的伤……”隋宗风犹豫着,“好像是利器所伤。” 洛母就知道他会提及这事,看见了便也等于认出来了,遮遮掩掩没意义,“如皇上所言,昔年被利刃所伤,差点整条胳膊都被削下来了。” 眉睫骇然扬起,隋宗风僵直了脊背,“鸢娘,是、是你对吗?” “民妇只是个乡野村妇,不是皇上口中的什么鸢娘,只怕皇上……认错人了。”明明认出来了,但她不想承认,他纵然是帝王也奈何不了她。 隋宗风喉间滚动,“长欢殿里祭拜的人,是你对不对?往日里也有宫宴,无人问津长欢殿,唯有昨天夜里你进了宫,于是长欢殿里就有了动静。” “皇上想遇见故人,还是怕遇见故人?”洛母站在那里,神色平静,无悲无喜,“皇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民妇真的不是您要找的人。” 隋宗风敛眸,“洛爱卿与你长得很像。” “他是民妇一手养大的,自然是很像。”洛母慢悠悠的开口,“不是有句话吗?孩子跟谁,就像谁。” 隋宗风哑然失语,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昔年容貌清丽,如今被岁月蹉跎,虽然眉宇间犹见当年英气,可这五官……诚然也只剩下几分相似,这便是隋宗风不敢认的缘故。 记忆里和现实中,始终是存在差别的。 缺憾只有永远缺而遗憾,才会美好得不染尘埃…… “洛爱卿到了这个年岁,也是该成亲了。”须臾,隋宗风低声说。 第488章 洛母行礼,“多谢皇上成全。” “他是不是……”隋宗风张了张嘴。 千言万语卡在嗓子眼里,愣是咽不下吐不出,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515章 臣没有父亲 洛母行了礼,叩谢了皇恩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过多的话语,沉静得能让隋宗风憋出病来,可若真的是她,那么以前的那些事一旦翻起旧账来,隋宗风是理亏的。 “你是否认识一人?”隋宗风低声问,“是个女子。” 洛母站在那边,若有所思的瞧着他,“皇上后宫里的妃嫔,多不胜数,是连自己的妃嫔都不认识了吗?还是说,皇上放着那么多佳丽不要,想找乡野村妇?” “乡野村妇?”隋宗风摇头,“她不是。” 洛母站在那里,“那皇上口中的鸢娘,又是何人呢?” “鸢娘……”隋宗风瞧着她,不知道她这是试探呢?还是怨怼?又或者是旁观者的无关轻重,“鸢娘是她的贴身丫鬟,二人惯小一起长大。” 洛母嗤笑,“原来如此,皇上还是长情之人,找不到人还惦念在心,倒也是难得。可见,外头言语不实,对皇上也有诸多误会。” “外头?”隋宗风一怔,“百姓无外乎说朕薄情寡义,刻薄寡恩罢!” 洛母摇头,“倒不尽然,毕竟皇后娘娘还是长孙家的,这事儿不算寡恩。” 但,薄情是真。 “长孙家一路扶持着朕,直到今时今日,仍是我朝的中流砥柱。”隋宗风幽幽启唇,“朕从未想过,要对他们做点什么。” 洛母勾唇,就那点心思,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属实不易。 “皇上圣明。”洛母行礼。 隋宗风瞧着她,“就只有一句圣明吗?” “那皇上想听什么?”洛母问。 隋宗风哑然,想听的话,她未必肯说,所以有用吗? “其实就算你不承认,朕若是真的要查,也有的是办法。”隋宗风低声说,“可朕不愿意这么做,曾经的亏欠,让朕没有资格这么做。” 洛母瞧着她,目光平静,可在敛眸瞬间,难掩眸底的冷意,“皇上和她是怎么分开的,可还记得?” “记得。”隋宗风像是献宝似的,只要她愿意开口,他就愿意回答,“当年乱局,随朕出征,谁知道遭遇了埋伏……” 洛母瞧着他满面的愧疚,浅浅的扬起了唇角,“那可真是可惜了。” 闻言,隋宗风骇然抬眸看她,“你是说,她、她……” “民妇什么都没说。”洛母行礼。 隋宗风定定的看了她良久,终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犬子婚事,幸赖皇上恩典,民妇多谢皇上。”洛母行礼,“若是没什么事,民妇便先告退了。” 隋宗风站在那里,还没来得及开口,洛母便已经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脚步匆匆的…… 稍瞬,洛时节上前行礼,“皇上?” 隋宗风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便低声问,“洛爱卿,朕有个问题想问你。” “是!”洛时节行礼。 隋宗风深吸一口气,“你母亲的名讳是什么?” 这可把洛时节给难住了,母亲叫什么……他从未问过,且附近乡邻都唤她母亲一声洛大娘,真名……他是真的不知道。 “臣不知。”洛时节如实回答。 隋宗风皱眉,“你不知你母亲的名讳?” “自臣出生懂事之后,没听人喊过,母亲也从不提及,所有人都喊她一声洛大娘。”洛时节还是有些茫然的,好端端的问她母亲叫什么? 隋宗风瞧着他,“你随母姓?” “嗯!”洛时节点头,“臣不曾见过父亲。” 隋宗风忙问,“也不曾问过你母亲吗?” “问过。”洛时节叹口气,“母亲说,莫提那个负心汉,若是再相逢,别说是认亲,让她亲手……手刃了那负心汉都不为过。是以,臣从不敢在母亲面前,提及父亲二字,这些娘母亲教养臣长大,已经劳心劳力,臣岂敢再惹她不快?” 隋宗风喉间滚动,“手刃……” “母亲性子急,想来说的也是气话,但臣这些年的确没见过父亲,也不知其生死。”洛时节解释,“当然那,亦是不在意他的生死,臣有母亲便足够。” 隋宗风幽幽的叹口气,“你母亲的腿是不是受过伤?” “皇上看出来了?”洛时节诧异。 隋宗风:“……” 有点脑壳疼。 第516章 他不配知道 “你母亲的腿,是怎么伤的?”隋宗风问。 洛时节一脸迷茫的望着眼前的皇帝,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到底想作甚?更何况,皇帝问的字字句句,都是他全然不知的事情,甚至于只是听过那么一耳朵,实在是不清楚真相。 “你不知道?”隋宗风瞧出来了,这小子是真的一无所知。 洛时节很是乖顺的摇摇头,“臣不知。” “这么多年,你母亲都没提起过?”隋宗风问。 洛时节还是摇头,“没有,一句都没有,甚至于连周边的人问起,她都没有说过什么,只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仅此而已。” 摔了一跤? 呵,真是敢说。 “果真?”隋宗风音色微沉。 洛时节颔首,“臣不敢欺君罔上,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差人无问。” 第489章 这下子,轮到隋宗风沉默了。 “皇上?”洛时节低声问,“您怎么了?” 隋宗风回过神来,缓缓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忽然间,有点希望了。” 洛时节:“??” “好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置,先回去了。”隋宗风转身离开。 洛时节赶紧行礼,“臣恭送皇上。” “好好的吧!”隋宗风低低的开口。 洛时节:“??” 走的时候,隋宗风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可惜,洛母站在暗处,岂会让他轻易瞧见…… 及至帝王离开,洛母才缓缓走出来,站在了光亮处,神情依旧是平静至极,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 岁月在脸上在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性情却会愈发的沉稳,如同岁月的沉淀,再不似昔年莽撞,可以不顾一切。 “娘?”洛时节站在其后,“您跟皇上,是不是真的认识?” 洛母回头看他,“认识,还很熟。” 洛时节:“……” 他是真的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这件事,只是……心里还是免不得诧异,他们住得那么偏远,甚至于那些年的艰苦日子,都不曾听母亲提过,甚至于借过帝王之势。 这是为何…… “帝王无情,我不愿沾染过多。”洛母似乎是在解释,缓步朝前走去。 洛时节回过神来,忙不迭跟上,“娘,你们是有仇吗?” “若是有仇,我何必让你来上京赶考?娘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把你往火坑里推。”洛母摇摇头,“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承认身份嘛……” 她顿住脚步,微微挺直了脊背,“他不配!” 语罢,洛母大步流星的离开。 她的腿脚不太好,所幸这些年自给自足,手艺不错,鞋底都是特意做的,是以只要不走得太着急,是不太能瞧出她腿脚有问题的。 皇帝开口的时候,洛时节便已经心中存疑,如今得到了答案,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 洛时节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娘不随爹,这爹…… “公子?”年安上前,“您没事吧?” 洛时节揉着眉心,“我倒是没事,有事的可能是别人。” 年安:“??” 皇帝前脚刚回宫,后脚便送了两道圣旨出来,都是送进洛府的。 一道,声言洛时节之母乃是自己旧时的救命恩人,赐诰命夫人之名。 一道,赐婚洛时节与尚书之女殷氏,着礼部择良辰吉日完婚。 两道圣旨一出来,惊住了上京所有人…… 怎么又是恩人又是赐婚? 第517章 他的身份不简单 圣旨颁布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懵的,连元亨都愣了,分明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于想好了要怎么跟大夏皇帝要人,可没想到的是,洛时节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高修知和文君侯倒是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倒是极好的…… “这大夏的皇帝陛下可真是不地道。”文君侯轻咳一声,“明明都瞧出来了,咱家殿下对殷家姑娘有所心思,居然还把人送出去了?” 高修知转头望着元亨,倒是没文君侯这么直白,“大夏的帝王,终究是有自己的考量,相较于使团和臣子,终究是臣子比较要紧。” “所以,皇帝还是较为偏爱洛时节的。”元亨站在院子里。 事情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很快就要启程。 “若非如此,四公主怎么敢把希望放在他身上?”高修知意味深长的开口,“一个洛时节,让当朝最宠爱的公主落得封府的下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听得这话,元亨陡然转头看他,显然是有些不太明白,“你这话的意思,好像话外有音!” “据说这位新科状元殿试的时候,大夏的皇帝陛下很激动。”高修知这些日子,也是打听过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能劝元亨放下殷茵,“当时满朝文武都在,这事是实打实的。” 闻言,元亨凝眉,“很激动?” “若见故人。”高修知笑道,“您没听这圣旨上说的,封诰命夫人,因有救命之恩?” 文君侯一听这话,便回过味来,“所以皇帝见着洛时节的第一眼,应是就认出来了吧?不过也难怪,这母子二人瞧着五官轮廓很是相似,只不过一个年少,一个苍老。” “没错。”高修知点头。 元亨皱了皱眉头,“若只是故人之子,大可不必如此厚待,所谓救命之恩,只要帝王不承认,谁敢要挟到君前?” “没错。”高修知笑了笑,“所以这洛时节可能不只是臣子那么简单,也许……自身的身份不俗,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能昭告天下罢了!” 元亨沉默。 若真的要这般如此言语,那这里面的可能性,就多了去了…… “这小子身份不简单呢!”文君侯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 元亨看了他一眼,“临走前,摸摸底。” “是!” “是!” 他倒要看看,这洛时节到底是什么身份? ………… 圣旨下来的时候,温枳都愣住了,“诰命夫人?” 第490章 “是!”四月颔首,“小姐,这诰命夫人……如此容易?” 温枳摇头,“不,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封的,也不是皇帝一张口就能得到,女子得封诰命是需要一定的功业,又或者是夫君、儿子有所成就,才会得之封诰。” 封诰命,可不是小事。 “估计是为了让洛家,可以匹配上的尚书府。”叶子开口,“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天下是皇帝的,皇帝想怎样那便怎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遑论其他! “大概是吧!”温枳颔首,“不过,这是好事,至少殷姑娘不必随漠北和亲,而洛大人能得偿所愿,也算是才子佳人,一段佳话吧!” 四月点头笑道,“那小姐为洛大人准备的贺礼,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倒是! 只是,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 温枳是真心为洛时节感到高兴,但萧姿就不一样了,原是想让殷茵消失在上京,没成想她躲过了一关又一劫,如今还能嫁得如意郎君? “贱人。”萧姿咬牙切齿。 第518章 我谁也不要,就要他 边上的落雪,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萧家现如今是空壳子,挂着牌的“将,军府”而已,而尚书府和洛时节,那可都是实打实的朝臣。 帝王跟前的红人,是宠臣,尤其是洛母还刚被封了诰命夫人。 且放眼上京,得此殊荣的能有几个人?府上的萧老夫人虽然算一个,但她已经年迈,这份殊荣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小姐,事已至此,还是别多想的好。”落雪低声宽慰,“现如今洛大人那边炙手可热,乃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是真的出什么篓子,怕是谁都担不起。” 萧姿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都是一样的出身,从前我样样都胜过她,现如今样样都被她踩在脚底下,如何能甘心?” 她不甘心,不甘心。 “可是小姐,今非昔比。”落雪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萧家父子战死沙场,这萧家已经不是当年的萧家了,若是小姐还不知道收敛,来日洛家和尚书府联起手来,那萧家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萧姿深吸一口气,“我心里有数。” 落雪垂着眼帘,公主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若是再闹下去,萧家的下场必定比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呵,等着瞧!”萧姿转身就走。 风水轮流转,萧家不会一直都这般如此,总有一天……会重新将他们踩在脚下。 “萧长赢!”萧姿一顿。 只见着萧长赢就站在街对面,似乎刚从巷子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人,只是这人藏头露尾的,转个身便钻进了人群里,彻底消失不见。 “那是谁?”萧姿眯起眸子。 落雪忙道,“小姐,那是三公子。” “废话,我当然知道那是三公子。”萧姿轻嗤,“我是说,跟在萧长赢身后的那个人是谁?瞧着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好事。” 这些日子,祖母将萧家的一些铺子营生交到了萧长赢的手里,这厮连同柳姨娘在府中好生得意,连带着走路都昂首挺胸的,让人瞧着……恨得牙根痒痒。 正愁,抓不住把柄呢! “没见过。”落雪摇头。 萧姿也没见过,难不成是这萧长赢跟谁密谋? “哄骗了祖母,拿到了掌家的大权,掉头就翻了脸,现出原形了?”萧姿小声嘀咕,“肯定没干好事,去看看。” 落雪心惊胆战,“小姐?小姐!当日二公子不就是因为……您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小姐?小姐!” 奈何,落雪是劝不住的。 萧姿是个不信邪的硬骨头,既然发现了什么,自然不会就此罢休,须得亲力亲为的验证才能死心,一如萧长陵那般执拗。 在萧长赢的身上,萧长陵已经吃过一次亏,可萧姿却不然,她自诩比萧长陵聪明,处事亦比萧长陵干脆利落,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瞧不上萧长赢。 萧家,不能落在萧长赢的手里…… 不管不顾,萧姿悄摸着跟在那人的身后,瞧着那人快速钻进了一条巷子里,不由的心中一紧,“这是要去哪儿?” 却不知在其身后,李常安满面嘲讽的盯着。 “蠢货。” 是蠢货。 自以为是的蠢货。 “两兄妹都是一样的蠢。”李常安勾唇。 可不是吗? 一个吃了亏不够,第二个还傻乎乎的往前冲?? 不死,都对不起他们这股子前赴后继的贱脾气。 萧长赢站在巷子口,目光嗤冷,好不容易解了禁足,这么快就不安分了,出了事只能算她自找的,这一次定不会让她再有机会兴风作浪。 至少,短暂时间内,不许她再轻易闹腾…… 深吸一口气,萧长赢转身就走。 安生了! 城内,依旧繁华热闹。 因着这一桩婚事,皇后宫里亦是热闹了几分。 长乐宫。 如春无奈的瞧着满地零碎,伺候在内的宫女,一个个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谁不知道公主的脾气? 往日里,能把天都捅一个窟窿。 “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会这么着急?”隋平安歇斯底里,抓起窗边的花瓶,狠狠掼碎在地,“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对我?” 第491章 如春进门,月蝶慌忙行礼,“姑姑……” “奴婢给公主请安。”如春叹口气,“公主纵然生气,也不该伤了自身,这赐婚一事实在是突然,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一定,皇上让您在宫里反省,若是在让他知晓……怕是于您无益。” 隋平安打着赤脚,脚背被碎片划破,此刻正溢着血色,她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瞧着温声规劝的如春,红着眼眶问,“姑姑,你说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公主,天下好男儿多得是,您又何必呢?”如春瞧了月蝶,“去拿药箱过来。” 月蝶赶紧行礼,“是!” 隋平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平日里最是宠我,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我想做什么都会答应的,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姑姑,我想不明白。” 她逗弄那些小太监也不是一日两日,父皇平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了呢? “我只是想要个驸马而已。”隋平安流着泪,“为什么洛时节就不行呢?” 如春叹口气,其实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皇上不一样了呢? 公主与小太监闹腾,说白了也只是逗个趣儿,那些小太监什么都做不了,也就是拿来消遣而已,可这一次皇帝却生了雷霆之怒,居然下令封府。 皇子公主到了一定年纪都会赐府而居,封府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到了隋平安这里,是第一遭…… “兴许是皇上看重洛大人。”如春低声解释。 隋平安不答应,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可为什么殷茵就行了呢?因为她是贵妃的外甥女,所以得父皇偏爱吗?呜呜呜,姑姑,我是公主啊,难道不比那个小贱人尊贵?” 如春瞧着她这般模样,心知隋平安未必有多喜欢洛时节,只是胜负心在作祟。 当然,喜欢是真的,不甘心更是真。 萍姑自外面走进来,“公主莫要难过,皇上来了。” 闻言,隋平安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似的冲出寝殿。 “公主?” “公主!” 众人骇然,在后疾追…… 第519章 除了脸,什么都不像 对于隋宗风的到来,皇后虽然心中忐忑,但终究是在宫里浸淫多年,该有的沉稳还是要装一下的。 “臣妾叩见皇上!”皇后行礼。 隋宗风端坐在上,目光森幽的盯着她,“皇后,你有没有瞒着朕什么事?” “臣妾一直久居宫中,打理后宫之事,不知皇上所问是什么事?”皇后一时间,真的被问懵了,但是懵逼的同时,还是有些心虚的。 谁还没个秘密呢? “宫外的事情。”隋宗风端起杯盏浅呷一口,“皇后,朕与你夫妻多年,你的要求……朕也都尽力满足,虽然后宫妃嫔不少,但你这后位一直稳如泰山。” 这是拿后位要挟她? 皇后心头一紧,旋即变了脸色,“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到底哪里做错了?宫宴之事,臣妾已经受到教训,连带着平安都已经被封府带回宫中教养,不曾违背过皇上半分。” 说到情深处,皇后默默拭泪。 殊不知,隋宗风最厌恶的就是落泪。 皇后一落泪,他脑海里就浮现出洛母倔强的神情,平静的眼神,唇角带着不屑的轻瞥,纵然是天塌了,她也不曾软过半分骨头。 骄傲而倔强,时时刻刻都是挺直脊背。 相较之下,眼前的皇后便是矫情得多,矫揉造作得……让他心生厌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她顶着这张脸,做出这样虚伪的表情。 “行了!”隋宗风重重的将杯盏搁在桌案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皇后陡然禁声。 “朕要听的是实话,不是哭哭啼啼。”隋宗风狠狠剜了她一眼,“皇后,你越发的不像她了。” 皇后僵在原地,眼泪吧嗒从眼眶里涌出,却是死死咬住了唇瓣,再也没有哭出声来,她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忽然间不知所措。 如果真的一点都不像了,那就意味着什么都没了…… “回答朕刚才的问题。”隋宗风继续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今日不说还有明日,明日不说……还有别人。朕就不信,有些东西你能瞒一辈子!” 皇后面色瞬白,已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站在那里,掩在袖中的手,徐徐蜷握成拳,仿佛正在隐忍着什么,倔强着不敢轻易低头。 双方僵持着,外头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隋平安直接冲了进来,紧接着便是一道身影扑通跪在了隋宗风跟前。 “父皇!”隋平安哭得梨花带雨,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隋宗风只觉得脑仁疼,这耳蜗里嗡嗡作响,果然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子女,这哭哭啼啼的毛病,真当令人厌烦。 “哭什么?说话!”隋宗风别开头,不想再看她哭哭啼啼的脸。 这张脸很像,自己那么多个子女之中,唯有隋平安是最接近的,但……只是容貌接近,其他的一点都不相似,也怪他这些年把她惯坏了。 “父皇,为什么殷茵可以嫁给洛大人,我却不能要他做驸马?”隋平安哭诉,“儿臣是真心喜欢,为什么父皇不能成全儿臣,反而成全了一个外人?就因为贵妃……” 第492章 话音未落,清晰的耳光子声音响起。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隋平安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父、父皇?” “你给朕闭嘴!” 第520章 他的底线是这个 皇后慌忙行礼,“皇上息怒,平安口无遮拦,是臣妾教导无方。” “你倒是会揽罪责。”隋宗风站在那里,目光森冷的俯视着眼前的母女二人,“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后的身子,明显绷紧。 “皇后,若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朕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隋宗风幽幽启唇,“好自为之吧!纸是包不住火的。” 皇后不敢再开口,可挡不住隋平安那不知死活的性子。 毕竟,她是被宠大的…… 骄纵惯了,素来嘴巴比脑子快,“父皇,您为什么要打我?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父皇,您偏心,您以前最宠爱儿臣,连文武百官谏言都不在乎,为什么现在忽然变成了这样?父皇,儿臣不明白。” 隋平安不明白,可皇后是个明白人,“平安,你住嘴!” 再说下去,越说越错…… “父皇?”隋平安哪儿是这么容易罢休之人,“您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中了那女人的邪?” 那女人指的是贵妃薛氏,往日里隋平安这么说的时候,皇帝只会无奈的叹气,然后让底下人挑选赏赐,送进公主府以为弥补。 可是现在,隋宗风不想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宫宴那场局原是想针对洛时节的?你肖想洛时节,生怕朕让你去漠北和亲,于是乎便用了这等腌臜手段。”隋宗风眯起危险的眸子,“你母后没有告诉过你,朕最恨的就是这种事情?” 隋平安哭声骤歇,眼泪还挂在面上,“父皇……” “平安,你是朕从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朕对你唯一的要求,是不要作死。”隋宗风深吸一口气,“可你每次都在朕的底线上蹦跶,朕容忍了你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以为你会长了教训,可哪儿知道……你是记吃不记打,永远都长不大。” 隋平安战战兢兢的望着自己的母后,期盼着皇后能帮着自己辩解两句。 可这一次,皇后沉默了。 皇后比谁都清楚,皇帝说的那句话是多么沉重。 腌臜手段! 皇帝对于后宫的争宠惯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不在乎这些女人,斗个你死我活都与他无关,但有一次,一个刚入宫的后妃,不知死活的用了这样的腌臜手段。 那是隋宗风对于后宫之争,第一次发了脾气,天大的脾气,让皇后执令,召集三宫六院所有妃嫔,观看那后妃被处以极刑。 什么极刑? 剥皮拆骨,碎尸万段。 那时候,所有的后妃都花容失色,有些失声尖叫,有些害怕得当场晕厥,更有甚者拼命的呕吐,场面一度乱到了极点。 是以从那时候起,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的底线是什么?隋宗风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争宠的手段,谁敢用在帝王身上,谁就等着九族夷灭,身首异处! “母后?”隋平安又喊了一声,却发现母后的脸色都变了。 此前还算镇定,略显苍白,此刻却是灰败一片,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死气。 当然,皇后知道,隋宗风不会杀隋平安,但是以后……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隋平安就像是一枚被丢弃的棋子,以后再无用处,哪怕顶着这张脸也是一枚废棋。 她忽然后悔了…… 拼尽全力的保全,最后却得了这么个不知进退的废物。 第521章 警告,离他远点 “呵。”隋宗风看了看隋平安,又看了看皇后,“果然,哪怕是一根藤出来,结出来的果子也是不同的,朕还真是不该高看你。” 皇后的脸上惨白得厉害,抖了抖唇瓣,已然说不出话来。 “以后,就好好做你的皇后,别的事就交给贵妃去办吧!”隋宗风淡淡然的开口,“协理六宫的权力,贵妃应会很喜欢。” 隋平安不干,“父皇,母后不曾出错,您为何要这样?平安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事情既是因我而起,自然是由我一人承担,与母后无关,请父皇不要牵连无辜。” “无辜?”隋宗风差点被她气笑了,“你母后也算是有点手段,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这后宫之中,哪有什么无辜?” 隋平安面颊红肿,“如此说来,父皇也知道贵妃不无辜,她做的那些事……” “放肆!”不等隋平安把话说完,隋宗风已然翻脸,厉声呵斥,“那一顿板子,还没教会你什么叫守规矩吗?” 听得这话,隋平安骇然僵在当场,心虚的垂下眼帘。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隋宗风冷哼,“以为你挨了一顿板子,会学乖一点,可没想到……” 说到这儿,隋宗风很是失望的摇头。 不中用! 终究是不中用的! “我……”隋平安说不出话来,眼神闪躲,如同鹌鹑一般缩了起来。 隋宗风低眉瞧着她,“宜归宜归,可惜了……” 隋平安不解,自己的封号又怎么了? 不过,隋宗风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森冷的扫过母女二人,“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上苍自有定数,皇后……有些东西瞒不住朕,不要自作聪明。” 第493章 听的这话,皇后骇然抬眸,直勾勾的瞧着隋宗风,“皇上,臣妾、臣妾冤枉。” “是不是冤枉的,你自己心中有数。”隋宗风深吸一口气,瞧着隋平安红肿的面颊,徐徐蹲下来,“原以为可以借此怀念,没成想是朕太自以为是,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的,滥竽充数的东西,早晚会撕下假皮面,被打回原形。” 隋平安盯着他,“父皇在通过儿臣,看谁?”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长得像母后,她的父皇是帝王,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能轻易将宠爱宣之于口?所以父皇爱屋及乌,偏爱着她,便是对母后最好的保护与宠爱。 可现在她逐渐明白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的母后自身也只是个赝品! “不像了。”隋宗风起身,缓步朝着外面走去,“以后无召不得来见朕,朕不想在看到这张脸。” 隋平安不依不饶,忽然爬起来,直接扑过去,用力拽住了皇帝的袖口,“父皇,把话说清楚,您到底把儿臣看成了什么?父皇,说啊!说清楚!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自从您见了洛时节,好像、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为什么?”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两指宽的脑沟,听不明白两句话的真相。 “放肆!”隋宗风目光陡沉,反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的将她扇倒在地,“再敢提洛爱卿,朕就让你连公主都做不成,你若不想滚出去要饭,就给朕闭嘴,老老实实在皇后宫里待着!” 皇后骇然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平安只是一时冲动,她无心的……” “记住了,以后离洛时节远一点,再让朕知道,你打他的主意……”隋宗风目露杀气,“朕就会让今日的话,变成现实。君无戏言!” 隋平安被打得晕头转向,瘫倒在地上,好半晌爬不起来。 “来人,四公主以下犯上,赐鞭刑二十,就在院子里给朕打,让皇后和长乐宫的宫人都好好看着。此后禁足长乐宫,无召不得出。” 语罢,隋宗风当即拂袖而去。 “皇上?皇上!”皇后急了。 可隋宗风头也不回,哪里还会管她们母女的死活? “不。不。”隋平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父皇,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父皇?父皇……父皇!” 话音未落,行刑的太监已经进了门。 “公主,得罪了!”为首的太监一招手,身后的两个嬷嬷旋即上前,左右挟起了隋平安,直接往外拖去。 隋平安傻了眼,挨打? 不,不可以,她是公主,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挨打? 长乐宫的所有宫人,都被召集在院中。 隋平安被绑在了刑架上,哭着喊着挣扎着,却都无济于事。 “母后?母后救我,母后……” 皇后倒是想救,可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宫中侍卫在周遭围成一圈,阻止了皇后的靠近。 “母后……啊……好疼,母后救我,母后……啊……” 鞭子与皮肉接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紧接着便是血色飞溅,这一次的宫人皆无手下留情,皇帝已经摆明了态度,宫里都是拜高踩低的,哪儿还会如以前这般装样子? 皇后泣不成声,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最后实在不忍,流着泪闭上眼睛别开头,“平安,你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是,实打实的二十鞭! 一记不多,一记不少。 第522章 怀着身孕? 长乐宫出的事儿,自然第一时间传到林不寒的耳朵里。 “督主?”祝桓行礼。 林不寒站在书房内,将手中的密信丢入火盆,顷刻间火苗窜起,将一切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堆灰烬,什么都不复存在。 “皇后手里唯一的棋子废了,长孙家应该会很着急。”林不寒睨了祝桓一眼。 祝桓颔首,“是,皇后着急了。” 曾经有多得宠,现在就有多狼狈。 “伴君如伴虎,自古皇恩如流水,哪个敢说能留一辈子?活人争不过死人,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是明白的,只不过……生了个蠢笨的女儿。”林不寒冷笑两声,“但凡是个聪明的,来日五皇子登基,未尝没有以后。” 可现在,没机会了。 “长孙家对于这位皇后娘娘,亦是颇多非议,说不定是要换人了。”林不寒回过神来,“查到了吗?” 祝桓行礼,“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进来吧!”林不寒开口。 不多时,探子便跪在了跟前,毕恭毕敬的行礼,“督主。” “照实说。”林不寒拂袖落座。 探子行礼,“是!奴才去了长垣县,私底下打探了一番,都说这母子二人是十多年前来的,当时洛大人的母亲是怀着身孕晕倒在路边,后来被一猎户所救,就此在小村落里住下,一住就是这么多年,直到洛大人赴京赶考,得中头名状元。” “怀着身孕?”林不寒眯了眯眸子,“孩子的父亲呢?” 探子摇头,“听他们说,从未见过,自洛大人母亲口中所言,好像是死了!但是,从未见母子二人祭拜过,所以这父亲是谁……着实不知,且这洛大人乃是随母姓,大家私底下都有所猜测,却没有个答案。” “还有呢?”林不寒追问。 第494章 探子继续说,“这洛家母子在村子里住着,平日里赠医施药,颇得人心,且没跟上京的任何人有所联络,甚至于从未来过上京。” “也就是说,洛时节是真的第一次来上京?”林不寒还真是有些诧异。 探子点头,很肯定的回答,“是!” “还真是奇了怪了。”林不寒端起杯盏浅呷,眉心微微拧起,“祝桓,你觉得可能吗?” 祝桓想了想,然后行礼,“奴才以为,若洛大人没有高中,想必其母这辈子都不会来上京。不管她是谁,又或者是……真的是皇上的故人,这举动足以说明,她并不想跟上京的任何人有所牵扯。” 只想,撇得干干净净! 这洛母在宫宴上出现过,林不寒也是瞧了两眼,瞧着是个寻常妇人,但行事作风还有那神情都不太简单,比一般妇人更显气势。 “一个乡野村妇,于宫宴这般大场面上,竟也是临危不惧,淡然自若,便是这一身的气势就不是寻常村妇能有。”林不寒想了想,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她,“仿佛是……司空见惯。” 难道是宫里出去的? 皇帝还亲自去了一趟洛府,出来之后就封了诰命,可洛母那容色虽败,五官还在,与那人……分明是两个人,所以不可能是她回来了。 “莫非,是她?”林不寒放下手中杯盏,徐徐站起身来,“丞相府什么动静?” 祝桓行礼,“没有动静。” 丞相长孙拾,至今没有找过洛时节。 “长孙拾就一点都不期待,万一是故人归来呢?”林不寒裹了裹后槽牙,“这老狐狸到底在盘算什么?” 外头,陡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523章 我竟不知,她藏得这样深? 祝桓快速出门,不瞬便转身回来。 “督主!”祝桓行礼。 林不寒瞧了他一眼,“说。” “库房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温家来人了,送的第一批货已经到了。”祝桓低声开口,“待入库清点之后,便可充入东辑事内账。” 闻言,林不寒先是一愣,其后便想起了温枳那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徐徐勾起了唇角,“倒是个守信用的,办事能力也不弱。” 可见这丫头也是有过人之处,并非只是单纯的蠢笨傻。 “是!”祝桓颔首。 林不寒回过神来,“让库房那边清点完毕之后,转运入国库,本督这就入宫一趟。” “是!” 这事儿得尽快去办了。 好事! 隋宗风这厢刚生完气,就听得林不寒来报,说是今年冬季,边关军士的御寒物资业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运送至边关,且不必动用国库,以民间募资的形势筹备完整。 对于皇帝来说,国库就是命根子,现如今不必动用国库,他就不必担心国库耗损,亦不用节衣缩食,更不必担心因为延误而导致边关动荡。 一下子解决妥当,让隋宗风有些不切实际的感觉…… “不动用国库?”隋宗风愣了愣,“林卿这是做了什么?” 林不寒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天命眷顾,人心所向,自然是事事齐全,万事无忧,得天下太平,享社稷长安!”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 隋宗风也喜欢,是一听得这话,心里倒是分外高兴。 哪个皇帝不喜欢,国泰民安的一通吹? 哪个皇帝不喜欢,别人喊他一声明君圣君? 什么都不必做,却能得天下人拥护,尽享荣华富贵还不必太操心…… 这日子,要多美有多美。 “林卿辛苦了!”隋宗风大手一挥,“想要什么赏赐?” 林不寒忙不迭行礼,“奴才所有,皆皇上所赐,岂敢再有所求?奴才只想为皇上分忧解劳,仅此而已。” “甚好。”隋宗风瞧着他,眸子一转便好似想到了什么,“这样吧,此番既是得百姓而成,那便由林卿挑选几个可信可靠的商户,定为皇商便罢了!前阵子,贵妃也正有此意,恰好此番得成,顺道便办了吧!” 林不寒笑了笑,“皇上恩威并施,圣明至上,万岁万万岁。” “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与贵妃去办。”隋宗风的心情显而易见的明朗起来,“朕这厢还得去药庐呢!” 林不寒行礼,“奴才遵旨。” 待皇帝离去,林不寒缓步走在宫道上,手中捻着他的佛串子,面上无悲无喜。 祝桓不解,“督主好像不是太高兴。” “皇帝将本督与贵妃划到了一片,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林不寒幽幽启唇。 祝桓答不上来,这事应该算不得好事吧? 皇帝心里开始划分,显然是将东辑事与贵妃认定为一伙,若是那天贵妃那边真当出了什么事,保不齐就要落在东辑事的头上了! 思及此处,祝桓垂下眼帘,“奴才不知。” “呵。”林不寒捻着佛串子,“你倒是愈发的聪明了。” 闻言,祝桓面上一紧,“奴才不敢。”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越没有好处。”林不寒往前走,“贵妃心里应该早就有了人选,既如此,那就做个顺水人情。” 贵妃薛氏的心思,其实早就摆在明面上了,除却皇后便是贵妃为首,如今又是协理六宫,加上膝下有个三皇子,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足够撑起她的野心。 第495章 对于林不寒,薛贵妃其实心里也有底儿,不过是前朝与后宫的一次相互试探而已,若是真的能联起手来,那将来的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只不过,帝王多疑,明面上和暗地里是不同的,总归要小心谨慎为好,免得到时候真的被牵连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昭宁宫的消息送出来的时候,温枳已经将贺礼准备妥当,只想着找个好日子送去洛府。 “小姐,小姐,好消息!”掌柜着急忙慌的跑来,笑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好消息,好消息!” 温枳皱眉,“什么好消息?” “皇商,皇商……”掌柜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听着动静,温枳旋即明白了掌柜的意思,“宫里的消息?” “是,温氏满庭芳,皇商专供。”掌柜说得零碎,可见这激动的心情,“小姐,快去看看吧!” 温枳这才醒过神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礼单,快速朝着外面走去。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急忙跟随。 满庭芳那边,算是热闹透了。 街上人头攒动,宫里来人,总管太监拂尘一甩,便将钦定皇商的圣旨送入了满庭芳,其后便着人将匾额换上,这“御用专供”四个字虽然不大,却摆在这门面上,足以让整条街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温氏满庭芳,皇商御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得朝廷信重,为朝廷专用,也就意味着温家不再是简单的商贾,其后营生将与天家富贵挂钩,若是有人从中作梗,那就不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是会掉脑袋的事儿。 闹不好,得搭上自个的九族性命…… 皇家的东西,岂能是随便碰的? 当然,自此后满庭芳也会水涨船高,非寻常人可以用之…… 给了赏银,宫里的太监便都回去了。 温枳端坐在内,接下这明晃晃的圣旨,只觉得面颊滚烫,心里亦是滚烫,“这以后,就没人会欺负咱们了吧?” “那是自然!”丽娘笑道,“咱以后可是朝廷的人了!” 温枳跟着笑,“没错,但以后你们得更加谨言慎行,更得小心。外头眼红的人太多,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丽娘颔首,满心欢喜的摸着圣旨,“那我去把这个给供起来。” 温枳点头。 供起来吧! 这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街对面,萧长陵抬眸瞧着满庭芳的匾额,“我倒是不知,她竟是藏得这样深,可见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子,在我面前没有半句实话。” “公子?”万里低唤,“您也没问呢!” 萧长陵狠狠剜他一眼,“这种事还需要问?她遮遮掩掩,连和离的时候都只拿胭脂楼当幌子,可想而知对我对萧家的防范。” “公子,那您想怎样?”万里心慌。 第524章 现在的他,谁也不信 萧长陵站在那里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后没有上前找温枳对峙,而是沉着脸转身离开。 看得万里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总觉得公子好似跟以前不一样了,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隐约觉得他憋着什么…… 事情,似乎都朝着好的方面而去。 除了萧家。 萧姿一天一夜没回来,萧家却没个人去找她,甚至于萧元氏躺在病床上,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只有丁舒真想着事情不太对劲,又念着萧姿手里还有点余钱,去找了萧长陵。 “你是说姿儿失踪了,昨夜没回来?”萧长陵眉心紧蹙。 丁舒真连连点头,经过上次的事情,丁舒真还真是有点惧怕萧长陵,没敢像以前这般靠近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昨儿就想说的,可是……珏儿身子不好,我忙着照顾他,便忘在了脑后,想着今日去看一看。” 谁知道,今日还是没动静。 闻言,萧长陵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去了萧姿的房间。 房间里空空如也,被褥还叠放得整整齐齐,问了伺候的丫鬟,说是小姐压根就没回来过,连带着落雪也跟着一并消失了。 然,谁不知道萧姿是个不着调的,夜不归宿的事情也是偶有发生,上面没问起来,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谁敢乱嚼舌根? 万一小姐没什么事,自个屁颠颠的回来了,听见他们告状,还不得撕了他们的皮? 只要一想起萧姿那一身的泼辣劲儿,满院子的奴才都是瑟瑟发抖…… “压根就没回来。”丁舒真低声说,“二郎,你说小妹会不会出事?” 萧长陵闭了闭眼,“真是个不省心的。” “前阵子,我瞧着她腕上好似多了个镯子,那白玉镯子瞧着温润,不像是寻常之物,小妹就跟宝贝似的藏着掖着……”丁舒真顿了顿,“你说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最后那一句,丁舒真说得很轻很轻。 但,萧长陵还是听清楚了。 联想起萧姿此前说过的那些话,还有这一万两银子的来路,萧长陵陡然意识到,丁舒真所言不虚,萧姿肯定是在外面与什么人勾搭在了一起。 未出阁的姑娘,夜不归宿,这意味着什么? “二郎,你为何不说话?”丁舒真战战兢兢的问。 萧长陵回过神来,“这件事不许在外面乱说,要不然的话,祖母那边怪罪下来,你知道后果。” 第496章 “嗯!”丁舒真连连点头,“事关小妹清誉,我岂敢胡说?”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小姐昨夜回来过,今儿一早才出去的,都听明白了吗?” “是!”众人慌忙应声。 很显然,萧二公子不想让这件事外传。 既如此,那大家都装聋作哑罢! 萧长陵疾步出了院子,没走两步又顿住,“万里。” “公子!”万里行礼。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找几个信得过的,不会乱嚼舌根的护院,跟着你一起去外面找一找小姐。找到了也别打草惊蛇,留个人看着,回来汇报便是。” “是!”万里颔首,“那要是……没找到呢?” 萧长陵目光沉冷,“那就一直找。” “奴才明白!”万里行礼,转身去找人。 萧长陵缓步往前走,面色沉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万里挑了几个信得过的护院,满大街的找萧姿,可惜不管怎么找,都没有萧姿的踪影,她与落雪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人藏起来了? 上京就这么大,按理说不可能迷路…… 及至夜里,萧姿都没有回来。 夜色沉沉。 萧长陵从衙门回来,再进萧姿院子的时候,丁舒真刚从屋内出来。 “二、二郎?”丁舒真呼吸一窒,显然是有些慌张。 萧长陵盯着她,“大嫂为何在这里?” “我、我来看看。”丁舒真回过神来,急忙解释,“谁知道小妹还没回来,这不是……着急嘛?” 说着,丁舒真缓步朝着萧长陵走去。 “二郎可有找到她?”丁舒真问。 萧长陵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眼神仿佛带着穿透力,似乎是要将她看穿一般,看得丁舒真浑身发毛,头皮发麻,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二郎为何这样看着我?”丁舒真低头自查,没瞧出什么端倪,“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萧长陵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虚掩的房门口,“你进姿儿的卧房作甚?” “我、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进去看看小妹回来了没有?”丁舒真登时红了眼眶,“二郎这是怀疑我对小妹做了什么?你也知道的,我素来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又岂会是那心思歹毒之人?” 萧长陵瞧着她这般模样,神色稍缓,语气稍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大嫂就先回去吧,珏儿还需要你,姿儿的事情就交给我。” “好。”丁舒真默默拭泪,满脸委屈的瞧着他,然后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只是,一步三回头的。 待丁舒真走出了院子,萧长陵便敛了神色,疾步朝着萧姿的房间走去…… 第525章 不管她的死活 萧姿的房间似乎没什么动静,毕竟萧长陵也不是住在这里,当然不知道其中变换,但他这会倒是心细如尘,仔细的查看过后,还是能得出一些结论。 比如说,柜子被翻过了。 又比如说,床褥也有折痕褶皱。  再细看其他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是有所动静的。 萧长陵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如刃,心里清如明镜,丁舒真进来不是来看萧姿有没有回来的,她大概是来找之前剩下的那些余钱。 要知道,丁舒真还写了欠条,这会还欠着萧姿的银子,不是来找余钱也是来找欠条的,可是没想到萧长陵来了,所以才显露出了方才的慌乱之色。 “呵!”萧长陵扶着桌案,徐徐坐了下来。 屋子里很黑,没有点灯,也很安静,只有萧长陵一人。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子?”万里推门而入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您怎么也不点灯?” 说着,万里取出了火折子。 “不必。”萧长陵开口制止。 万里:“??” 公子这是什么了? “没找到?”萧长陵问。 万里行礼,“奴才该死,找遍了大街小巷,就是没找到小姐的踪迹,连带着落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问过一些人,都说只看到小姐进了一条巷子,但谁也没见着小姐出来。” “巷子?”萧长陵想到了自己,“然后呢?” 万里垂着眼帘,“那条巷子已经翻得底朝天,连附近的民居也都找过了,全都没有小姐的踪迹。” 萧姿就跟人间蒸发一样,进了巷子就没了…… “不必找了。”萧长陵叹口气。 万里骇然,“公子,不找了?那小姐万一出事怎么办?” “这上京之内,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萧长陵问。 万里答不上来。 “萧姿那性子还用得着说吗?第一声嚷嚷的就是自己的身份,明知是萧家的人,却还是对她动手,并且让这般了无痕迹,可想而知有人善后。”萧长陵徐徐站起身来,“这么大的来头,就凭萧家这点人手,能找到人才怪。” 万里垂下眼帘,“小姐这是……凶多吉少了?” “那倒不至于。”萧长陵站在了后窗位置,“十有八九是这丫头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所以给她一个教训罢了!除非是出了意外,要不然的话,还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吧?”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没底。 第497章 但实际上呢,他已经不在意萧姿的死活。 这萧家都快落在萧长赢的手里了,他哪儿还有心思去管萧姿的腌臜事情,如今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达成所愿,让自己能平步青云? “那就真的不管了?”万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若是来日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不会又变成背锅的那个吧?万里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金盛的事情如此,如今…… “各人有各人的命,天注定。”萧长陵睨了万里一眼,“你出去吧,我再待一会。” 万里犹豫了片刻,终是讪讪的行礼,“是!” 待万里离开之后,萧长陵沉沉的吐出一口气,重新回到桌案前坐着,黑漆漆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人,默然独坐…… “到底是怎么走到今日的呢?”他低声问。 无人答,无人应。 翌日,萧家的厚礼便送入了尚书府,恭候尚书母亲的生辰之欢…… 第526章 是对手,也可以是盟友 尚书府这边已经开始布置,但是日子还没到,且等着漠北使团离开之后。 这两日的上京街头,亦是热闹非凡。 尚书府与洛府双喜临门,满庭芳名利双收。 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在笑着。 临风楼。 “小姐?”掌柜进门,“洛大人和那位漠北的皇子……” 温枳正在算账,听得这话,眉心陡蹙,“这两人凑一起?” “打起来了吗?”四月忙问。 掌柜摇头,“在雅间呢!不知道说什么,要不要留意?” “这二人怎么凑一起了?”温枳顿了顿,旋即明白了,不由的小声嘀咕,“没去求圣旨赏赐,但是约见了洛大人,这说明……漠北皇子还是有几分人性的。” 四月瞧了叶子一眼,叶子仍是懒洋洋的靠在门口位置。 人性? “打起来的时候就没什么人性了。”叶子转头看过来,“现如今,只是尚书府的分量不够重而已。” 不至于,到国与国之争。 是以,才有转圜与和谈的余地。 温枳点点头,“为了一个女子闹到两国交火,不值。” “清醒的、有脑子的都知道不值,但不保证遇见没脑子、不清醒的。”叶子站直了身子,瞧着门外望去。 那个方向,便是雅间的位置。 温枳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位置,与叶子比肩而立。 “主子猜一猜,能谈出什么结果?”叶子开口。 温枳笑道,“男人之间的正经较量。” 至于结果? 那就不好说了,但十有八九……洛时节赢了。 洛时节是个读书人,但不是迂腐的人,从洛母的言行举止和为人,以及可以得封诰命之事,便可知晓非同寻常。 关上雅间的门。 屋内,静悄悄的。 茶香四溢,情敌见面。 当然,没有眼红。 不管是洛时节还是元亨,都是很平静的性子,一个是辛辛苦苦十年寒窗,一个是荣宠无上欲争位。 寒窗若无耐心不成,争位若无定力不成。 是以,彼此都是脑子清醒的人。 “我倒是真的没料到,你与殷姑娘竟能得帝王赐婚,抢先一步!”元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得殷姑娘欢心。”元亨率先开口。 洛时节深吸一口气,“算是恭喜吗?” “算,也不算。”元亨瞧着他,“你可知,若本皇子进宫一趟,你二人尚未定亲,洛府尚未下聘,只是一道圣旨而已,相当于空口白话,不作数的!” 这个道理,洛时节自然也明白。 “殿下这算是威胁?”洛时节笑问。 元亨挑眉,“算,也不算。” 听得他一直模棱两可的答案,洛时节低头笑了笑,“漠北与大夏已经签订了议和协议,两国互为邦交,我与殿下自也不该生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殿下有话还是直说吧!” “嗤……”元亨一怔,“我原以为你们大夏的读书人,都是迂腐至极,甚至于脑子不会拐弯,没成想洛大人却是个例外?” 洛时节笑道,“读书只是让自己知天晓地,明白事理,又不是让人变得孤傲蠢笨,殿下对读书人似乎有所误解!我大夏富庶,国富民强,不需要那些无理的束缚来牵制读书人,何况皇上圣明,广开言路,尽纳谏言,非一叶障目之人。” 一句国富民强,让元亨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非如此,漠北的铁骑早就闯入了关中…… 吃不消才休战,双方皆是如此。 “你很适合入朝为官。”元亨说。 洛时节抿一口杯中茶,“殿下的意思是,洛某人善于逢迎拍马?” “我不懂你们大夏人的说法,你既要我直言不讳,那我就直说了,你与殷姑娘是两情相悦?”元亨开口,目光平静的盯着他。 洛时节颔首,“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分。” “若我非要她呢?”元亨问。 洛时节顿了一下,“殿下是想听实话吗?” “废话。”元亨不悦。 洛时节放下手中杯盏,好整以暇的盯着元亨,“洛某不会拦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不是喜欢她吗?”元亨不解,显然没想明白。 第498章 洛时节摇头,“纵然心之所向,当以天下为重,我想茵茵心中亦是这么想的,甚至于当初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这只是个开始,并非结束。” “何为开始?何为结束?”元亨问。 洛时节转头瞧着窗外,“儿女之情为始,天下大义为终,若她真的被殿下带走,我便等在大夏,等着有朝一日大夏有足够的能力,破了这双赢的局面。” 闻言,元亨眯起眸子,“你不是说,以大义为重吗?” “就不兴哪天,漠北对我大夏俯首称臣吗?”洛时节不温不火的瞧着他。 那一刻,元亨委实愣了愣。 稍瞬,他忽然笑出声来,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洛时节,继而幽然吐出一口气,“有骨气,有志向,也有野心……我喜欢!” “殿下睿智,处事果断而利落,想来漠北之争,非殿下莫属。”洛时节拱了拱手,“大夏既与漠北签订协议,且是殿下亲自走这一遭,来日若是真当……洛某愿助一臂之力。” 听得这话,元亨挑眉,“你们大夏的人可真能吹,就凭你……洛时节,虽然你现在颇得皇帝的宠爱,但你能保证一辈子如此吗?” “那敢问殿下,您能保证一辈子都用不上我吗?”洛时节反唇相讥,依旧面带微笑,“凡事没有绝对。” 这话倒是把元亨给怼住了,实物绝对,这天底下的事情充满了变数。 “你是个聪明人。”元亨叹口气,“这副皮囊亦是不错。” 洛时节拱手,“洛某谢过殿下夸奖。” “待她好些,要不然的话……”元亨起身,“漠北的大军可能会重新驻扎在边关。” 洛时节笑了笑,“殿下不会。” 的确,玩笑话而已。 元亨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动摇两国根本,兴起战争,否则他今日就该在宫里问皇帝要人,而不是坐在这里试探洛时节。 “呵!”元亨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瞧着他,“忽然觉得,有你这么个对手亦是不错。” 洛时节起身,从容浅笑,“殿下身份尊贵,而洛某出身卑微,您实不该将洛某当成对手,您的对手是您的兄弟,是高高在上的漠北王的位置。” 第527章 第一道贺礼 从雅间出来的时候,元亨唇角是带着笑的。 文君侯在大堂里抬起头,“出来了出来了。” “那么激动作甚?”高修知倒是半点都不着急,兀自吃着菜,“多吃点喝点,等离开了上京,这菜式可就未必有这临风楼的好滋味。” 闻言,文君侯略显愣怔的盯着他,“你往日里也没见着这么馋嘴,今儿是怎么了?你就真的不担心?万一这臭书生惹怒了咱家殿下,殿下动怒扭断了他的脖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是漠北皇子,一个大夏宠臣。 这要是闹出什么事儿,好不容易签订的议和协议,可就要作废了,到时候两国百姓继续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便都是千古罪人。 “放心吧,一个懂分寸,一个知得失。”高修知淡然浅笑,“虽然性格迥异,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成为同盟。天底下,没有永远的敌人!” 话音落,元亨已经下了楼,走到了桌案边上坐下。 “殿下?”文君侯打量着他。 元亨自嘲般低眉看了看自个,“有什么不妥?” “没、没有!”文君侯连忙摇头。 元亨捻了筷子,兀自吃了两口,“是怕我杀了他?” 文君侯缄默,转头看着气定神闲的高修知。 “不怕。”高修知回答,“殿下若是连这点气都沉不住,王上也不会让您来这儿。” 闻言,元亨笑盈盈的望着高修知,“据说中原有一个人,叫杨修……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臣知道。”高修知点头,“但臣不会是杨修,毕竟殿下也不可能是那位暴躁的主君。” 文君侯瞧着二人这般如此,“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有时候听不懂是好事。”元亨幽然吐出一口气,瞧着正门口方向,“是该走了!” 高修知颔首,“若是在大夏停留太久,只怕漠北的那些有心人,会就此机会蠢蠢欲动,到时候不好收拾,殿下还是趁早回去为好,王上的身子也是不大好了。” “嗯!”元亨应声。 是该早点回去了。 “好像没什么事?”四月低声嘟哝。 叶子没吭声,没打起来不好吗?这要是打起来,临风楼都得给掀了,还要不要赚钱了?没瞧见她家主子现如今是钻钱眼里了吗? “没事不好吗?”掌柜如释重负,“这要是闹起来,是要出大乱子的。” 温枳看了一眼大堂,然后朝着雅间走去,“你们不必跟着。” 叶子:“是!” 四月:“是!” 推门而入,温枳笑盈盈的望着独坐在内,正在发呆的洛时节,“洛大人已经说服了漠北皇子,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吗?” “少东家。”洛时节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温枳摇摇头,“恭喜。” “只是怕委屈了她。”洛时节笑得有点腼腆,尤其是想起殷茵的时候,止不住唇角高扬,“毕竟是尚书府的嫡女,自小就是娇生惯养的,我、我……” 温枳深吸一口气,“她既选了你,自不会嫌弃你,何况日久见人心呢!我瞧着殷姑娘不是矫情的女子,待你更是情深义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坚定的选择你,那便是一个女子最大的爱意。只要洛大人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对殷姑娘来说,比什么荣华富贵都要值得。” 第499章 “你说的是。”洛时节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额角,“是我庸人自扰,钻牛角尖了。” 温枳瞧着他,“是当局者迷。” “多谢。”洛时节拱手,“我得回去尽快筹备下聘之事了。” 圣上赐婚,得尽快定下才行。 “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满庭芳那边已经派人去了尚书府,正准备为殷姑娘定制婚服,到时候一定让她做上京最美的新娘。”温枳笑着解释,“这是满庭芳的诚意,算是送给你的第一份贺礼。” 洛时节大喜过望,“多谢少东家,我这……” “应该的,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温枳起身,“快回去忙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这上京内的绣娘手艺,诚然都没有满庭芳的好,让满庭芳做嫁衣自然是最好不过,洛时节也没有推辞的理由,当即欣喜接受。 他希望殷茵能做这上京,最美的新娘,自己所给皆是最好,让她不留遗憾。 人生大事,自然是要珍而重之,小心谨慎,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甚好,甚好! 洛时节欣喜的出了门,温枳笑盈盈的站在后面,目送他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幽然吐出一口气。 第528章 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成亲是大事,自然是满心欢喜,温枳深吸一口气,低头自嘲般笑了笑。得满心欢喜,白首不相离,还真是挺难的。 “小姐?”见着温枳回来,四月当即迎上,“洛大人好像很高兴。” 叶子不温不火的吐出一句,“人生四大喜事他占两,能不高兴吗?”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这底下……”掌柜低声开口。 温枳看了一眼,大堂内的人还坐着呢! “好吃好喝待着吧!”温枳转身回房,“送点特色的菜式,莫要怠慢。” 掌柜行礼,“是!” 漠北与大夏结盟,以后也会有生意往来,是以不能得罪,还是悠着点的好,谁也不保证一路上遇见的人,来日会不会成为自己的贵人?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对了,府衙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温枳低声问,“陈叔最近不知所踪的,不知道做什么,大概是父亲那边有事交代,但这事也不能不留意,万一那边惹出了乱子,咱可就真是措手不及了。” 四月点头。 “大概是没什么问题。”叶子回过神来,“没听着有异常,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温枳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诚然,府衙这边现如今还在调查此事,只不过人派出去了还没回来而已,但既是出了人命案子,短期内不会放置一旁。 “大人!”高旭急急忙忙的进门,面上挂着笑意,“看看卑职发现了什么?” 闻言,钟光岳眉心微凝,显然是没明白,“找到凶手的痕迹了?” “那倒不是,但是隐约有些眉目了,至少是个突破。”高旭将一块绣帕递上,“您看这个。” 绣帕上绣着精美的一片竹叶,但也仅仅只是一片竹叶,没有其他过多的装饰,不过是最寻常之物而已,瞧着没什么特别的。 “你说的突破,就是这个?”钟光岳皱眉,“从哪儿弄了这么个东西?姑娘家的?还是你媳妇的?料子不错,看样子得费点银子。” 说起这个,高旭还真是有点难受,“这还真是费了点银子,就这小小一块帕子,可要了卑职半个月的俸银,把卑职给心疼得……” 师爷在旁边窃笑,“你还是直说吧,这拐弯抹角的,让人听着难受。” “对对对。”高旭连连点头,“卑职要说的是,这朵绣花和死者鞋子上的绣花,可能是出自一个绣娘之手,又或者是……差不多技艺的绣娘。” 闻言,钟光岳这才重新、认真的审视着手中帕子。 绣花纹路? “卑职特意让一个绣娘来比较过,说是可能出自一人之手,当然,这一人之言不可信,但既然有这个可能,卑职想着横竖没有法子,倒不如从此处突破,说不定也是条路子。”高旭解释,“大人,您觉得呢?” 钟光岳握着手中的帕子,沉思片刻,“这帕子是哪来的?” “这么贵的帕子,只怕不是寻常商铺。”师爷摩挲着帕子的料子,“不会是满庭芳的东西吧?” 高旭一怔,转而大喜,“师爷果然聪明,这还真是满庭芳的东西。” “满庭芳?”钟光岳面上一紧,旋即皱起了眉头,“就是宫里刚定下的皇商?温氏满庭芳?” 高旭点头,师爷沉默。 二人齐刷刷的抬眸,盯着一言不发的知府大人。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第529章 找上门来了 满庭芳如今是炙手可热,多少达官贵人都去了满庭芳。 “温少东家……”师爷犹豫了一下,“大人,这里面怕是不好处置了,若只是温少东家一人,想来还是能讲讲道理,能给与配合的,但若是涉及到了绣娘,那可是满庭芳的宝,未必会同意让咱们接触。” 这点,钟光岳也想到了。 “温枳是个生意人,早前跟咱也是有过交情,若是就这样去的话,她还真的未必会答应。”钟光岳叹口气,“满庭芳现在炙手可热,经不起半点折腾,更何况……宫中钦定,与贵妃那边牵扯上了关系。” 第500章 说到这儿,钟光岳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 宫里有人好办事,何况还是贵妃。 “不只是贵妃,这一次是东辑事与贵妃一同选的。”师爷低声提醒,“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是咱能轻易碰的,惹怒了贵妃就等于惹怒了三皇子,招惹了东辑事……那会招来杀身之祸。” 钟光岳不吭声。 “那就是说,这事儿不好查了?”高旭心疼自个的银子,“这帕子……” 钟光岳挑眉,“你莫要看本府,本府那点银子都在夫人手里,你也是知道的。” 高旭:“??” 想了想,高旭转头望着师爷。 “也莫要看我,我这点银子都交给了母亲,她常年卧病在床,你也是知道的。”师爷快速后退,退到了钟光岳的身侧。 高旭:“……” 哈,遇见事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讲义气? “可是、可是……”高旭皱起眉头。 师爷笑着拍他肩膀,“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不是快过生辰了吗?这东西包一包,到时候可就是偌大的心意啊!” 高旭:“……” 糊弄傻子呢? “改日,去探探口风。”钟光岳道。 高旭行礼,“是!” 那这帕子…… 不给补?! 真惨。 不过,既然这件事可能跟满庭芳有关,试一试温枳也是应该。 虽然是有些交情,但是公事公办还是应该的,总不能因为交情就枉顾性命吧? 对于高旭的到来,温枳其实并不诧异,毕竟府衙还是没放弃调查春娘的事情,那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四月:来作甚? 温枳:可能是探口风。 叶子:宰了他? 四月和温枳齐刷刷扭头,冲着叶子摇头。 叶子:哦。 “温少东家,你们这是……”高旭犹豫了半晌。 温枳报之一笑,“没什么,刚才在盘算账目,把这两丫头都给说懵了,一个两个的都学不进去,怎么教都教不会。” 说着,温枳坐定,“四月,上茶。” “是!”四月行礼。 叶子守在门口,怀中抱剑,目光凉飕飕的剜着高旭。 这种眼神,让高旭有种脊背发凉的错觉,这丫头的眼神就跟开了刃似的,锐利之中带着戾气,哦不,是她浑身上下都散着戾气。 敛了眉眼,高旭深吸一口气,坐在了温枳对面。 “高捕头今日闲暇?”温枳笑问。 伙计端了些糕点进门,搁下便退了出去。 “温少东家不必如此客气。”高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只是、只是得空,过来恭喜温少东家而已。恭喜恭喜,可喜可贺。” 温枳笑道,“贺我和离之喜,还是满庭芳之喜?” “都有。”高旭忙道。 温枳敛眸,心下了然。 这是,冲着春娘来的。 之前叶子跟她描述过,在停尸房里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后来温枳便仔细的想了想,若非要说这其中有什么破绽,可能就剩下那双鞋子了。 尸源不好找,纵然他们去找了,陈叔的人已经在苏州做好了准备,倒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凶手,在此之前,连温枳都不知道他们死了,这件事又不是陈叔做的,自然没什么问题,能出问题的只有那个把尸体抖落出去之人。 但眼下还不到撕破脸的程度,毕竟漠北使团在京,这帮人势必有所收敛,若是坏了天下大义,一旦真的追究起来,稍有马脚便会万劫不复。 四月毕恭毕敬的上茶,“小姐,高捕头。” “多谢。”高旭端起杯盏。 心里在盘算着,要如何开口? 总不能直说吧? “瞧着高捕头这般模样,似乎是遇见了什么为难之事?”温枳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是棘手的案子?” 高旭一怔,没想到温枳率先开了口,这倒是极好,“案子日日都有,公务总是忙不完,不像温少东家,坐着收银子便是,倒是真没想到,满庭芳竟也是温氏的产业。” “温氏的产业很多,有时候连我都不清楚。”温枳呷一口杯中茶,“让高捕头见笑了。” 高旭摇摇头,“温少东家客气了,这是温家的事儿,我哪儿能这么多事儿?不过说这满庭芳,我倒是有件事可能需要温少东家帮个忙。” “以咱的交情,不需要如此客气,高捕头只管说便是。”温枳兀自剥着酱花生,好似什么都不知情,这件事委实与她无关。 高旭从袖中抽出那块帕子,“温少东家可知道,这帕子上的绣花……是何人所绣?” 四月登时身形绷直,叶子眯了眯眸子。 第530章 糊弄过去,就是真的 温枳伸手接过,仔细的樵了瞧,“是满庭芳的东西,这料子还是新进的那批,不过这绣花倒是有点难处了,绣庄里不少绣娘,这花纹也不是个人专属。” “你是说,都会?”高旭愕然。 温枳点头,“有什么奇怪吗?绣庄里的绣娘什么都会,而且这个绣样不是定制的式样,帕子也是大家都可以买到的,所以数量比较多,大家都照着绣的。” “数量比较多?”高旭愣在了原地。 那就是说,这绣样大家都会,且这绣花的技艺都是一样的? 第501章 “对啊。”温枳点头,有点不解的瞧着他,“温家的绣庄与其他绣庄不一样,若是数量庞大的物件,会从第一针开始就有所要求,其后是绣哪个部位,以什么针绣法等等等等。” 温枳每说一句,高旭的脸色就愈白一分。 待温枳说完,高旭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高捕头?高捕头?”温枳连喊两声,高旭才回过神来,其后面上所有的悦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高捕头,你这是怎么了?这帕子有什么问题吗?是绣得不好,还是料子不好?又或者是,跟上次一样,因着一盒胭脂就怀疑胭脂楼?” 所以现在,因着一块帕子就怀疑满庭芳? “那倒不是。”高旭急忙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他顿了顿,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没有就好。”温枳将花生仁塞进嘴里,“只要不是牵扯到什么公案,我便放心了。” 高旭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这还真是……让人为难了! 可见,绣花这条道已经走不通了。 这帕子上的绣花皆是绣娘所绣,而绣庄里的绣娘那么多,且每个人的技艺高超,却都是按照步骤来的,那么就缺少个人特色,你想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线索,已断。 “高捕头还有什么事吗?”温枳笑问。 高旭起身,“我这厢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告辞!” “慢走。”温枳起身。 目送高旭离去的背影,温枳唇角的笑逐渐消失无踪。 “小姐,他怀疑满庭芳。”四月低声说。 温枳睨了叶子一眼,“我就知道那个绣花肯定要出问题的。” “要不然,奴婢去一把火烧了尸体和物证?”叶子凝眉。 温枳摇头,“现在这般已经来不及了,但凡那边出点事,我就是心虚所致,到时候更得盯着满庭芳。春娘最近心情有所好转,人也开朗了不少,忙碌起来的时候,也就忘了这一茬事儿。如果府衙的人再找上门,对春娘来说是一种折磨。” “嗯!”四月点头,是这个理儿。 温枳深吸一口气,“现如今的状况其实还没到那种地步,只要咱平静的对待,什么都别做,一切都会过去的。陈叔已经做好了防范,绣庄和满庭芳也是对过口风的,所以问题不大。” 只要大家都佯装无事,时间久了,便是真的……以假乱真。 “满庭芳现在是钦定皇商,府衙那边就算想动,也得先掂量后果。”叶子开口,“不是谁都敢跟贵妃和东辑事叫板的。” 温枳敛眸,“尸体的事情,可有什么说头?” “的确有人插手。”叶子不温不火的开口,“李常安已经派人去查,只等着最后结果。” 温枳凝眉,隐约只觉山雨欲来…… 第531章 见?或者不见? 高旭走了,但不代表府衙就此放了心,对于满庭芳的怀疑依旧存在。 好在,一切都还算顺遂,暂时没什么太大的情况出现,只是少了个陈叔……陈叔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马车停在了街边,江木低声喊了句,“相爷?” 窗户被打开,长孙拾坐在马车内,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目光直愣愣的落在前方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之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逐渐苍白。 “相爷?”江木低唤,“您……” 话音未落,长孙拾已经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您仔细脚下。”江木赶紧搀了一把,扶着长孙拾下马车。 长孙拾站在马车边上,目光还是盯着那一道身影。 洛母正从铺子里出来,关于洛时节的聘礼,总得自己尽心尽力才行,好多年不曾这样费过心思,着实有点吃不消,比舞刀弄剑更累人。 一个是操心,一个是伤身。 蓦地,洛母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 奈何今日长街上人太多,人潮涌动,根本瞧不清楚什么。 “老夫人,您怎么了?”边上的丫鬟和嬷嬷,都跟着愣了愣,赶紧询问。 若是老夫人出什么事,她们一个两个都吃罪不起。 “没事。”洛母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去,“上次定的布匹应该也快到期了吧?” 丫鬟行礼,“是!” “走吧!”洛母抬步就走。 洛时节说了,婚服已经交由温枳定做,满庭芳的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好,自然无需多说,也是没得挑剔,等着到时候做出了成衣,试一试是否合身便罢。 其余的,都不成问题…… 先定下来再说,一则免了漠北使团的惦记,二则也让两人的流言蜚语,就此告一段落,三则这是圣旨,圣意不可违。 然而没走两步,洛母又停下来,狐疑的回头看了看,隐约好似有点不太对劲。 “老夫人?”丫鬟不解。 洛母深吸一口气,“你们从这边走,我朝着那边去。” 众人岂敢让老夫人一个人走,自然是僵在原地不敢挪动。 “放心吧,出了问题我自己负责。”洛母瞥一眼众人,“若是东西丢了,为你们是问。” 众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长孙拾一直在后面跟着,不远不近的,可他到底是个文人,跟踪人的活计其实做得很失败,只要稍稍留意就会被人发现。 第502章 “人呢?”长孙拾一愣。 江木指了指边上的巷子,“钻进去了。相爷,还要跟吗?” 闻言,长孙拾僵在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 “相爷?”江木连喊两声,“您怎么了?没事吧?” 长孙拾瞧着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站在原地搓了一下手,然后攥紧了袖口,“江木?” “在!”江木行礼。 长孙拾偏头看他,“你知道什么叫近乡情怯吗?” “奴才知道。”江木颔首。 长孙拾深吸一口气,“如果真的是,当如何?” “这……” 江木答不上来,人生在世,有太多的可能,也有太多的选择,走错一步也许结局就会改变,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见,或者不见?”长孙拾低声呢喃。 洛母就站在巷子里,盯着巷子口的动静。 他会进来? 又或者…… 不见?! 第532章 讨债鬼上门 洛母就站在巷子里,面无表情。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长孙拾的脑子好使,城府颇深,若没有点本事,还真是爬不到丞相这个位置,早些年便是如此,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年,有是朝堂上摸爬滚得圆滑,定然胜过昔年。 一刻钟。 没有动静。 半个时辰。 还是没有动静。 洛母悠悠然吐出一口气,却也没有出去,而是转身朝着内里走去,得去跟手底下的丫鬟和嬷嬷汇合,没必要再去探头探脑的。 内里,终是没了动静。 有人经过,有人出去。 “相爷?”江木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巷子口,“您为何不亲自进去呢?” 犹豫了那么久,最后还是没进去,这不是……白搭吗?分明是想见一面的,可最后的最后,却坐在了街边的小铺子里,吃着一碗面,凉透了也没吃上两口。 “进去又如何?说什么?”长孙拾放下手中的筷子。 面冷了,成了坨坨。 “更何况,谁能确定呢?”长孙拾起身。 江木皱眉,“相爷可以问一问,兴许她会说实话呢?” “若是不承认呢?”长孙拾问。 江木迟疑了,若是不承认,那便谁都奈何不得。 “皇帝一声令下,赐封诰命之身,那便是一种保护。”长孙拾缓步朝着马车行去,“有了这样的身份,上京之内谁敢轻易攀亲?谁敢轻易折辱?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胡乱作死?” 这就意味着,洛家非比寻常,不管是洛时节还是洛母,都是皇帝所看重之人。 帝王荣宠是双刃剑,可杀人也可护人,且看怎么用? 登上马车之前,长孙拾又看了一眼巷子口,她没出来,他没进去,谁也没有这胆子,率先撕破这张虚假的皮面。 只要窗户纸不捅破,前尘往事就不会重现,一切的一切,都保持着死寂模样…… 马车,扬长而去。 有人默不作声的站在角落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悄悄的出现,悄悄的离开,一切都是悄无声息。 丞相府。 长孙拾的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来了客人,这会已经到了花厅。 “林不寒?”长孙拾凝眉,放下手中的塘报,“他来干什么?” 江木亦是心内不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相爷当小心。” “无事不登三宝殿。”长孙拾起身,“这死太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东西,跑这儿肯定是来要点什么,空手而来,定不会空手而归。” 最擅长的,无外乎空手套白狼。 “去看看!”长孙拾拂袖而去。 江木心头一紧,快速跟在了长孙拾的身后。 花厅内。 林不寒端坐在上,底下人已经送了茶,除了管家战战兢兢的在里面伺候,无一奴才敢在里面待着,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东辑事的刀下亡魂。 死了,都没人敢喊冤。 “林督主今日怎么得空,跑本相这儿来了?”长孙拾徐徐落座。 管家松了口气,赶紧去奉茶。 “途经此地,便想着进来蹭杯茶喝。”林不寒似笑非笑,“丞相大人不会这般小气吧?连一杯茶都舍不得?” 长孙拾笑了笑,“那倒不至于,毕竟我丞相府也不差你这一口水喝。” “本督便知道,丞相大人最是慷慨。”林不寒意味深长的开口,呷一口杯中茶,悠然自得的笑着,“今年的贡茶,除了御书房……也就丞相府能占上几分。” 长孙拾端起杯盏,垂眸瞧着杯中新芽,唇角轻勾,“都瞧见了,是吧?” 第533章 林不寒,你也有怕的时候? 林不寒面上没有情绪波动,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浅笑之色,仿佛是两个故友重逢,说着最寻常的话语,无外乎是天气如何,吃什么喝什么。 可边上伺候的人却都绷紧了神经,心里清楚至极,这可不是寻常的寒暄问候,高高在上的两个人,哪儿有功夫在这里斗嘴皮子,无外乎都是想从对方的手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权力,或者是把柄。 试探之后还是试探,不死不休! “经过罢了。”林不寒回答,忽然笑盈盈的凑了上来,“怎么,丞相大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还是说,心里有鬼?心虚了?” 第503章 他说得很轻,口吻里带着冰冷的笑意。 “本相是否心虚,林督主可以猜一猜。”长孙拾不温不火的回答,“如若不然,你也可以去洛府问一问,打听打听,在这方面……东辑事可是专长啊!” 林不寒挑了一下眉眼,“此言有理,总归得当了丞相的手中剑,才能知道丞相要杀谁?又或者是,要护着谁?” “那这打探消息的事儿,是不是就得……有劳林督主了?”长孙拾皮笑肉不笑,“皇上这边,可得仔细着,要不然哪天本相监斩,本相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林不寒旋即笑出声来,“丞相大人……亦如此!” “好说,好说。”林不寒深吸一口气,“留下用饭?” 林不寒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丞相大人在街边吃过面了,本督若是留下来用饭,岂非要劳烦丞相?万一丞相不高兴,掀了桌子……那本督多没面子?恐怕也会丢了丞相府的脸。” 语罢,林不寒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丞相一直在找人,现在……找到了吗?” 长孙拾抬眸看他,“林不寒,有些事情适可而止,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你日日吃斋念佛的,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怕了?”林不寒回眸看他。 长孙拾勾唇嗤笑,“当年叶家庄灭门的时候,听说有人看见了东辑事的暗卫,也不知道是与不是?不如现在,跟林督主求个明白?” “叶家庄的事儿,这都多少年了?本督的记性不好,改日丞相得空,可得多跟本督说一说,免得本督都忘了这茬子事了。”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但嗓音里显然带了几分不悦。 长孙拾低头笑着,“本相一定会好好的查清楚,到时候跟林督主再叙叙旧,有些东西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得抖落到明面上的,晒一晒太阳,见一见光,免得陈年旧事都在黄土底下……发霉发臭!” “那感情好。”林不寒手中的动作顿住,目光里带着冷戾,“本督就等着丞相大人,给个交代了。” 长孙拾笑了笑,“好,且等着吧!” “呵!”林不寒抬步离开。 谁都不是好人,但谁也别想永远拿捏对方。 纵然高高在上又如何? 人活在世,总有软肋与把柄,谁也做不到独善其身,洁身此生…… 瞧着林不寒离去的背影,长孙拾唇角的笑逐渐消失不见,目光愈渐冰冷,“东辑事的势力,果然是无处不在,纵然没过去,还是被发现了。” “许是从皇上信重洛大人开始,东辑事的人就已经盯着了。”江木低声说,“毕竟这位最是盯紧皇上的周遭,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格外留心。” 长孙拾深吸一口气,“他不过一介阉人,所有皆是帝王所赐,岂敢有所闪失?这个位置,随时都会被人顶替,自然是要时刻防备着。” “是!”江木颔首,“那他现在……是不是会去查洛大人母子?” 长孙拾敛眸,“查是必然,但有一点本相已经提醒他了,皇上那边若是知晓,他定然没好果子吃,是以查的时候,东辑事的人会格外忌惮洛家,不至于动用什么狠辣手段,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林不寒,你也有怕的时候? 叶家庄的事儿,还没完呢! 第534章 这口锅,让阿喑来背 从丞相府出来,林不寒的脸色不太好,站在丞相府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呵,斗了那么多年,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这下子可就不好跑了。” “督主?”祝桓行礼,“那要不要……” 林不寒斜睨他一眼,“是你去,还是本督去?那可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上来就给赐婚,可想而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不只是一个洛时节。” 那个女人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可是…… 昔年之事,知道的人不少,但是敢说的也不多,后来经过了不少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宫里的人讳莫如深,知晓不过皮毛。 “还真是有趣了!”林不寒慢慢悠悠的上了马车,“回去,让阿喑来见我。” 祝桓行礼,“是!” 不多时,容九喑便进了书房。 “督主!”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站在书架前,翻阅着昔年的一些卷宗,“洛家的事情,你来接手。” “洛家?”容九喑一怔。 林不寒回眸看他,音色淡然,“你那个小丫头,不是跟洛时节走得很近吗?” “是!”容九喑不再多言。 既然是林不寒的命令,自然是要遵守的,不管是什么令,少问便是,不过……查洛时节可需要点本事,要不然让皇帝知道,势必要让自个背锅。 想来,林不寒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 呵! 老狐狸。 “洛时节的母亲似乎有点来头,跟丞相府有关。”林不寒给他提了个醒,“切莫大意。” 四个字,足以表示这件事不是寻常的查察。 皇帝,丞相府,甚至于还可能挖掘出一些陈年旧事,都足以让人……身首异处! “是!”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若有所思的瞧着他,悠悠然吐出一口气,“你可知晓,有些事情只能藏着掖着,不能公诸于世,不管查到什么,都得先行来报,莫要自作主张。” 第504章 “是!”容九喑颔首。 林不寒叹口气,轻轻摆手,“你下去吧!” 容九喑不再多说,行礼退出了书房。 崔堂在外面守着,“爷?” “回去说。”容九喑没有回头。 “是!” 出了府,上了马车。 容九喑端坐在内,靠在了车壁上,若有所思的想着连日来的事情,洛家那边如今是炙手可热,而那洛时节更是帝王跟前的眼珠子,可不敢轻易动他。 “爷,您说这洛时节到底是什么来头?”崔堂不明白,“虽说一肚子的墨水,可大夏不缺读书人,那些个才高八斗之人,亦是不计其数,怎么到了洛时节身上,却是分外显眼?” 容九喑没吭声,有些事情若是能三言两语说清楚,那就不需要小心翼翼了。 洛家,丞相府,皇帝,尚书府,贵妃…… 马车停在宅子里。 容九喑下来的时候,李常安快速上前,“爷?” “说。”容九喑疾步朝着房间走去,面色沉得厉害。 李常安一怔,“爷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崔堂斜睨他一眼,“温姑娘出事了?” 李常安摇头,“事儿不大,府衙的人找上门,查那两具尸体的事儿,但是被问温姑娘给应付过去了。卑职是有些担心,这件事若是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牵扯到满庭芳?那边好不容易得了钦定皇商的匾额,若是出什么事,怕是……” “那两具尸体的出现,可能与丞相府有关。”崔堂低低的开口,“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现在,洛家也跟丞相府扯上了关系…… “丞相府是为了对付咱东辑事吧?”李常安小声嘀咕。 崔堂没有吭声,只是抬眸瞧着容九喑的背影。 “且得处理好了。”崔堂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开口,“别再让爷为了府衙这等小事忧心,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办。” 李常安颔首,“那我就……让案子结了吧?” “你看着办就好。”崔堂抬步离开。 结案其实也不难,只要府衙的人找到了凶手,那这件事可不就……就此了结了吗? 深吸一口气,李常安掉头就走。 这事宜早不宜迟,还得做得天衣无缝才行? 使团在京,可不敢闹出大事来,得想个十全的法子…… 第535章 下聘 李常安虽然性子耿直,可毕竟在东辑事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这些事情也都是稀松平常,往日里惯常做过的。 翌日晨起。 府衙那边的人就出了城,据说是发现了那天,出现在林子附近的可疑人,兴许就是凶手,只要抓住了这个人,哪怕不是凶手也该是知情人。 高旭亲自带人出城,马不停蹄的离开…… 温枳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瞧着底下扬长而去的府衙众人,转头望着叶子。 “会了结的。”叶子淡淡然开口。 温枳抿唇,“顶罪?” “东辑事不缺人。”叶子没有正面回答。 温枳喉间滚动,张了张嘴,却是半句话都答不上来,世间事皆有定数,有舍才有得,有得必有失,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放心,一时半会不会死人。”叶子瞧出她的犹豫。 温枳敛眸不语,会不会出人命她不知道,但既然是东辑事出手,那这件案子肯定会尽快了结,绝无例外。 蓦地,温枳凝眉。 “真是晦气。”四月啐了一口。 这一大早的,就瞧见这么晦气的东西,可不是扫兴吗? 萧长陵站在街对面,正扬起头瞧着站在二楼的温枳,倒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仰头望着,仿佛望妻石一般,旁人不知内情,还以为他有多情深义重呢! “呵。”叶子轻嗤。 温枳不搭理,“进去。” 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免得沾了一手的腌臜。 “公子?”万里低唤,“少……少东家进去了。” 萧长陵敛眸,自嘲般笑笑,“你说,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了感情?” “公子,少东家若不是真的想嫁给您,岂会这般情深义重,此前对萧家诸多帮扶?”万里低低的回答,时不时用眼角瞄自家公子一眼,“没有女子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何况少东家当时和离……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被伤透心,真的想和离,又岂会在那种情况下提出?少东家显然是知道,正常情况下无法和离,所以才会…… 可这话,万里不敢说。 奴才始终是奴才,岂敢多言? “那就是说,她对我是有感情的。”在萧长陵这里,只有黑与白。 抬眸看了一眼二楼,早已没了温枳的身影。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公子,小姐一直没回来。”万里提醒。 萧长陵瞥他一眼,“她素来有自己的主意,且偌大的上京,谁不知道她这泼辣的性子,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轻易招惹?我想了很久,唯一可能的,便是她借的这银子……十有八九,是跟某些人在一起。” 闻言,万里愣住。 这可不敢乱说,要知道……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此前在府内也就罢了,让众人闭嘴便是,可这是长街,若是被人听见,那小姐以后……还怎么做人? 第505章 “哼!”萧长陵拂袖而去。 万里僵在原地半晌,公子似乎……似乎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无情,更加……倾向于自私自利,连小姐的死活都不管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 后来万里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以前都是拿少夫人作牺牲,才显得公子情深义重,既孝顺夫人,又疼爱幼妹,更呵护大少夫人,宠爱孙公子。 但是现在,少夫人退出了萧家这混乱的深水潭,于是乎就再也没有人能牺牲一切,成全公子的情深义重,所有人在公子这里,都成了备用的、可牺牲的那一个。 想明白了这一点,万里又看了一眼客栈,幽然轻叹一声。 还好,少夫人走得及时,这萧家以后的日子,还不知得过成什么样子呢? 天色渐亮,一声爆竹声,惊了屋顶上的白鸽。 鸽子呼啦啦的飞起,从屋顶的这头,飞到了那头。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瞧着声音的来源处。 洛家的动作倒是极快,这黄道吉日还真是适合下聘定亲呢…… 第536章 选择很重要 因着是帝王赐婚,所以纳采、问名、纳吉几乎都可以简单走走过程,因着皇命在上,双方都有些着急,所以今儿便是纳征之日,也就是正式下聘。 双方亲眷同坐一堂,开始商议成亲的好日子,虽然事情办得有些着急了,但日子却是好日子,想来也是有些祖宗庇佑的。 对于这门婚事,尚书府一开始也是有些犹豫,可瞧着洛家送上的诚意满满,想着也就算了,横竖有帝王圣旨,两个孩子又是双向奔赴,便也算是一桩美满良缘。 和和气气,欢欢喜喜。 到处彩绸翻飞,喜气洋洋。 元亨一声叹,站在街对面的位置,匿在阴暗的角落里,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尚书府门前的大红灯笼,“定亲了,彻底没戏了。” “殿下不是早就做了选择吗?”高修知淡淡然开口。 元亨挑了一下眉眼,“选择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但选择过后……不代表没有遗憾。大夏的女子,还真是合胃口,可惜了,就这么一个……还让狼叼走了。” “殿下也不必觉得可惜,待功成名就,就没心思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了。”高修知回答。 元亨想了想,也是,于他这样的身份而言,儿女私情其实只是点缀。 有最好,没有也能活。 登上了大宝,等待他的将是三宫六院,到时候能不能专情于一人,还真是无法保证,但他知道大夏的女子柔弱,所以把她带走也不见得是好事。 “今日情深义重,谁知来日还能不能如此?若是哪天心死如灰,怕是早就忘了昔日何等情意脉脉。”高修知意味深长的笑着,“殿下以为呢?” 元亨又是一声叹息,“你就知道,我这心里的软肋在哪?” “臣不知道,臣只是把事情的结局提前告知了殿下,这选择权还是在殿下的手里,不是吗?”高修知笑着行礼。 文君侯想了想,“若是真的去了漠北,肯定做不了王妃,毕竟咱漠北人不会接受一个异族成为漠北最尊贵的女子。” 这就意味着,带走了也没什么好下场…… “退一步讲,国不可无后。”高修知补充了一句。 文君侯点头,“殿下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 “但是洛时节可以做到。”高修知说。 文君侯附和,“殿下要是真心喜欢,还是别磋磨人家的好,这小身板怕是经不起折腾,回头什么抑郁而终的,怕是谁都讨不了好,还得赔上性命。” “你两这一唱一和的……”元亨瞧着这二人,“真行!真行!” 文君侯与高修知对视一眼,终是讪讪的闭嘴。 殿下明白就行! “走了,还愣着作甚?”元亨转身离开,“等着喝喜酒呢?” 文君侯:“是!” 高修知:“是!” 等着回漠北吧! 喜酒是喝不上了,但是贺礼却是可以送上一份。 上京喜气洋洋,宫里宫外都是这样。 魏东时刻向皇帝汇报,洛家与尚书府的境况,听得隋宗风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其后便是连连叫“好”,好像成亲的是自个亲儿子似的。 见此情形,魏东眉心微蹙,却也不敢多问。 帝王喜怒无常,谁知道他心中所想呢? 正说这话,外头传来一声响,说是边关急报,八百里加急。 隋宗风面色一凛…… 第537章 劝你少管闲事 八百里加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隋宗风坐定,瞧着魏东递上来的八百里加急,只消看上一眼就已经拧起了眉头,待看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眼神冷得可以吃人。 “皇上?”魏东战战兢兢。 隋宗风狠狠闭了闭眼,“丞相呢?” “丞相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皇上召见。”魏东低声汇报。 隋宗风放下手中的塘报,“让他进来。” “是!” 魏东出了门,长孙拾就在御书房外头候着,八百里加急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进了宫,见着魏东出来,便知帝王召见。 “丞相大人,皇上传召。”魏东低语,“小心点。” 长孙拾颔首,缓步进了门。 第506章 “皇上!”长孙拾行礼。 隋宗风的脸色难看至极,将手中的塘报搁在边上,“自己看吧!” “是!”长孙拾毕恭毕敬的接过。 塘报其实不用看,长孙拾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无外乎是边关告急,自萧家父子战死沙场之后,帝王又派遣了几个将士前去接任,但也只是能维持平静而已。 现如今,漠北来议和,边关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少了一方联盟,让大夏多了一点太平,大越那边自然是不肯就此罢休,恨不能就此踏平这大夏,奈何双方势力相持不下,边关纠战多年。 “赵将军还在等候援军。”长孙拾行礼。 隋宗风起身,缓步行至后窗位置,目光平直的望着外头,“大越国是个祸患,好战而强盛。” “是!”长孙拾颔首,“他们与咱交战多年,一直没有熄了那狼子野心,一门心思想吞了咱们大夏,昔年咱吃过一次亏,现如今对付他们就更得小心谨慎。大越王心思狠辣,谋朝篡位才有了今时今日的位置,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仁慈可言的。” 隋宗风敛眸,“若是昔年的大越王还在,两国早已平战。” “可惜了。”长孙拾接过话茬。 成王败寇,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你先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处置,再给朕推个名单上来,朕看看我大夏还有何人可用?这一次若不将大越痛打一番,怕是还得得寸进尺。”隋宗风回眸看他,“萧家父子战死沙场,已然动摇军心,若是再无定海之人,恐怕要掀起滔天巨浪,大夏边关……危矣!” 长孙拾行礼,“臣领命,这就去筹备。” “冬日里的棉服,辎重等物,东辑事那边已经有所准备,你且尽快处置,到时候随军一道送往边关,不得有误。”隋宗风音色沉冷。 长孙拾一愣,转而平静的点头,“臣明白。” 没成想,东辑事还有这本事? 长孙拾出了书房便想明白了,难怪林不寒定了温家为皇商,可见温家也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虽然商贾翻身,但欲壑难填,能不能填满东辑事这个大窟窿,可就不好说了。 来日方长,日久见真章…… 一抬头,便瞧着林不寒自不远处而来,渐行渐近。 “林督主。”长孙拾不温不火的开口,“来得可真快!”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不及丞相大人,百官之首就是不一样,早早的就进了御书房,可见这八百里加急还没进城,丞相大人就已经知道了吧?” “你都说了,本相是百官之首,若是连这点预料的本事都没有,这位置……还不得让林督主抢了去?毕竟东辑事的手太长,惯来喜欢抢别人的东西。”长孙拾负手而立,“漠北使团明日就会离开,林督主可要悠着点,不然亮了刀子……皇上怕是要不高兴的。” 林不寒似笑非笑,“那就多谢丞相大人提醒,本督一定铭记在心,也叫皇上……放心。” 提醒他:少管闲事,别把手伸到朝堂上去,免叫漠北的人看出端倪! “哼!”长孙拾拂袖而去。 林不寒站在原地,瞧着这老东西离去的背影,兀自将佛串子递给祝桓,转身朝着御书房走去…… 第538章 小心救个白眼狼 “相爷?”江木开口,“东辑事的人……会插手吧?” 长孙拾轻嗤,“皇上不会让他插手的,东辑事虽然直隶于帝王,可毕竟是个阉人,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沾染的,尤其是现在,漠北使团还没离开上京,若是让他们知晓这些乱糟糟的东西,只怕漠北会生出别的心思。好不容易议和停战,若再出意外……合着大越国的战火,咱就是腹背受敌。” 皇帝虽然沉迷于炼丹,但还是有脑子的,否则这大夏早就乱了,东辑事早就趁机专权。 “那是……”长孙拾顿住脚步。 江木抬眸,“大皇子。” “哦,大皇子。”长孙拾拧起眉头。 大皇子隋怀琼,乃是废妃辛氏之子,这位皇子虽然是大皇子,但却因为废妃的关系,从始至终都不招人待见,皇帝更是八百年没召见过一次,更何况宫里这些拜高踩低的奴才。 这些年,大皇子的日子不好过,但说是不好过,比起宫外那些百姓,却也是胜过无数,至少吃穿不愁,前两年经人提起,皇帝才不情不愿的给他赐府。 大皇子府很是偏僻,比起三皇子府简直有天壤之别。 可见,亲疏。 隋怀琼没什么存在感,且因着辛氏被废的缘故,在众人眼里,他早就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是以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怎么在宫里?”长孙拾继续朝着外面走去。 江木忙道,“好像是去冷宫方向。” “哦。”长孙拾也不多说。 大皇子和辛氏不足为惧,自然没什么可操心的。 今儿是辛氏的生辰,大皇子是来给母亲过生辰的,纵然被废,却因为诞育了皇嗣的缘故,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宫,只能活在冷宫里。 若不是儿子给力,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着,只怕早就……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看不顺眼。 二皇子隋怀彧冷眼睨着走来的人,冷笑着挡在跟前,“大皇兄这是要去哪儿啊?” “闪开。”隋怀琼不想跟任何人纠缠,只想尽早离开。 第507章 可隋怀彧却是个惹是生非的主,他母亲是李氏,李妃娘娘出身大家,虽然不如薛贵妃这般尊贵,却也是一等一的大家族,朝上有不少家臣,祖父家的产业庞大,皇帝虽然不怎么宠幸李妃,但后宫之中却也没人敢轻易招惹。 李妃身子不大好,往日里也不跟后宫交往,因着隋怀彧这玩世不恭的模样,傻子都觉得他难成大器,所以薛贵妃也懒得搭理他们母子,只要不闹到三皇子,他们怎样都无所谓。 “大皇兄这是要去冷宫啊?”隋怀彧笑盈盈的把玩着手中玉珏,“要不然,我送你一程?” 隋怀琼环顾四周,“这是御花园,人来人往的,你莫要太过分了。” “人来人往又如何?大皇兄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怕被人看见吗?”隋怀彧阴测测的笑着,“大皇兄,你说呢?” 隋怀琼看他的眼神,既平静又无奈,“我与你们不一样,已然如此,莫要再折腾我了。” 语罢,他抬步就走。 可隋怀彧的兴致来了,哪儿会轻易放过他,“哎哎哎,拦住他。” 奴才一下子围拢上去,挡住了隋怀琼的去路。 “你别太过分了。”隋怀琼紧了紧手中的食盒。 隋怀彧坏坏的笑着,“大皇兄的食盒里,藏着什么好吃的?不如,让我看看啊?” “你……” 隋怀琼面色铁青,站在原地抱紧了食盒。 “住手!”隋怀睿自拱门处走出,“二皇兄何必为难大皇兄呢?大家都是手足兄弟,没得让人看笑话。” 闻言,隋怀琼感激的看向他。 “老三还真是宅心仁厚啊!”隋怀彧轻嗤,“可惜,有些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得当心咯!” 隋怀琼拱手,“我这厢还有事,先走了。” 语罢,他转身就走。 “看,我说什么来着?”隋怀彧忽然吹了口哨,“老三,眼睛放亮点,别什么人都帮,到时候……别肠子都悔青了!” 语罢,隋怀彧大笑两声,大摇大摆的离开…… 第539章 她还是没回来 瞧了一眼离去的隋怀彧,刘贵眉心微蹙,略有些担虑,“殿下……” “平日里惯不靠谱的,说话随心而出,素来没个把门,不必理会。”隋怀睿坐在亭子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上面这两个皇子都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皇帝对于三皇子的宠爱,早就胜过了其他皇子,乃至于皇后所生的五皇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正宫嫡子,身份虽然尊贵,但只要没有被册立为太子,这身份就是个摆设,何况这五皇子年岁还小,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能成什么气候? 皇后不得宠,现在连唯一得宠的四公主隋平安,如今都被撤了府邸,圈养在宫里,可想而知皇后现如今的筹码,已经不多了…… “丞相府似乎已经有了,放弃皇后的念头。”刘贵低声说,“听说是在宗亲里开始挑选了。” 闻言,隋怀睿皱了皱眉头,“这么快?” “是!”刘贵点点头。 隋怀睿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后要死死拽着隋平安不放,原来是收到了风声?可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丞相府那边,为什么要放弃皇后? 皇后可不是谁都能做的,这个位置多少人惦记着,若想换人,并非那么容易…… “你说,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隋怀睿没想明白。 刘贵摇摇头,“奴才不知,这长乐宫的嘴巴素来是最严的。” “没关系,总会有人查到的。”隋怀睿偏头看他,“悄悄的,让人去一趟东辑事。” 刘贵先是一愣,其后了悟,“奴才明白!” 悄悄的,别惊动旁人。 古往今来,所有的帝王都忌讳臣子与后宫勾结,尤其是皇子们的朋党之争,在帝王看来,这是在挑衅皇权,在跟帝王作对。 自古无情帝王家,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但凡触及到皇权,帝王便会翻脸无情,哪怕是屠戮子嗣,也要确保皇权的至高无上…… 跟东辑事联手是迟早的事情,阉人没有后嗣,但要在宫里宫外有所依靠,就得寻找靠山,而皇嗣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薛贵妃缓步行来。 “母妃。”隋怀睿旋即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 母子二人端坐在内,屏退左右。 至于说了什么,那便无人知晓了,只瞧着母子二人坐在亭子里,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 ………… 天色,渐暗。 夜色迷蒙,花灯璀璨。 万里带着人在街道找了找,始终没有找到萧姿的身影,真真是奇了怪了。 要不是萧元氏后知后觉,这会才想起女儿,万里也不至于现在去找人,黑灯瞎火的,实在不知道要从哪儿找人? “你们继续找,我先回去复命。”万里回了萧家。 萧元氏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瞧着面色讪然的万里,已然明白了大概,“人呢?人呢?” “奴才该死,一直没找到小姐。”万里毕恭毕敬的行礼。 萧元氏一下子坐起来,“你、你说什么?没找到人是什么意思?” 语罢,萧元氏转头望着萧长陵。 瞧着充满询问的眼神,萧长陵深吸一口气,“母亲莫要着急,已经派人去找了。” 第508章 “已经派人去找了?那么我问你,找了多久?多少天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萧元氏气得直拍床沿,止不住咳嗽,“你,你们……” 丁舒真急忙端着杯盏上前,“母亲您别着急,小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 话音未落,杯盏就被萧元氏掼碎在地,“你们一个个的,自然是不着急,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着急吗?姿儿丢了那么久,你们竟然没人告诉我,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就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简直是……咳咳咳……咳咳咳……” 萧长陵扑通跪地,“是二郎不对,顾念着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母亲又病了,怕打扰了母亲养病,所以一直不敢声张。不过,人一直在寻找之中,我并没有不管小妹。” “呵!”萧元氏伏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嬷嬷赶紧帮着捋脊背顺气,“夫人莫要着急,相信二公子一定会找到小姐的,您的身子不好,可莫要再动怒了,您安安心心的等着消息便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我如何安心?”萧元氏几近切齿,“你们、你们还不去找人?找不到姿儿,都别回来了!” 眼见着萧元氏是气急败坏了,萧长陵与丁舒真对视一眼,自然也不会再留在萧元氏跟前,惹她生气,当即行礼退出了房间。 外头,夜色沉沉。 风吹灯盏摇晃,洒落一地斑驳光影。 “二郎?”丁舒真有些无措,“小妹为什么还没找到?” 萧长陵转头看着她,“连你也来指责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丁舒真急忙摇头,“我只是担心小妹,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正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要如何是好? 总不能…… 报官吧? “要不然,报官?”丁舒真低声说。 萧长陵偏头看她,“小妹素日里喜欢胡闹,你能保证她是真的出了事,而不是自己去厮混?” 这话可把丁舒真问住了,毕竟萧姿的性子摆在那里,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胡闹的时候,万一真的是与人厮混,一旦报了官府,就会闹得满城皆知。 “萧家的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再来两次,萧家就可以离开上京了。”萧长陵转身就走。 丁舒真急了,“二郎?” “大嫂还有事?”萧长陵回眸。 那一刻,丁舒真觉得萧长陵好像全变了,自从和离以后,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戾气,说不上来的冷漠,让人很不舒服。 “夜里风凉,你多穿件衣裳。”丁舒真努力平复心绪,“莫要受寒。” 萧长陵挑了一下眉眼,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 那一刻,丁舒真的心里是空落落的,看着萧长陵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还能说什么?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再也拿不住他了…… “大少夫人,小公子又起了高热,一直在找您,快去看看吧!”底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 丁舒真骇然,“什么?” 珏儿绝对不能出事…… 第540章 怎么会受伤? 萧长陵不想留在府内,免得到时候萧元氏那边又找他麻烦,出了主院之后便离开了萧家。 “公子,外面天都黑了,您这是要去哪?”万里有些担心,“奴才去找便是,您还是回房间好好休息吧!奴才一定会给夫人一个交代,您只管放心。” 萧长陵站在门口,“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不想再跟母亲解释什么,有些事情说过一次就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实在是烦厌得很。” 闻言,万里垂眸不敢多言。 萧长陵抬步离开,“你去给拿点换洗的衣裳,去紫气东来客栈。” “是。”万里行礼。 温枳倒是没想到,萧长陵居然会进了客栈,掌柜来报的时候,她还在盘算着账目,想着明儿个去绣庄看看,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扩建绣庄。 “这个时候?”四月愣怔。 叶子站在门口,“放心,他进不来。” 前脚进来剁前脚,后脚进来剁后脚。 “这是怎么了?”温枳蹙眉,“跑这儿来了?” 四月不解,“难道是故意来的?” 住客栈需要不少银子,一日两日也就罢了,长久是不可能的,何况萧长陵刚给尚书府送了礼,想必已经捉襟见肘,没那么多余钱可以耗费。 按理说,是不可能来这儿。 哦,就算是要住客栈,也该去住一些便宜点的。 要知道,紫气东来客栈可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不是一般人就可以住得起的,至少得有点家底,就萧长陵这样的……是舍不得花这么一笔冤枉钱的。 “最近不缺银子了?”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摇摇头,“萧家的状况便是如此,不至于短期内有所改变。” “那是怎么回事?”四月猜不明白。 温枳也不管这些,“不要跟他见面就是,咱这是天字号房,萧长陵不至于花这样的冤枉钱,只要咱走后面的楼梯,他就见不到我。” “是!”四月点头,“时辰也不早了,小姐早些休息吧!” 温枳拨弄着算盘,“这几日的单子多,得弄仔细了,丽娘那边忙不过来,回头还得在多请几个账房先生才行。绣庄扩建之后,可以容纳更多的绣娘,无家可归的女子都能入绣庄,至少能遮风避雨,能有口饭吃。” 第509章 这世道对女子极不友好,一旦流落在外,若无一技之长,要么卖了,要么饿死街头……那些个流言蜚语,亦能逼死一个人。 “主子……”叶子顿了顿,倒是真的没想到,她还能有这样的心思。 温枳捻着笔杆子记录账目,“没办法,总得有人做吧?温家其实不缺银子,你也看出来了。” “嗯!”叶子点头。 温枳抬眸看她,“那就做点不缺银子的人,该做的一些事情,权当是为自己积福积德,来日若是哪天……哪天我落难了,也希望有人能帮我一把。” “一定会的。”叶子望着她。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掌柜却二度敲门。 四月不解,“掌柜的,您这是作甚?小姐这会还忙着呢,没功夫搭理那个人。” “不是不是,是……”掌柜看了叶子一眼,疾步进门,凑到了温枳的耳畔,嘀嘀咕咕了一阵。 温枳面色骤变,不敢置信的瞧着他,继而慢慢垂下眉眼。 “是奴婢不该知道的事?”叶子淡淡然开口。 温枳抿唇。 “奴婢这就回避。”叶子垂下眼帘。 温枳深吸一口气,“多谢。” 语罢,急急忙忙的出门。 “怎么会受伤呢?”温枳压低了声音。 掌柜摇头,“不知,大夫已经过去了。” 第541章 早知道,想个好点的借口 温枳急急忙忙的进了屋子。 刚踏入房间,她便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止不住脚步一顿,转而面色骤变,提着裙摆便急急忙忙的冲了上去,“陈叔?” 那一瞬,陈叔身子一颤,当即撑起身子,半伏在床边,狠狠瞪了掌柜一眼,“你怎么什么都说?” “这事,瞒不住。”掌柜回答。 说话间,温枳已经走到了床边,近距离的瞧着面色惨白的陈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山匪打劫,一不留神的就挨了一刀,没有伤及要害,不打紧的。”陈叔有气无力的解释,语气却是那样的着急,生怕说得慢了,温枳会急得跳脚。 小丫头忽然红了眼眶,咬着唇不说话。 “哎哎哎,我真的没事。”陈叔一着急便触动了伤口,当下疼得龇牙咧嘴的,冷汗涔涔而下。 温枳回过神来,慌忙摁住了他,心疼得眼泪直掉,“都受伤了便不要再乱动了,小心伤口,大夫、大夫怎么说?” 大夫就在边上跟着,这人温枳也是见过的,之前救过洛时节。 “放心吧,毒已经拔除,接下来好好养着便是。”怪医睨了陈叔一眼,“我先走了。” 陈叔点头,“多谢,不送。” 怪医抬步就走,温枳甚至于来不及多问两句。 瞧着他这般行色匆匆的样子,温枳止不住眉心微凝,这般如此,好像生怕说漏嘴似的,让人心里隐约有些怀疑。 “陈叔,我看看。”温枳道。 陈叔知道,这丫头若不亲眼看一看,是绝对不会死心的,便默默的转过身去。 掌柜帮忙,将他上衣退下,露出了脊背上染血的绷带。 即便绑得严严实实的,还是止不住往外渗血,可想而知这伤口得有多深,且方才怪医说……毒?中毒?伤口有毒? 这般如此,倒是不太像是山匪能做的事情。 要知道,山匪无外乎是打家劫舍,伤人只是手段而已,所以他们没必要淬毒,又不是必须得让人死,只是劫财而已。 “在哪儿遭的山匪?”温枳低声问。 陈叔深吸一口气,“当时天黑,也没分清楚,大概是在回上京的路上,具体的……实在是想不清楚了。小姐也知道,人在情急之下是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的。” “是吗?”温枳嘀咕。 陈叔可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之所以说不知道,十有八九是怕她去查。 虽然一直不管家里的事,但温枳也不是傻子,这些日子城内城外的跑,哪地儿有什么,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现下漠北使团在京,傻子都知道这帮山匪不会跳出来,惊扰了漠北使团,或者是让使团知晓,朝廷还不得倾其全力剿灭?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山匪。 瞧着温枳逐渐镇定下来的神色,陈叔忽然有些后悔了,眼神略显闪烁,早知道就不说山匪了,哪怕说是江湖寻仇,都比这山匪的借口来得靠谱。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这几日要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温枳叮嘱,“掌柜,找个人看着他,若是敢不听话,我绝不饶了他!” 掌柜幸灾乐祸的笑着,“是!” 陈叔讪讪的皱眉…… 第542章 他们藏着什么秘密? 陈叔没有性命之忧,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是陈叔为何不肯告诉她实话呢? 出了门,温枳满心不解,“陈叔到底在瞒着我什么呢?” “这伤看上去就不像是寻常伤口,出那么多的血。”四月直摇头,“何况陈叔功夫一直不弱,虽然年纪上来了,可平日里身手矫健,也不像是会轻易吃亏的人。” 温枳也觉得,陈叔是会功夫的,而且功夫不弱,虽然平日里不经常出手,但一出手便绝对不容小觑,能伤他的人……功夫肯定在他之上。 第510章 江湖人? 仇家? 还是意外? 意外的可能性很小,仇家…… “没听说陈叔有什么仇家。”温枳小声嘀咕。 她是陈叔看着长大的,也就是说,她也是跟着陈叔长大的,爹不在的日子里,一直都是陈叔带她,所以在温枳的心里,陈叔与爹是一样的。 蓦地,温枳止步,转头望着掌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哎呦喂,我的大小姐,咱是个开客栈的,成日就在这里兜兜转转,哪儿知道这些事儿?”掌柜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直坚称不知情。 真的,不知情? 温枳狐疑的打量着他,“真的?”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呢!”掌柜信誓旦旦。 温枳瞧着这些老油条,他们若是不愿意说,她就算是说破了天,他们也不会承认的,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但…… “那陈叔是怎么回来的?”温枳追问。 掌柜忙道,“坐马车回来的,怪医在旁边照顾着,没什么大碍。” “城门早就关闭,还不到开门的时候。”温枳戳穿了他。 掌柜:“……” “你没说实话。”温枳阴测测的盯着他。 掌柜不吭声,是没说实话。 “算了,问也不会说,说了也都不是实话。”温枳叹口气,双手环胸,“提醒你们一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不需要也不想要,若是被我知晓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牺牲,或者是舍了什么心肝的,我绝对不会领情。” 掌柜讪讪的笑着,“小姐所言极是,咱岂敢背着您干那些没脑子的事儿?” “最好如此。”温枳哼哼两声,忽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这件事不会跟我爹有关系吧?” 掌柜一怔,“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呢?老爷这会都不在上京,咱这些事哪儿能跟他扯在一起?何况,也不敢告诉老爷,否则老爷和陈掌柜情手足,还不得急急慌慌的回来?这不是,耽误事吗?” 话是这么说,可温枳怎么就……不相信呢? 这些老头一个两个的,好像都瞒着事儿? “那个怪医,看着也是怪怪的。”温枳盯着掌柜的脸。 掌柜想了想,“怪医是陈掌柜的江湖好友,他们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温枳扯了扯唇角,“怎么就这么巧呢?” 掌柜哭丧着脸,“小姐,咱没跟在陈掌柜左右,也不是他的蛔虫,哪儿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巧合?哪儿知道,陈掌柜做了什么?遇见了什么?小姐,您就饶了我吧!” “行了行了,不为难你便是。”温枳撇撇嘴,“让人好好照顾陈叔。” 掌柜如获大释,“哎哎哎,您放心便是,我一定盯着他好好吃药,好好养伤。” “陈叔受伤的消息,莫要外传。”温枳叮嘱。 掌柜点头,“您放心。” 语罢,掌柜转身离开。 一抬头,萧长陵就在回廊尽处站着,直愣愣的瞧着她。 温枳:“……” “晦气!”四月啐了一口。 萧长陵疾步走来,“阿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站住!”还不等他近前,四月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你离我们家小姐远一点,便是帮了最大的忙,后退,后退!” 萧长陵的目光越过四月,落在了温枳身上,似乎带了几分期许,但又好似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温枳觉得萧长陵好像不太对劲…… 第543章 她居然活着回来了 以往的萧长陵一身书生意气,总归是年轻气盛,可现在阴郁缠绕,总觉得看人的眼神都是那样阴测测的,有种要吃人的感觉,带了几分怨气。 这不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气质和气势…… 温枳深吸一口气,不打算理睬,抬步朝着转角那头而去,天字号房与萧长陵的房间,不在一条路上,所以可以避开交集。 偌大的客栈,再度安静下来,外头夜色正浓。 “公子?”万里低唤。 萧长陵回过神来,目光微沉的看了他一眼,“连你都觉得,我活该……对吗?” “奴才不敢!”万里赶紧行礼。 萧长陵嗤笑一声,缓步朝着房间走去,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万里提着一颗心,睨了一眼温枳离去的方向,赶紧掉头跟上萧长陵…… 回到房间。 四月赶紧关上房门,“真是晦气,走哪儿都能碰见。” “萧长陵?”叶子问。 四月点头,“回来的时候又拦住,所幸没有纠缠,这人是越看越讨厌,真是烦人。” 若是换做以往,叶子肯定就一个字——杀! 但是现在,叶子没有吭声。 温枳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缘由,有些东西还没得到,肯定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她没有开口,只是静观其变,当然……她也很好奇,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翌日。 天刚亮的时候,掌柜便悄悄的来了一趟。 “走了?”四月诧异,“不缠着我家小姐了?” 掌柜道,“似乎是萧家出了什么事吧?” 闻言,四月凝眉。 出事? 萧家出什么事? 第511章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而是…… 萧姿回来了。 不是自个回来的,而是被人丢在了府门口,连同落雪一起,瞧着还算是衣衫完整,但是发髻凌乱,仿佛是经历过什么……又好似没什么事。 谁也说不清楚,只是瞧着有点像个笑话。 所幸的是,晨起人不多,这个点儿都在街头,府门前只有偶尔一两个路人经过,虽然驻足观看,但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凑凑热闹也就走了。 萧姿被快速抬进了萧家,这会已经被放在了床榻上,瞧着似乎是中了什么迷香一般,昏睡不醒。 不只是萧姿,落雪亦是如此。 丁舒真搀着萧元氏,闻讯赶来,脚步从此,身形踉跄。 “姿儿?”萧元氏跌跌撞撞的进门。 瞧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萧姿,萧元氏差点吓得厥过去,只当萧姿可能是快不行了…… “二公子!”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萧元氏努力定住心神,“二郎,你快看看,姿儿到底是怎么了?” 脚步声渐行渐近,萧长陵第一时间走到了病床边上,探了探萧姿的呼吸,其后便转身去倒了杯水。 “大夫马上就到。”丁舒真迫不及待的解释。 萧长陵却没有搭理她,而是端着水杯走到了床边,紧接着便是一杯水泼在了萧姿的面上。 丁舒真:“二郎?” 萧元氏:“二郎!” “咳咳……”萧姿的口鼻被水呛着,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口鼻不断的往外喷水,合着那蓬头垢面的样子,极是狼狈不堪。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终于察觉到了异常,萧姿徐徐抬起头,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呼吸微微急促,“这是……” 回来了? “姿儿?”萧元氏甚至于不敢大喘气,生怕惊着萧姿。 萧姿呼吸一窒,其后逐渐红了眼眶,最后唇角一瘪,瞬时落下泪来,“娘?娘……” “我命苦的儿啊!”萧元氏坐在床边,登时抱住了哭泣的萧姿。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丁舒真站在边上拭泪,好一副感人至深的模样。 万里小心翼翼的站在边上,偷瞄了一眼自家公子。 只瞧着萧长陵面无表情,神情淡漠的站在原地,就这么冷眼看着这感人的一幕,似乎压根不为所动,冷血而又无情。 万里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不敢再在屋内逗留。 “哭过就算了。”萧长陵冷飕飕的开口,“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消失这么久?把话说清楚。” 纯粹的,公事公办的口吻…… 第544章 到底是谁绑了你们? 对于萧长陵提出来的问题,其实萧元氏和丁舒真也想知道。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这么久,其中必定是有缘故的,所以必须得问清楚,一则是为了抓住那人,二则也是维护萧姿。 若是外头惹出什么闲言碎语,萧家也得及时做出反应和处置,大家世族总是将名声摆在第一位,纵然萧家今时不同往日,但总归还处于上京,该要的脸面还是要有的。 “我……”萧姿面色惨白。 萧元氏的身子也不好,慢悠悠的放了萧姿躺回去,其后便捻着帕子,慢慢擦拭着萧姿的面颊,“我可怜的女儿,不着急,你慢慢说。” “母亲,我已经让人去准备糕点,待热一热便可。”丁舒真重新倒了杯水过来,“小妹不着急,先喝点水,慢慢说。” 萧姿喝了口水,神情稍缓,这才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跟落雪当时走进了一条巷子,压根没反应过来,忽然就没了知觉。”萧姿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可是脑子里嗡嗡的,“再醒来就是双眼被蒙住,不知道身处何地。” 萧元氏与丁舒真对视一眼,其后又望着萧长陵。 “那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更不知道是谁把你们带走的?”萧长陵站在床前,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萧姿摇摇头,“不知道。” “那后来呢?”丁舒真追问。 萧姿想了想,“后来就是我们被绑着了,然后眼睛被蒙住,嘴巴被塞着,不知道年月,不知道时辰,外面有人看着我们,能听到脚步声……再后来就是睡了醒,醒了睡。” “没人管你们吗?”萧元氏问,“饿着?” 萧姿点头,“那些人只在门外,一直没有进来,我不知道落雪如何,只知道我们被绑起来,一直忍饥挨饿,连口水都没得喝。” 如此想来,倒也是可怜。 “后来是为何被放回来?”萧长陵问。 语气,平淡。 丁舒真转头看他,显然是看出来了,萧长陵这是不相信萧姿说的话。 可这话,其实也有很多漏洞。 比如说,被带走了之后,什么都没做,只是把人绑着? 呵,傻子才会信。 怎么着? 这天底下那么多人,闲着没事绑人玩呢? “我也不知道。”萧姿摇摇头,“他们后来又把我们迷晕了,然后再醒来的时候,就在府门外头了,娘,我真的什么都不太记得了。” 萧元氏抱了抱她,“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孩子……” 第512章 “娘……”萧姿嘤嘤啜泣。 萧元氏亦是泣不成声。 “二郎,你先出去吧!”丁舒真开口。 这种情况下,是真的没办法沟通,萧长陵只能离开房间,站在了外面。 “公子?”万里行礼,“小姐如今受了惊吓,怕是说不了正事,您还是再等一等吧!”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落雪醒了吗?” “醒了。”万里点头。 萧长陵抬步就走,既然萧姿这里问不出真话,那就问问落雪,反正是同一次被绑走,同时间被丢回来的,应该知道真相吧? 落雪醒了,这会正喝着粥。 “公子!”落雪赶紧行礼。 萧长陵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绑了你们,照实说,我要听实话,听明白了吗?” “奴婢……”落雪张了张嘴,一脸的欲言又止之态。 萧长陵坐定,“怎么,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奴婢该死!”落雪磕头,“没能保护好小姐……” “说!” 第545章 到底是谁干的? “那天……那天小姐是瞧见三公子与人交谈,怕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者是图谋什么,便带着奴婢追了上去。”落雪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小姐走在前面,奴婢跟在后面,可不知道怎么的,刚走进巷子没多久,奴婢就觉得头重脚轻的。” 万里嘀咕了一句,“莫不是中了迷香?” 这点,萧长陵不怀疑。 “后来呢?”萧长陵追问。 落雪深吸一口气,“后来就是不省人事,奴婢当时最后一眼,是看着小姐在前面倒下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的时候,眼睛被蒙上,嘴巴也被堵住,然后被绑在什么地方,外面有脚步声,应该是一间屋子或者是宅子里吧?” “后来呢?”萧长陵又问。 落雪继续开口,“后来?” “只是这样,被绑到释放那天?”萧长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落雪摇摇头,“那倒不是,后来小姐被带走了,奴婢还留在房间内,可人有三急,对方还是放了奴婢,但是只限制在房间里活动,门窗都是被木板钉死的。” 萧长陵与万里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不语。 这就跟萧姿说的,有点出入了…… 萧姿说的可是,一直到被释放,都被绑得结结实实。 “小姐被带哪儿去了?”萧长陵问。 落雪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一直没回来?”萧长陵愕然。 落雪点点头,“一直没回来,直到被释放之前,奴婢又被迷晕过去了,然后再醒来就是在府门口,被人抬回来。” 萧长陵:“……” 万里:“……” 这说明什么? 说明是萧姿隐瞒了后续的事情,而那个绑走他们的人,可能对萧姿做了什么,但萧姿不愿意说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便隐瞒了这事。 落雪会说,是因为昏迷之前没有再见到萧姿,所以二人没有套好说辞,以至于两个人说的话,出入甚大,到时候……萧姿怕是圆不回来这个谎。 “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落雪急了,“公子,奴婢……” 萧长陵示意她不要紧张,“我没有怀疑你,你跟着她多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是!”落雪连连点头,“奴婢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反正就是这么一个过程,奴婢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脸,甚至于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那屋子黑漆漆的,外头一直覆着厚重的帷幔,门窗被钉死,逃也逃不出去,压根无法求救。” 何止是无法求救,便是自救都难。 “你说,是因为三公子?”萧长陵凝眉。 落雪颔首,“是!” 很肯定的回答。 “他跟谁碰头?”萧长陵问。 落雪摇头,“生面孔,不曾见过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小姐才想去看看,免得三公子与外人勾结,侵吞萧家的财产。” 闻言,萧长陵沉默。 说起来,自己当初也是因为萧长赢的关系,才会惹上金盛,惹上那一场人命债,现在萧姿重蹈覆辙……这里面会不会有萧长赢的手笔? “公子是在怀疑三公子?”万里猜出了他的心思。 萧长陵没吭声,但是脸色显而易见的难看,转头叮嘱落雪,“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管好自己的舌头,听明白了吗?” “是,奴婢一定守口如瓶,谁也不告诉!”落雪慌忙行礼。 护主不力本该家法处置,现如今二公子没有惩罚她,已经是开恩,落雪自然是感激不尽。至于萧家内部的事,不管是二公子还是三公子,都不是落雪一个丫鬟敢置喙的…… 从房间里出来,萧长陵若有所思的站在檐下,瞧着极好的日头,眉心皱得生紧。 “公子?”万里免不得规劝,“不可重蹈覆辙。” 萧长陵看他。 “老夫人现在颇为信重三公子,若有非议,只怕会招来老夫人的多猜想。”万里低声提醒,“公子还需慎重。” 萧长陵一步一台阶的往下走,面色黑沉得能滴出墨来…… 呵,萧长赢! 第546章 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第513章 一出院门,萧长赢就站在外头,双手环胸,还是那副令萧长陵讨厌的样子。 “看样子主院不太平啊!”萧长赢率先开了口,“二哥,需不需要我帮忙?” 萧长陵淡然自若,“你不帮忙便是最大的帮忙,萧长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 “二哥都好好的站在这里,我怎么能算是赢了呢?”萧长赢摇摇头,极不赞成他的说法,“这赢得成王败寇的那一天才算。” 萧长陵缓步近前,“那你就等着,总能等到那一天的。不只是你在等,我也在等!” “这么巧?”萧长赢笑盈盈的看他,“二哥也盼着呢?” 两兄弟比肩而立,各自眸光凛冽。 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萧长赢,我们走着瞧。”萧长陵拂袖而去。 萧长赢站在原地,勾唇笑得凉凉的,“呵,你也配!” 走着瞧? 那就瞧好吧! “公子,回主院吗?”万里问。 萧长陵面色稍稍缓和,“这件事不必在我母亲面前提起,明白吗?” “奴才明白!”万里行礼。 萧长陵又道,“去衙门。” “那小姐……”万里一怔。 萧长陵顿住脚步,“既是她自己想要隐瞒,那么以后发生的事情,都该她自己来承担。这些年,她没少任性妄为,有些事情该她的责任,就得她自个来扛,我终是护不住她一辈子,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女子还没嫁人,不得家里人护着吗? 万里没敢吭声,只是俯首垂眸。 这件事,萧长陵还真的没有搭理,真的去了衙门办差,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坊间虽然有一点流言蜚语,但毕竟没多少人瞧见,便也只当是有些人随便说说,并未闹大。 对此,萧长陵放了心,萧元氏也松了口气。 事儿没闹大,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萧姿却不这么想,稍稍好转之后,当天日落之后,便出现在了临风楼。 彼时,温枳正在雅间内吃晚饭。 白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到了这个点才有时间吃上一口热饭,正和四月、叶子说说笑笑,打量着吃完饭再去关心陈叔的伤势,便听得外面乱糟糟的。 待回过神来,便瞧见萧姿蛮横的要往后院闯。 四月咬着筷子,站在了窗口位置,瞧着底下的热闹,“她想干什么?” “萧姿?”温枳一怔。 叶子抓起桌案上的剑,却被温枳一把摁住。 “这么闹不是个事,现在吃饭的人正多,闹起来都是看热闹的。”温枳放下筷子,“让掌柜把人控制住,我下去看看。” 叶子撒腿就跑。 萧姿也没想这件事闹大,毕竟好不容易瞒住了府里的人,若是再闹开的话,她岂非前功尽弃,白藏着掖着了?是以,她是从后院进来的。 正因为如此,才被临风楼的护院拦在了后面。 “我知道她刚进来了。”萧姿方才看得清楚,温枳进了临风楼,应该是吃饭的,“让她出来。” 温家的人走哪儿都有路子,在萧姿看来……商贾低贱得只剩下银子了。 看,这临风楼不也给温家几分薄面?直到今时今日,她还不知道,临风楼也是温枳的,以为只是温枳给的银子多,才会如此礼待,否则早就闹腾起来了…… 掌柜沉着脸,若不是教养在身,早就破口大骂,就没见过谁家的姑娘,这么泼辣彪悍不要脸的,走哪儿闹哪儿,简直是……祸害! “找我?”温枳出现在其后。 掌柜急了,当即迎上去。 温枳一个眼神,示意他别担心,转而看向萧姿,“我就在这里,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 她刚吃了两口,可还饿着呢! “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萧姿开门见山。 温枳一头雾水,“什么事?” 她忙着赚钱,哪有功夫腾出手对付萧姿? 不过转念一想,温枳看了叶子一眼,恍惚好似明白了什么…… 第547章 一脚踹飞 看样子,可能是东辑事出的手? 但温枳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自己的人做下的事情。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温枳负手而立,“萧姿,你有气就回家撒,吃了亏就藏着掖着,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我与你们萧家早就恩断义绝,你若是再敢纠缠不休,我便去上告衙门,到时候你可别哭。” 萧姿看她的眼神,仿佛是要吃人,“温枳,你会遭报应的。” “你放屁!”四月插着腰,指着萧姿就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样腌臜下贱,烂了皮肉烂骨头的东西都还没遭报应,也敢在这里叫嚣着报应?凭你不要脸,凭你不要皮,凭你用那下半截张嘴说话?” 自从入了萧家,四月对萧姿便是厌恶至极,尤其痛恨萧家的咄咄逼人,不只是萧长陵,还有萧姿萧元氏,乃至于丁舒真…… 萧姿被骂懵了,待回过神来恨得咬牙切齿,“你个死丫头,你敢骂我?” “骂你就骂你,自己找骂怨得了谁?”温枳倒是平静得很,“萧姿,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何事,今儿我把话撂这儿,你……不配我费心对付。” 萧姿咬着后槽牙,“温枳,你得意什么?一个被赶出来的没人要的弃妇,有什么好嚣张的?商贾之女攀上我萧家,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却不知福自甘下贱……” 第514章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叶子的巴掌已经毫不犹豫的落在了萧姿的脸上。 一瞬间的事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因为叶子出手太快,是以谁也没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只看到她半抬起的手于半空挥动,然后冲着萧姿勾唇冷笑。 “嘴巴不干净,那就闭上。”叶子轻嗤,“让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种,主子做不出来的事情,咱们当奴才的自然可以代劳。” 萧姿浑身一颤,忽然间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只瞧着眼前的叶子周身散着冷戾之气,让人瞧着……脊背发凉,总觉得叶子手里的剑随时都会出鞘。 “你个贱……”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 萧姿捂着脸。 “这下对了。”四月说。 叶子将手中剑交给四月,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子,“四月,我今日给你和主子,展示一下什么叫不用剑的耍贱。” 耍一耍,这不要脸的下贱货色! “往日里,可都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叶子煞有其事的开口。 东辑事办差,可没有功夫扇人耳光,要么你死,要么他死,总归死一个,一了百了,干脆利落,像现在这样的机会……还真是不多。 萧姿捂着刺辣辣的面颊,登时瞳孔放大,惊慌的环顾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温枳身上,“你的狗乱咬人,你不管……啊!” 一脚,踹飞。 “小姐!”落雪惊呼,慌忙扑向被踹倒在墙根地下,愣是连疼都喊不出来的萧姿,“小姐?你怎么样?” 叶子笑盈盈的收脚,站在温枳身侧,“主子,奴婢可没用内劲,您只管放心,她死不了,最多断一两根肋骨,十天半月下不了床榻而已。” “四月,回头跟医馆打个招呼,萧姑娘的医药费全都记在我温家的头上,让他只管用药便是,我温家不差这点银子。”温枳极是温和的开口。 四月行礼,“奴婢明白!”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抬去医馆,要是死在这里,临风楼还做不做生意,让不让人吃饭了?” 四月一声吼,护院当即回过神来,抬起开始痛苦哼唧的萧姿,快速出了后门。 “这一脚,能让她安生个十天半月的,不会再来扫主子的兴,碍了主子的眼。”叶子毕恭毕敬的行礼。 温枳含笑拍着她的肩膀,然后徐徐转身,“好样的,我喜欢。” 萧姿被抬进了医馆,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所幸落雪一直在边上跟着,然后赶紧通知了萧家…… 人没事,只是肋骨……断了一根。 第548章 二哥,你没事吧? 上一次,萧姿是被抬进院子的。 这一次,萧姿还是被抬回去的。 萧长陵是真的没想到,温枳下手会这么狠,瞧着躺在病床上,疼得都不敢大喘气的萧姿,眉心皱得生紧,可听得落雪如实阐述之后,他的嘴里只吐出两个字,“活该!” “你……”萧姿登时觉得,疼得更厉害了。 萧长陵站在床前,幽幽然吐出一口气,“姿儿,你是我妹妹,我知你心中不服,萧家最近出了太多的事情,但我们不能这样莽撞。贸贸然行事的最终结果,是我们自己吃亏,吃一堑长一智,若你一直不肯听我的,那最后可能会连命都搭进去。” “二哥,现在挨打的是我。”萧姿已然说不出话来,肋骨的疼痛,让她连呼吸都备受折磨,“你既知我是你妹妹,又、又怎么敢帮着、帮着外人……欺负我?” 闻言,萧长陵徐徐坐了下来,“我没有帮着外人欺负你,说白了,你才是我的至亲手足,你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骨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萧姿似乎听不太明白,萧长陵的话中意思,略显迷茫的看着他。 “娘身子不好,这件事我让底下人瞒着母亲,免得她到时候又出什么乱子。”萧长陵这么说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萧姿并不反对。 一则,萧元氏现如今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刺激。 二则,萧元氏现如今的身份地位,实在是没办法为她做主。 别看她母亲占着一个长房的名头,实际上的大权都在老夫人手里,而现在的萧老夫人偏爱二房和萧长赢,根本就不可能为他们兄妹做主。 既然如此,又何必耽误萧元氏养病…… “二哥,你是不是还、还惦念这那个贱人?”萧姿面色惨白,“你看清楚我的下场了吗?” 萧长陵知道她要说什么,“看清楚了,心里也很清楚下场是什么。” “那个女人,现如今是个疯子。”萧姿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想起叶子出手的时候,温枳那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之态,真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她身边一直跟着……那个女子,功夫、功夫极高。” 这个,萧长陵更清楚。 那女子叫叶子,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忽然间就出现在了温枳的身边,一直保护跟着她,功夫奇高,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温枳。 静下心来想一想,这女子应是大有来头,可能是…… “不管她是谁,你都不该去招惹她。”萧长陵回过神来,“小妹,你要明白,如果是温枳想这么做,她不会就这么把你放回来的,温家不缺你这点口粮,她就算是把你囚在那里,养你一辈子都没问题。” 第515章 萧姿一怔,这就是说,劫持她的不可能是温枳的人…… “你自己藏着掖着,能怪谁?”萧长陵不温不火的开口,“这件事,你应该心里很清楚,隐瞒了什么,为什么隐瞒?” 听得这话,萧姿张了张嘴,终是保持了沉默…… “小妹,我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是温枳干的。”萧长陵起身,“你该想的是,为何那人绑了你,却又把你放了,瞧着毫发无伤的……究竟是什么目的?不可能是逗你玩吧?在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有哪件事……是你在场可能会闹腾的?” 最后这一句话,好似一根刺,狠狠的扎进了萧姿的心里。 “我……”萧姿好似想明白了,“我明白了。” 萧长陵勾了勾唇角,“明白就好,莫要再冲动,萧家今时不同往日。” “二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怪怪的?”萧姿狐疑的打量着他,“跟以前、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二哥,你、你没事吧?” 不会是受了温枳或者是萧长赢的刺激,所以心里出现了问题? “我能有什么事?”萧长陵幽然吐出一口气,目光里带着凉薄。 第549章 站在萧长陵身后的人 我能有什么事? 瞧着萧长陵说得那么轻松,可看在萧姿的眼里,却好似有什么锋利的刀子悬在了头上,随时都会落下,时刻都会直取性命。 萧姿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直到疼痛让她再度清醒,再度无法支撑。 “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我会告诉母亲,你因着受了惊吓而卧床不起,外头的丫鬟我也会叮嘱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免得一不留神,这流言蜚语就传到了祖母的耳朵里。”萧长陵站在那里,开口便说着冷冰冰的话语,仿佛置身事外,言语间没有半分心疼与情分。 萧姿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他爱怎样便怎样吧,反正这件事是算不清楚了,至于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们的…… 语罢,萧长陵转身离开了房间。 “公子?”万里行礼。 萧长陵瞥他一眼,“叮嘱院内院外,还有见过小姐被抬回来的,管好自己的舌头,否则我不介意把他们的卖身契送去牙行。” “是!”万里骇然。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打一顿骂一顿,那都还是在这儿伺候,到时候依旧是个人。 若然送去牙行,便等于重新卖了,到时候…… 生死难料! 有萧长陵这句话,谁还敢造次? 这件事,势必要捂得严严实实。 丁舒真眉心微蹙,站在墙角转弯处,实在是没想明白萧长陵此举的用意,此番是真的护着萧姿呢?还是偏向于温枳? “夫人?”贴身丫鬟低低的喊了声。 丁舒真靠在墙壁上,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她,“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 丫鬟:“??” 出了院门,萧长陵径直朝着外头走去。 出了府门之后,他却忽然顿住脚步,转头看了万里一眼,“你不必跟着,我自己走走。” “公子,天色不早了,外面……” “怎么,连你都要管我?”不等他把话说完,萧长陵冷声呵斥。 万里慌忙行礼,“奴才不敢。” “哼!”萧长陵拂袖而去。 万里定定的站在原地,瞧着自家公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狐疑的皱起了眉头…… 公子这是要去作甚? 最近这段时间,公子经常一个人出去,连他这个贴身奴才都不带,瞧着好像是有什么秘密?难道是去见什么人?又或者是做什么事? 万里不知道,毕竟惯小跟着公子,没见着公子有过大魄力的时候。 这次,还真是让万里猜对了。 自偏门入。 黑漆漆的屋子里,唯有一点羸弱的光亮,落在屏风后面,隐约可见一道身影,但瞧不清楚是谁,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那身影仿佛是半倚着软榻,连带着声音都是低低沉沉的,“萧二公子放心,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敢问,是否查清楚了?”萧长陵毕恭毕敬的行礼。 那人忽然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答案,其实也不难,只是看你想知道哪一种答案?是关于东辑事呢?还是温枳?又或者是……” 眉睫挑了一下,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这件事跟温枳有关?” “没关系。”对方给了他一个很肯定的答案,“你妹妹的事跟温家没关系,但是……招惹上了东辑事,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你得想清楚要怎么处置?” 萧长陵僵直了脊背,“东辑事为何要抓她?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这就得问你的好妹妹,存了什么心思,做过什么事情,一个女流之辈也敢跟东辑事叫嚣,她不倒霉谁倒霉?”屏风后的人,笑得嘲讽,“萧长陵,我奉劝你一句,管好你这个妹妹,要不然哪天萧家出了灭顶之祸,有她一份功劳。” 萧长陵紧了紧袖中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多谢公子提醒。” “我要提醒你,咱们的合作是有前提条件的,若是你做不到……”屏风后的人逐渐站起身来,“我随时能换个人,你那个弟弟……” 萧长赢? “请公子放心,我既答应自然会做到。”萧长陵行礼,转身就走。 第516章 身后,传来那人低幽的冷笑…… 第550章 丧家犬 站在街头,萧长陵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客栈,这个时辰,温枳应该已经在客栈里了吧? “二哥这是在看什么呢?”身后,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长陵骤然转身,冷眼瞧着阴魂不散的萧长赢,“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我可是站在这里很久了,瞧着二哥盯着客栈不放,想来是惦念着阿枳了。”萧长赢不温不火的笑着,“可惜了,二哥现在没银子了吧?” 萧长陵阴测测的睨着他,“阿枳是你能叫的吗?” “和离了!”萧长赢提醒他,“什么叫和离,二哥饱读诗书,应该不需要我再解释吧?一别两宽,各自婚嫁,说不定哪天……” 还不等萧长赢把话说完,萧长陵陡然揪住了他的衣襟,目光狠戾的盯着他,“我只说最后一遍,不许沾她,就算是和离了,她也曾是我萧长陵的女人。” “二哥,这女人二字可不是这么用的。”萧长赢轻而易举的就拂开了他的手,“各凭本事吧!” 语罢,萧长赢转身离开。 萧长陵还站在原地,垂下的胳膊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知道为何,萧长赢的力道明明不重,但这会他竟有些莫名的刺痛感。 眼见着萧长赢离开,萧长陵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借着街边铺子檐下的烛光,反复查看着被萧长赢触碰过的手。 然而,手还是自己的手,胳膊还是原来的胳膊,瞧着没伤筋动骨的,但就是说不上来的刺痛,仿佛是有针扎一般。 咬咬牙,萧长陵抬步就往回走,想着睡一觉就没事了,肯定是自己不小心痉挛或者是扭到了,反正这萧长赢也玩不出花样来。 叶子靠窗站着,将远处的动静尽收眼底。 “看什么呢?”叶子铺好了床,行至叶子身侧。 叶子收回视线,“丧家犬。” 四月:“??” 丧家犬? 四月探头,外头也没什么人呢?! 温枳翻着手中的话本子,“看什么呢?” “没什么。”四月摇摇头,继续收拾着床褥,“小姐,外面的庄子已经确定扩建了吗?” 温枳点头,将花生仁塞进嘴里,“跟附近的人家已经商议妥当,明日就去那边交付地契,到时候过了府衙这边,那一片便都是咱的,回头扩建完毕再行修饰。” “到时候可以春娘一个小院子。”四月笑嘻嘻的说。 温枳一顿,“这主意好,她惯来住在满庭芳,终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小院子,此番扩建之后,将最好的院子给她。有阳光,有花草树木,有她欢喜的所有东西,到时候你多留意,看能不能给她备齐了,到时候许她一个惊喜。” “好!”四月笑呵呵的点头,“奴婢明儿起就开始留意。” 修建需要时日,筹备也需要时日,这惊喜肯定会很惊喜…… “她不是……绣娘吗?”叶子有些不明白,“值得你们这样对她好吗?” 掌柜和伙计,关系再好也是主仆关系。 “绣娘又如何?只要是个人,就有感情。”温枳回答,继续翻着手中的话本子,“我还记得自己刚捡到她的时候,她是那样的狼狈,胆小,甚至于见人都怕,也不知道是怎么有勇气跟着我到现在的?你看她现在多好?我想让很多人,都跟她一样好,咱们女子都不容易,所以更不要自轻自贱。” 叶子皱眉看她,眸中略显迷茫…… 第551章 差点废了他一条胳膊 温枳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倒是真的没心思去管萧家的事儿。 没了温枳的萧家,已然成了乌烟瘴气之地。 一觉睡醒,萧长陵手上的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公子?”瞧着萧长陵拖垂着胳膊,万里察觉到了不对,虽然是左手,但是公子好面子,若是垂着一条胳膊,到了人前岂非颜面尽失? 萧长陵捋起袖子,伸手轻轻抚过发胀疼痛的胳膊,有种被充了气的感觉,所有的毛孔都如同针扎一般刺痛,稍稍一碰便疼得人锥心刺骨。 “奴才这就去找大夫。”看到萧长陵如此痛苦的神情,万里心知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跑。 “回来!” 萧长陵一声低呵,万里不得不顿住脚步。 “扶我起来。”萧长陵面色惨白。 万里赶紧回转,“公子?” “这件事不能让人知晓。”萧长陵眯了眯眸子,“否则的话,授人以柄,我就更没机会翻身了。” 万里张了张嘴,自知劝不住自家公子,只能依言将萧长陵搀起,快速为他更衣。 “洗漱完毕之后,去医馆。”萧长陵吩咐。 万里赶紧动作,也不敢有所犹豫。 医馆。 萧长陵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整条胳膊出现了充血的状态,瞧着血管斑驳,青筋凸起,好像随时都会炸裂,爆血管一般。 肉眼可见的,恐怖至极…… “大夫,我家公子的胳膊到底是怎么了?”万里心惊胆战,“怎么会这样?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吗?还是说……中毒之类的?” 老大夫摇摇头,然后微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瞧着萧长陵,“这是穴位被封,导致了气血凝滞而不畅,以至于血脉淤堵所致。” 第517章 “血脉淤堵?”万里愣了愣。 公子这是经历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萧长陵低声呢喃。 萧长赢? 这么大的本事? “大夫,那如何?”万里忙问,“我家公子的胳膊,还有救吗?” 老大夫点点头,“自然那是还有救,但若是再晚来一两日,可能就废了。现在,老夫先用银针替你解开被封固的穴道,其后疏通经脉,让凝滞之处重新恢复流转。只是,尚需时日,得慢慢的化开淤堵,不可着急。” “要多久?”萧长陵有些着急。 老大夫抚着长须,“需要三五日,毕竟你这淤堵一晚上,胳膊里的血脉都已经凝成了淤血,只能靠自个借助药物来疏通,这可不是马虎的事儿。你看看你这胳膊上的筋脉,都快破血管子了!这么严重,想要眨个眼就痊愈,不是为难老夫吗?” “大夫,您只管开药。”万里忙开口。 老大夫点点头,“放心吧,这胳膊废不了,好好养着。” “大夫,我多嘴问一句,寻常人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我这胳膊变成这样?”萧长陵想起了自己遭罪的事儿,再想起昨夜的萧长赢,这桩桩件件似乎都跟他有关系。 老大夫想了想,“只要懂得巧劲,知道穴位在何处,都可以一试,若是寻常人的话……凑巧也是可以的,毕竟人倒霉的时候,喝水还塞牙缝呢!” 语罢,老大夫开了方子,起身离开。 “巧劲?知道穴位?凑巧?”萧长陵兀自低语,“没那么简单吧?” 万里拿了方子去抓药,瞧着自家公子还在那边嘀嘀咕咕,不由的眉心紧蹙。 三公子的巧劲这么厉害? 待施针完毕,萧长陵全身上下的衣衫已经湿透,却是咬着唇,愣是没有吱一声,但胳膊上的肿胀程度的确有所减轻。 可见,这条胳膊保住了。 “公子?”万里赶紧捻着帕子,擦拭萧长陵额头的汗珠子。 萧长陵摇头,“没事,没事!” 却是疼得浑身直颤,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萧长赢,你可真是好样的! “公子小心!”万里搀着萧长陵,缓步走出医馆。 待二人走后,李常安慢慢悠悠的掀开门帘,从后堂走出来,将一锭银子搁在了大夫的桌案上,偏头睨了大夫一眼,“做得很好。” 第552章 爱财爱己,风生水起 李常安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医馆,瞧了一眼隐没在人群中的主仆二人,极是不屑的勾起唇角,“一帮蠢货,蠢死了!” 语罢,李常安消失在人潮之中。 至于萧长陵,因着疼痛不止,还没走多远就已经瘫坐在路边,最后被万里背了回去。 “那是怎么了?”四月不解,“瘸了?叶子打的,不是萧家泼妇吗?” 这玩意,还能打一送一的? 温枳瞧着抱着一包果脯,愣愣站在檐下的四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瞧见了背着萧长陵,快速奔走的万里,“哟,遭报应了?” “活该!”四月啐了一口。 温枳捻着果脯递给了叶子,“吃。” “谢主子。”叶子毕恭毕敬的接过。 四月想了想,“主子,这会总不能赖咱头上吧?” “他没机会。”温枳嚼着果脯,“走,回去!” 四月颔首。 客栈。 陈叔这会正在屋内走动,也不敢往外走,只管在屋内团团转,原就是闲不住的人,哪儿能干躺着?身子稍稍好转,便已经下了床榻活动筋骨。 温枳无声无息的站在门口看他,“陈叔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小姐?”陈叔慌忙躺回去,却已经太晚,只得干坐在床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温枳无奈的进了门,坐在了床头凳上,“陈叔,你已经不年轻了,所以有时候还是悠着点的好,您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陈叔赶紧赔笑,默默地躺了回去。 可不敢惹小姐生气,要不然的话……后果很严重! “小姐莫要担心,我虽然年纪上来了,可到底也是习武之人,有些事儿不是个事儿。”陈叔低声宽慰,“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这……这就给你耍一套拳,你觉得如何?” 温枳白了他一眼,“您老还是歇着吧!” “对了,我不在上京的这些日子,那些铺子可都还好?”陈叔急忙追问。 温枳点头,“放心吧,我都管着呢!满庭芳的皇商匾额也都下来了,以后就都是好日子,谁也不敢再欺负咱们。” “还是小姐有本事。”陈叔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纵然如此,只字不提伤口的来源处。 这人,始终藏着掖着。 温枳知道,这些叔伯是有秘密的,而这些秘密呢……打死他们也不会说,否则这些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可是半点可疑的风声都没听到过。 “对了陈叔。”温枳转移了话题,“那件事可以提上来了。” 陈叔先是一愣,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姐是说……” “昨儿个来临风楼找我闹了一通,说是我绑了她,让她失踪了数日。”温枳娓娓道来,“被叶子踹了一脚,肋骨断了一根,抬进了医馆里。” 陈叔噗嗤笑了,笑得伤口有些疼,止不住白了一张脸,“活、活该!” 第518章 “我寻思着,现如今温家蒸蒸日上,实在是没功夫对付她,凡是耽误我财路的,都不可取。”温枳摇摇头,满脸嫌弃,“爱财爱己,才是人生第一条准则,所以我没打算再吊着她了。” 陈叔颔首,“我明白了,这就让人过去,保管过不了多久,她就再也没办法碍小姐的眼。” “让她滚远点。”温枳叮嘱,“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陈叔拱手,“是!” 问题不大,马上就会有人……把她带进坑! 第553章 也曾叱咤疆场 有些事情不是不做,只是生意人素来以和为贵,没想着赶尽杀绝,但既然有人不想好好活,那就只能……成全她。 “小姐其实不相信我说的话吧?”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陈叔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枳垂下眼帘,兀自把玩着指间的戒指,“陈叔明明都知道,又何必说出来呢?你的谎言漏洞百出,话也是语无伦次的,根本经不起推敲,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我相信你。” 闻言,陈叔愣在当场。 倒是真的没想到,温枳是这般信任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陈叔的面上有几分愧疚之色,但依旧没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多谢小姐信任,只是有些事情委实不便多说,说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对小姐而言没什么好处。”陈叔低低的开口,“但我可以保证,咱们这些人绝对不会害小姐,只会无条件的保护小姐,只盼着小姐能平安喜乐,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就成。” 温枳浅浅扬唇,“我知道,所以我也不问,什么时候诸位叔伯觉得,该告诉我真相了,再告诉我不迟,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们。” 这些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多谢小姐体谅。”陈叔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温枳瞧了一眼桌案,药还摆在那里,冒着些许白烟。 见状,温枳缓步走过去,伸手探了探药碗,只剩下余温,“药凉了就失了药效,陈叔还是要乖乖吃药,才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一些。” 陈叔的眉心旋即蹙起,眼巴巴的瞧着温枳将汤药递到他跟前。 “喝吧!”温枳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吃药。 老小孩,老小孩,人越老越小孩,陈叔素来身子康健,最怕的便是吃药,所以温枳才来盯着他。 “还烫。”陈叔皱眉。 温枳嗤笑,“四月。” “在!”四月快死进门,从怀中的油纸包里掏出了一枚果脯,“陈叔,要好好吃药哦!” 陈叔:“……” 药,是真的苦。 蜜饯,是真的解苦。 “晚上我再过来,不想被我盯着吃药,就自己乖乖的吃。”温枳笑盈盈的瞧着空药碗,“陈叔知道的,我若是生气……是哄不好的。” 陈叔无奈的叹口气。 眼见着温枳离开,掌柜才幸灾乐祸的进门,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谁能想到啊,昔年叱咤疆场的你,还能被个小姑娘制得服服帖帖。” “哎嘿,你还别笑,轮到你自个的时候,你再挺直腰杆给我看,要不然的话……莫要五十步笑百步,谁比谁好得了多少?”陈叔白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屑,“有本事,你现在再上马去校场溜一圈给我看看。” 掌柜啧啧啧的直摇头,“嘴犟。” “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嘴软似的。”陈叔叹口气,“不过,小姐自萧家走了一遭,还真是不一样了。” 掌柜瞧着门口,“也该长大了。” “我倒宁愿她长不大,咱这些老不死的,就这么护着她一辈子得了。”陈叔起身,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老了。 老了,再也不似昔年。 “咱会老会死,护不住她一辈子,还是让她自个保护自个罢!”掌柜笑了笑,“现在这样清醒而理智,不被感情左右……挺好的。” 陈叔点点头,“唉,通知那小子,让他把人带走吧!” “小姐不玩了?”掌柜问。 陈叔面色微沉,“不知死活的东西,闹到小姐跟前去了,小姐忙着满庭芳的事儿,懒得搭理她,尽早处理为好。玩过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好!”掌柜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让人去知会一声。” 陈叔点头,目送掌柜离去的背影。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这个时候街上人不多,各自回家准备晚饭。 一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后巷之中…… 第554章 第一次见到他 萧姿是真的没想到,江华年会在这个时候登门造访。 可她如今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去见江华年,一则病中容貌受损,她不想讲这一面展露在江华年跟前,二则是因为肋骨断裂,病痛折磨,委实没有力气去见一见。 摸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萧姿神情犹豫,若是不去见,万一江华年误会了什么,自己岂非功亏一篑?萧家已经是个烂摊子,她可不想一辈子烂在这里面。 萧长赢掌权,二哥已经逐渐失去了祖母的信任,这萧家早晚得易主,她得在母亲和二哥失去话语权之前,带着自己的嫁妆离开萧家,保全自身最为重要。 当然,若是要离开萧家,找个可靠的靠山也很重要。 第519章 “小姐?”落雪唯唯诺诺的开口,“这要如何是好?” 萧姿躺在床榻上,病容憔悴,因为疼痛而面容扭曲,“还能如何?我这副样子出去,不得把他吓跑了?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所以想着来见见我,可我……” 想起自己的遭遇,萧姿就恨得咬牙切齿,真想剁了温枳。 可想这些没用,太不切实际,还是要早点将身子养好为宜,且处理好眼下的境况…… “小妹这是作甚?”丁舒真端着汤药进门。 这段时日倒是真的忙坏了她,既要伺候萧元氏,又得悄无声息的照顾萧姿,还有自己年幼的儿子,原就单薄的身子,如今更显纤瘦,一身素色的衣裳穿在身上,尽显纤楚之色。 “大嫂?”萧姿眉心微蹙。 丁舒真笑了笑,“我在门口都听到了,谁来了?” 萧姿不语。 “若是有什么重要之人,可不敢让人家等太久,要不然的话,人走了……可就追不回来了。”丁舒真将汤药搁在桌案上,“有什么事不能跟大嫂说的?落雪到底是个丫鬟,你二哥又不在府中,母亲还病着呢!”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只能依赖于丁舒真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萧姿不相信丁舒真,毕竟这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姿态,是个男人瞧见……都得心生怜惜,生出别样的情绪。 “落雪。”萧姿转头。 落雪颔首,“奴婢在。” “你陪着大嫂出去一趟,就说我这会正陪着祖母在佛堂里抄写佛经,没办法出来会客,让他先回去。”萧姿意味深长的开口。 落雪先是一愣,其后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一则,让一个丫鬟来说这些,江公子未必会相信,还以为她是在敷衍打发他。 二则,萧姿又不放心丁舒真,哪怕是自己的大嫂,她也怕丁舒真这个寡妇生出了别的心思,到时候乱说话可就麻烦了,所以她让落雪跟着,以防万一。 这点心思,其实就摆在明面上了,落雪能明白,丁舒真自然也懂。 她也想知道,能让萧姿如此费心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 “奴婢明白!”落雪行礼。 丁舒真走在前面,落雪跟在后面。 “姿儿如此重视之人,想必丰神俊朗,是个俏郎君吧?”丁舒真笑问。 落雪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笑着点头,“大少夫人见着便明白了,主子的事儿,奴婢不敢过问太多。” 这就是告诉丁舒真,你自己看到什么算什么,落雪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出卖萧姿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的…… 如此,丁舒真便不再多问。 这是她头一回见着江华年,远远瞧着,少年郎一身锦衣,周身华丽,回眸间眉眼俊俏,气质卓尔不凡,瞧着便可知……非富即贵! 第555章 这小郎君真好 到了这会,如果丁舒真还不明白萧姿让落雪跟着的用意,那她这脖子上的脑袋可就是白长了。 “江公子!”落雪率先开了口。 乍见着丁舒真的时候,江华年有些愣怔。 丁舒真稍稍躬身算是见礼,“小妹这会随祖母在佛堂里抄写佛经,怕是一时半会的不好出来相见,还望公子海涵,实乃情非得已。” “不敢不敢!”江华年旋即躬身揖礼,“原就是江某人唐突,出门数日,免不得心里有些胡思乱想,今日刚回城便寻思着来看看,谁知不凑巧。” 丁舒真笑意温柔,“是啊,小妹这厢多有不便,着实是不凑巧。” “既如此,那江某先行离开,还望给小姐留个口信,也好叫小姐知晓我的诚意。”江华年瞧了瞧落雪,这话自然也是冲着落雪说的。 谁知落雪还没应声,丁舒真又开了口,“公子只管放心,待小妹出来之后,我定然会转达她。” “多谢,多谢!”江华年极尽恭敬。 落雪皱了皱眉头,昏暗中却是无人察觉她的神色变化,只是心里有些异常,总觉得这大少夫人别有用心,待江公子分外殷勤。 “不打紧。”丁舒真笑道,“小妹瞒得我好苦,竟是半点风声都不漏,平日里只瞧着她进进出出的,却原来竟是藏着这么一位俏郎君。” 江华年看了落雪一眼,落雪旋即上前,“江公子,那您先回去吧,奴婢会转告小姐的。” “好!”江华年也不多说,冲着丁舒真拱手,转身上了马车。 进车之前,他又回头,目光微恙的看了一眼丁舒真,瞧着似乎有些异常。 马车扬长而去,丁舒真还站在原地。 落雪的心里砰砰乱跳,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这大少夫人瞧着怪怪的,莫不是心里真的存了别的什么?只是这话说来没有证据,委实也不好宣之于口。 回去的路上,落雪沉默着,时不时偷瞄丁舒真一眼。 “落雪?”丁舒真顿住脚步。 落雪的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毕恭毕敬的行礼,“大少夫人?” “你是跟着姿儿长大的。”丁舒真开口。 落雪深吸一口气,“是。” “他跟姿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丁舒真问。 落雪俯首,“大少夫人,奴婢只是个丫鬟,既做不了主,也说不上话,不敢有所妄言,您若是心存疑惑,还是去找小姐吧!” 第520章 大少夫人做了多少事情,落雪都看在眼里,心知丁舒真不靠谱,且这性子贪婪,之前闹得二少夫人和二公子都和离了,这要是让她知道小姐与江公子的事,谁知道会不会从中作梗? 小姐始终是小姐,且素日里脾气不好,但待她不薄,她落雪的胳膊也不是往外拐的…… “藏得还挺严实。”丁舒真倒也不为难她,“姿儿手腕上的白玉镯子,也是他给的吧?” 落雪不吭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权当自己是榆木疙瘩。 “原来如此。”丁舒真低头笑了笑,“难怪那么喜欢,原来心上人所赠,看样子……二郎也不知情。” 落雪喉间滚动,“奴婢得尽快去回复小姐,免叫小姐等着急了。” 语罢,落雪抬步就走。 丁舒真站在那里,瞧着小丫头一溜烟小跑,消失在视线里,止不住勾起了唇角,“可见是真的上了心,非富即贵的少年郎,倒是最好的退路。” 丢下这烂透了的萧家,去享受荣华富贵,真真是极好的选择! 可惜了,上次让萧长陵搅和了。 既没找到借条,也没找到萧姿余下的银子,算是功亏一篑,要不然的话,日子就该好过多了…… 当然,如果萧姿嫁人的话,那这借条是不是可以作废?她得先摸摸底,如果萧姿留了情面,那倒是好说,如若不然……她也得另寻出路。 落雪快速回了房间,一五一十的汇报。 “呵,我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萧姿裹了裹后槽牙,“见着男人就跟狗见着骨头一样,巴巴的往上凑,之前是二哥,现在又该轮到我了!” 落雪不敢吭声,只垂着头立在床边。 主子始终是主子,丁舒真再不好那也是大少夫人,身份搁在那儿,自己没有资格议论。 “这萧家愈发的乌烟瘴气。”萧姿意味深长的开口,“着实是不能再待了。” 再待下去,他们就要在她身上,扒皮抽筋吸血了…… 外头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应该是丁舒真回来了。 萧姿低哼一声,落雪赶紧为她掖了掖被角。 “小妹真是好福气!”丁舒真扭着细腰进门,“这小郎君,我瞧着也是极好的。” 萧姿偏头看她,目光幽冷…… 第556章 你怕不怕啊? 瞧着萧姿这眼神,丁舒真心中了然,这是防范得紧? 可见,萧姿是生了离开萧家的心思,只不过这份心思还得看那位江公子的意思,要不然她总不能眼巴巴的把她自个送上去吧? 丁舒真低头笑了笑,“小妹,不是我说你,这男婚女嫁原是最寻常之事,只不过你一个人藏着掖着,始终也不是个事,总归得有个说法吧?” “什么说法?”萧姿这会还伤着,躺得脊梁骨都硬了,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正愁没地方发,丁舒真这会凑过来,不是找晦气又是什么? 丁舒真一本正经的开口,“你是个姑娘家,未出阁的时候不得找家里长辈为你做主?这要是传出去,说萧家的姑娘与外男不清不楚的,到时候影响你的名声,那可如何是好?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总得要先商量商量吧?” “我这厢都不着急,大嫂倒是先着急上了?”萧姿打量了她一眼。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长房也就你这么一个姑娘,母亲最担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丁舒真一本正经的说着,“你若是能幸福,母亲便也就放心了,我这个当大嫂的自然是为你高兴。” 萧姿不言不语,躺在那里凉飕飕的盯着她。 且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若是有个好归宿,咱们都是求之不得的。”丁舒真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只是,一旦应下,该有的嫁妆和排面,都得及时准备着,且不能让你的夫家轻看了你。这都是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去安排的,可不是说有就有,你说呢?” 萧姿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话,丁舒真是什么人,她看得比谁都清楚,搅黄了萧长陵和温枳,那是萧姿愿意看到的结果,但若是敢搅黄她的好事,她肯定不会跟丁舒真善罢甘休。 “大嫂想得可真是周到,只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萧姿嗤笑,“这件事,母亲和二哥都还没开口,你一个丧夫新寡之人,有什么资格操这份心?”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萧姿一说这“丧夫新寡”四个字,让丁舒真瞬时变了脸色,唇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其后便只剩下了一抹苦笑。 “没什么事情的话,大嫂还是先走吧!”萧姿闭上眼睛,“我要休息了!” 闻言,丁舒真憋了一口气,默默的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小妹就好好休息。” “大嫂应该很清楚,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吧?”萧姿背对着她,幽幽开口,“在我还没决定之前,希望大嫂不要胡乱替我做决定。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要是疯起来……便是自己都管不住自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丁舒真微微变了脸色,“我明白。” “明白就好。”萧姿深吸一口气,“落雪,送大少夫人出去。” 落雪行礼,“是!” 丁舒真出了房门,走到了院中的时候,又回头看了落雪一眼,这一眼倒是有点意味深长,看着落雪心里发毛。 第521章 萧家的人,别看一个两个外表似柔弱,实际上各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自私自利到无可想象的地步。 “大少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落雪低声问。 丁舒真勾唇浅笑,“落雪,你怕不怕?” “嗯?”落雪不解。 丁舒真瞧着她,“当个富贵人家的陪嫁,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吧?” 落雪:“……” 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557章 我可都瞧见了 对于丁舒真,别说是萧姿,饶是落雪都不敢轻易相信,毕竟这是个有前科的人,二公子房中的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回到屋内,落雪行礼,“小姐?” “走了?”萧姿开口。 落雪颔首,“是,只是……” “有话就说。”萧姿躺在那里,烦躁得想起来,奈何身子状况不允许。 落雪瞧了一眼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奴婢觉得,大少夫人说的话有些奇奇怪怪的,奴婢没读过多少书,不懂太多的道理,但奴婢觉得……大少夫人对江公子有点殷勤。” 殷勤? 听到这个刺耳,萧姿的面色瞬时沉冷了下来,“她都说什么了?” “问及江公子与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后来又追问奴婢,小姐与江公子的事情。”落雪不是挑拨是非之人,只照实说,“虽然问一问也没什么,可若是二公子问起,奴婢自然是相信二公子的,毕竟与您是亲兄妹,可是大少夫人……” 萧姿瞥她一眼,“以后她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是!”落雪颔首,“奴婢也会分外留意大少夫人的。” 萧姿满意的勾唇,“那就好。” 须臾,她深吸一口气,“被绑的那些事情,你没有全告诉他们吧?” “没有!”落雪急忙摇头,“有些事情,奴婢知道轻重,不敢多说。” 如此这般,萧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奴婢知道轻重。”落雪又补了一句。 萧姿点点头,若泄了气的皮球,“若是让江公子知道这些事情,只怕与我没了来日。落雪,这萧家的重担我是担不起了,还是要趁早脱身为好。” 对此,落雪不敢置喙。 主子的终身大事,自然是主子自己决定,身为奴婢岂敢多言? 不过这事,倒是没瞒过萧长陵。 丁舒真特意去了一趟六部衙门,虽然左胳膊抬不起来,疼得让他难以忍受,但若是长久不来衙门,他以后的前程将会毁于一旦。 哪怕是装,也得装作若无其事,也得在衙门里办差…… 丁舒真来的时候,萧长陵的眉心狠狠皱了皱。 “二郎的脸色不太好,是哪儿不舒服吗?”丁舒真提着食盒,这会倒是关怀备至,全然忘了此前萧长陵是如何对她的。 说着,她将食盒放下,一双含情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萧长陵。 若是换做以前,萧长陵定然心都软了,可现在诸事繁杂,让他再无精力去猜想其他,对于丁舒真关怀,也只是淡淡然的回应了一句,“不打紧,这是衙门,有事说事,没事就先回去。” 丁舒真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了个透心凉,但想想这毕竟是衙门,萧长陵的职位不高,若是影响前程的话,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这么一想,丁舒真便又释然了。 “这么晚了也没见着你回去,我想着你定是忙得很,顾不上吃饭,所以给你送了点小菜过来,你且吃着,莫要饿着自个。”丁舒真温柔低语,“另外……今日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瞧见了那个送小妹玉镯子的男子了,姓江。” 原本,萧长陵有些不耐烦了,一听萧姿的事儿,当即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你说……姿儿?”萧长陵音色哑然。 萧姿…… “姿儿腕上的白玉镯子,便是那位江公子所赠,就在不久之前,人家还找上门来了。”丁舒真皮笑肉不笑,“我可都瞧见了。” 萧长陵面色陡沉,“人呢?” 第558章 他们的事儿,都知道了 “人已经走了,不过我事后让人跟着去看,这会还没回来呢!”丁舒真解释,“等着人回来了,便可知晓是谁家儿郎?” 萧长陵沉着脸,显然那不是太高兴,倒不是因为萧姿的隐瞒,而是这么一来,萧姿对于萧家的价值就会大大缩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万一是什么江湖浪子之类,那便是什么都没了。 “生得如何?”萧长陵问。 丁舒真道,“容貌俊秀,倒是个翩翩少年郎,与姿儿确也般配。” “其他的呢?”萧长陵问。 丁舒真想了想,“大晚上黑漆漆的,瞧不太清楚,从马车上下来的,瞧着衣着打扮不俗,应该是贵家公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和她一样,是个商贾呢?” 最后那一句,丁舒真说得很轻很轻。 这一句话,直接让萧长陵抬了眉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要知道,温枳已然成了萧长陵心中的坎儿,尤其是温枳的身份,若是这江公子真的是商贾,那么萧长陵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未必会点头答应这门婚事。 为什么? 因为娶可以有金山银山,铺平青云路,直上九重霄,而嫁出去……就等于是泼出去的水,连个官场上的连襟扶持都做不到,还会被他人所嗤笑。 第522章 便是这一点,萧长陵就得仔细考虑这件事…… 银子有花完的时候,但是前程却是无量的。 “我知道了,等找到了地方,查清楚了他的身份再跟我说。”萧长陵深吸一口气,面上黑沉,“你先回去吧,等我办完事就会回府。” 丁舒真将食盒里的小菜取出,“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去了。万里?” “大少夫人放心,奴才会伺候好公子的。”万里行礼。 丁舒真眉眼含笑,这才转身离开。 身后,有目光尾随。 丁舒真低眉浅笑,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公子?”万里有些犹豫,“小姐这事……” 萧长陵瞧着桌案上的饭菜,“收起来吧,我没心思吃。”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哪儿还有心思吃饭? 萧姿到底想干什么?之前李寿茂闹了一出,虽然人被处置了,可她到底是……这么着急想离开萧家,想甩掉身上的包袱和责任? “公子是担心小姐?”万里低语。 萧长陵不吭声,只缓步往外走,胳膊处的疼痛虽然不至之前这般,但依旧疼得厉害,让这条左胳膊宛若废了一般。 捂着肩头,萧长陵的额头渗着薄汗,“万里。” “奴才在!”万里毕恭毕敬的行礼。 萧长陵偏头看他,“去办件事。” “是!” 此前还有月色,如今倒是被厚重的云层遮得干干净净。 眼见着,好像起了水风。 大概率是要下雨了吧? 马车停下。 温枳从车上走下来,瞧了一眼熟悉的宅院,缓步朝内走去,轻车熟路的,不似当日的惊慌,也没有之前的忐忑。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找她,但总好过见某个晦气鬼吧? “少东家,这边请。”李常安嘿嘿笑着。 崔堂轻咳一声,李常安一怔,当下收敛了笑容,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 “你们怎么怪怪的?”四月皱眉。 叶子怀中抱剑,靠在门口一言不发,怪也不是一天了,习惯就好。 温枳走在长长的回廊里,风吹着檐下的灯盏左右摇晃,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 第559章 她装得不像 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 眼下天气微凉,温枳进去的时候,裹挟着一室寒凉,惹得案头的烛火,止不住摇晃,登时满屋子尽显光影斑驳。 室内温暖。 容九喑就站在暖炉边上,一身墨色的常服,无任何人花纹式样,却正当衬其身形,颀长而笔直,发尾束一缕墨带,不似平日里的正经肃色,倒显得分外闲适随和。 “还不进来?” 磁音骤起,惊得温枳陡然回过神来,一时不察,竟是看得丢了魂,登时面上微红。 “阿哥今日找我过来,所谓何事?”温枳合上房门。 容九喑捻着铜剔子,转头看她,“没事就不能找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枳当即摇头。 欠债还钱,欠了人情债……却是怎么都还不清,当日若不是东辑事,她与萧长陵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和离的,这内里的折损和耗费,简直无法想象。 “阿哥……”温枳有些不解的瞧着他。 容九喑将铜剔子搁下,转身行至软榻坐着,“过来。” “哦!”温枳缓步上前。 掌心温热,正好裹着她寒凉的柔夷,外头的风吹得呼呼响,明日定然倍感寒凉。 “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也不怕冻着?”他忽然一用力,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 温枳还来不及反应,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容九喑怀中。 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包围其中。 他的下颚,抵在她的肩头,温热的面颊紧贴在她冰凉的脖颈处,冷热交替的瞬间,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周身的汗毛顿时根根立起。 “现在会不会觉得好些?”他嗓音暗哑。 温枳呼吸一滞,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如今的心情,体感的暖和是真的,心跳加速也是真的,耳根子发烫……更是不争的事实。 “不说话,就当是小阿枳默认了。”容九喑尾音拖长。 那一点点的动静,落在她的耳朵里,就像是擂鼓一般,敲得她脑瓜子都嗡嗡的,一时间乱了呼吸节奏,神情都变得恍恍惚惚。 她想着,话本子里所言的红颜祸水,大抵就是这般模样吧? “耳朵都红了?”他伸手,轻轻抹上她的耳垂。 温枳登时如同被针扎一般,慌忙避开他,“你作甚?” “这么紧张?”容九喑勾唇看她,似笑非笑的神色,着实很欠收拾,“是怕阿哥呢?还是怕单纯的紧张?又或者是……” 温枳瞧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俏容脸,慌忙将视线别开不去看他。 佛曰:不看不听不闻。 然而,即便彼此都不说话,温枳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比如说,有什么东西硌得腿疼。 她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触得容九喑忽的闷哼了一声。 温枳:“??” 容九喑:“……” 四目相对,各自神情。 一个目光幽邃,一个略显愣怔。 待回过神来,温枳忽然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第523章 下一刻,她撒腿就想跑。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哪儿赢得了东辑事的容大人呢? 天旋地转间,还不等温枳喊出声来,那一点破碎之音就已经被人堵了回去,生生咽回肚子里。 羽睫骇然扬起,视线里唯有模糊的容脸,彻底的乱了心神,她已经分不清楚,这是在做梦还是真的?那样的不切实际,那样的慌乱无措。 唇齿相濡,呼吸交错。 温枳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容九喑想干什么?中了药?还是上了当?又或者是着了道? “不专心。” 等温枳回过神来,只瞧着容九喑单手支在她的面颊一侧,另一手在轻飘飘的搭在她的腰间。 瞧着悬于自己上方的人儿,温枳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以欠了人情债就得用自己这个“人”来还给他吗? 容九喑直勾勾的盯着她,只要她能给一点点的暗示,给一点暗示的话…… 谁知…… “阿哥,你没事吧?”温枳很是认真的开口,“是中招了?” 容九喑:“……” 她是真的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动情吗? 还是说,平日里他太过严肃,以至于让她觉得他就是个冷血怪物? “阿哥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夫!”温枳伸手去推他。 容九喑没有挣扎,被她轻轻一推就躺在了软榻上,斜眼看她时,目光凉得瘆人,就跟当年看那只被剥了皮的兔子一般,凉飕飕的,阴测测的。 温枳:“……” “装,继续装。”容九喑躺在软榻上,换上一副散漫之色,“小阿枳,你觉得你那点伎俩到底有几分真?还是你觉得,宫里出来的人,没见过装模作样?没见过真心是什么样?” 唇齿间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温枳舔了一下唇瓣,终是抿唇不语…… 第560章 阿哥? “不想说点什么?”容九喑偏头看她。 温枳深吸一口气,“阿哥什么都看明白了,又何必再戏弄我?我只是一介商贾,并非有意要卷入朝堂之争,此前与萧家纠葛是我脑子不清楚,现如今我想明白了,只想爱财爱己,不过问其他。” “想得很明白,甚好。”容九喑撑起身子,半倚着软榻,“继续说。” 温枳敛眸,“答应督主的事情,我已经都办到了,那批布匹和棉花都已经送入了东辑事,虽然是我温家亏了银子,但是能有一条活路,便也是值得的。” “怪阿哥没有保护好你?”他斜眼看她。 温枳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不能全部依赖于他人,哪怕是阿哥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当时的情况特殊,别说是阿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未必能虎口夺人。” 后来她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应是容九喑早就猜到或者是得到了消息,所以那天他一直带着她,甚至于进宫也不肯放她独处。 可最后还是失策了! 东辑事始终是林不寒的东辑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谨慎都有漏洞…… “你还知道什么?”容九喑问。 温枳继续道,“我还知道,就算阿哥拼尽全力,也护不住我,唯有我自己才能给自己留条活路。” “伤得很深呢!”容九喑略显烦恼的揉着眉心。 温枳:“……” 对于男人,她几乎是失去了所有信心。 以后可以谈钱,但不能谈感情。 “感情变质太快,唯有银子才不会骗人。”温枳低低的说,“不管阿哥是真的中了招,还是对我有所企图,又或者是对温家有所企图……都大可不必。有事说事,有银子一起赚,这才是我现在要做的,也是我以后想做的。” 容九喑挑眉,“所以,就算是要整个温家,若是对温家有利,你也会拱手相让?” “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萧家让我进门,不也是图的银子吗?”温枳深吸一口气,“我可不相信,萧长陵真的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 容九喑徐徐站起身来,直挺挺的站在温枳跟前,身高的优势让他居高临下,低眉只瞧见她圆润的鼻尖,微微泛着莹白,有些许薄汗。 呵,害怕却又装作不害怕。 说出这番话,也算是鼓起了勇气。 “若我说,既要温家的银子,也要温家的……人?”容九喑伸手,拦住她的腰肢,快速将人带入怀中,俯首在她耳畔低语,“小阿枳是不是也得权衡利弊一番,选择阿哥当个踏脚石?” 温枳:“……” 揪着他腰间的衣裳,温枳止不住身子微颤,让容九喑当踏脚石,无异于让东辑事当踏脚石,她自问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怕什么?阿哥不吃人。”他直起身,忽然间将她整个人抱起,如同抱孩子一般托在胳膊上。 轻而易举,轻飘飘的…… 温枳:“??” 腿架在了他的腰上,人被整个托起,吓得她慌忙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颈,将自个挂在了他的胸前,一颗心砰砰乱跳。 等着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连带着呼吸都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阿哥?”温枳急了,“快放我下去。” 容九喑勾唇,凑在她耳畔,似笑非笑的开口,“叫得真好听,再多叫几声。” 第524章 “阿哥?” 这次,她是真的快要哭了…… 第561章 背后议论爷,想死吗? “小阿枳,阿哥再教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和对你有企图的男人……独处。”容九喑无视她的微颤,音色冷戾,“人心可怖,从来不似想象中的美好,你若是心存侥幸,来日怎么死都不知道。” 温枳眸色微红的盯着他,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他这话一点都没错。 把鱼交给猫管,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不用动怒,也无需委屈,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若想不想被人分而食之,就做个拿刀的人。”容九喑托着她,将她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温枳:“……” “男人的野心都是很直白的,现在……小阿枳看见了吗?”他眼底的欲和望,所有的野心,毫不吝啬的呈现在她面前。 温枳的一颗心,险些挑出嗓子眼。 人都是感官动物,眼睛看到的,会一下子入了心。 “小阿枳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哥看,可是心属阿哥?”他的嗓音里带着压制的情愫,“若是如此,阿哥可就要不客气了!” 温枳慌忙摇头,“我没有。” 容九喑盯着她,沉默了半晌,“那还真是可惜了。” “阿哥在东辑事必也是如履薄冰,以后有温家帮扶,想来……”温枳谨慎的开口,“对阿哥来说,这是有利无害的选择。” 容九喑的唇角勾起一抹讽笑,其后敛去了面上的情绪,转身将她抱放在桌案上,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以额相抵,鼻尖相触。 “小阿枳还真能为阿哥着想。”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左不过没必要计较,也不想计较,“这样也好,以后有好的坏的,都第一时间想着我,念着我,记挂着我,明白吗?” 温枳低低的应声。 很好! 容九喑终于松开了她,温枳总算恢复了自由,只是还坐在桌案上,免不得有些尴尬。 “回去吧!”容九喑回到了软榻靠着。 温枳瞧了他一眼,踩着凳子落回地面,心里却有些狐疑,对他的举动甚是不解,无端端的把她叫来一趟,就是为了抱抱她?为了告诉她,不要对男人心软?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希望? “想要抱你出去?” 容九喑这话刚说完,温枳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门。 嗯,很好,跑得比谁都快…… 温枳几乎是跑出房门的,以至于将房门口的所有人都给看愣了,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四月第一个迎上来,“怎么了?” 叶子也愣了愣,爷不像是这么不能自制的人,怎么就……把人吓成这样? “没事。”温枳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激动了,以至于把所有人给惊着,忙不迭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只是走得太着急了而已。 可一个两个看她的眼神,似乎都不相信她说的,仍是觉得她跟容九喑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人激动或者是羞耻的事情,要不然何至于这般慌张? “算了,跟你们说不清楚。”温枳快步朝着马车走去。 瞧着她脚步匆匆的样子,李常安摸着下巴皱起了眉头,“哥,你说爷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嗤?”崔堂白了他一眼,“背后议论爷,想死吗?” 李常安讪讪的闭了嘴。 不想! 第562章 你们都瞧不出来吗? 回去的路上,温枳一直没说话,四月和叶子面面相觑,亦是没敢多说什么,只管悄悄的陪在一侧,生怕一不留神又触了自家小姐的痛处。 车轱辘碾着青石板,于寂静的夜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温枳靠在车窗口,外头夜风凉得瘆人,从窗户缝隙里渗进来,吹得人脑子清醒,倒不似刚出来时的激动难耐与燥热。 她伸手摸了摸自个的容脸,然后兀自低头笑着,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马车停下,四月在外面喊了两遍,温枳才堪堪回过神来。 “小姐,你没事吧?”四月有些吓着,“要不然,奴婢给您煮点安神汤?” 温枳摇摇头,笑得有些尴尬,“我没事,不必麻烦。” “真的?”四月追问。 叶子以胳膊肘忖了她一下,“主子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你莫要多事。” 四月:“……” 人家这不是担心吗? 表公子那么凶神恶煞的…… 天下人都知道,东辑事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里面出来的人,一个个都双手染血,素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主,这要是真的对小姐做点什么,谁能挡得住? “我说没事就没事。”温枳深吸一口气。 进房,洗数,睡觉。 瞧着好像真的没事? 待自家小姐真的睡下,叶子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叶子,“你觉得表公子……对我家小姐,有没有……嗯,那什么什么的?” 叶子是表公子拨过来的,想来是跟着多年,颇得信重之人,对于表公子的心思,必定是知之甚深。 “你觉得我家爷是这么闲得慌的人?有事没事的,把自己的得力干将,往一个女子身边推?”叶子反唇相讥,“用你那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好好想清楚再说话。” 第525章 四月:“……” 这人不只是手脚功夫好,连嘴皮子功夫也是厉害。 “爷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和主子是现在才发现异常吗?”叶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她,“不会吧不会吧,还想不明白呢?” 四月喉间滚动,“我是瞧出来了,可表公子也没承认啊……” “这事还需要承认?”叶子扶额,幽幽叹口气,“所以主子也觉得,爷这是另有所图?就是不相信,爷只是图这个人?” 四月点头。 那一瞬,叶子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大写的一个,服! “以后在主子跟前,多帮着我家爷说几句好话。”叶子挑眉,意味深长的望着四月。 四月抿唇,不语。 小姐是小姐,表公子……可不是她主子。 “啧,跟你说话呢!”叶子瞧着四月这荤素不忌的样子,没来由的有些气恼,“你是榆木脑袋吗?看不清楚现如今的局势?丞相府挑了那两个人的事儿,温家会被牵扯其中,春娘难逃一劫,想要护着温家和春娘……只有东辑事能做到。” 这点,四月不否认。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虽然是没有血缘的表亲,但……总好过那劳什子的萧家吧?”叶子循循善诱。 四月瞧着她,“你莫要对我说这些,不管旁人对小姐有多好,我都不会规劝,得以小姐的心思为重,小姐若是欢喜,我这个当丫鬟的便也欢喜,小姐若是不答应,你说破嘴也没用,我是不会帮着外人的。” 语罢,四月哼哼唧唧的离开。 “呀哈,小丫头的脑袋倒是挺清醒的?!”叶子扯了扯唇角。 事关小姐,四月岂能犯糊涂…… 第563章 她发现,银子丢了 温枳一觉睡到了天亮,刚起来洗漱,便瞧着陈叔进了门。 “陈叔?”温枳蹙眉,“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又开始到处走了?先养伤,万一在外面走,碰到了伤口,那还得了?” 陈叔坐定,“有点事。” 温枳:“??” 四月拧了把湿帕子,递给了温枳,“小姐,先擦把脸。” “什么事?”温枳擦了把脸,漱了漱口。 陈叔道,“昨夜萧家那位大少夫人,派人跟到了江府。” 一瞬间,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丁舒真。”温枳回过神来,“她这是又动了什么歪脑筋吧?” 陈叔想了想,“横竖没安好心,一直跟到了江府外头,然后匆匆的回去了,咱的人发现他回到了萧家,古估计是回去汇报,这事儿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萧长陵那厮的耳朵里。” 四月捧着早饭进门,“小姐,边吃边说吧!” “陈叔?”温枳问,“吃过了吗?” 陈叔颔首,“小姐慢慢吃,我来说便是。” “好!” 陈叔又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便也不必这么着急来汇报,奇就奇在,白日里竟也盯着江府,大概是真的动了点心思的吧?” “呵。”温枳捻着汤匙,慢条斯理的搅拌着碗里的米粥,“丁舒真现如今是一身的债,虽说是欠了自家人,可若是自家人拉扯起来,她在萧家也是待不住了。” 没了依仗的丁舒真,如果不给自己找一条退路,单看萧长陵现如今的态度,恐怕很难给她一个将来,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一定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活该!”四月轻嗤,“让她装。” 萧长陵那性子,温枳是很清楚的,无利不起早。 “以前有我和温家垫底,所以萧长陵理直气壮的护着丁舒真,以及所有的萧家人。现如今没了我与温家,萧家内部的矛盾就开始逐渐显现,有没有利用价值,在萧长陵这里简直是门儿清。”温枳喝了口粥,捻起芋儿酥咬了一口。 淡淡的香甜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温枳笑了笑,“看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一个两个都是小心眼,斤斤计较的人,想必这凑一块肯定会很有趣。”四月笑嘻嘻的说。 温枳轻笑两声,“没错。” 这事儿,一定会很有趣。 尤其是萧姿发现,自己藏好的银子失了踪,瞬时连病床都躺不住了,“找,给我找,一定要把银子找回来,且看看是不是藏在别的地方了?” 明明,就藏在枕头底下的暗格里。 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难道是自己大意,忘记了吗? “小姐?”落雪张了张嘴,似乎是有些犹豫。 萧姿硬撑着身子,靠坐在床边,“说。” “会不会是咱不在的时候……屋子里进了人?”落雪也不敢肯定,但事到如今,若不说几句,万一小姐认为是她拿的,那还得了? 落雪终究是畏惧萧姿的,先将自身摘干净。 但,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把人给我叫进来。”萧姿努力平复心绪。 呼吸急促,容易让她疼痛入骨,是以她不能太过激动,只能努力的隐忍着,避免疼痛的加剧。 “是!”落雪赶紧出去叫人。 这院子里里外外就这么点人,除了其他日常打扫的奴才,便也没有什么生面孔,只需要把人喊进来问一问,就可知晓这几日都有谁,于她不在的时候,进出过她的房间。 第526章 尤其是,她失踪的那几日…… 答案很简单。 丁舒真,萧长陵。 萧姿面色惨白,捂着伤口盯着眼前的奴才,一个两个神情慌乱,但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见这件事真的……跟萧长陵或者是丁舒真,脱不了关系。 “下去吧!”萧姿闭了闭眼。 落雪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不许乱嚼舌根。” 萧姿的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谁敢乱嚼舌根? 除非,嫌命太长。 “小姐?”落雪低唤,“这银子……” 萧姿无力的靠在那里,“不管是丁舒真还是我二哥,这银子入了他们的口袋,就再也别想抠出来,呵,估计这会早就挥霍得差不多了。” “可这是小姐的银子啊!”落雪心疼,“他们……他们怎可不问自取?” 萧姿苦笑,“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他们二人,一个虚伪至极,一个专装柔弱。这二人可真是天生的一对,若不成全他们,倒真是我的不是了!” “小姐,这话可不敢说。”落雪慌忙瞧了一眼门口,“若是让夫人或者是老夫人知晓,怕是又要责罚您了,您慎言!” 萧姿无力的躺了回去,“落雪,我又什么都没了……” “小姐,您还有江公子呢!”落雪低声提醒。 萧姿定定的瞧着床顶,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564章 伪君子 好半晌,萧姿才回过神来,面上的愤恨之色皆已消失无踪。 这般迅速的变脸,看的落雪那叫一个心惊胆战,总觉得好像会出点事一般?可她不敢问,怕主子心思敏感,以为她这是心生背叛。 “小姐,奴婢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落雪不敢再多说,赶紧行礼退下。 萧姿没吭声,现如今的她什么都做不了,自然也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就算到了母亲跟前,母亲也只会怪她疑心生暗鬼。 不管是丁舒真还是萧长陵,拿了这笔银子都有大用,唯有她萧姿……大概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究只剩下最后一点价值了吧? 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养伤,等着伤好了…… 哼,谁也别想好过。 尤其是,丁舒真。 夜里的时候,萧长陵来了一趟。 萧姿正在吃药,只轻飘飘的斜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感觉如何?”萧长陵问。 萧姿将药碗递给落雪,“二哥瞧不见吗?生不如死。” 事实上,萧长陵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哥似乎也不怎么好过啊?”萧姿打量着他。 萧长陵轻哼一声,“与你差不多,只不过我吃的是暗亏。拜萧长赢所赐,我现在也是生不如死。” “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萧姿不懂,“萧长赢……他又做了什么?” 萧长陵瞧着她,“上次我出事,便是因为追查萧长赢,所以沾染上了金盛等人。而此番你出事,不也是因为他吗?” 萧姿沉默不语。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得兄妹齐心,同仇敌忾才行。”萧长陵摸了摸自个的左臂,疼痛稍减,也可能是因为疼到了麻木,所以痛感不似之前那么强烈。 萧姿躺在那里,“二哥觉得,以我现在的状况,还能与你同仇敌忾吗?我这般如此是拜谁所赐,二哥应该也知道吧?” “我知道。”萧长陵敛眸。 萧姿勾唇低哼,“那也简单,请二哥先帮我讨回公道,我再与二哥说一说……同仇敌忾的事情。不管做什么事情,总得先摆出诚意来,才能有所收获,二哥以为呢?” “什么诚意?”萧长陵问。 萧姿偏头看他,“我不是说了吗?先为我讨公道。” “打她一顿?还是砸了她的店?小妹,你要想清楚现如今的状况。”萧长陵叹口气,“我与阿枳已经和离,算是与温家彻底的断了关系,你让我如何替你讨公道?无凭无据,你闹到了她跟前,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要我去报官,将你失踪数日的事情捅出去?” 萧姿抿唇,不语。 “小妹,这件事对你不利。”萧长陵所言句句在理,“你只能吃哑巴亏,要不然影响声誉,回头你的江公子生了二心,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萧姿忽然心中一转,恍惚间好似明白了萧长陵的意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二哥是有备而来,想说的不是我的伤,而是我这个人这条命吧?” “小妹是病糊涂了吗?说什么胡话?”萧长陵皱起眉头看她,“我若不是担心你,何至于眼巴巴的过来看你?什么有备而来,什么这条命?” 萧姿才不信他的鬼话,“你是为了江公子来的,是丁舒真在你耳畔嚼舌根了吧?” “那是大嫂,你岂敢直呼其名?没有规矩!”萧长陵低声训斥。 萧姿可不吃这一套,“大嫂?但凡她安分守己,别跟个花蝴蝶似的,在男人跟前转悠,我就认她这个大嫂,可惜她做不到。既如此,我为何还要尊她一声大嫂?二哥若是没话说就早些回去歇息,我这满屋子的药味着实不便待客。” “你到底胡言乱语什么?”萧长陵努力压抑着情绪,“我只是担心你。” 萧姿挑眉,“担心我什么?” “世间男子千千万,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人骗。”萧长陵音色低沉,宛若真当撑起了兄长的职责,关护妹妹,“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若不掌掌眼,来日若是出事,如何跟母亲交代?母亲现在病着,你的这些事……我若不管还有谁来管?” 第527章 听听,多么义正辞严?多么冠冕堂皇? “二哥是真心为我着想?还是想探探我的底,问一问江公子的情况?”萧姿又不是傻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在萧长陵身上可是吃了不少亏,这一次关乎终身大事,岂能再吃大亏? “你怎么说话?”萧长陵似乎有些恼怒,“我是你二哥,自然是为了你好,这江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第565章 他急了他急了 你看看,你看看,三言两语的,最后还是牵扯到了江华年的身上,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姿没有说话,只盯着萧长陵看,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苦口婆心,你竟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萧长陵仍是那副理直气壮,甚至于失望至极的神色,“萧姿,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顽劣不堪,不听劝诫?” 萧姿躺在那里,眸光嘲讽的望着萧长陵,“我不是一天两天变成这样的,二哥与我是至亲骨肉,这么多年竟还是没能了解我,可见是有多不放我在心上?” “是吗?”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萧姿,出了萧家这个门,你觉得还有多少人会重视你,或者是敬重你?萧姿,你如今的身份地位甚至于旁人对你的觊觎,都是门口那个牌匾给的,莫要自视甚高,出了这道门你便什么都不是。” 萧姿不以为意,“我什么都不是,二哥便什么都是了吗?你我有什么区别?哪怕没出这道门,二哥不也什么都不是?” “萧姿,你会后悔的。”萧长陵拂袖而去。 瞧着拂袖而去的萧长陵,萧姿敛眸,“谁后悔还不一定呢!” 萧家是什么模样,萧姿心里其实也清楚。 老夫人那边的确还有点家底,可只要她不松手,谁都落不了好,一个两个都只能煎熬着,要么熬死老婆子,要么熬出头。 萧长陵出了院子,幽幽然吐出一口气,“万里。” “公子!”万里行礼,“那江府之事,奴才也是问过了,打听了江府周遭众人,说是这江府算是富庶人家,说是数年前买下的这大宅子,后来经过了修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萧长陵敛眸,“数年前?” “是!”万里点点头,“据说是挺有钱的……商贾人家。” 最后四个字,让萧长陵的面色稍变。 其实,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比较适合联姻,在朝堂上相互携手,如此才能走得更远,至于商贾……有了权力还怕没银子吗? “公子,小姐似乎挺中意的。”万里提醒。 萧长陵冷笑两声,“中意?中意有什么用?萧家虽然没落,但是人死威犹在,哪儿是寻常人家可以攀附的?祖母那边只是不愿意插手长房的事,要不然的话……” 萧老夫人明明可以扶一把,但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愣是没有帮扶他们这些儿孙辈,一味的死死捏着那些家产不放,说起来真是气煞人也! “可是公子,小姐的性子摆在那里,不是说什么都能听的。”万里有些担心,这兄妹二人若是死杠,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萧长陵缓步往前走,“你找个机会,给那位江公子递个拜帖,就说约他相见。” “是!”万里颔首。 这倒是不难,只需要把人约出来就可以。 只是,公子是想成全?还是棒打鸳鸯呢? 万里不敢多问,让递帖子那便递给帖子罢了,接下来的事情,听公子安排便是。 江府。 瞧着菡萏手里的帖子,江华年挑了一下眉头,俊俏的脸上漾开一丝讽笑,“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公子,这可是个好机会。”菡萏将帖子递给他,“春风阁?” 江华年眉眼含笑,“聪明!” “谁让他们平日里就在那些风月之地流连忘返,瞧着人模人样,其实也就是批了张皮而已,伪君子罢了!”菡萏笑盈盈的插着腰,“奴婢这就去安排。” 江华年点头。 第566章 祝他们百年好合 听说是约在了春风阁,萧长陵有片刻的愣怔。 但转念一想,士农工商排最末,江家乃是商贾出身,纵然占了前太师府当了宅邸,终是改不了骨子里的轻贱。 “公子,去吗?”万里低声问。 萧长陵回过神来,兀自点点头,“自然是要去的,我总得看一看,这厮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能把萧家的姑娘哄得团团转?” “那奴才这就去安排。”万里行礼。 萧长陵眯了眯眸子,且看看这厮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得这消息,温枳还在满庭芳内清点库房,盘算着数目,“你是说,春风阁?” “是!”陈叔颔首,“那厮已经答应了,估计很快就会过去。” 温枳笑了笑,“亏他们想得出来,在春风阁碰面,也不怕到时候把持不住?不过这样也好,那地方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也容易让人沉迷其中。” “是!”陈叔瞧了瞧周遭,满庭芳的库房被叠得满满当当,但依旧整整齐齐,没有分毫凌乱之感,“小姐,这次是十拿九稳了。” 温枳捻着笔杆子,瞧了一眼端着墨砚的四月,笔尖蘸墨,书写账册,“十拿九稳是最好的,但是该有防范还是得有,我总觉得现在的萧长陵,似乎和之前的有些不太一样,虽然我说不上来是怎么个不同,但总感觉有些不安。” 第528章 “不一样?”陈叔想了想,“是。” 蓦地,温枳皱眉,“你伤还没好,怎么……” “我这就回去吃药。”陈叔掉头就走。 温枳急了,“哎哎哎,你怎么……” 早已没了陈叔的身影,纵然是年岁上来了,可身形依旧矫健,走起路来快如风,一点都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真是拿他没办法,竟也没人看着他。”温枳叹口气,无奈的摇头。 四月笑道,“陈叔那脾气,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倔起来,谁也拦不住,更何况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躺在那里养伤,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唉!”温枳继续盘算着库房。 不远处还有账房,也跟着一块盘算。 满庭芳如今的生意是愈发扩张,若没有足够的人手,委实是忙不过来,等过了这一阵子也就好些了! 外头,有些热闹。 漠北使团今日离京,满街头都是驻足观看的百姓,瞧着好生热闹。 “小姐不去看热闹?”丽娘从外面进来,笑盈盈的瞧着她,“这儿交给我,您出去歇会吧!” 温枳笑着将账册递过去,“那我去看会热闹。” “我就知道小姐喜欢看热闹。”丽娘让边上的伙计帮忙清点,让四月将墨砚放在桌案上,兀自站在桌子旁边,“哎哎哎,那边那边小心点,别碰坏了我这上好的绸子,还等着送进宫里呢!” 温枳出了门,上了临风楼的二楼,正好能瞧见底下长长的使团队伍,“这次是真的要出城了。” “选的是身子孱弱的七公主。”掌柜叹口气。 原本,四公主隋平安是最好的选择,奈何隋平安作死,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最后不必和亲,却也失去了帝王的宠爱。 七公主隋平常惯来身子不好,一路上估计都得用老参吊着气儿,要不然怕是去不了漠北…… 皇家女儿,虽然尽享荣华富贵,却也不得自由,往往会被当成物什和亲,又或者是帝王笼络朝臣的工具,这便是荣华富贵的代价。 “此去经年,一别不知何日归。”温枳低语,“怕是再也没机会回来了吧?” 叶子看一眼底下的人潮涌动,“这是命。” 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宿命。 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城门口方向而去,百官相送,喧闹到了极点。 元亨坐在马背上,左顾右盼的,眸光在人群中搜寻。 可惜了,始终未能见上最后一面,就这么走出去有点难受,但又是必然,洛时节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已经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殿下,别看了!”高修知低语,“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来的。” 元亨呵笑一声,“那便祝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第567章 许愿?没机会实现了 聪慧如殷茵,睿智如洛时节,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 帝王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是以昨儿个洛时节便告假,说是陪母亲去寺庙进香,隋宗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准了。 一道同行的还有殷夫人,以及殷茵。 对于洛母,殷夫人倒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此前只以为是个乡野妇人,可到了跟前处着,着实叫人另眼相看,不管是心胸还是对事情的见解,都是截然不同的。 更重要的事,做事大气,不拘于小节,但又分外的仔细,什么事情都能面面俱到,着实不像是乡野而来,倒像是大户人家,又或者是富贵人家精心教养的女子。 “你们两个随意走走,我们去那边。”洛母与殷夫人笑盈盈的瞧着儿女,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 把时间留给年轻人,这是最好不过的。 “我瞧着这两个小的,真真是般配得紧。”殷夫人瞧着洛时节,好相貌好才学,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洛母也跟着笑,“只要他们相互喜欢,便是最好的。” “这漠北那头……”殷夫人还是有些担心的。 洛母坐在了亭子里,“放心吧,使团今日离开,算是板上钉钉。现下两家定亲,就等着挑个黄道吉日,完成皇上的赐婚,皇上还能出尔反尔不成?君无戏言,不会再有变数。” “那就好,那感情好。”殷夫人笑盈盈的点头。 蓦地,殷夫人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问吧!”洛母早就瞧出来了,她揣着一肚子的话想问呢! 殷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瞧着你这般模样,似乎是认识皇上?很熟悉皇上的样子?” 剩下的半句话,就不必说出口了,她知道洛母是个聪明人,所以没把话说完,也是为了避免到时候问而无答时的尴尬。 “我一个乡野妇人,哪儿能认识皇帝啊?”洛母淡淡然的开口,“只不过昔年家里也是有点家底的,后来生出了变故,这才落得如此境地。所幸儿子争气,赴京赶考,让我也跟着享福了!” 这话说得心酸,殷夫人叹口气,轻轻握住了洛母的手,“受苦了。” “以前不好的,现在都好了。”洛母笑道,“先苦后甜,也是不错的事儿,有所经历才能让心胸更加宽广,至于帝王……多读书多明理,便也能猜到一二帝王心。” 殷夫人笑道,“如你这般明了的妇人,可不多呀!” 第529章 不是谁读了书,便可读懂帝王的。 既然她不愿多说,殷夫人便也不再多问,想来帝王对洛时节母子诸多厚待,应该是情义多过恶意,女儿嫁过去应该也不会吃亏吧? 洛家就这么母子二人,算就起来,这以后的中馈皆会掌于殷茵之手…… 院子里的银杏,满树金黄。 风吹落叶铺满地,空待一年又一年。 洛母瞧着飘落在桌案上的银杏叶,唇角的笑意逐渐敛去,捻一片黄橙橙的叶子在手,仿佛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盯着树上的红绸看。 上面,挂着琳琅满目的许愿牌,也不知昔年所悬的许愿牌是否还在? 一别多年,怕是早就被清理了吧? “要许愿吗?”殷夫人笑问。 洛母摇摇头,“不必了。” 因为,没机会实现了…… 第568章 我拒绝 风吹落叶飘零,前事莫追,因为追也无果。 寺庙清净。 今日,人不多。 洛时节与殷茵比肩而行,各自眉眼含笑,定了亲的未婚小夫妻,周身都散着温暖与欢悦,双向奔赴的美好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一个眼神都能拉丝,一句话都能叫人心花怒放。 “你就这样告假,皇上那边不会责怪吗?”殷茵还是比较担心洛时节的。 对此,洛时节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放心吧,我既这么做了,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没什么大碍。” “漠北使团终于走了。”殷茵心头的一块巨石也算是放下,“只不过以后还是得尽量避开点四公主,毕竟是皇后娘娘所生,到底是嫡公主,皇上再生气也不会拿她怎样,但若是咱们……” 洛时节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她,“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殷茵笑着垂下眼帘,满心欢悦。 洛时节笑道,“就等着做我的洛夫人吧!” “甘之如饴。”殷茵笑着回应。 所幸他们定亲的时候,没出什么乱子,一切都是顺顺当当的,之前她还是比较担心的,倒不是怕公主,毕竟当时隋平安已经被软在宫里,但是宫外她还有个劲敌,那个疯子似的萧姿。 不过这一次,她倒是挺知情识趣的,没有冒出来瞎捣乱…… 殊不知,不是萧姿不来,而是她呀……来不了! 漠北使团已经出了城,此前的喧嚣终是归于寂静,但城内依旧繁华,百姓虽然散了,却还是止不住议论使团做过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元亨与尚书府的故事。 但故事到底是故事,最后只能挂在嘴上……  街头热闹劲儿过去之后,已然时辰不早。 待黄昏日落,萧长陵便去了春风阁。 收到消息的时候,温枳正与四月他们,在客栈后面围着篝火堆烤羊肉。 四月刚剥好了烤红薯,扒拉在小碗里,便听得陈叔这般言说,止不住笑道,“这是来给小姐下菜的?” 温枳伸手接过小碗,拿勺子吃着滚烫的红薯肉,眉眼间满是笑意,“那可是个好地方,温柔乡是英雄冢,正是风花雪月的好地方。” 烤红薯有些烫嘴,温枳哈着气吃,甜蜜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真是又香又甜,于这样清冷的夜里,最是人间美味。 叶子坐在那里,笑盈盈的吃着,拿惯了刀剑,做的都是杀人的事儿,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闲适的时候? “那边不缺银子,一定会好好伺候着。”陈叔坐了下来,拿起了刀子,开始割肉,“既是入了春风阁,若不春风得意一场,怎么对得起鲜衣怒马的少年身?” 温枳美滋滋的吃着,“便宜他了!” 夜风寒凉,摇动光影斑驳。 春风阁内灯火明媚。 推杯换盏不休,娇儿浅笑盈盈。 且笑今夜月,只照春风不照愁。 瞧着坐在对面的江华年,萧长陵眉心微凝,不得不说,萧姿的眼光不错,少年人生得眉清目秀,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俊俏郎君。 一副好皮囊,足以让人迷了眼。 “二公子要见我?”江华年兀自倒了杯酒,“是因为萧姑娘?” 萧长陵回过神来,“江家虽然占了大门户,但毕竟是商贾,你可知晓我萧家女子的尊贵?你与姿儿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几乎是开门见山,直接扼断了这一层关系,仿佛压根没瞧上江华年,将所有的抗拒都写在了脸上。 “江某自知与萧姑娘的察觉,自然不敢妄求,只是既相逢便是有缘,有些东西不必事事都如意,总要有些不容易,才能让自己知晓,何为重何为轻吧?”江华年不温不火的开口。 萧长陵轻呵,“既不敢妄求,那就离我小家的女子远一些。” “我不妄求,但不代表要离得远远的,难道保护一个人,追随一个人,也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吗?我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从未要求萧姑娘对我有所回报,只是坚持保护着她而已,难道这也有错?”江华年语调平缓,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萧长陵眉心紧蹙,“男女授受不亲,私相授受本就是错。” “若是有错,那我也认了。”江华年道,“姑娘喜欢漂亮,我便赠与白玉镯,美人相配最是欢。她缺银子,可惜我当时不在,只要一开口,便是万两奉上。” 听的这话,萧长陵忽然明白了,萧姿给李氏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第530章 难怪让丁舒真写欠条,原来这些银子是从江华年手里得来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从一开始她就在为她自己铺路了吧? 第569章 满地都是鸳鸯兜 瞧着萧长陵微恙的面色,江华年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将自己做的事情说出来,无外乎是想告诉萧长陵,在这件事情是并非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萧姿那边……可是惦记着呢! 果不其然,萧长陵的气稍弱,抬眸看着江华年的时候,仿佛带了几分无奈之色,端起手边的杯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公子其实不必如此,我与萧姑娘虽然相识已久,但发乎情止乎礼,纵然是商贾又如何?我不曾做出过任何伤害萧姑娘的事情。”江华年瞧了一眼门口方向。 这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妖娆曼妙的女子,款款步入了房间,歌舞升平,轻歌曼舞,随风摇曳的帷幔,合着这莺歌燕舞,实乃人生乐事。 男人嘛,酒桌上好说话。 生意人生意经,素来如此。 等着歌舞起,话茬便也就此打开,关于江家是如何兴家,关于萧家女子若要选婿,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关于江华年与萧姿,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桩桩件件,都是拿银子开路。 江华年没想到,这萧长陵的酒量竟只有这么一点,一壶酒都没下肚,整个人就开始晃晃悠悠起来,面颊绯红,人都东倒西歪的。 这是喝醉了? 怕萧长陵装醉,江华年又给萧长陵灌了几杯酒,这下子是真的醉得不行,直接趴在了桌案上,连起都起不来了。 “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呢?”江华年摇摇头,“却原来竟是这般。” 下一刻,江华年起身走到了门口。 菡萏终于探头,“醉了?” “嗯!”江华年点点头。 不瞬,便有两个壮汉进了门,将萧长陵扶到了床榻上躺着。 “来几个姑娘便是。”江华年将银票递给了春风阁的妈妈,“要最漂亮的,最能说会道的,不要太客气,一定要好好伺候他,让他永生难忘。” 妈妈自然是见钱眼开的,听得这话,当然是喜笑颜开,拿着银票在眼前一晃悠,“放心,只要银子到位,咱这儿什么姑娘都有。” “好!”江华年回头看了一眼。 床榻上的萧长陵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两颊酡红,陷入了沉醉状态。 妈妈一拍手,登时有几个曼妙的姑娘,扭着细腰进了房间,一路走一路褪,其后便爬上了萧长陵的床榻,不管他成与不成,既是进了这间屋子,就别想独善其身,总得沾点风月之气才能离开。 江华年出了风月阁,马车就在门口候着。 “成了。”菡萏笑着放下矮杌子。 江华年勾唇,“我出手,还能有不成的道理?一开口就是先杀价,还真以为我听不出来?跟生意人谈生意,一介书儒能有多大的本事?呵,这下子,看他还如何挺直腰杆?” “天亮之前,会通知萧家来接人的,想必大家都会知道,萧家二公子流连烟花之地,风月无双。”菡萏笑盈盈的开口。 江华年登上马车,“甚好!” 不是瞧不上商贾吗? 现在,谁还瞧不上谁呢? 什么萧家门第? 说白了,落魄如丧家犬,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想从他身上捞银子,也得看他萧长陵有没有这个本事…… 马车扬长而去,留下萧长陵在房中呼呼大睡。 至于会发生何事? 满地皆是鸳鸯兜…… 第570章 丁舒真的脑瓜子嗡嗡的 眼见着天都快亮了,丁舒真也没见着萧长陵回来,一颗心砰砰乱跳,生怕这里面出点什么事,不只是萧长陵没回来,连带着万里也没个动静,这主仆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蓦地,丫鬟着急忙慌的跑来,“出事了出事了。” 丁舒真的眉睫骇然扬起。 春风阁这三个字于她而言,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纵然她心里有点什么,但真的与这春风阁的女子比起来,着实是小巫见大巫。 这里面的女子,随便一个往跟前一站,那都是个销魂摄魄的主,要不然怎会有这么多的男子前仆后继的,上赶着送银子? “人在哪?”丁舒真咬着牙。 怕惊动了萧元氏和萧老夫人,丁舒真及时拦下了奴才,带着几个家奴和贴身丫鬟,便急急忙忙的赶来了春风阁,那架势仿佛是来“捉那啥那啥”的正房夫人。 “哟,这是大少夫人吧?”妈妈笑盈盈的上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儿,“真是我见犹怜的主,说起话来都是带着柔媚,这要是哪天……” 丁舒真听不下去了,“少废话,我家二爷人呢?” “你家二爷?”妈妈低笑,身后的一众女子也跟着笑。 丁舒真的脸乍青乍白得厉害,平日里倒是能言善辩,可这会……面对的是比她还能装的花楼女子,愣是什么功都使不出来。 “人呢?”她咬着牙低喝。 “大少夫人?” 万里的声音响起。 丁舒真一怔,当即转头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瞧着万里蹲坐在角落里,瞧着好像是浑身乏力,使不上劲儿似的,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蜷缩着。 这一点声音,也是万里拼尽了全力才发出来的。 第531章 “万里?”丁舒真慌忙冲过去,“你怎么……二爷呢?” 万里扬起头,瞧了一眼二楼位置。 见状,丁舒真了悟,当即领着人冲上二楼。 “妈妈,不拦着吗?”月姑娘笑问。 老妈子瞧了她一眼,“本就是让他们来接人的,拦着作甚?管吃管喝?老娘可没这么多的闲钱,养个废物在这里,难道给你们逗个乐,当个猫猫狗狗养着玩?” 闻言,众人又笑得花枝乱颤。 丁舒真冲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味,还伴随着腌臜的靡靡之气,傻子都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萧长陵的酒量,丁舒真还是了解的。 喝醉了酒的人,应该不能…… 然,事实证明,在这方面的处理上,花楼里自有一番手段,既然收了银子,那肯定是要办事的,若不办事便是不敬业,以后谁还敢来这儿让她们做事? 喝醉了酒是不行,可等着酒醒了大半的时候,往香炉里丢点东西,还愁事儿不成? 这一招,不还是他们萧家早前用在温枳身上的? 有因必有果,报应不爽。 更让丁舒真头皮发麻的事,床榻上的帷幔还在不断的摇晃着,里面发出了熟悉的声音,隔着稀薄的帷幔,能依稀看见数道身影在内。 满地的凌乱,满目的荒唐。 那一瞬,丁舒真觉得脑瓜子都炸了,看到这一幕的不只是她,还有身后这些家奴,一个两个都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曾经引以为傲的儒雅二公子,斯文如此,终是挡不住温柔乡英雄冢的宿命。 果真是,红颜祸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拽出来。”丁舒真差点疯了,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娇柔与平静,剩下的只有愤怒和歇斯底里,“把人带回去!” 家奴回过神,皆不敢再耽误,这要是让夫人或者是老夫人知道,那还得了? 帷幔掀开,萧长陵连带着眼睛都是红的,床内壁的香炉里,散着丝丝白烟,让人闻着便是头晕脑胀。 家奴慌忙把红了眼的萧长陵拽出来,手忙脚乱的给他披上衣裳,几乎是连拖带拽的送上了马车。 但,还是有不少人瞧见。 “哟,这不是萧家的二公子吗?” “那不是萧家的大少夫人吗?” “这倒是有趣了……” 第571章 对他彻底失望 温枳瞧着丁舒真气急败坏的样子,默默的站在人群里,四月在边上那叫一个唇角上扬,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这一下,萧老夫人应该会对他彻底失望。”四月道,“以后可就没他什么好果子吃了。” 萧家虽然就剩下那点家业,但若是能谨守本分的话,还是可以富足一生的,奈何儿女不成器,遇见了这样的事儿,以至于名声扫地,那……长房萧元氏,可就真的要失去一切了。 二房的崛起,长房的没落,终将让萧长陵一无所有。 “好看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温枳吓了一跳。 萧长赢靠在廊柱上,双手环胸,瞧了瞧对面的春风阁,又看了看温枳这一惊一乍的神色,略显愉悦的勾起唇角,“老夫人知道了。” 就这六个字,便可知晓这小子的狡诈。 丁舒真第一时间瞒住,萧长赢却是第一时间通知了萧老夫人。 “便宜你了。”温枳望着他。 萧长赢挑了一下眉眼,“如此说来,还是要谢谢姐姐?” 他一步一顿的朝着她走来,四月刚要上前,却被叶子一下子挡住了去路。 “姐姐好手段。”萧长赢弯腰凑近了她,“要是哪天这手段用在我身上,可真是让人吃不消啊!” 温枳不躲不闪,抬眸瞧着满脸戏谑的容脸,“那你可要离我远点,要不然下一个被抬出去的,可就是你了,到了那时候……可别哭。” “谁哭还不一定呢!”萧长赢眉眼温柔的瞧着她。 小姑娘眼睛里晶晶亮,让人瞧着……真想就这么陷进去。 “呵!”温枳白了他一眼,抬步就走。 萧长赢站在原地不动。 没走两步,温枳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还不赶紧回去凑热闹?若是逢着什么好听好玩的事,记得说一声。” 萧长赢转头,瞧着她脚步匆匆的离开,登时扬起了唇角,声音暗哑的回了句,“好!” 好……热闹! 萧老夫人勃然大怒,气得差点又厥过去,要不是嬷嬷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怕得出大事。 大夫一针扎下去,让萧老夫人缓过神来,指着萧长陵便是破口大骂,“你个不成器的东西,看看你看的好事,我当是与你说了这么多,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多多少少是能听进去的,结果、结果……你干出这事?萧长陵啊萧长陵,你的圣贤书都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祖母,我、我……”萧长陵跪在那里瑟瑟发抖,醒过神来的他当然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是有人要害我,是有人害我啊祖母。” 害你? “谁害你,把你害到了春风阁,还害到了那风月女子的床榻上?”萧老夫人的拄杖,抵着地面砰砰作响,可见气到了极处,“萧长陵啊萧长陵,你可真是一次比一次,让我老婆子刮目相看!” 第532章 萧元氏闻讯赶来,病容憔悴的跪在那里,“母亲,母亲……是儿媳教子无方,是儿媳的错。”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衣衫不整,发髻凌乱,哪儿还有读书人半点体面?更将我萧家的颜面置于何处?”萧老夫人咬牙切齿,“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萧长赢上前,轻轻抚着萧老夫人的脊背,“祖母您消消火,身子要紧啊!” 闻言,萧长陵抬眸,恶狠狠的瞪着萧长赢。 谁能保证这里面,没有萧长赢的手笔? 若非如此,万里是怎么晕过去的? 但凡万里当时清醒着…… 可惜,没有后悔药。 第572章 长赢 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了,发生就是发生,无可争辩的事实摆在眼前,纵然萧元氏与萧长陵哭死在这里,萧老夫人也不会再心软。 萧长陵,不中用了…… “祖母,我是被人算计了,这件事……” 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萧老夫人已经抬起手来,示意他不必开口。 “母亲?”萧元氏愣了。 萧长陵亦瞬时变成了哑巴。 “既挡不住自己的私欲,又看不穿旁人的把戏,纵然是被算计又如何?这般小伎俩尚且不能自保,何谈来日?”萧老夫人转头看了萧长赢一眼,其后略显无奈的望着萧长陵,“你明知道春风阁不是好地方,可进去之后却没有丝毫防备,最后还中了算计……” 说到这儿,萧老夫人闭了闭眼眸,“罢了罢了,多说无益,去祠堂跪着吧!没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母亲?”萧元氏急了。 萧老夫人转身离开,“以后长房那边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萧家的事情就让长赢来处置,你们就不必再担虑什么了。” 那一刻,萧元氏也成了哑巴。 母子二人跪在那里,面色瞬白,直勾勾的盯着萧老夫人离去的背影。 事已成定局,只怕以后都没有萧长陵什么事了…… “祖母?”萧长陵的身子晃了晃。 但,萧老夫人没有回头,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回头了。 给的机会多了,便以为是讨了便宜,不断的试探底线,可等着攒够了失望,所谓的机会就成了指责的刀刃,一刀刀都足以要人性命。 现在的萧老夫人,便是举刀的人。 “祖母?祖母!”萧长陵厉声尖叫,带着歇斯底里。 可惜,还没喊上两声,就已经被萧长赢的人带了下去。 “佛堂禁地,不许叫嚷。”萧长赢站在台阶上,冷声开口。 不只是萧长陵,连同萧元氏一起都被带了下去,佛堂内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佛堂,就该安安静静的。 待人走后,萧长赢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佛堂。 祠堂。 萧长赢瞧着跪在那里的萧长陵,勾唇笑得凉薄,“二哥,现在是什么感觉?” “萧长赢,你觉得自己赢了吗?”萧长陵面色惨白,这会倒是开始正衣冠,好像已经醒过神来,“祖母把家业交给你,你便觉得自己赢了一切?” 萧长赢蹲下来,与他四目相对,“难道不是吗?” “我终究是长房嫡子,虽然不是嫡长子,可终究也不是你这样的庶子能相提并论,祖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得到宗亲承认是另一回事。”萧长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眸光森冷,“你是庶子,永远都是庶子,这辈子都不可能骑在我的头上。” 萧长赢敛眸,“是吗?呵,二哥还真是会自欺欺人呢!宗亲不宗亲的有什么要紧,萧家的大权落在我的手里,连你们都得仰人鼻息,他们……远在扈州城,能干什么?” “你莫要得意,终究是轮回有度,回遭报应的!”萧长陵切齿,“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 萧长赢笑了,“二哥可真是会开玩笑,什么事都能往我头上扣,我可真是要冤死了。如祖母所言,你明知道春风阁不是好东西,为什么要进去呢?” “我……” “因为你也想进去!” “……” 第573章 她去意已决 萧长赢冷笑两声,目光嘲讽的盯着萧长陵。 四目相对,谁的心里不干不净,最是清楚不过。 “没人拽着你进去,也没人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心思不纯,想这不要钱的事儿,为何不去畅快一回?可没想到,会把自己也搭进去。”萧长赢徐徐站起身来,“萧长陵,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 萧长陵目光平行的盯着正前方的祖宗灵位,没有吭声,不予理睬。 “你输在贪婪。”萧长赢说,“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肯放弃,总想着事事尽如自己的心意,却不知人算不如天算,所以在你失算的时候,你便会一无所有。” 萧长陵嗤笑一声,“萧长赢,你也是人,也会有失算的那一天。” “没错,我也会有。”萧长赢负手而立,缓步朝着外头走去,“但二哥怕是瞧不见了,毕竟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很快便会不复存在。” 萧长陵跪在那里,微微挺直了脊背,“萧长赢,你莫要得意,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得比我还惨。” “拭目以待。”萧长赢走出了祠堂。 第533章 万里在外头候着,见着萧长赢出来,微微躬身行礼。 萧长赢勾唇冷笑两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事已至此,纵然万里知道那是算计也是不敢吱声的,否则这件事落在自己的头上,那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护主不力,万一被发卖…… 萧长陵跪祠堂的消息传来,萧姿躺在床榻上,偏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丁舒真,“大嫂不去安慰母亲,来我这儿作甚?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说服祖母改变主意,何况我是个女子,来日是要嫁人的,祖母不会让我插手府中之事。” 要知道,萧老夫人是何其清醒之人,深知这府中各人的行事作风和秉性,岂会轻易的让萧姿插手这些大事,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其他的……想都别想。 “江公子是、是因为才会如此对待二郎,他终究是你的二哥,若是二郎出了问题,对你有什么好处?”丁舒真有些急切,“你当知晓,若是二房独大,到时候你若出嫁,可就什么都没了。萧长赢不会给你置办丰厚的嫁妆,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至亲骨肉,才能全了你的颜面。” 嫁妆? “大嫂不是欠了我银子吗?”萧姿不温不火的开口,“那便是我的嫁妆,想来也足够置办不少,回头母亲再给我添一些,也用不着二哥多费心思。” 丁舒真登时哑然失语。 “难道说,大嫂不想归还银子?”萧姿徐徐坐起身来,“欠条都还在我手中,大嫂若是执意要赖账,那我可就……要去报官了。” 一听报官,丁舒真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别、别报官,我没说不还。” “那大嫂就不必如此操心,二哥是个成过家的人,自己做错的事情,理该自己去处置,哪有让我这未出阁的女子,帮着掺合的道理?”萧姿一推二六五,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丁舒真一怔,“可是江华年……” “大嫂!”萧姿冷飕飕的打断了她的话,“男未婚女未嫁,我可没资格去要求别人做点什么,江公子是江公子,我是我,你若是非要把我与他牵扯在一起,母亲那边……你怕是不好交代吧?这么急着赶我出门,到底意欲何为啊?” 丁舒真面色瞬白,“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赶我出门?还是没有存了别的心思?”萧姿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旦撕开了口子,那就是谁也别想好过,“大嫂,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相处多年,你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 丁舒真站在原地略显局促,“小妹果真是误会我了,我之所以提及江公子,也是因为这件事原就是江公子所为,若不是他把二郎约到了春风阁,断然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你们私下里想拿我当交易,以为我不知道吗?”萧姿又不是傻子,这会脑子清楚得很,“做这些事情之前,可有问过我?人是来找我的,我与江公子没有任何逾矩的事情,你们却借着我的名义去找他的麻烦,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想坏她的好事? 呵,活该! “萧姿,那毕竟是你的二哥,现如今都让二房得了便宜,你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话?”丁舒真满脸失望,好像萧姿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二郎跪在祠堂里,萧长赢得了老夫人首肯,以后这萧家可都要落在萧长赢的手里了。” 萧姿勾唇,“关我屁事,我终是要离开萧家的,以后萧家在谁的手里,那都是你们的煎熬,我一个外嫁女自无需过多理会。我可不会变成大嫂,蠢到拖家带口的啃着夫家,最后把自己变得一文不值。” “你、你……”丁舒真抖了抖唇,眼眶通红的瞧着她,显然没想到萧姿会往自己的最痛处戳下来,一时间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临了临了的,她顿时落下泪来,掩面而去…… “呵!”萧姿不以为意,她素来只在意自己的喜怒,旁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不过,经此一事,萧姿觉得有些事情不能拖了。 萧长陵想利用她与江华年的事情,从中牟利;丁舒真也盯上了江华年,她那副楚楚可怜之态,合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引手段,难保不会旁生枝节。 思及此处,萧姿深吸一口气,“落雪。” “小姐?”落雪从外面进来。 萧姿瞧着她,“天黑之后,让江公子来一趟,就在后门等我。” “小姐,您的伤……”落雪担虑。 萧姿摇摇头,“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来安排,断不可让旁人插手,免得好处都让人占了,最后吃亏的是我自己。” “是!”落雪颔首,“奴婢这就去。” 江华年,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第574章 是谁追在她后面 收到消息的时候,江华年随手便递给了菡萏,“知道该怎么办吧?” “嗯!”菡萏点头。 江华年提着水壶浇花,“一段时日没有打理,这院子里的花都要枯死了,终究还是需要我亲自打理,交给你们都不放心。” “你就好好养你的花,折别人的花吧!”菡萏转身离开。 江华年摇摇头,“别人的花?那也算花?吃人的花。” 今日天气不错。 阳光明媚。 关于萧长陵在春风阁的事儿,现如今传得沸沸扬扬,温枳坐在街边的小铺里,吃着阳春面,听得隔壁桌的闲言碎语,倒是心情不错。 第534章 她又不是圣人,那种悲天悯人的同情心,还是留给别人吧!她就是喜欢幸灾乐祸,喜欢看欺负过自己的人倒霉…… 倒了点醋,放了点酸豆角,温枳搅拌着碗里的面,抬眸便瞧见四月在发愣,“怎么了?” “小姐,奴婢好像看到老爷了?”四月小声嘀咕,“可能、可能是奴婢看错了,也许只是身形相似?” 温枳嚼着嘴里的面,左右环顾,“在哪看见的?” “就前面那辆马车。”四月指了指,“上去了,然后没了,就这么一眼。许是,奴婢看错了?” 温枳敛眸不语。 四月跟着她,一道在温家长大,对于她爹的熟悉不比她差,所以…… “先吃面吧!”奈何叶子这会不在,要不然的话定然可以追上,“不管是不是的,到时候问一问陈叔就知道了。” 四月点头。 但,如果父亲真的回来了,真的来了上京,为何没人告诉她? 此前陈叔受伤,现在父亲悄悄回来…… 当然,如果只是四月看走了眼,倒是纯粹的自己多疑。但若不是的话,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他们势必瞒着什么要紧的事情,且这件事可能……会殃及性命。 “小姐,肯定是奴婢看走眼了。”瞧着温枳心事重重的样子,四月担心至极,“您莫要担心。” 温枳敛眸,“不必说了,别让叶子听到。” “是!”四月颔首。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子从巷子里出来,瞧了一眼坐在街边的二人,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主子。” “李常安来做什么?”温枳问。 叶子摇头,“使团离开,东辑事送往边关的物资也该整理启程,所以朝堂上众人都在举荐,看谁比较适合去边关护送物资。” “满朝文武,不至于连个押送的人都找不出来吧?”温枳诧异,“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小心谨慎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叶子瞧着她,“主子想得太简单了,押送物资不是谁都有资格去的,何况这批物资还是您转交东辑事,挂着东辑事的名号所出,谁敢轻易揽了这功劳?一则,怕丞相府一党觉得有人投靠了东辑事,二则是摇摆不定,保持中立的自不敢吭声。” 这么一来,谁也不敢轻易举荐他人,更不敢毛遂自荐。 “朝堂之事,我可不想多说什么,免得隔墙有耳,回头把我抓起来。”温枳摇摇头,吃着碗里热腾腾的面,“我还是老老实实赚银子为好,其他的事情都跟我没关系。” 四月连连点头,“小姐所言极是。” 见状,叶子缄默不语,不再开口多说。 待吃过了饭,温枳出了城一趟,今日得去绣庄那边看情况,是以夜里就不在城内待着,想必是要明天才能回来。 上了马车之后,温枳与四月交换了一记眼神,四月点点头。 主仆二人的默契,自然是不需要多说的。 马车快速出了城。 只是,出城之后没多久,叶子便察觉到了异常。 “叶子,这不是去绣庄的路。”四月诧异。 温枳正在车内翻着话本子,听得这话旋即放下手中书册,不敢置信的打开了车门,“怎么回事?” “后面似乎有人跟着。”叶子不回头,“奴婢带着他们绕两圈再说。” 闻言,四月面色骤变。 温枳深吸一口气,“有人跟着?” 对方动机不明,得小心谨慎处理。 “肯定不是东辑事的人。”叶子平静的开口,驱车开始在管道上疾驰,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跟着她们的马车? 四月忙道,“小姐你快进去,抓紧窗棱。” “嗯!”温枳了悟,当即回转车厢内,免得给她们添乱。 马车走得急,甚是颠簸。 温枳死死抓着窗棱扶手,一颗心已然跳到了嗓子眼。 是谁? 会是谁跟踪她? 目的何在? 难道说,是因为那批物资? 不对,自己悄悄行事,除却温家那几个处理事情之人,未敢轻易泄露,而东辑事那边想揽功劳,更不会将这件事大肆宣扬。 马车忽然停下,温枳还没回过神来,登时因为惯性,直扑向前,狠狠的摔在了车内,滑撞在了车壁处,剧烈的疼痛让她脑瓜子嗡嗡的,一时间真的做不出快速的反应。 躺在角落里,温枳咬着唇,发出了低哑的呜咽…… “小姐?”四月惊慌的打开了车门,冲进来扶起了温枳,“小姐?” 叶子亦变了脸色,“主子?” “没、没事!”温枳疼得脸都青了。 腰背疼得如同折断了一般,等着被她们扶起,额头的冷汗便也跟着往下淌,身子半蜷起,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小姐?”四月骇然,慌忙伸手去摸她的脊背,“还好还好。” 还好,骨头没断。 “撞了一下。”温枳终于缓了口气,“我没事。” 叶子如释重负,“四月,看好主子,我去会会他们。” 方才车轱辘碾着碎石打滑了一下,以至于马车险些失控冲向路边的树木,所幸叶子尽力拉扯住了缰绳,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一时半会是不适合继续往前走了,等给温枳缓和的时间。 “小心!”四月忙道。 第535章 叶子颔首。 “打不过就跑。”温枳开口。 叶子勾唇,“这话该冲着他们说。” 第575章 叶杀神 叶子这话不是吹的,她这人素来不轻易出手,但若是真的出手,必定不会手下留情,是以她决定面对的时候,这人肯定没什么活路了。 温枳愣了愣,但眼下脊背疼得厉害,委实没什么精力再去拦住叶子,若是真的打起来,她不给叶子和四月拖后腿,便是阿弥陀佛了。 “小姐?”四月满脸担虑。 温枳摇摇头。 四月赶紧伸手,轻轻抚着自家小姐的脊背。 脊背上,擦破了皮。 “小姐?”四月急了。 温枳深吸一口气,“等叶子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咱回绣庄再上药不迟。” “嗯!”四月红着眼,也不敢用力的揉,只能轻轻的抚着,“不知道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作甚要跟着咱们?好端端的,咱也没招谁惹谁……” 温枳细想着,最近忙于满庭芳的事情,的确没有招谁惹谁,萧家那边怕也没这个本事买杀手吧? 待稍微好些,温枳握住了四月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车轱辘卡在了路边的缝隙里,车身的一角已经擦着树干,若不是叶子及时勒住了马缰,只怕这会已经整个撞了上去……粉身碎骨。 不远处,是一群黑衣人,瞧着一个个手里拿着钢刀。 “凶神恶煞的,肯定不是好人。”四月低声惊呼,“小姐要小心了。” 温枳喉间滚动,“咱这是招的哪条道上的阎王爷啊?” “你们是什么人?”叶子冷然立在那里,“报上名来,免得到了阎王地府,叫不上名号。” 一帮黑衣人皆是缄默不语,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叶子。 瞧着他们手上的刀子,叶子便晓得这帮人都是练家子。 不过,在她面前……练家子又如何? 神挡杀神,魔挡诛魔。 “不说?”叶子冷剑出鞘,“那也没问题,就去当个哑巴鬼,横竖你们这帮人也没想让我们活着吧?” 至少,她和四月是必死无疑。 至于温枳…… 那就不一定了。 这些人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抢人的,目的性不太明确。 “杀了她!”为首的忽然开口。 刀剑出鞘,交手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耳畔骤然响起了刀剑碰撞之音,伴随着冷风呼啸,寒光冷戾,刀刃散着幽冷的煞气,吞噬着夜里的生灵,一个两个三个…… 瞧着自己带来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是有些慌了,万万没料到,在温枳的身边居然还有这般高手藏着? “你是何人?”为首的冷声高喝。 叶子的剑,划开了黑衣人的脖颈,登时鲜血喷溅,却半点都没沾着其身。 冷剑在手,阎罗不惧。 “刚才问你们的时候不答,现在……”叶子飞身而起,“就不必说了!” 音落瞬间,飞身而起。 冷剑直抵眉心,寒光直冲眉眼。 若不是黑衣人闪得快,只怕这一剑已经穿了他的脑门,直接将他的脑袋都削了下来,差点就死在了这里,真真是好险。 “好俊的功夫!”黑衣人不敢置信。 叶子面色黑沉,于黑暗中如同杀神一般,手起剑落,毫不留情。 十几个黑衣人顷刻间被杀得所剩无几,冷剑脱手,直接贯了一人的胸膛,飞身而起,拔剑瞬间,鲜血四溅,人重重的倒在地上,再无半点呼吸。 “叶子!”温枳唤了一声。 叶子退后两步,紧了紧手中剑…… 第576章 难道是爹? 对方只剩下两个残兵,加一个心生胆怯的首领,显然是没想到,温枳身边有这么一把锋利的刀子,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你们是来抓我,还是来杀我的?”温枳开口。 四月扶着她,“小姐,您慢点。” 风吹着车前的马灯止不住摇晃,斑驳的光影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有种瘆人的诡异。 “主子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来杀人的?”叶子眉心微蹙,手中剑染血方归,要放过这些人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得留下点什么,要不然放虎归山终究是祸患。 温枳瞧着他们,“说说吧,怎么回事?奉谁的命?要做什么?抓住我带去哪儿?要见什么人?要利用我成什么事?” 她一连数个问题,问得对方是哑口无言。 倒不是不说,看得出来很纠结,甚至于不敢多说…… 可见,背后之人的身份不俗。 “大人物?”温枳看向叶子。 叶子可没听说,有什么人能大得过东辑事或者是丞相府? 当然,皇帝可没这闲工夫应对一介商贾,且这商贾可没做错什么事情,既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惊世骇俗,更没有搅扰朝堂,所以皇帝没必要对付温枳。 不是朝堂上的这三个大人物,那还有谁能称得上大人物,且要对付温枳一个小女子? “绝对不是东辑事,也不可能是皇上。”叶子冷剑直指,“丞相府的人?” 对方像极了哑巴,愣是没有吭声,但显然已经开始撤退,身子慢慢的往后挪去,可这一幕怎么可能瞒得住叶子,纵身一跃便挡住了三人的退路。 第536章 “要想走也可以,胳膊腿什么的,自己选一样。”叶子不温不火的开口,“我这人很公平,素来是尊重他人选择的,说吧,要留下哪个?” 三人咬着牙,黑暗中握紧了手中剑。 下一刻,却是直扑温枳而来。 四月就站在车边,登时抽出了备在车头底下的铁棍,狠狠一棍子抽了过去,“看谁敢动我家小姐!” 这一棍子下去,防不胜防,直打得一人胳膊“咔嚓”一声,剑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四月提着棍子往温枳跟前一拦,龇牙咧嘴的就差吃了他们。 敢动她小姐,比要她命还不可饶恕。 叶子反手便切了另一人的脖颈,鲜血喷溅的瞬间,身形如同魅影一般,飘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跟前,手起剑落,在对方还手的那一刻,偏身而过,削掉了对方一条胳膊。 胳膊飞离的时候,人也跟着倒地,痛苦的哀嚎惊起夜鸟齐飞,呼啦啦的从这边林子飞出,挥动着翅膀渐行渐远。 叶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剑尖还滴着血,但对她来说,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哪怕是浓郁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她亦早就习惯。 死人堆里的血水,可比现在要浓烈得多,那时候都不怕,何况是现在?! “叶子。”温枳上前。 叶子弯腰,扯下了那人的头巾,顺带着露出了那人的真容。 “不认识。”四月提着棍子,连连摇头,“小姐,奴婢没见过。” 温枳皱眉,“我也没见过。” “那这样呢?”叶子忽然摸了一把那人的下巴,紧接着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张假皮。 这可真是将温枳和四月给惊住了,连带着叶子都给震住了,因为这张脸瞧着不像是中原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 “不会是……”叶子犹豫,“不怎么会咱大夏的话语,所以说不出话来吧?” 方才不管她问什么,这些人都不怎么回应,那几句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异样的生硬,所以说…… 不是不答,是不会? “奴婢就觉得奇怪,这几个人怎么跟个二愣子似的,什么都不说?”四月恍然大悟,“听不懂,答不出?又或者是,怕露出了马脚。” 叶子皱眉,“异域番邦?这是怎么招惹上的?” 温枳一直在上京,不至于招惹边关的人吧? “难道是爹?”温枳骇然。 第577章 女管家 这个认知,让温枳自个都吓了一跳,当下转头望着四月。 之前四月不是说…… 叶子虽然救了他们,但是……毕竟不是温家的人,所以有时候还是要避开一些的,免得到时候消息传到了东辑事,这帮人又生出什么歪心思。 也许,叶子只是如实汇报,并无恶意,只是职责所在,但对于温枳和温家来说,却可能是灭顶之灾。 “早知道就早点出门,不至于天黑造孽,明知道绣庄离得远。”温枳小声嘀咕。 可现在说这些,似乎都已经晚了。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回过神来,“叶子,把人先绑起来吧!” 先去绣庄再说。 好在,绣庄也是快到了。 虽然叶子有心绕圈,但也在逐渐的靠近绣庄,所以半个时辰之后,便安全抵达绣庄。 “进去了。” “放心了,走吧!” “撤!” 黑暗中,有人悄然隐退。 叶子站在绣庄门口,若有所思的回头望,脊背笔直,眸光锐利的扫过周遭。 “怎么了?”温枳低声问。 叶子摇摇头,“没事,进去吧!” 待小姐进了门,四月旋即吩咐门童,“快关门,另外盯着点外面,今夜都不要放松警惕。” 门童愣住,“这是遇见了什么事?” “少废话,为了小姐的安全。”四月叮嘱。 门童连连点头,“明白!” 棍子都是现成的,为的就是保护绣庄里的女子,所以听得四月吩咐,门童旋即让人知会了管家,管家一声令下,今夜加强戒备。 客房。 “小姐?”管家——复歌,是个江湖女子,当年为温家所救,敛了一身江湖习气,帮着温枳看管绣庄,此刻瞧着被放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不由的眉心紧蹙,“这是……” 四月解释,“路上遇见的,要对付小姐呢!” 有这句话,剩下的便不必多说。 “复歌,你给看看。”温枳喝了口水。 复歌点头,她是懂点医术的,这庄子里的女子,除却疑难杂症,都是她给看的。 “外伤。”复歌把脉,“失血过多而已,我这就去拿药箱。” 温枳没吭声,复歌转身离开。 这不是叶子第一次来,但对于这位女管家,倒是有几分……想要切磋的意味,听庄子里的人说,这位姑娘好功夫好医术,只是话不多。 关于江湖来历,知道的人不多,十有八九是温家的人拂去。 来的路上,叶子便已经为这人上了金疮药,要不然这一路颠簸,这人肯定活不了。 “这金疮药倒是极好的。”复歌说,“像是特意调制的,特效金疮药。” 叶子敛眸。 东辑事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尤其是她身上的是爷特意让人调制的,寻常不可得,怕就怕主子万一遇见什么事……得用最好的药。 第537章 闻言,温枳握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叶子。 所以这药…… “小姐放心,他这口气还吊着呢!虽然断了一臂,但不至于丢命,金疮药及时止血疗伤,这会重新包扎伤口,应该没什么大碍。”习武之人,原就身康体健,比寻常人更耐得住伤。 听她说得这般轻松,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死不了就成。” 复歌去水盆中洗手,“这人不是中原人,至少不是我们大夏的人。” 面相就不对。 “嗯!”温枳点头,“我瞧着也不对。” 复歌洗手的动作稍稍一顿,转而拿起了帕子擦手,“我在边关也认识一些人,要打听一下吗?” “可以吗?”温枳问。 复歌报之一笑,“当然可以,那我先去给他熬药,保住他性命再说。” “好!”温枳颔首。 待复歌离开后,四月瞧了叶子一眼,“你总盯着她看作甚?我可警告你,不许在绣庄惹事,这里都是妇人和姑娘,你这打打杀杀的会吓着她们。” “我没有。”叶子被看穿了心思,心虚的别开头。 温枳叹口气,“别在这里惹事,这里的女子都是可怜人,别惊着她们。” 叶子点点头,“哦!” 第578章 到底是谁要抓她? 诚然,这绣庄里的女子好多都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被温枳收容的,一个两个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到了这里之后便甚少出门。 当然,有些不愿意留在这里,最后都会给了路费,但进出这山庄只有两次机会,这“进出”二字并非是字面上的进进出出,而是离开与归来。 “主子当时是怎么想的?”站在檐下,叶子转头看着四月。 温枳正在库房内,跟春娘和复歌一起,查看并清点这次的绣品,待会还得商议绣庄扩建的事情,自然无心搭理路上的插曲。 叶子不懂这些,便没有进去。 怕叶子胡来,四月出门“看着”她。 “因为小姐的第一位乳母便是被夫君打死的,当时小姐在街头亲眼所见,还吓得病了几天,此后心里就一直有个结。”四月叹口气,“这是小姐的一个心结,所以小姐不只是在救她们,也是在与自己和解。” 如此,叶子便明白了。 “没想到温家的大小姐,温临风的独女,竟也有这般心胸。”叶子低头笑了笑,“之前我一直觉得商贾自私自利,没什么好印象。” 四月低头笑了笑,“小姐只是面上瞧着冷,心里热乎着呢!要不然,你以为温家为何有这么多的忠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拼了命的护着小姐?” 人心换人心。 “你觉得追杀主子的,会是什么人?”叶子忽然转了话茬。 四月摇摇头,“不知道,这是第一次。” 闻言,叶子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事实证明四月没有撒谎,因为面上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说的应该是实话,只是……为什么呢?追杀总得有个缘由吧?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你不信我?”四月有些着急,“我真的不知道,跟着小姐这么多年,还真的没遇见过这样吓人的事情。往日里,我们来往绣庄都没什么事,就这一次……居然这么吓人。” 叶子点头。 “东辑事……会插手吗?”四月低声问。 叶子偏头看她,“那你是希望东辑事插手呢?还是别插手?” “表公子会保护小姐的,对吗?”四月又问。 叶子笑了,“你这不是废话吗?若不是想保护主子,让我站着作甚?我又不是烂泥捏的,木头雕的,老娘是把锋利的刀!不是要紧的任务,是落不到我头上的!” 纵然是林不寒,都使唤不动她…… “如此,我便放心了。”四月如释重负。 叶子止不住发笑,“你这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我之前不是很直白的告诉过你,爷对你家小姐,那叫一个情根深种,你以为东辑事那么闲得慌,派我来保护你家小姐?” 四月:“……” 一朝被萧家咬,主仆二人是十年怕外人。 “这次的事情很奇怪,你们不曾结怨,他们却步步紧逼,突然出现,而且还是……”叶子顿了顿,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而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些人的背后,还有一批人跟着…… “而且什么?”四月追问。 叶子摇摇头,“而且还是异族。” 这也是四月想不明白的地方。 “等人醒了,好好问一问就知道了。”四月小声嘀咕。 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要不然哪天叶子不在,她一个人还真是保护不了小姐,尤其是逢着意外的时候,简直是防不胜防。 萧家应该没这么大的本事,丞相府……用得着这么费心对付一介女流之辈? 想不通啊,想不通…… 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说是陈叔来了。 四月面色一滞,叶子浅浅勾唇。 第579章 你们也怀疑我? 陈叔着急忙慌的进来,直接越过了四月和叶子,冲进了库房内,抓住了温枳的胳膊,快速查看周遭,“怎么回事?伤着了吗?伤着哪儿了?” “陈叔?”温枳都被他闹得有些懵,被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才堪堪站稳。 第538章 边上的复歌和春娘也跟着愣住,直愣愣的瞧着这一幕。 “小姐?”陈叔脸色发白,可见是吓得不轻。 见状,温枳才稍稍回过神来,“我没事,真的没事,有叶子和四月在,我好好的呢!” 只是摔了一下脊背,后来复歌替她检查了,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算是万幸。 不过复歌也说了,今儿可能没那么疼,但是明儿起来兴许就会疼得厉害,接连这几日都会有点动作僵硬,行动受阻。 “真的没事?”陈叔看向复歌。 复歌原是想说实话,却见着温枳一个眼神,转而笑道,“我检查过了,真的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陈叔松了口气,“庄子里飞鸽传书,吓得我差点……” 温枳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你身上还有伤,我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复歌他们都会帮着处置,你这一路上快马奔驰的,也不怕二次受伤?” “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只要小姐没事,那便是万事大吉。”陈叔如释重负,“您才是温家的命根子。” 温枳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对,你收到消息……城门口都关闭了,且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儿?陈叔,你今日不在城中?” 陈叔:“……” 啊,这。 那个…… “陈叔?”温枳盯着他,“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这鸽子飞得快,可马腿跑不了这么快,你不会就在我后面跟着吧?” 陈叔急忙摇头,“我若是跟着小姐,又岂会袖手旁观呢?肯定第一时间冲上去!” 这是实话。 “那你今日是在城外?”温枳蹙眉。 陈叔喉间滚动,“我……我是出城了,办点事。” “就在绣庄附近?”温枳又问。 陈叔面色讪然,“是、是。” 瞧着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温枳满面狐疑。 担心是真的担心,但是遮掩也是真的遮掩,所以陈叔到底在瞒着她什么事?今日不在城中,且在绣庄附近活动,可这绣庄附近……似乎也没什么温家的产业。 哦,有个茶园。 可现在不是采茶的季节,按理说不需要过分关注,只需要偶尔想起来去一趟便罢了,若是谈生意的话,倒是可以去那边碰个头,毕竟环境清幽。 “你在茶园做什么?”温枳开口。 陈叔敛眸,“小姐,我不会害您。”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他今日就在茶园里,且这边有了动静,他那边第一时间知晓,所以才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来得这么及时。 “又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温枳都有些腻了,“算了,先等我清点完了这库房里的东西再说,陈叔你先去休息一下。” 陈叔张了张嘴,竟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毕竟事发突然,他这边也是火急火燎,心急如焚。 人在着急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哪儿还能想起什么?那些所谓的条理清晰,多数因为浑然不在意,当然,也不乏能人理智。 瞧着走出来的陈叔,四月和叶子各自偏头看他,目光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你们也怀疑我?”陈叔以手自指。 四月笑了笑,叶子挑了一下眉。 第580章 她没有怀疑陈叔,只是…… 瞧着叶子和四月这般神色,陈叔哑然失语,显然也是反应过来,自己这些举动的确是有些……惹人怀疑,也难怪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略显怪异。 当然,防备是不可能的,陈叔毕竟是温家的老人,是看着温枳长大,是一路护着温枳的长辈,他自然不太可能会伤害温枳。 但是他藏着掖着的事情,却极有可能是今夜之事的缘由所在。 尽管如此,陈叔也没有说实话…… “您老累了,去歇着吧!”四月笑了笑,“小姐这会忙着呢,暂时没心思去管夜里发生的事情,毕竟留了一个活口,等人醒来之后再行处置不迟。” 闻言,陈叔骇然瞪大眸子,“有一个活口,怎么没人告诉我?”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其后意味深长的笑着,“原来陈叔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陈叔:“……” 小妮子愈发的刁钻耍滑,一不留神的差点露了底。 “陈叔?”四月笑道,“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要不然那找复歌给瞧瞧?” 陈叔白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免得到时候说多错多,真的被这些丫头套出什么话来,那可就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瞧着陈叔离去的背影,叶子怀中抱剑,偏头看向四月,“他藏着事呢!” “反正不会害小姐。”四月回答。 这点,叶子有些不理解,“你为何这般肯定?要知道,人心贪婪,隔着肚皮的事情谁知道本来面目会如何?这般轻信他人,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别人的手里,这并不是明智之举。” 换言之,这是蠢事。 “我不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但我相信东辑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你们都是刀尖舔血,尝试过背叛滋味的。但我们不一样,小姐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这些腌臜东西!”四月摇摇头,“大概是个人身处的地方不一样,所以感触和行事也有所不同。” 叶子敛眸,略显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有些东西是不太一样,不赞同但尊重。 第539章 稍瞬,温枳从内里出来。 “小姐?”四月赶紧搀了一把,“如何?” 温枳无奈的扯了扯唇角,“说没事有点疼,说有事但又不是大事。” 皮外伤,疼是真的疼,但一点都不要紧…… “那赶紧去歇着吧!”叶子忙道。 这要是让爷知道,还不得心疼得肝肠寸断? 哟哟哟,怕是崔堂和李常安的日子会不太好过,倒不是这件事跟他们有关,谁让他们一直跟在爷的身侧,爷有了雷霆之怒不找他们两个又找谁呢? “我去看着那人。”复歌道,“你们只管放心便是。” 温枳坐在床边位置,仿佛想起了什么,当即叮嘱复歌,“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陈叔靠近,不许任何人见他,屋子里都不许踏入半步,明白吗?” 复歌现实一愣,其后便明白过来,“是!” 这是不想让陈叔有机会接触,免得让这唯一的活口闭了嘴…… 眼见复歌离开,四月赶紧收拾了床褥,扶着温枳躺下,“小姐先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便是,有复歌在,肯定没问题的。” 复歌行礼,转身离开。 “主子其实也不相信陈掌柜。”叶子说。 温枳躺在那里,“我不是不相信,我是怕他急功近利,因为牵扯到了我,他容易错了主意,陈叔于我而言如同半个父亲,他无儿无女,是看着我长大的,你明白里面的意思吗?” 叶子点头,“明白。” “如果这个人,真的跟某些事情有关,我希望陈叔能达成所愿,做他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因为顾虑到了我,失了分寸和方向,最后乱成一锅粥,坏了他们原定的计划。”温枳闭上眼。 这点,叶子就不明白了…… 明知道陈掌柜跟这件事有关,还要、还要陈掌柜冷静的按照计划行事,而不受其影响? 这是什么逻辑? 温枳对陈掌柜的信任,竟已至此? 第581章 他火急火燎的来 温枳倒是睡得踏实,可多少人却是辗转难眠。 陈叔不敢吱声,窝在房间里等天亮,想去看一眼被擒拿之人,奈何这种情况下,小姐肯定已经有所叮嘱,他必定是近不了身,除非是老爷亲自来。 当然,睡不着的何止陈叔一人。 城门口方向,有马蹄声响起。 哒哒的马蹄声,从城内到城外…… 天擦亮的时候,有人自后门而入,快速进了绣庄。 庄子里的护院,快速把人拦下,其后去通知了复歌。 “小姐还在睡着。”复歌守在黑衣男子的床边,“领着他们去厢房,然后去找小姐身边的叶姑娘,让叶姑娘过去一趟就是。” 护院行礼,“是!” 来的是谁,不言而喻。 厢房。 外头的人,一个都不敢进来,都知道这几位身份不俗,远远的便瞧见了三人脸上的杀气,愣是一个都不敢吱声。 叶子过来的时候,李常安宛若遇见了救星,“快进去,那……” “主子还在睡着。”叶子边说边进门。 正主在上,负手立在窗边位置,背对着叶子站着。 “爷?”叶子毕恭毕敬的行礼。 容九喑徐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叶子一眼,“她呢?” “还在睡着,今日怕是要难受了,所以没敢吵醒。”叶子解释。 一听“难受”两个字,容九喑的脸色旋即沉了下来,“伤得严重吗?” “皮外伤,但是得吃点苦头。”叶子如实回答,“摔了一跤,并非是刺客所为,而这些刺客,不像是大夏人士,倒像是关外来的。” 闻言,崔堂皱起眉头,当下扭头望着自家爷。 这里面怕是夹杂什么大事吧? 容九喑抬步就走。 彼时,四月还守在门外,一颗心砰砰乱跳,尤其是听得底下人来报,说可能是、是他来了,吓得四月脸都白了,叶子的话音犹在耳,这要是知道小姐伤着,还不得……把人给活剥了。 “你去告诉管家一声,务必守在床前不要离开,切莫切莫让人进屋。”四月叮嘱院中的丫鬟,“快去!” 丫鬟一点头,撒腿就跑。 这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慌慌。 脚步声,渐行渐近。 四月慌忙行礼,“表公子。” “在外守着!”容九喑不容分说的进了屋。 四月刚要开口,登时被叶子捂住嘴。 “不想吓着主子,就别喊。” “呜呜呜……” 屋内,染着安神香。 这是复歌为了减轻温枳的痛处,顺带着让她安神,避免睡着的时候做梦才点的,是以被吓了一通,温枳亦睡得安稳,没见着做噩梦。 床边的褥子微微凹陷下去,睡梦中的温枳微微皱起了眉头。 温热的指腹轻轻抚上她皱起的眉头,动作轻柔。 叶子说,伤在背部,当时是因为马车险些撞上了路边的树,所以把她给甩出去了,一下子撞在了车壁上,疼得她当时都爬不起来。 听得这话的时候,容九喑的脸色已经黑沉到了极点,若不是叶子提醒,不许动那个活口,他此刻已经把人带走了。 刑狱大牢里的百来种刑罚,足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能很快撬开那人的嘴巴…… 第540章 但,温枳不允。 “蠢。”他低语。 瞧着她熟睡中的安静,瞧着她长长的睫毛在晨曦微光中,随呼吸轻微颤动,像极了美丽的枯叶蝶,不说话的时候倒真是让人……心生怜惜。 叹口气,容九喑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所幸无恙,否则还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只是番邦的刺客,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可见,不是丞相府的人…… 第582章 背上凉飕飕 屋子里,迟迟没有动静。 四月急得在院子里兜圈圈,“怎么还没出来?为什么还不出来?” 叶子怀中抱剑,挑着眉头看她,“你这是拉磨呢?” “你懂什么?”四月瞧着紧闭的房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之前也就罢了,没人瞧见,这……这可是绣庄,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吗?” 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小姐、小姐…… “那又如何?”叶子不以为意,“横竖你家小姐已经和离,现在是孤身一人,又没有婚约的约束。男未婚女未嫁,处一处怎么了?” 四月跺脚,“你懂个屁,人言可畏!” “谁是人言?倒是出来走两步,看我不一剑劈了他。”叶子梗着脖子。 四月:“……” 说不过。 也打不过。 “放心吧,爷是有分寸的,但凡他能狠一些,估计这会都当上爹了!”叶子轻嗤,“没人的时候尚且没有越矩,现如今是温家的绣庄,爷不至于这么人面兽心。” 四月想了想,有道理。 “安生一点,没瞧见爷的脸色黑得……能吃人?”叶子满是嫌弃的摇摇头,“惹了他,阎王爷来了都得摔一跟斗。” 闻言,四月生生咽了口口水,瞧着东边升起的太阳。 活着真好! 屋内安静了许久,外头的人都不敢进去,连带着陈叔闻讯而来,也只在回廊尽处张望,虽然他们都穿着常服,没有惊动旁人,但东辑事的人……谁敢轻易招惹? “进去多久了?”陈叔问身边的护院。 护院低声回答,“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小姐睡得浅,没事的没事的。”陈叔自我安慰。 护院呐呐的开口,“管家说,点了安神香呢!” “什么?”陈叔急得直挠头,“小姐好端端的睡着,他一个外男直闯小姐闺房,还待了这么久不出来,像什么话?” 尤其是在小姐沉睡的时候,简直就是、就是…… “趁火打劫,趁虚而入!”陈叔咬牙切齿,“岂有此理!” 护院问,“要过去吗?” 陈叔:“……” 这怎么过去? 东辑事的身份被揭穿,那就更完蛋! 陈叔咬咬牙,“再看看。” 蓦地,护院疾呼,“开了!” 门开了,容九喑从内里走出来。 陈叔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 “爷?”李常安和崔堂纷纷行礼。 容九喑的面色还是难看,只不过天都亮了,委实不该再留在绣庄,免得到时候出乱子。 “人在哪?”容九喑开口。 叶子旋即上前,“可是……” “带路。”容九喑说。 叶子是不会违背容九喑的,当即在前面带路。 “哎哎哎……你你你……”四月张着嘴。 这人怎么这样? 表公子没来的时候,什么都听小姐的。 表公子一来,这人就反水?? 容九喑眸光一瞥,四月到嘴边的话,愣是“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空气,静止。 算了,她不敢拦…… 待容九喑一走,四月就冲进了自家小姐的房间,“小姐小姐别睡了,出事了出事了!” 诚然,出事了。 温枳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四月推搡着醒转,睁开眼的时候亦是一脸懵逼,只是脊背上忽然一阵凉飕飕的,登时有种提神醒脑的感觉。 人,顿时清醒。 “小姐?”四月赶紧去拧了一把湿帕子,“先擦把脸。” 擦把脸,醒醒神。 “睡前不是上过药了吗?”温枳擦了把脸,“怎么又上?” 四月:“??” 小姐在说什么? “小姐,奴婢刚进来。”四月说。 温枳擦脸的动作一顿,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四月。 那是…… “哦哦哦,表公子来了。”四月一拍大腿,“人已经去找那个凶手的麻烦了,小姐……哎哎哎,小姐您慢点,慢着点,衣服衣服!” 温枳几乎是手脚并用,慌里慌张的穿上衣裳,一边走一边整理,“他来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您在睡着呢!”四月紧紧搀着她,“您慢点,小心背后的伤。” 伤? 温枳陡然顿住脚步,好似忽然意识到什么,登时面色涨红,“方才只有他在我房里?” 四月点点头。 温枳:“……” 背上凉飕飕的…… 第583章 你要护着他?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回过神来,“没事,走吧!” “温姑娘。”崔堂拱手。 李常安旋即也笑道,“爷在里面呢!” 叶子在边上猫了一下,毕竟这是绣庄,是温家的地盘,自个是跟着温枳的,现如今倒是有种背叛的错觉,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第541章 “四月。”温枳开口,“你在外面等我。” 四月颔首,默默的站在外头,其后狠狠剜了一眼门口二人。 推门。 入内。 复歌守在床前,容九喑坐在桌案前,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以至于温枳进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压低了脚步声,一颗心砰砰乱跳,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可明明这是她的地盘,怎么到了最后,反而是她心虚了呢? 瞧着眼前的动静,温枳默默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须臾,倒是复歌率先回过神来,开口喊了一声,“小姐?” “他怎样?”温枳顺杆子往下爬。 复歌摇头,“还没苏醒,不过没什么大碍,失血过多加上水土不服,所以才会虚弱了一些,应该天黑之前就差不多了,但也得看他的恢复程度。” “那就好!”温枳点头。 复歌转头看了一眼容九喑,没有再继续开口。 “你……先出去吧!”温枳说。 屋子里坐着一尊大佛,谁敢轻易说话? 复歌行礼,快速出了门,她待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觉得尴尬,还是退下为好,她相信小姐可以搞定这个凶神恶煞的黑面神。 待复歌走后,温枳瞧了一眼床榻上的男子,缓步朝着容九喑走去,“阿哥昨晚连夜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我……” “你睡得熟。”容九喑回答。 对于她的主动上前,他深感满意,黑沉的面色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昨夜忙到了后半夜,实在是困得慌,没成想就一觉睡到了现在。”温枳解释,“阿哥……连夜赶来是有事吗?” 听得这话,瞧着杵在眼前的温枳,容九喑有种看白眼狼的感觉。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心里没数? 呵,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好好好,好得很! “阿枳聪明绝顶,不如猜一猜,阿哥来这儿是做什么事?”容九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轻轻的拽到跟前。 这一次,他没有碰她,只是握住了手。 许是顾念着,她身上的伤…… “阿哥不会是为我来的吧?”温枳扯了扯唇角,“叶子那丫头就是爱胡说八道,我这没缺胳膊没少腿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发突然,有点吓着了而已!” 容九喑仰头看她,目色幽邃,“仅此而已?” 温枳:“……” 看样子,叶子那丫头把什么都说了吧? “那几具尸体已经消失了。”容九喑不急不缓的开口。 温枳的羽睫骇然扬起,“什么?” “前后脚的功夫,处理得干干净净,连打斗的痕迹都被抹平了,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容九喑徐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小阿枳,不如你跟阿哥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呢?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温枳哑然失语。 这件事,她也是一头雾水! “看样子,小阿枳也不清楚那人的身份和来历。”容九喑松开她,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温枳骇然,慌忙挡在床前,“阿哥,我留着他还有用,别杀他!” 容九喑眸色陡沉,面色凛冽,“你要护着他?” 第584章 只要她开口 相处久了,温枳很清楚容九喑的点在哪里,是以在容九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枳便知道他此刻的喜怒,旋即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护着他,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容九喑目色阴鸷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那些人都死了,只剩下这么一个活口,我总得知道是谁要抓我,是谁要我的命,要不然的话……就算叶子护得住我一时,也未必能护得住我一世。阿哥不可能常在身边,叶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老虎都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温枳赶紧解释,生怕他一怒之下,就剥了这男子的皮。 容九喑面不改色的盯着她,仍是没有说话。 “弄清楚他是什么来头,到时候防范于未然,这不是正好吗?”温枳低低的开口,“阿哥也不希望看到我出事吧?” 这话,是真的。 容九喑轻呵一声,“看得出来,想活。” “想活。”温枳很肯定的告诉他,“没有人不想活,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想活也活不下来罢了!阿哥,这件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处置?” 容九喑回到原位坐着,“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处置这件事?” 涉及到了番邦,可能与关外的某些人有关,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截杀之事,说不定跟朝廷上有些事情有关,她一个女子根本没办法吞下这么大的一件事。 异族来到了上京,未必只是这么点人,肯定还有其他人蛰伏在上京附近…… 瞧着她明眸璀璨,满面的期盼,容九喑面色黑沉,“你确定?” “嗯!”温枳很肯定的回答。 既如此,他也没什么可说的,无外乎是她想保护一些人,而这些人……比她的命还重要。 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已经三岁的孩子了,甚至于以后整个温家,都得靠着她撑起来,所以有些事情他到底是没办法替她做主的。 “好!”容九喑转身往外走。 温枳张了张嘴,这么痛快,总是让人心里不安的。 第542章 但…… 他真的答应了?! “阿哥?”温枳疾呼。 容九喑站在房门口,顿住脚步回看她,“舍不得阿哥?” 温枳:“……” “好自为之。”容九喑拂袖而去。 瞧着自家爷冷着脸走出来,崔堂和李常安分别一愣,其后对视一眼,快速跟在了后面,疾步离开了绣庄,不管是什么缘故,还是小心点好。 目送容九喑离去的背影,四月眉心紧蹙,一时间也没闹明白,表公子这是生气了?还是有什么急事? “就这么走了?”四月小声嘀咕,抬眸望着叶子。 叶子连连摇头,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瞧着温枳走出来,四月赶紧迎上去,“表公子……没对您怎样吧?” 温枳深吸一口气,“不打紧,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暂时不会插手这件事,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四月点头。 不远处,陈叔着急的走过来,“小姐?” “陈叔莫要担心,没什么事,东辑事暂时不会插手此事。”温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这话一出,陈叔颇为心虚的垂了一下眼帘,“小姐……” “复歌。”温枳转头,“看好他,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 复歌颔首,“是!” 这话,也是冲着陈叔说的。 陈叔心知肚明,但无力反驳,事情没有捅破窗户纸,且求着东辑事那边不要插手,已经是小姐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已然手下留情。 下一刻,复歌一招手,这屋子内外被护院围得水泄不通,谁也别想轻易踏入。 “小姐的伤如何?”复歌问。 听得这话,温枳拉着她进了门。 四月:“……” 陈叔:“……” 叶子:“……” 这神神秘秘的,是想作甚? “帮我看一看。”温枳低声说。 复歌:“??” 深吸一口气,温枳徐徐转身…… 第585章 有人一直跟在她后面 从屋内出来,温枳的脸色就不是太好,白日里时不时有些晃神,但什么都没说,问及复歌,复歌的嘴比谁都严,愣是连个字眼都撬不出来。 四月有些心慌,看了看一旁心虚的叶子,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奈何,干不过…… 事实上,容九喑出了绣庄,脸上亦不太好。 “爷?”崔堂低低的开口,“这件事……不查啊?” 但凡要查,必定是把人带回来,东辑事的手段胜过温家无数,且这人留在温家也不是个事,番邦刺客,这要是闹到了城内或者是宫内,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自然不能轻纵。 可现在爷没打算把活口带回去,那这里面不就有点问题了吗? “查!”容九喑开口。 他答应了温枳,不会让东辑事插手此事,但可没答应她,自己不会插手,这样的事情落在谁的头上都会是灭顶之灾,说轻了这可能是私人恩怨,若是说重了……闹不好是勾结外敌,一旦有人大做文章,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崔堂与李常安对视一眼。 此番出城只带了他们二人,想必就是不想惊动督主。 这件事只能调动他们自己的心腹,封锁所有的消息,尽可能的让事情卡在这里,不要传到林不寒的耳朵里,否则的话…… 温家的把柄主动送上门,以后就不再是温家,而是东辑事的金山银矿,再也没有自由可言。 “爷?”李常安有些不解,“温姑娘不怕吗?” 听叶子说,当时的场面很是惊险,而且她们是临时出城,之前连谁都没打招呼,这些人却紧随其后,足以说明他们一直盯着温枳不放。 这说明什么? 若是还有下一批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今日有叶子在,所以逃过一劫,若是哪天叶子没能及时救人呢? “温姑娘素来谨慎,且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变,能让爷应允,暂时不动这活口,说明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来是有什么人或者事,不想让咱们知道。”崔堂到底是跟着容九喑多年,对自家爷的心思有所了解,对温枳亦是看在眼里。 李常安一愣,“想要保护谁?” 这倒是奇怪了,保护谁呢? “爷?”崔堂探寻。 容九喑翻身上马,“不必说了,照办就是。” “是!” “是!” 抬眸看一眼绣庄的方向,容九喑深吸一口气,“回城。” 马蹄声声,策马而归。 他身上负有使命,暂时不能在城外待太久,所以还是得尽早回去为好。 待三人远去,有人自树后徐徐而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总算走了! 仿佛意识到什么,容九喑回头看了一眼,但没瞧见什么,终是没有停下。 千里良驹,自然胜过温枳的马车。 回到城里的时候,天色还早。 容九喑坐在马背上,一眼就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人。 “好像是大皇子?”崔堂道。 容九喑点头,“不管他。” 他们还有事,没空搭理这位不受宠的大皇子,只不过瞧着这场景,正在跟一个女子对立,也不知道是刚认识还是旧相识? 第543章 妙龄少女,只瞧见一道背影,是背对着街边这里。 只见身段曼妙,腰肢纤细。 大皇子隋怀琼抬了一下眼,刚好瞧见容九喑策马而去的背影,当即拽住了女子的手腕,慌里慌张的把人拽进了巷子里…… 第586章 给她准备的刑罚 上京之事,多变数。 隔着一层肚皮的人心,谁能猜到其中黑白? 自漠北使团离开后,城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虽然仍是繁华,但是少了些好奇与探究,不再将话题围绕在尚书府与殷茵身上。 现如今的尚书府与洛家联姻,已然成了上京之内的一段佳话。 俊男靓女,郎才女貌,何其般配! 倒是此前一直与殷茵比较的萧家姑娘,连同萧长陵一起,皆成了满上京的笑话,从被医馆抬出来,到被春风阁抬出来,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笑话? 萧家,已经不复昔日辉煌…… 今日风大,刮得祠堂的经幡止不住摇晃,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萧长陵被万里搀着,一步一踉跄的、吃力的往外走,跪了这么久,双膝都已经麻木,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仿佛失去了半条命。 门口外墙上,靠着一人。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二哥现如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废了!”萧长赢双手抱胸,背倚着墙壁讽笑,“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到底是兄弟一场,若是真当出了什么事,免不得被人说我不念手足之情。” 萧长陵面色惨白的站在门口,全身的力道几乎是压在了万里身上,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跪了这么久……已然连站都站不稳,哪儿还有力气与萧长赢争辩什么? 只是,旁人欺上门来,也没有退让的道理。 “萧长赢。”萧长陵虚弱的开口,“你还想怎样?” 萧长赢笑了笑,凑近了低语,“我什么都没做,二哥为何对我如此大的敌意?不过是争了祖母的宠,说起来也是二哥拱手相让的,怎么到了这会反倒是不甘心了呢?” “呵!”萧长陵冷然,“祖母睿智,不会被你骗,你能蒙蔽她一时,但你骗不了她长久。别看她现在最宠你,若被她知道你骗了她,第一个要杀你的,也会是她。” 萧长赢点点头,“二哥教训得是,我一定铭记在心,不敢轻易忘记。” “我们走!”萧长陵额角已有薄汗微微渗出,每走一步,膝盖处都如同万针刺痛,疼得他那叫一个生不如死,身子蜷缩弓曲,已然摇摇欲坠。 下一刻,万里失声惊叫。 “公子?公子!” 到底是萧家的二公子,虽然没什么用处,但长房的确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嫡次子的名头也是不容小觑的,萧家子嗣单薄,岂能真的出事? 听得萧长陵晕倒的消息,萧姿正小心翼翼的登上马车,面色青白交加。 “什么?”萧姿愣了愣,“晕了?” 丫鬟连连点头,“被人抬回了院子,大夫业已过去,大概是因为身子虚弱吧?” “小姐,还走吗?”落雪低声问。 二公子都晕了,小姐这口气也该消了吧? 然,萧姿才不管萧长陵的死活,现如今萧家的烂摊子已经不是自己能收拾的,这个时候还不撤,只怕以后覆巢之下无完卵,她定无法全身而退。 “走!”萧姿进了马车。 疼痛,让她就连坐在马车里都倍感煎熬,但为了能摆脱萧家,就算是疼也得忍着,她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消耗于萧家。 马车扬长而去,终是停在了江府。 菡萏早已在门口迎接,瞧着面色苍白萧姿,当然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敢轻易露馅。 而萧姿呢? 也得装作只是风寒的假象,不敢让江家的人知道,自己曾经失踪了那么久,万一他们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到时候新生退意,那她可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事已至此,不管有多难都要拿下江华年,远离萧家…… “公子已经在后花园里等候多时了。”菡萏笑盈盈的开口,其后有些犹豫的望着萧姿,“姑娘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 落雪忙道,“小姐染了风寒,这会还有点余热,身子不太爽快,倒也是没什么大碍,出来的时候吃过药了,只要别太累着便罢!” “原来如此。”菡萏笑了笑,“那便是最好的,要不然公子怕是得担心坏了。姑娘小心脚下,且慢这些,您不知道,这些日子见不着姑娘,我家公子那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现如今终于可以见着,当真是幸事。” 说着,便将落雪朝着后花园引去。 此去后花园得经过好长一段鹅卵石小道,平日里倒好景色雅致,走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可现在萧姿带伤,走这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路,简直就是另一种折磨。 脚下犹如千斤重,每一步都是煎熬,才走了一半就已经大汗淋漓…… 第587章 入局 瞧着眼前的萧姿,已然面如土色,菡萏故意停下脚步,满脸不解的望着她,“萧姑娘,你这是……” “没事。”萧姿喘着气,捂着伤处,“我只是、只是有点虚弱而已。” 见状,菡萏伸手搀起了萧姿,缓步朝前走去,“要不然,奴婢待会给您请个大夫吧?” 第544章 “不必了。”萧姿摇摇头,已然瞧见了后花园的大门,“过去吧!” 菡萏笑着点头,“那您仔细脚下,走慢点。” 进了门。 萧姿便瞧见了站在亭子里的人,满院子的花卉绽放,色彩斑斓,淡悠悠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让人瞧着好生歆羡。 萧家的后花园也不小,但是…… “萧姑娘!”江华年快速迎了上来,只是在就近之时却忽然愣了一下,仿佛她是易碎的娃娃,不敢轻易上前触碰,满面的惊慌失措,“你、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快,快把你家小姐搀到亭子里坐着,快!” 落雪颔首,当即搀着萧姿进亭子里坐下。 “我没事。”萧姿笑得吃力。 落雪当即捻着帕子,快速擦拭着自家小姐的额头薄汗。 “这风寒倒是挺严重的。”江华年小声嘀咕,“要不然,我让菡萏给你请个大夫,这会瞧着……实在是让人担心。” 萧姿摇摇头,若是去请大夫,万一撞见了当日医馆里的人,有些事情可就真的瞒不住了。 算了,算了! “我来的时候吃过药了,因着上次没能见着,所以赶紧过来跟江公子说一声,免得公子误会。”萧姿低低的说着,实在是有气无力。 闻言,江华年坐下,就这么目色担虑的盯着她,“菡萏。” “奴婢明白!”菡萏行礼,当即退下。 不多时,端来一碗冰糖雪梨。 “姑娘,清肺润嗓,对风寒有好处。”菡萏毕恭毕敬的呈上,“这秋冬季节,府中常备着,恰好姑娘来了,正喝得上。” 萧姿深吸一口气,“多谢。” “您是公子的贵客,不要客气。”菡萏行礼,退到了一旁。 江华年笑了笑,“不必如此客气,只要萧姑娘安然,便是最好之事。” “江公子上次来找我……”萧姿捻着银汤匙,轻轻搅拌着碗里的雪梨。 江华年深吸一口气,“萧姑娘,你不怪我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萧姿抬眸看他,“怪你什么?” “春风阁的事情。”江华年面上略显愧疚,“那并非是我的本意,当时萧二公子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我这厢也不好把人送回去,要不然的话,萧家怕是要找你的麻烦。” 听着江华年这般用心为自己着想,萧姿更是感动至极,“二哥自己不能自持,怪不得你,春风阁是他自己走进去的,酒也是他自个喝的,姑娘……” 春风阁的姑娘,也是他自己要碰的。 “第二天的时候,听说二公子出了事儿,我这厢更是没脸上门,所以……”江华年起身,毕恭毕敬的冲着萧姿揖礼,“还望萧姑娘海涵,实非我所愿,但这件事的确是因我而牵累二公子,若是萧家要责怪,江某一定不会推卸责任。” 萧姿愣住,慌忙起身,“不不不,这件事是二哥自己不好,与江公子无关。” “萧姑娘真的不怪我?”江华年眼巴巴的望着她。 萧姿摇头,面色苍白至极,“这件事原就跟你没关系,是二哥自个起了贪念,萧家都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怎样都怪不到江公子的头上。” “只要姑娘不怪罪,我就放心了。”江华年如释重负。 萧姿抿唇,低声询问,“那……那日江公子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我……”江华年故作犹豫,七尺男儿竟是挠头表示羞涩,“我其实就是想见见江姑娘,实在是心里惦念得慌,我、我……” 瞧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萧姿止不住笑出声来,“江公子可真是……真是让人……” 第588章 最好的猎人 瞧着萧姿这般神色,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明白,她所表达的心意,与江华年之间只差一句话的事情,郎有情妾有意,两向奔赴…… “萧姑娘……”江华年睨了菡萏一眼。 菡萏会意,旋即退下。 “在下有些事情,其实一直想、想同萧姑娘言说,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江华年略显局促的站在那里,瞧着好像是有些紧张。 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遇见了心仪的姑娘,心中满是欢喜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般模样,倒是愈发让萧姿相信,江华年对她的情意绵绵,至少就目前来看,他是满心欢喜的,至于以后如何…… 萧姿想着,凭自己的手段,定然能逐步拿捏住他…… “但说无妨。”萧姿音色婉转,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娴静文雅,“江公子也不是外人,想必说的也不是什么闲言碎语。” 如,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 江华年目光温柔的盯着她,“那我就说了。” “说吧!”萧姿颔首。 落雪在旁甚是紧张,连她都瞧出来,江华年接下来要说什么,何况是她家小姐。 “初见姑娘第一眼,在下便、便已经心仪姑娘,只是彼时初初见面,怕惊着姑娘,不敢言明。”江华年言语诚恳,目光灼灼,“在春风阁的时候,二公子说的也是事实,你我身份悬殊,在下一介商贾,实在是配不上萧家门第。” 萧姿的面色稍稍一滞,她就知道萧长陵的嘴里吐不出好话来,要不然的话,江华年这样的好脾气,如何被气得离开,丢下萧长陵一人在春风阁不管? 可见有些人,真真的贪心不足蛇吞象,自作孽不可活…… 第545章 “我二哥说的那些话都是不作数的。”萧姿忙道,“他自个还是娶了个商女,只不过最后人家把他踢了出去,所以心里对所有的商贾都生出排斥与糟践之心。” 江华年先是一愣,俄而一副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如此!” “是!”萧姿点头,“他这人素来只要求别人,也不看看他自个,是以他说的话只能左耳进右耳出,不可放在心上。” 江华年好似听进去了,若有所思的点头,“姑娘所言有理,我当二公子是针对我,却原来还有这般经历?委实是我多虑了。” “江公子不要在意,二哥受了伤,所以说出来的话难免不好听,但他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因为春风阁的事儿,被祖母罚跪在祠堂,以后我的事儿……当自个做主。”萧姿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答应或者是不答应,都是她萧姿自个说了算。 “都怪我都怪我,即便当时生气也不该丢下二公子一人,如今怕是萧家老夫人也该记恨上我了吧?”江华年满脸的焦灼。 萧姿摇摇头,“祖母并非这般不明是非之人,江公子不必多虑,你是你,二哥是二哥,谁都不会混为一谈的。” “果真?”江华年面上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萧姿点头,“那是自然。” 如此,江华年如释重负,“那我就放心了。” “江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萧姿有些心焦。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我……”江华年深吸一口气,俊俏的容脸上写满了踌躇二字。 直到,菡萏的到来。 菡萏方才退了下去,这会却是捧着一个木箱子回来,木箱子不大,瞧着却是有些分量,也不知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但看菡萏这般谨慎小心的模样,想来这里面应该是什么贵重之物。 思及此处,萧姿的一颗心又跟着活跃起来,连带着伤口疼痛都可以就此忽略。 “既然二公子之事只是意外,那我、我……”江华年看了菡萏一眼。 菡萏笑盈盈的将木箱子搁在了桌案上,“姑娘莫要在意,我家公子便是这般害羞之人,分明是对姑娘一见钟情,心中挂念不舍,纵然是在外行商,亦是心心念念不放,可您这会在公子跟前,公子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您说怪不怪?” “菡萏!”江华年登时急了,听得出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轻颤,“姑娘莫要听她胡言乱语,菡萏这丫头惯来说胡话,她、她……” 菡萏笑道,“我说的是胡话,还是公子的心里话,萧姑娘自然是分得清的,何须公子多言语?若是公子连半分诚意都没有,那这早早备下的木箱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 瞧着江华年略显语无伦次的样子,萧姿止不住低头笑了,伤口却因着情绪起伏而波动拉扯,委实疼得厉害。 额头有薄汗渗出,可这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仿佛觉得现在的局面,离自己所期许的结果……又近了一步! 第589章 以猎物的方式 四下安静下来,唯有低低的呼吸声,宣显着尴尬的氛围。 “江公子。”临了临了的,还是萧姿率先开了口,“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这磨磨唧唧的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姿身上带伤,这会还疼得厉害,哪儿有功夫干坐着耗在这里? 所以,最后急的是萧姿! “萧姑娘!”江华年当即将木箱子推到了萧姿跟前。 萧姿愣住,“这是作甚?” “我……”江华年有些结结巴巴,“我只有一句话,想问问萧姑娘,不知萧姑娘是否……是否愿意?” 下一刻,菡萏叹口气,快速打开了木箱子,“姑娘莫要见怪,公子委实是太在意姑娘,生怕姑娘您拒绝他,所以才会这般犹犹豫豫。公子不好意思开口,奴婢却是真的看不过去了,想问一问姑娘,愿不愿意接受我家公子?” 木箱内,满满当当都是房契地契还有几串钥匙。 见此情形,萧姿愣了,落雪也傻了眼。 这都是什么? “这箱子里装的都是公子的身家,整个江家的所有商铺、宅子、码头,各种房契地契都在这里,这几串钥匙,是库房的钥匙,包括商铺和总库房的。”菡萏笑着解释,“姑娘,您该明白我家公子的诚意了吧?” 江华年躬身揖礼,“愿以全部身家,托付中馈,求一人得欢。” “这……”萧姿知道,这件事不能答应得太快,要不然的话显得不够矜持,何况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越是不容易得到的,越会珍惜。 若是太容易话,以后食言的可能性也会很大…… “姑娘?”江华年喉间滚动,瞧着好似有些慌乱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唐突,可这世间事哪儿有这么多的为什么,不过是一眼万年,便是认定了姑娘为我此生携手之人。江某无功名利禄在身,唯有这些身外物可托付,不知姑娘是否……我可以对天发誓,来日必定珍而重之,如珠如宝。” 萧姿徐徐站起身来,落雪赶紧搀了一把,“事情有些突然,容我、容我考虑考虑,总不能你一开口,我便应了你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江华年忙道,以袖口拭额,仿佛是紧张到了极点,“都听姑娘的。” 第546章 萧姿合上了木箱盖子,心里那叫一个依依不舍,这可是数不清的财富,想想自己再萧家过的日子,在看看江府的富丽堂皇,让她如何心里平衡? 须臾,萧姿深吸一口气,“那我先回去。” “好!”江华年紧随左右,“我送姑娘出去。” 萧姿走在前面,江华年走在后侧,仿佛是伏低做小,谨慎小心到了极点,那模样让人瞧着便有些不忍,以至于到了门口的时候,萧姿无奈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华年就这么眼巴巴的瞧着她,似乎就等着她松口。 “你说的这些话可都当真?”萧姿问。 江华年连连点头,“我可以对天发誓,对姑娘所言句句出自真心,若有虚言……” “不需发誓。”萧姿急忙打断了他,“我信你便是。” 江华年显然是有些发愣的,“姑娘的意思是……” “不必送了。”萧姿只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委实狼狈,怕在他心里留了什么,“我自己可以回去。” 语罢,萧姿冲着落雪使了个眼色。 落雪赶紧行礼,搀着自家小姐离开。 瞧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江华年与菡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走了!” “还以为萧家是什么高门宅邸,总归是见过世面的,不会将这点蝇头小利放在眼里,没成想竟也是这般见钱眼开,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菡萏轻叹。 江华年深吸一口气,“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现如今的萧家还能如何?此前打发大少夫人的母家,都拿不出银子来,便可知晓内里的亏空与寒酸。前些年得帝王宠幸,赏赐不断,可也因为如此,大肆挥霍而不知勤俭持家为何物,海样的银子流出去,能有多少收回来?” 以前不知道人间疾苦,现如今萧家父子战死沙场,萧家还有可能被冠上通敌的罪名,这里面的银子总归要打点下去,毕竟萧家还有活着的人,想活下去的人。 这一大批的银子填进去之后,回过神来的萧家门第,早已被昔年的虚荣掏空,剩下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空壳子。 当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说是空壳子,但也还是有些底的,只不过这些底儿,都在萧老夫人的手心里攥着呢,以长房萧元氏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从萧老夫人手里,掏出点银子来的。 正因为如此,每个月的份例银子就成了香饽饽,可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萧家人,哪儿能适应突如其来的节衣缩食?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不会掉银子,纵然守着将,军府门第,也换不回曾经的辉煌。 “等着看吧!”江华年幽幽吐出一口气,“好日子到头了。” 闻言,菡萏轻呵了一声。 若是没有贪念,便不会上当…… 可惜,萧姿动了贪念。 待马车回到了萧家,萧姿吃力的躺回了床榻,全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打湿,娇生惯养长大,哪儿吃过这些苦,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低头,寻一个能保全自己后半生的枝丫,纵然没有高官厚禄,也得有富贵荣华才行。 剩下的那些银子,已经被拿走了,若是她再不走,只怕以后这副身子骨,都得被当做交易送出去……与其身不由己,还不如自己选择! “小姐?”落雪低声问,“您觉得江公子此举……可信吗?” 诚意是够了,但过程和结果可能会有点不如人意,毕竟萧元氏那边是不可能答应的,她与萧长陵一样,在温枳手里吃了大亏,一视同仁的厌恶商贾。 萧老夫人那边倒是没太大问题,对于自己的祖母,萧姿还是有几分认知的,尤其是萧老夫人当初还尤为看重温枳,想要让温枳掌萧家大权。 如果知道,江华年有这般身家,会允他扶萧家一把,不过是赔个女子罢了,比起整个萧家的光耀与荣华,简直微不足道。 “落雪,我没有选择。”萧姿眯了眯眸子,“若现在不敲定,等二哥恢复过来,事情就更难了!” 第590章 没想到,你还在? 事实如此,若是萧长陵醒来,萧姿的如意算盘可就保不住了。 这件事,萧元氏自然是不会答应的,所以萧姿思虑再三,直接找上了萧老夫人,这是家中的长者,连萧元氏都要畏惧三分,只要萧老夫人答应,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小姐,若是老夫人不答应呢?”落雪低声问。 萧姿想了想,如果不答应的话,那这件事可就是另一种说法了,她将会成为萧家的垫脚石,老夫人会为了断她念头,让她早点嫁出去。 呵,休想! “先试试看吧!”萧姿摸着腕上的白玉镯子,“说不定也是一种选择呢!” 落雪沉默,不敢多言。 这件事谁都不敢插手,闹不好是要落埋怨的。 萧姿带着伤,去找了萧老夫人。 说起来,也是她未雨绸缪,因为她前脚进了佛堂,萧长陵后脚就醒了。 “公子?”万里惊呼,“您终于醒了。” 萧长陵躺在那里,面色惨白,目光略显迟滞的环顾四周,其后又落在了万里身上,“万里?” “是啊,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万里有些傻愣愣的,“公子?” 萧长陵又喊了一声,“万里……” 万里这下子有点被吓着了,不知道自家公子这是怎么了?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寻常,难道是烧糊涂了?还是说这一跪,跪出毛病了? 第547章 祠堂这地方,阴气重,莫不是…… “奴才这就去找大夫!”万里撒腿就跑。 萧长陵吃力的从床榻上坐起来,其后目光沉沉的扫视周遭,隐约好似不太认识这地方了,冷风从窗口灌入,他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其后慢慢悠悠的走下了床榻。 “这是……”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口位置。 冷风,能让人脑子清醒。 “大夫,您快点,快点!”万里回来得也快,这会大夫正在萧元氏那边看诊,所以被带回来的时候倒也快,“大夫,您快给我家公子看看!公子醒来之后,好像有点不太能认人了,快!” 大夫拎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进来。 “公子?”乍见着萧长陵在窗口站着,万里慌忙上前搀扶,“您身子还虚弱,可不敢在风口上站着,快回去躺着!” 说着,扶着萧长陵回到了床榻上,“大夫,您快给看看!” “好!”大夫放下脉诊,赶紧给萧长陵看诊。 见状,万里转身去关上了窗户,继而又将屋子里的炭火挑得旺盛了不少。 “脉象虽然有些乱,但是没什么大碍,受了些风寒,只要静心养一养也就罢了。”大夫如释重负,“药还得继续吃着,公子的身子有些虚弱,得好好养一养了,否则这个年纪就病怏怏的,委实也不像话。” 萧长陵不吭声,万里慌忙道谢,“多谢大夫,那我家公子没什么别的大碍,对吧?” “嗯!”大夫起身。 如此,万里可算是松了口气,赶紧送了大夫出门。 从始至终,萧长陵都没有说过半句话,一直看着万里与大夫交谈,将他的事儿处理得妥妥当当的,其后交代底下人去端药,兀自坐在了床边位置,赶紧为萧长陵掖了掖被角。 “公子莫要担心,没事。”万里松了口气,“等着喝了药,好好养一养,公子年轻康健,定然会很快好起来的。” 萧长陵敛了眉眼,“没想到,你还在……” 万里:“??” 公子在说什么胡话? 他一直陪着公子,怎么就成了还在不在的? 真的有点,闹糊涂了…… 第591章 她哭过 醒来后的萧长陵似乎很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该吃吃该喝喝,连喝药都是沉默,瞧着极为不正常,让人看着心慌慌的。 可万里无人说,萧元氏还病着,萧姿也躺着,萧老夫人那边……已经对自家公子失去了信心,如此一来,岂敢再去打扰? “公子,您没事吧?”实在是憋不住,万里低声开口。 萧长陵看他的时候,还是那副神色,眼神里透着几分凉薄,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让人瞧着颇为心慌。 “无碍。”好半晌,萧长陵才吐出两个字,“温枳在哪?” 温枳? 少夫人? 万里一脸茫然,这他哪儿知道? “公子,您都跟少夫人和离了,奴才也不敢再去打听少夫人的事儿,现如今大家都尊她一声少东家,满庭芳又成了皇商专供,所以您还是别再……” 万里的话还没说完,萧长陵的目光再度冷到了极点。 剩下的话,死死堵在了万里的嗓子眼里,愣是再也吐不出来。当初,但凡公子对少夫人公平一点,偏爱一点,温柔一点,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结果,能怪得了谁呢? 萧长陵原是坐着,这会如同脱力一般,重重的靠在了软垫上,那一星半点的光忽然间熄灭了…… 万里:“??” 虽然万里劝不住公子,但……终归还是有人可以出手的,到了这个时候,万里也是没了办法,行礼退出去之后,万里赶紧去找了丁舒真。 没办法,长房已经无人可用,若是去找三公子,只怕公子会被活生生的气死…… 丁舒真来得倒也快,“怎么不早些来找我?” 当然,这是客气话。 这些日子,萧长陵是如何对她的,她心知肚明,何况这次春风阁的事情,还是丁舒真之过,若不是她私底下里通知了萧长陵,想来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种程度。 虽然她把人从春风阁带回来,心里的确是带着怨气的,但听到萧老夫人让他罚跪祠堂,丁舒真便又心软的,至少在温枳没有入府之前,萧长陵对自己是真心偏爱有加,对萧珏亦是疼爱至极。 进了门,丁舒真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萧长陵。 四目相对的瞬间,萧长陵的面上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僵直了脊背,目不转睛的盯着渐行渐近的丁舒真,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丁舒真诧异,坐在床边的时候,竟是有片刻的失神,萧长陵看她的眼神不似之前的不耐烦和冷淡,倒是有几分期待。 “万里,你先出去!”萧长陵说。 万里行礼,不敢再在屋内待着。 屋内,静悄悄的。 万里凑近了门口,贴耳在门面上,也没听到什么,一颗心砰砰乱跳,总觉得这二人凑一起,怕是没什么好事,尤其是此前流言蜚语的,若是再让人瞧见他们孤男寡女的凑一起,那就…… 更说清楚了! 万里在外面着急,可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真是造孽啊! 足足一个多时辰,丁舒真才从屋内出来。 “大少夫人!”万里行礼。 第548章 丁舒真的眼眶红红的,可唇角却带着几分笑意,瞧着万里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将眼角那点泪痕快速擦拭干净。 万里:“??” 哭过了? 难道是公子的身子不大好了? “大少夫人,您这是……是公子……”万里急了。 丁舒真却是一把拦住他,“急什么?你家公子没什么事,这会都已经歇下了,你就别进去打扰,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真的没事?”万里有些不敢置信,公子瞧着就不像是没事人。 丁舒真点头,转身合上了房门,“你家公子亲口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他要歇一歇,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若是想挨骂,就这会进去!” 语罢,丁舒真头也不回的离开。 万里犹豫再三,终是没敢进去,老老实实的在外面待着。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两个时辰之后…… 第592章 真是不要脸 丁舒真带着一个乞丐回来的时候,万里是懵逼的,更让他懵逼的是,她们直接进了公子的房间,且把他留在了门外,仿佛自己是个外人。 万里挠挠头,老实巴交的站在外头,有些手足无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萧长陵这边闹什么动静,萧姿那边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属于她自己的计划,萧家人心涣散,早就不似当初这般,拧成一股绳可着温家吃肉喝血。 没有替代与被牺牲的存在,一切的一切早就脱离了最初的轨迹,不复曾经模样。 “你是说,大少夫人带着一个乞丐进了二公子的房间?”底下人来汇报的时候,萧长赢刚从佛堂那边出来,止不住拧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瞧着来人。 门童点头,“是!” “认识?”萧长赢问。 门童摇摇头,“从未见过,很是陌生。”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知道了,回去守着吧!” “是!”门童行礼,快速离开。 萧长赢眉心微凝,着实有些猜不明白,这萧长陵又想玩什么花样?罚跪了祠堂还不够脑子清醒,这都开始干糊涂事了? 把一个乞丐领进来,到底所谓何事? 四下有风起,冷意直入心。 萧家这一锅粥,真是越煮越烂…… 不过没关系,越烂越好,只要不牵扯到她,萧家就自己烂自个便罢,想来也没什么脸面再去纠缠温枳,毕竟有些事情早就没了退路。 然,事情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哦不,是有些不要脸。 瞧着站在门口的丁舒真,丽娘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现如今的萧家人,怎么还敢出现在温家铺子里?真是浑然不要脸啊! “掌柜的。”伙计上前,“要不要把人赶走?” 丽娘摇头,瞧了一眼还在选布料的侍郎家夫人与小姐,“顾着贵客,我来应付。” “是!”伙计颔首。 丽娘上前,瞧了一眼东张西望的丁舒真,一开始是真的来找人的,因为目光始终落在后院的门帘上,但是现在……丁舒真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些华丽的绸子缎子和精美的绣衣之上。 “喂,干什么呢?”丽娘双手环胸,身段妖娆的堵在了丁舒真跟前,“想看成衣,还是选料子啊?” 丁舒真:“……”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料子华贵,绣花精美,又是皇商专供,纵然这里的批次不是进贡给宫里的,但也不是现在的丁舒真能买得起的。 那点份例银子落在手里,只够她与萧珏平日里的花销,何况萧珏身子不好,还得一直吃药…… “买不起啊?”丽娘勾唇冷笑,“那就别挡在这里,碍了诸位贵人的眼,回你的萧家去,以后别来这里丢人现眼。” 丁舒真面色涨红,纵然这会人不多,可丽娘的话却也如同刀子一般,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 “我来,是来找她的。”丁舒真挑明来意。 丽娘瞥她一眼,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谁?” “明知故问!”丁舒真咬着牙,“温枳。” 丽娘妖娆浅笑,“谁呀?” “温枳!” “谁呀?” 丁舒真目色微红,连带着气息都不稳,“温枳!” “呵!”丽娘双手环胸,扭着腰就走。 下一刻,身后传来丁舒真极不甘心的低喝,“温少东家!” “哦,找我们少东家呀!”丽娘白了她一眼,兀自打量着自己新染的蔻丹,“早说啊,浪费我的功夫。” 丁舒真裹了裹后槽牙,“人呢?” “不在!”丽娘轻嗤。 他们的少东家,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可笑,真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找她有事,让她出来见我。”丁舒真不甘心,“我知道她肯定在这里,毕竟满庭芳的生意可比胭脂楼好太多,想必不会放心你们这些外人……” 丽娘真的要被她这一番言论给气笑了,穷得只剩下厚脸皮了,还敢在这里挑拨离间?可见少东家在萧家的日子,是真的过得……很恶心! “难怪萧家日益衰退,不似从前,原来根源在这里?”丽娘啧啧啧的直摇头,“娶妻不贤,克夫克子。” 丁舒真面色瞬白,“你……” 一旁,侍郎家的夫人和小姐,全都满脸鄙夷的打量着丁舒真。 第549章 “温少东家和萧长陵和离给她腾地方,还敢闹腾到这?” “真是没脸没皮。” “克死了夫君,连带着那孩子都整日病怏怏的,可见是真的晦气。” “哎呦,那可得离她远点,莫要沾了晦气。” 丁舒真的面色,顿时惨白如纸…… 第593章 想见就见?想得美! 丁舒真浑身微颤,“我既是脸面尽失,又有何惧?你也不想闹起来,让整个上京的人,都来满庭芳门前看热闹吧?” “哟,还是有点本事的。”丽娘可不怕她这一招,只不过是担心他们又打少东家的歪主意,所以得先探探路,免得少东家吃亏,“那你倒是闹一闹,我若是怕你……就不叫王丽娘!” 丁舒真:“……” 蓦地,她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人不在?”丁舒真明白了。 难怪拦着她激怒她,应该是为了探话吧? 要不怎么说,丁舒真也是个人物呢? 靠着这一身白莲皮,拿下了萧家兄弟二人。 “人不在又怎么了,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少东家忙着呢,可没功夫搭理什么穷亲戚,何况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的。”丽娘白了她一眼。 呵,休想再从温家,抠出一文钱。 “把这个交给温枳。”丁舒真将一封书信递给丽娘,“奉劝一句,最好将这封书信交到她手里,要不然的话,出什么事情……后果自负!” 语罢,丁舒真转身就走。 丽娘瞧着手中的书信,还真是够自信的…… “后果自负?”丽娘扶额,“这是多大的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掌柜的,什么东西?”伙计凑上来。 丽娘晃了晃手中的书信,眉心微凝,“你觉得里面会有什么?” 这哪儿猜得到? “不会是放了什么毒烟毒液什么的吧?”伙计皱着眉头,死盯着这封书信,“实在是奈何不得少东家,又见不得少东家好,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嘎!” 丽娘:“……” 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先看看!”丽娘小声嘟哝,“去给我找个套子过来,万一有毒的话,不至于沾着我的手,萧家的东西都是不干不净的,可得小心为上。” 伙计颔首,“好嘞!” 丽娘寻思着,少东家还没从城外回来,这东西先过了自己的手再说。 至于城外发生的事情,丽娘这边还真是不清楚,毕竟消息没有外泄,暂时知道的人还不多,何况当时外头的痕迹都已经被消除干净,想查也是无处可查。 得到消息的时候,温枳原是要回城的,如今干脆再多待一天,懒得跟那边废话,顺带着让客栈的掌柜把行囊都送去别苑。 别苑那边已经打扫妥当,内外加以修葺整理,随时可以住人,未免萧家的人闹上客栈,到时候影响客栈营业,温枳觉得还是早点搬离的好。 护院什么的,都是精挑细选,谁敢轻易踏入……打断他的狗腿! “是!”四月颔首,转身去吩咐底下人。 这种事情办起来也是快,几乎不费力气,等着明日回城,就可以直接去别苑,连客栈都不必经过,别苑环境清幽而雅致,又有众多护院看守,没有比那更好的去处了。 萧长陵想找她? 怕是得费点力气。 眼见着书信送了出去,温枳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丁舒真有些坐不住了,怎么就没个反应呢?若是这样,萧长陵还不得以为她……办事不力? 好歹是头一遭办这样的事情,总不好就这么不靠谱。 可是一连三天,她都守在满庭芳附近,连温枳的影子都没瞧见,真真是彻底慌了…… 第594章 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温枳压根就没回满庭芳,好似真的放心的将满庭芳交给了丽娘,全然不闻不问,以至于丁舒真蹲不到温枳,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 “你是说,她根本就没回满庭芳?那胭脂楼呢?”萧长陵问。 丁舒真摇头,“我也派人去盯着了,还是没有。” “客栈呢?”萧长陵再问。 丁舒真还是摇头,依旧没有。 “怎么会这样?”萧长陵自个也愣了,“为什么不见人影?” 丁舒真答不上来,他们之前只知道盯着温枳的嫁妆,完全忽略了温枳的人际关系,是以从未问过她与谁相从过密,甚至于有多少产业? 瞧着丁舒真满面为难的样子,萧长陵便已经明白了大概…… “呵,谁能想到竟是这般模样?”萧长陵躺在那里,如同一条死鱼似的,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被熄了个干净,全然没了那份踌躇满志的样子。 丁舒真深吸一口气,“这温枳素来不与府中人交往太密,是以往来都是带着温家的人,咱们的确不知道她会住在什么地方?不过,锦瑟应该会知道吧?她毕竟是温枳的陪嫁,是温家的人!” 锦瑟? 萧长陵眉心陡蹙,“她有孕。” 怀着的,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二郎舍不得了?”丁舒真音色低沉,“虽说怀着身孕,但是问两句总不至于动了胎气吧?” 萧长陵没吭声,万里在旁边有些着急。 第550章 “大少夫人,姨娘这两日有些不太舒服,正躺着养胎呢!”万里慌忙解释,“大夫说了得静养,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是实情,府里人都知道。 “躺着不就得了,又没让他起来。”丁舒真不以为意。 万里不说话了,当初丁舒真怀着孩子的时候,可是何等娇贵,躺在床榻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因着是那一辈第一个孩子,老夫人和萧元氏格外看中。 现在轮到了二公子的孩子,这大少夫人倒是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何其可笑?当然,万里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她压根就瞧不惯公子身边的女子,甚至于巴不得这孩子没了…… “二郎?”丁舒真开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 萧长陵看了她一眼,目光幽邃难明。 只这一眼,看得丁舒真都有些惊诧,一时间还真是有点心里发怵,仿佛那点小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一半,着实叫人心虚。 “公子?”万里有些担心,“还是算了吧!温少东家可能是有事不在城内,又或者是恰好没碰到,咱不急于一时。” 诚然,温枳又不是消失了,早晚会遇见的,没必要拿锦瑟母子下手…… “二郎?”丁舒真这会倒是较上劲,不似之前的虚假温柔,看向万里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凌厉,“万里,你不帮着你家公子找人,这般护着温枳留下的陪嫁姨娘,到底是什么意思?胳膊肘往外拐,也没有拐得这么堂而皇之的吧?” 万里骇然,慌忙行礼,“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请公子明鉴!” “行了,万里是个老实人,你跟他为难什么?”萧长陵瞥了丁舒真一眼,“万里,你先下去吧!大嫂,帮我把他带进来,我让他去找人。” 万里一怔,丁舒真却是快速回过神来,“好!” “他?”万里不明白,公子说的他到底是谁? 那个乞丐? 站在门口的时候,万里心中忐忑,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好像得出点什么事? 不多时,一人走进了萧长陵的房间。 万里瞪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好像是那个乞丐,只是清洗干净之后,改头换面了一番,着实跟来时不太一样了,但这走路猥琐的姿势应该是没错的。 是以,万里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进萧家? 公子为何要留人? 不过,也有个好处。 在萧长陵忙着找温枳的时候,萧姿那边已经跟萧老夫人打过招呼了,萧老夫人没有明确表态,但是面上的犹豫是骗不了人的。 萧家所有的产业都在亏空和持平状态,已经是入不敷出,靠着早年积攒下来的一些剩余,勉强维持着门面,若是再没有人接手烂摊子,又或者往里面添补。 原本是寄希望于温家,利用温枳来填补萧家的亏空,谁知道萧长陵是个不争气的…… 现如今,又出现一个巨商富贾。 萧老夫人当然会有所犹豫,只盼着这一次不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她也不会明确给与答复,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只要不点头,便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这件事萧老夫人没有声张,怕到时候不成功,萧家又要成为一个笑话,而萧姿也担心萧长陵会从中作梗,对于这件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反正萧老夫人已经知晓,旁人便都不重要了。 鹿鸣居。 温枳这会就坐在湖心亭,捻着鱼粮喂鱼,阳光和煦,温暖如春,风漾开涟漪阵阵,她一条胳膊搭在了石栏杆上,和一条胳膊垂落着,将掌心的饲料慢悠悠的落下。 “小姐,您还没说,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呢?”四月也不清楚这信上写了什么,问及丽娘,丽娘也不肯说,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温枳喂鱼的动作稍稍一顿,没有吭声。 见状,四月看了叶子一眼。 二人满心狐疑,皆不明白,那封被小姐烧掉的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看一眼,烧掉。 是怕消息外泄? 还是不想多看一眼? 四月和叶子都猜不到,只知道看完书信后,温枳就不怎么说话了,伏在栏杆处喂鱼,又或者是一个静静的坐在那里,在这鹿鸣居里待了足足五天。 这种情况,让人看得有些心慌…… 萧长陵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第595章 以前的温枳,早就死了 “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四月担心得不行,“这个样子,奴婢瞧着心慌,一点底儿都没有,要不然就透露一个字也成!” 闻言,叶子忙道,“若是不方便,奴婢可以退下,您跟四月说说也成,不要憋在心里。” 温枳偏头看向二人,瞧着一个比一个紧张的样子,不由的轻叹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些无稽之事,但又性命攸关。” 四月:“??” 叶子:“??” 这还真是个难题,着实让人听不懂。 不远处,陈叔缓步走来。 “奴婢先告退,你们慢慢说。”叶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毕竟是东辑事的人,有些事乃是温家内部之事,不愿与外人言说也是正常。 东辑事的名声不好听,所有人看他们都带着有色的眼,也难怪他们害怕…… 第551章 瞧着叶子离去的背影,温枳叹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小姐?”陈叔上前。 温枳看了他一眼,“伤势如何?” “没大碍。”陈叔还是有些愧疚的,自己遮遮掩掩的,小姐知道也不问,甚至于还帮着遮掩,尤其是在东辑事的面前,“小姐,我听说……” 温枳敛眸,“那封信的事?” 陈叔哑然,转头望着四月。 四月两手一摊,她还没问出来呢! “小姐?”陈叔犹豫着,“到底怎么说?” 怎么说? 温枳叹口气,叶子站在湖对面,纵然是有风也不可能将声音吹到她耳畔,所以在这里说的话,叶子是听不到的。 “萧长陵给的信,说是在不久之后,温家会因为私通外敌而被朝廷满门抄斩。”温枳淡淡然开口。 一字一句,何其清晰。 这也是为什么,丽娘看完了书信之后一个字都不敢说的缘故。 有些事情就该烂在肚子里,不能向外吐露半分。 丽娘是个聪明的,温枳也是。 这件事听着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落在老百姓的头上,那就是顶天的大事,抄家灭族,听着都让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什么?”陈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私通外敌?” 那一刻,陈叔是真的想冲到萧家,撕烂萧长陵的嘴巴,让他知道什么叫不作不死。 “什么?”四月咬着牙,“这该死的狗东西,果然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之前想求小姐回去,就各种言论,现如今倒是开始威胁小姐了?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拿这种事威胁?” 四月那叫一个气,气得直跺脚。 该死的! 但温枳并不生气,瞧着很是平静,大概是这几日也想明白了什么,又或者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所以这会倒是极为平静。 “小姐,您是怎么想的?” 陈叔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关心温枳,万一小姐认了真,万一小姐…… “爹最近不是一直在边关,与西域那边做生意吗?”温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陈叔,“若是里面有所差池,或者是被人算计……” “不可能!”还不等温枳把话说完,陈叔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温枳和四月齐刷刷的转头,主仆二人极为默契的盯着他。 一瞬间,陈叔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面上讪然的抿唇,“我……我不是……” “陈叔,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难道要看着小姐亲自去找他,您才甘心吗?”四月抽抽搭搭两下,“小姐好不容易才出了火坑,难道还要再跳一次不成?” 陈叔皱着眉头,满脸为难的模样。 “小姐可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要命的腌臜东西,如今因为一封信一句话,又要自投罗网,这会要是回去,肯定会被大卸八块,吃得连渣滓都不剩。”说到情深处,四月带着哭腔,眼泪珠儿都在眼眶里徘徊,“可怜的小姐……” 陈叔扶额,“行了,不会装就别装,你就不是个能哭哭唧唧的主。” 四月轻嗤,“那您倒是说句实话,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发生?总得给句痛快话,让小姐放心,要不然一直待在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谨防有诈?” “我……”陈叔叹口气,“也不是这么个说法。” 四月不依不饶,“那到底是什么说法?” “老爷不会做那等事情,咱都是大夏的人,怎么可能里通外敌?温家不缺银子,干不了那丧心病狂的事儿,不需要剑走偏锋赚那些个昧着良心的银子。”陈叔行礼,“小姐,老爷不会那么做的,除非是有人栽赃陷害。” 温枳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幽幽吐出一口气,“栽赃陷害?” “是!”陈叔拍着胸脯保证,“老爷顶天立地,要不然咱们这些老人,为何会跟着温家,一直效忠于温家?小姐,你要相信老爷。” 温枳点头,“我是爹的女儿,自然是相信爹的,但我不相信萧长陵。” “难道这小子,还真的要做出点……出格的事儿?”陈叔狐疑的皱起眉头,转而目色冷冽,“若是如此,可得早作防范。” 温枳将掌心里剩余的饲料全部丢进了水里,捻着帕子擦拭掌心,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萧长陵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可不防。但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查一查的。” “何事?”陈叔不解。 温枳偏头看向二人,“在萧家父子战死沙场之后,上京不是流传着一些流言蜚语吗?” “萧家通敌?”陈叔当即反应过来。 温枳缓步走出了亭子,拾阶而下,“当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咱们用了银子摆平了这些事情,萧家为了让自己能洗清嫌疑,还给朝中不少人送了点东西,这才压下了此事。” “小姐是觉得,空穴来风,不无缘由?”陈叔了悟。 温枳顿住脚步,“以前不查,是觉得武将战死沙场终是为了保家卫国,不该不敬。可现在,萧长陵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寻思着他是不是知道什么?要不然的话,他纵然是要栽赃陷害,也得先捏造出证据才行。证据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除非一直存在!” 第552章 “我明白了!”陈叔如同醍醐灌顶,“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语罢,陈叔行礼,快速转身离开。 这事宜急不宜缓…… 第596章 完了,活捉! 待陈叔走后,叶子亦快速跑了回来。 “主子?”叶子低声开口,“没事吧?” 看陈叔走得那般着急,半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暂时没事。”温枳用了暂时二字,至于以后会怎样,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囿于后院的人其实对外头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她只能凭借着对萧长陵的了解,深谙他的卑劣,提醒自己时刻处于警惕状态。 叶子瞧了四月一眼,这主仆二人估计不会说实话了。 罢了! 那便不问,早晚会知道的…… 不过陈叔来过之后,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温枳愿意走出“鹿鸣居”的大门了。 坐在茶楼的大堂内,温枳剥着酱花生,喝着茶,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引经据典,将那一段传奇故事,胡编乱造得跟真的似的。 “小姐?”四月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当即努努嘴。 顺着四月的目光看去,只瞧着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两个男子,乍见着温枳看过来,当即别开了视线,故作轻松的说笑着。 “方才一直盯着咱们。”四月说。 叶子当即抓起了案头的剑,却被温枳一个眼神制止。 “主子?”叶子诧异,“不需要解决他们?” 温枳摇头,“大庭广众之下,你觉得他们敢对我做什么?” 这倒是不能! 天子脚下,谁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何况,对方就两个! “既然不敢动,那就好好享受生活。”温枳吃着嫩花生,“说书先生正说得兴头上,我可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搅扰了雅兴,该吃吃该喝喝,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 自打城外遇袭,她现如今的心态调整得极好,天塌不惊…… 闻言,叶子和四月只暗中观察着,并未当场发难。 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横飞,温枳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不去留心那两人的动静,唯有四月和叶子,还在时不时的你一句我一句的。 四月:“不爱喝茶?” 叶子:“怕苦?” 四月:“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但说不出来哪儿奇怪?” 叶子:“假皮假面,你说哪儿怪了?” 四月:“原来如此。” 叶子:“袖子里藏着短刀,会点手脚功夫。” 四月:“萧家的人?” 叶子剥着花生,塞进了嘴里,“不像。” 两个就跟看猴戏似的,一边看着一边嘀嘀咕咕的,温枳一边听着二人的碎嘴,一边听着说书先生的话本子,真是好快乐的一天…… 伙计送了糕点上来,温枳勾唇笑着,听得一声惊堂木落下,故事也到了尾声。 “小二哥。”温枳偏头吩咐。 伙计先是一愣,其后含笑退下。 不多时,几碟糕点被摆在了那二人跟前,直看得二人目瞪口呆。 温枳瞧了四月和叶子一眼,纷纷起身朝着二人走去。 然后,在二人清澈而愚蠢的目光注视下,叶子和四月一人一个,挨着他们坐下,温枳则坐在对面位置,仍是唇角带笑,丝毫没有惊慌之态。 下一刻,二人回过神来,慌忙起身。 四月:“坐下。” 叶子:“坐下。” “要么打一架,要么老老实实坐着。”温枳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前者可能会死,也可能会被扭送衙门,后者……咱还可以处一处,不至于动刀动剑。”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目光惊颤的环顾四周。 “温家的茶楼,招呼一声……就来人了。”叶子笑盈盈的介绍。 二人:“……” “完蛋,被活捉!”叶子怀中抱剑,嘲讽的勾唇。 第597章 找我的? 诚然,被活捉了。 这滋味可不好受,左右都是人,更关键的是,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说书先生已经退场,大堂内的其他客官也跟着消失了。 “你们……”二人愣住了,傻眼了,彻底懵了。 护院提着棍棒上前,这会已经站在了温枳的身后,其他人正在慢慢靠拢,这一桌子这一角落,已然成了困兽囚笼,是以谁也别想跑。 除非,拆了墙跑出去。 可事实证明,他们没这个本事,所以最后只能束手就擒,这会是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看得出来,也不是存心来捣乱的。”温枳深吸一口气。 四月起身,“走吧,进屋说。” 雅间。 叶子撕下了二人的假皮,露出了内里的真容。 “哟,还真是关外货?”四月咬咬牙,“说,前阵子是不是你们在城外拦截我们,要伤害我家小姐?我奉劝你们说实话,要不然的话……哼!” 叶子放下剑,捋起了袖子,“严刑逼供这种事,只管交给我就好,东辑事有的是手段,能让他们好好说实话。主子,您只管放心,我保证不伤性命!” “那可不行,你们东辑事一出手,是不伤性命,可是活下来的人也是去了半条命,不是缺胳膊就是少了点别的,总归不是囫囵个,实在是太吓人了!”四月在旁边搭腔,“不行不行,太血腥了,太可怕了!” 第553章 这话一出,被绑起来的两个人已经变了脸色。 束手就缚的结果就是,任人宰割。 “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其中一个哆哆嗦嗦的开口,“我们,是来,找人的!” 四月皱眉,双手环胸,“说话结结巴巴,一顿一顿的,倒像是不太熟悉?” “第一次来大夏?”叶子居高临下的问。 二人被五花大绑,这会就蜷缩在角落里,然后乖乖的点头。 “这么乖?”四月有些诧异。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瞧着跟那天夜里的,是不太像同一批人,那批人凶神恶煞得很,这两人跟个羊崽子似的,一点都不成嘛!” “奴婢瞧着,也不太像。”四月附和。 叶子仔细瞧着,“除了长得像,性格的确不太像,而且……我方才扣他们的脉,发现这两人居然没什么内力,大概是一些花架子。” 也就是说,这两货的功夫……也许连自保都够呛,遑论对付温枳。 “就这也敢出来当杀手?”四月不敢置信。 两人慌忙摇头,“不是杀手,不杀人。” “瞧出来了,两废物。”叶子极是不屑的撇开眸子,还真是有点失望。 既然是废物,想必这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摸不出多少货来。 “不是废物!”二人梗着脖子,然后对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温枳的身上,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是在确定什么? 温枳低眉打量着自身,“我身上有什么吗?” “温、温?”其中一人低低的喊。 温枳:“……” 四月挠挠额角,“温什么温?有话就说。” 可这二人似乎不太熟悉大夏的言语,说话都有些磕磕碰碰,何况是说清楚事情始末,一张嘴便是,“找你,找你!” 温枳:“??” 她以手自指,“找我?” “嗯嗯嗯!”这会,二人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你,就是你。” 这下轮到温枳和四月、叶子面面相觑,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第598章 远方来客 “你们不是来杀我的?又或者是抓我?”温枳这就有点搞不懂了,自己从小生长在温家,在大夏长大,从未去过边关,也没有接触过边关的任何外族,怎么一个两个都脑抽风似的,跑到上京找她的麻烦?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是,不是。”二人急忙摇头,只怕自己说慢点,叶子手里的刀剑就会当场劈开他们的脑瓜子。 温枳喝了口水,“慢慢说。” “先说,叫什么,哪儿的人?”四月问。 一人回答,“我叫昌瑞,他叫昌明,我们是……关外来的。” 废话,这一眼不就看出来了,并非大夏人士。 “关外那么多大国小国的,总有个确切的地方吧?”温枳开口。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我们……”两人似乎有些犹豫。 叶子不温不火的吐出一句,“不会是细作吧?” “不不不。不是细作,不是不是。”二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四月是个急性子,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既然不是细作,那总归要说清楚,你们是哪儿来的吧?这儿没什么人,只管说便是,只要不是细作,不是来害我家小姐的,什么都好说。” “真的?”二人对视一眼。 好半晌,他们对视一眼,大概想明白了,也没有别的路子,除了相信……只剩下乱葬岗。 “南越。” 这两个字一出来,温枳和叶子几乎是同时绷直了脊背,处久了就会有默契,几乎是默契的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料到居然是南越的人? “小姐?”四月察觉到了,小姐好像有点不太寻常。 南越? “没想到,居然是南越的人?”叶子小声嘀咕,“我原本还以为,应该是乌郎或者是漠北,又或者是其他的西域大国,没想到……” 四月不懂,“南越又怎么了?” “早在十多年前,南越就已经灭国了。”叶子回答。 昌瑞不同意这个说法,甚至于有些愤慨,“不是,没有,你胡说。” 叶子:“??” 死鸭子嘴硬? 关键,还是死了十多年的死鸭子。 “十多年前,南越被乌郎侵占,已经成了附属国,这跟灭国没有区别。”温枳解释,“所以,你们所谓的没有灭国,是指南越的子民还没有被杀尽,还是南越的傀儡皇族还有存活?” 昌瑞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看吧看吧,都说不出话来了。”四月白了他们一眼,“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丧家之犬。” 亡国之人被定性为丧家之犬,其实也没太大的问题,刀没有架在自己的脖颈上,是不会感同身受,不会觉得这是羞辱。 但实际上,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法则,国弱任人欺,这是走哪都盛行的正理。 “我们不是。”昌明哼哼两声,“南越一直活着。” 说这话的时候,昌明一直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温枳,仿佛要再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那眼神看得温枳心里直发毛,总觉得好像被人送上了饭桌一般。 “喂喂喂,你再这样盯着我家小姐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四月极是不悦,黑着脸挡在了自家小姐跟前。 第554章 纵然小姐生得极是好看,也不是他们能这般无礼的理由。 果然,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第599章 覆国?复国? 一转头,这昌明和昌瑞不知道叽叽咕咕说了点什么,然后又齐刷刷的盯着温枳看,可惜被四月挡着,压根无法再正眼瞧见温枳。 这会,别说是四月,饶是叶子也看不下去了,抬脚就踹了其中一人,“喂,是不是想死啊?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再敢憋什么好事,就先剁了你们的腿。” 说这话的时候,叶子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腿上。 那一刻,二人可以肯定,叶子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要剁了他们的腿,如果他们不听话的话…… 喉间滚动,终于收了目光,没敢再继续盯着。 “说吧!”温枳推开了四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盯着我看,是因为像谁?你们是来找人的?会不会是找错了?” “有点,不太像。”昌瑞说。 昌明点点头。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所以,有可能找错了? “找错了?”四月问。 二人又摇头,“温家!” “温家又怎么了?”叶子没了耐心,“再这样挤豆子,姑奶奶就剁了你们。” 昌瑞忙道,“温少……东家。” “跟你们说话真累,来大夏之前就不能把这儿的话学顺溜了,舌头捋直了再来吗?”四月咬牙切齿,“你们说的糟心,我们听着也是冒火。” 这没打死他们,都是好脾气的。 “我们已经……最好了。”昌瑞说。 四月:“……” 叶子:“……” 可真是愁人啊! “找我何事?”温枳闲来无事,权当是逗乐子,反正她什么都没做过,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担心的是父亲,还有萧长陵信上所说之事。 至于别的,都无所谓! “温枳。”昌瑞说。 温枳:“??” 这下轮到她一头雾水了,又想说什么? “回朝。”昌明说。 温枳:“??” 三双大大的眼睛,迷惑的瞧着被捆绑的二傻子,实在是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回什么朝?他们这是大夏皇朝,跟南越有狗屁的关系。 “温临风。”昌瑞又道,“知道。” 温枳忽然皱起眉头,连父亲的名讳都喊出来了,想必是错不了的,只是……实在是让人有点莫名其妙的,听又听不懂,讲也讲不明白,实在是太让人懵逼了。 便在温枳几欲再度开口的时候,房门骤然打开,陈叔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所有的人瞬时将目光落在了陈叔的身上。 温枳发现,陈叔一进来,目光便先扫过屋内,最后快速落在了两傻子身上,许是瞧着二人还活着,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姐?”陈叔回过神来,“这……” 温枳双手环胸,偏头瞧着他,“陈叔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瞧着不像是大夏人士。”陈叔眼神有些躲闪,“大概是老爷边关的生意伙伴,又或者是交易对象。” 温枳勾唇,“他们方才一直盯着我看,不如陈叔也仔细的看看。” “看?看什么?”陈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温枳以手自指,“你看看我,像不像个傻子?” 一个,能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傻子。 陈叔:“……” “陈叔,他们方才都招了。”温枳说。 两兄弟刚要开口,四月和叶子二人快速动手,一人一脚将人踹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壁上,“咚”的两声响过后,两傻子双双晕厥过去。 “南越的人。”温枳不急不缓的开口,“来找我的。” 陈叔面色瞬白,“小姐莫要听他们胡说,什么南越不南越的,跟咱都没关系,何况南越早就覆灭,这二人定然是来坑蒙拐骗的,小姐莫要相信他们。” “哦,是吗?”温枳偏头看他,“那依着陈叔所见,应该要怎么处置二人?他们方才盯着我,还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听起来都是奇奇怪怪的,有点匪夷所思……” 陈叔忙道,“交给我便是,我一定把他们带回去好好问一问,若是坑蒙拐骗的,一定扭送府衙,免得沾染自身,到时候出了事可就说不清楚了。” “陈叔想把人带走?”温枳叹口气,“可是,还有些事情……我没问清楚呢!” 陈叔有些着急,“等我问清楚了,再告诉小姐也是一样的。” “陈叔觉得,南越覆国……” “什么复国?覆灭就是覆灭,哪儿有这么多的复国之论?”陈叔急忙打断了温枳的话,“何况温家是大夏的商贾,跟南越没有半分关系,他们的生死跟小姐无关,小姐莫要……” 话说到了这里,陈叔发现了异常,只瞧着屋子里这三人都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第600章 他是我最敬重的人 许是想明白了什么,须臾过后,陈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抖了抖唇,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终是讪讪的垂下了眼帘。 “言多必失的道理,是爹和陈叔打小就教我的,有时候可以说点无关紧要的,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要少说话,免得说多错多。”温枳不紧不慢的开口,“陈叔,你失态了。” 第555章 诚然,这一次是陈叔自个粗心大意。 “年纪上来了,难免会犯错。”陈叔扶着桌案徐徐坐下,“小姐,我老了,以后会犯越来越多的错,总不像是年轻时候那般谨慎了。” 温枳偏头看他,“所以陈叔是在告诉我,纵然到了这个地步,您也没打算跟我说实话,是这个意思吧?” 陈叔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但也反驳不出任何话来。 “可见,是这样了。”温枳叹口气,“陈叔是想留呢?还是放呢?” 陈叔深吸一口气,“小姐,他们不会伤害你,只不过咱也不会留着他们,搅乱了您的生活。” “这就不好办了。”温枳喝了口水,“他们找到了我,而且认定了温家,除非陈叔和我爹能一辈子守在我周围,每次都能在他们动手之前,将人赶走,要不然的话……” 这生活已经被搅乱了,是不可能再平静下去的。 “陈叔你做不到,爹也做不到,谁也没办法拦阻有心人。”温枳淡淡然的开口,“事已至此,就不必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来宽慰我了。” 明明都知道最后的结果,何必还要自欺欺人呢? 陈叔沉默,其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叶子和四月,终是无奈的摇摇头。 “您若是不愿意说,小姐也不会强求,只是有些事情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四月在旁规劝,“您也瞧见了,现如今人都找上门来了,无所谓瞒不瞒,迟早都会抖落得干干净净。” 这还是真的,以前觉得只要把人藏好了,兴许就能一辈子太太平平的过下去,可终究也是侥幸的心里,现如今不就梦碎了吗? “陈叔。”温枳开口,“你把人带走吧!” 陈叔定定的望着温枳,“小姐不问了?” “你知道的,我自小便敬重你,信任你,绝对不会怀疑和为难你。”温枳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既是有难言之隐,何必要强人所难?就算我今日没得到答案,陈叔也不会让我身陷险境,不是吗?” 陈叔点头,“那是自然,不管出什么事情,我都永远站在小姐的身后,哪怕是拼尽性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及小姐。” “那就成了。”温枳瞧了一眼晕倒的两人,“带走吧!” 四月:“小姐?” 叶子:“主子?” 温枳都点头了,她们二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觉得可惜,原本可以从两傻子的嘴里掏出话来,但最后还是被陈叔拦截,终是功亏一篑。 “带走!”陈叔吩咐门外的伙计。 不多时,伙计已经把人带走,连带着陈叔也跟着快速离开。 “主子就这样放人了?”叶子有些可惜,心头的疑问没个答案,实在是有点难受。 这事若放在东辑事,保管能查个底儿朝天。 但叶子也知道,跟关外有所关系的事情,是不能往外捅出去的,哪怕是东辑事也不行,爷自然不会害了温家,但不能保证林不寒不会。 那老东西是什么脾气,没有人比叶子更清楚,一旦找到了什么空子,那可是无孔不入,所以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落在林不寒手里的。 温家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任他予取予求。 “他是陈叔,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温枳抬眸看他,“如果换做是阿哥,你会出卖他,背叛他,违拗他吗?” 叶子张了张嘴,竟是无言以对。 “你不会,我也不会。”温枳深吸一口气,“所以这件事没得商量,只要陈叔开口,我就会答应。” 叶子叹口气,“可是主子,您想过没有,这件事若是一直没有答案,最后被戳破的话……可能无法收拾。” “你会通知东辑事吗?”温枳问。 叶子很平静的摇头,“不会。” 但会转达给爷…… 温枳笑而不语。 第601章 你该是这样的 这件事,叶子到底还是犹豫了,没有及时告知容九喑,究其原因是人被带走了,到时候若是爷真的追究起来,免不得会跟温家的人冲撞在一起。 温枳说了,陈叔是她最敬重的人,所以叶子担心双方起冲突,想了想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人被带走,茶馆重新开门。 温枳叹口气,从后门离开,“先回满庭芳看看。” “是!” 三人出了后巷,打算抄小路过去。 谁知道拐个弯,就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人。 面色苍白的萧长陵就堵在转角处,眉心紧蹙的盯着温枳,“我的信,你应该看到了。” “你……”四月刚要上前,就被叶子拦住了,“你拦我干什么?” 叶子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你还是别开口的好,免得言多必失。交给主子吧!” “好!”四月点头。 就冲着“言多必失”四个字,四月便不敢了,免得犯了陈叔一样的错误,萧长陵现在似乎很是狡猾,还是小心点为好。 “收到了又如何?萧长陵,你打算玩什么花样?”温枳不以为意,“我与你已经和离,知府衙门那边都过了明路,东西都带走了,与你萧家一刀两断,彻底划清界限。你现在这样纠缠,只会让我看不起你,饱读圣贤书,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忘乎礼义廉耻,着实滑稽!” 萧长陵的胳膊还垂着,虽然这段时间的将养,已经好转了不少,但仍旧使不上气力,仍旧隐隐作痛,“既然你都看了,想必也该知道,我所言未必是假的,你爹温临风离开上京有段时日了,你就不想想他去做什么了吗?说不定……” 第556章 “你放屁!”温枳这会也不能忍,“萧长陵,你想诬陷旁人,想要构陷灭门之灾,也得有确凿的证据吧?上下嘴皮一碰,就想灭人满门,你怎么这么大的脸,以为自己是谁?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别忘了,你连三甲都没中,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颐指气使,大言不惭?” 萧长陵缓步朝着她靠近,四月有些担心,叶子却摇摇头。 莫忧,萧长陵的动作永远都快不过叶子的剑。 这一点,萧长陵也清楚。 所以,在看到叶子微眯起眸子之后,萧长陵很是自觉的顿住脚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停在了安全距离处,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温枳。 四目相对,一个凉薄无温,一个颇为不解。 “你不是无情之人。”萧长陵继续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最喜欢的是我,处处以我为先,甚至于甘愿为了我……” 温枳眉心微凝,萧长陵今日是怎么了? 什么为什么? 这都多久的事? 且看他现如今的表现,似乎跟前阵子落魄的萧长陵有些区别,今日的萧长陵纵然依旧胡搅蛮缠,但是这言语间咄咄逼人,甚至于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强势压迫,倒是……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不至于吧? “为什么?”温枳笑了笑,很是嘲讽的笑,“都和离了,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谁规定的,我必须要以你为先?我也是爹妈生的,凭什么要为你做尽一切?你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又或者,我是生你养你的娘?” 萧长陵的脸上,青白交加,“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哟,还摆上架子了?”温枳勾唇,“亏得连个七品芝麻官都没挣到,要不然这官威可就真够显摆的!” 萧长陵哑然,满面羞辱后的愤懑…… 第602章 曾经拥有,如今一件件失去 实情与温枳所言不差,跟萧长陵所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似乎是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一样了,如梦似幻的,让人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曾经的一切,就跟做梦似的,一样接着一样的失去,到了最后好像被打回原形,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越来越糟糕。 “怎么会这样?”萧长陵仿佛还在梦里一般,“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四月与叶子面面相觑,不该是这样,那该是怎样呢? “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四月小声嘀咕。 叶子原本还想着,若是萧长陵再敢过分,她就废了他另一条胳膊,可没想到这人胳膊废了,脑子也废了,尽说胡话。 “莫不是这会还烧着呢?”四月道。 叶子皱眉,真是看不明白了。 二人转头去看,温枳倒是平静至极,仿佛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萧长陵,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萧长陵,你本该如此。”温枳幽幽吐出一句话。 萧长陵如梦初醒,直愣愣的盯着她,“温枳!” “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人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变冷的,攒够了失望也就不会再回头。”温枳面无表情的回应着,“世间一切都有定数,缘分到头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语罢,温枳抬步就走。 萧长陵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再吭声。 及至温枳走了过去,他才慢悠悠的转身望着她的背影,“你就真的不担心吗?” 温枳顿住脚步,她知道他在说什么,甚至于很清楚他所言……也许不是假话,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未必能做到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萧长陵,萧家是没有镜子吗?要不要我送你几面镜子?让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的照几遍?”温枳音色低沉,“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还有什么值得旁人忌惮?说出来的话,有多少人会相信?此一时彼一时,你还以为自己是风光霁月的萧二公子?” 呵,真是笑话。 萧长陵站在那里,瞧着她带着人离开,头也没回。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后来,也不是这样的。 唯有一种可能,会导致今日的局面。 萧长陵眸色幽邃,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弹。 “二郎?”丁舒真急忙过来。 原本以为现如今的萧长陵,是多少能有点说服力的,可丁舒真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温枳是真的死了心,甚至于是厌恶极了萧家。 从一开始,温枳就没有打算要回头,这不是萧长陵想象中的以退为进,而是真的分道扬镳,势同水火。 “二郎,如何?”丁舒真是看着温枳离开的,却还是不死心,想要问一问结果。 一则,是怕温枳使诈,到时候又勾走了萧长陵的魂儿,让自己竹篮打水。 二则,是怕萧长陵背着自己,藏着掖着,到时候半点好处都没分到自个手里。 说到底,人性都是自私的。 萧长陵回过神来,目光幽深的盯着丁舒真,一言不发的扶着胳膊离开。 这眼神看的丁舒真浑身一颤,有种浑身发怵的感觉,好像带着怨憎,有一种刺人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以至于萧长陵都走远了,丁舒真还没回过神来。 其实这些事情,丁舒真自个也有感觉,原以为温枳跟没成亲之前那般好拿捏,所以在她嫁入萧家之后,怕温枳与萧长陵睡出了真感情,便愈发变本加厉的拉扯着萧长陵。 第557章 谁曾想,居然激怒了温枳,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局面,所以这一场和离,所有人都将罪责怪到了丁舒真的头上。 从萧老夫人,到萧元氏,甚至于萧长陵兄妹…… 少了个财神爷,谁见着丁舒真不啐一口? 现在,萧长陵都对她冷眼相看,若是长此以往,自己怕是不能在留于萧家了! 恍惚间,丁舒真想起一个人来。 也许,还不到绝路的时候。 “二郎,二郎你等等我,我有话说!”丁舒真急急忙忙的追上去。 第603章 不嫁也得嫁 “小姐,你说这厮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使了?”四月低声问,“奴婢瞧着好像……不似正常人,这都和离多久了,还这般脑子不清醒的来找你,且这态度更是高高在上。” 温枳勾唇,前方不远处就是满庭芳,倒是没那么着急了,“他不是脑子不清楚,他只是还沉浸在自己的自以为是之中,还以为我如从前这般蠢钝,任由他宰割。” “呸!”四月啐了一口,“真是晦气。” 没错,晦气。 温枳眯了眯眸子,甚好,极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好好看清楚,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得而复失,一无所有。 杀人莫不如诛心,钝刀子杀人……那才是折磨! 不过这么一来,少了温家这座靠山,萧长陵应该会把主意打到萧姿的头上,这兄妹二人以前是情深义重,血肉相连,现在……又该是怎样的情景? 当然是,内斗。 兄妹如何? 哪怕是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到了这个时候,谁还管你的死活?自个都活不下去了,哪儿还管得了别人的荣华富贵? “议亲?”萧姿差点被眼前的人气笑了,“二哥,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人抬回来的,可还记得,我为何会躺在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萧姿偏头看向一旁的丁舒真。 许是因为心虚,丁舒真没敢直视萧姿,而是咽了口口水,默默的别开了头。 “姿儿,你到了这个年岁,也该议亲了。”萧长陵道,“一介商贾配不上你,纵然有家财万贯,但如何必得侍郎家儿子?” 萧姿冷笑,“是庶子,妾生庶子。” 萧长陵沉默了半晌。 “虽然是庶子,却也是最得宠的庶子,那兵部侍郎家的儿子,生得又是俊俏,与小妹确也般配。”丁舒真低低的在旁边打圆场,“若是小妹嫁过去的话……” “既然这庶子如此好,横竖你是个寡妇,为什么不自己嫁呢?”萧姿白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回怼,“这么好的男人,还是留着给你自己吧!” “放肆!” 萧姿刚说完,萧长陵便低声呵斥,“何人教你,如此不知礼数?这是大嫂,是兄长的妻,你怎么敢……” “二哥!”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萧姿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可还记得,自己对大嫂做过什么不知礼数的事情?还记得自己的发妻,是因何与你和离?你自己都不干不净的,哪来的资格教训我?还大嫂呢?呵,笑死人了!” 这是实情,萧家内外谁不知道,他们两个不清不楚,外头甚至有流言蜚语,说是萧珏都是萧长陵的种…… 是以,在这种情况下,萧姿能惯着他们教训自己? “萧姿!”萧长陵拍案而起,“你怎么说话?” 萧姿养了好一阵子,身子好转了不少,说话也是中气十足,“我就是这么说话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倒是二哥你,今儿竟是为了一个外人训斥自己的亲妹妹,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以前惯会听二哥的,如今为何这般冥顽不灵?二哥都是为了你好,嫁入侍郎家,你以后……” “停!”萧姿打断他,“二哥不必说得冠冕堂皇,但凡你说一句,想踩着我的婚事为你的前程铺路,我还敬你是条汉子,至少足够坦诚。可现在,少给我扯这些为我好的理由,但凡为我好,就该让我自己做主,这是我的婚事我的人生,你凭什么做主?” 萧长陵被气得七窍生烟,“怎么都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 因为冤大头走了! 因为萧家早就是个空壳子…… “那就得问问你身边的这位大嫂,为什么搅合得家里鸡犬不宁?”萧姿将怨气都洒在了丁舒真的头上,“但凡她安分守己,萧家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但凡她忍一忍,温枳那些嫁妆不就可以添补萧家?萧家的窟窿没补上就算了,还让丁家敲走了那么大一笔银子。 现如今,什么都没了…… 不怪丁舒真,还能怪谁? 丁舒真面色惨白,“我、我……不是,我没有……跟我没关系,我……” “行了!”萧长陵揉着眉心,“姿儿,你当清楚萧家现在的情况,这件事我会跟母亲说清楚,你……你且准备吧!” 言外之意,强买强卖,不嫁也得嫁。 瞧着萧长陵离去的背影,萧姿极是不屑的勾唇。 “小姐?”落雪满脸担虑。 萧姿摇头,“放心,成不了!就算我肯嫁,也得人家肯娶才行,否则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有个屁用!” 第604章 萧长赢的血光之灾 若是以前,萧姿的确需要担心,毕竟萧家的门面还在那里,萧老夫人还是诰命夫人,让一个庶子娶将,军府的嫡女,着实也是给足了颜面,侍郎府一定会答应的。 第558章 但是现在不一样,一则萧家出了太多的变故,多少人等着看萧家的笑话,已经预感到了萧家落败的最终结局,连带着温枳都及时撤出了萧家,可见萧家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 另一则缘故,当然是流言蜚语。 关于萧长陵,关于丁舒真。 门第之间最重视的便是身家清白,还有道德家风,萧长陵与自家寡嫂能做出这等败坏德行之事,谁还敢接萧家这烂摊子,不怕脏污之水泼在自己的头上? 萧家已经败落,谁还敢搭上自个? 对于这件事,萧元氏没什么话说,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萧老夫人连大权都交给了萧长赢,她除了装病还能如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诸事就看儿女的命吧…… 从萧元氏院子里出来,萧长陵轻快不少,听母亲的意思,这件事交给他全权处置,那他就可以去联络侍郎府那边,想来依着早些年的一些矫情,他还是可以跟那位小公子妥善商议的。 一抬头,萧长赢站在回廊对面。 “二哥这唇角带笑,脚步轻快,是干了什么好事?”萧长赢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难道是……” 萧长陵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萧长赢,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其后眉心皱起,徐徐退后两步,宛若萧长赢是毒蛇猛兽一般。 这一举动,倒是把萧长赢给看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玩的什么花样? “二哥这是作甚?”萧长赢双手环胸,“我知你看不惯我,却也不必如此忌讳吧?” 萧长陵站在那里,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目光幽沉的开口,“萧长赢,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哪儿不太舒服?又或者是……” 萧长赢:“??” 饶是在一旁的万里也跟着傻了眼,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会看面相? 还是会看病? “我瞧你印堂发黑,最近怕是有血光之灾啊!”萧长陵幽幽启唇。 萧长赢皱了皱眉头,伸手摸着自个的额头,“二哥这是跟天桥下的算命先生,拜师学艺了?可惜,学艺不精……怕是算错了!” “是吗?”萧长陵可不这么认为,“不若三弟与我打个赌如何?”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赌什么?” “就看准不准?”萧长陵负手而立,脊背端得笔直,“就看……能否灵验?” 萧长赢一改方才的戏谑与纨绔之色,幽然吐出一口气,“那就如二哥所愿,我这段时间跟着祖母吃斋念佛,化一化身上的晦气,也免得让二哥一语成谶,那你岂非……更加得意?” “那我就等着看三弟,如何化解身上的晦气了!”萧长陵拂袖而去。 没走两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萧长赢,那回眸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待萧长陵走远,萧长赢还站在原地,唇角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他只目不转睛的瞧着萧长陵离去的背影,眉心微微拧起。 血光之灾? “果然……”萧长赢挑了一下眉头,“还真是让她说中了。” 萧长陵啊萧长陵,那我们走着瞧,且看谁的血光之灾先到…… 第605章 白捡一条狗 萧长陵去了后院,萧珏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奶声奶气的喊了声,“二叔,抱抱。” 对于这个小侄子,萧长陵真的是煞费苦心,着实是疼爱到了极点。 只是…… “怎么好像又瘦了?”萧长陵将孩子抱起,眉心紧蹙,“面色也不太好,可有找大夫瞧过?” 丁舒真叹口气,“珏儿的身子素来不大好,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 “你……”萧长陵顿了顿,“手里还有银子吗?” 丁舒真显然愣住,一时间还真是没反应过来,须臾才呐呐的摇头,“都、都给了小妹,我这里除了每个月的例银,实在是没有任何私货了。” “哦。”萧长陵有些失望,转而逗弄着怀里的萧珏,“我知道江湖上有个怪医,医术甚是高明,若是能请得动他,兴许珏儿的身子就能真的好起来。” 一听这话,丁舒真登时眼睛都亮了,“果真?” 萧长陵没有再多说什么,抱着萧珏坐在栏杆处,专心逗弄着他,至于是否为真……那就让丁舒真自己去判断罢了! 对于萧珏的身子,丁舒真是极为在意的,一则这是自己留在萧家的筹码,二则也是她的主心骨,萧珏到底是她十月怀胎所生,血脉相连。 “关于小妹的事情……”丁舒真有些犹豫,“她性子烈,怕是不会轻易答应的,那位江公子一表人才……” 说到这儿,丁舒真冷不丁顿了一下,只瞧着萧长陵目色幽深的盯着自己,当下喉间一紧,转而又道,“听说与小妹已经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难舍难分的,二郎怕是做不成这打鸳鸯的棍子。” “呵,江华年……”萧长陵敛眸,低头冲着萧珏笑,“商贾低贱,不过是会点嘴皮子功夫,真的到了场面上,未必能有大用。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听得这话,丁舒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一言不发的收回视线,可萧家现在缺的……不就是银子吗? “万里。”萧长陵开口。 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万里,旋即上前行礼,“公子?” “找个机会,让他出来一趟。”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转而幽幽的盯着万里,“不管什么理由,让他去江边等着吧!” 第559章 万里愕然,“可是公子……” 您前不久,才刚吃了大亏。 “去吧!”萧长陵好似全然忘了这茬,又或者是完全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心上,“务必把人约出来。” 万里颔首,“是!” 主子有命,奴才从命。 待万里走后,丁舒真狐疑的开口,“这是为何?你明知道那江公子不是什么好人,此前他……” “正因为不是好人,才有弱点可用。”萧长陵抬眸看她,“你也希望能有一笔银子,重金请了怪医来给珏儿看诊吧?” 迎上萧珏的眸子,丁舒真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二叔?”萧珏奶声奶气的喊着。 萧长陵笑盈盈的抚过他的面颊,“乖一点,听你娘的话,二叔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 “嗯!”萧珏连连点头,“珏儿一定乖乖听话。” 可丁舒真缺觉得心里发慌,有种莫名的忐忑,依稀觉得好像会发生点什么事似的,看向萧长陵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与惶恐。 待萧长陵从院子里出来,已经有人在外面候着。 “公子!” 萧长陵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丁舒真没有跟出来,这才瞥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公子?” 萧长陵负手而行,“高仁,你是我捡回来的,不属于这萧家,所以你的吃穿用度皆我所给,知道吗?” “是!”被称为高仁的男子,虽然换上了一身的干净衣裳,但因为骨瘦如柴,宽荡的衣裳挂在身上,风一吹就跟个行走的骨头架子似的。走起路来有点弓背哈腰,跟在萧长陵身边,更是极尽谄媚,“公子放心,我这条命是公子给的,一定都听公子的。您让我瞧的人,我都瞧过了,牢牢的记着呢!” 萧长陵点头,“记着就好,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是是是!”高仁连连点头,“公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萧长陵似乎很满意,“现在,就是用得着你的时候,不想回那吃人的乞丐窝,就好好的替我办事,若是这件事办成了,我就让你吃一顿好的。” “是是是!”高仁眼睛发亮。 他们这样的人,能活着就是奢望,何况是进这样的大宅子里办差,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只要能吃饱穿暖,让他做什么……他都做得出来! 伤天害理算什么? 他一出生就已经被认定为贱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如今能有点好盼头了,为什么还要忌惮那么多?毕竟他就算不伤天害理,迟早也会烂死在那乞丐窝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萧长陵招招手,伏在了高仁的耳畔,叽里咕噜了一阵,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听明白了吗?”萧长陵问。 高仁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萧长陵不说话,瞧着高仁急匆匆跑远的背影,淡然自若的勾唇。 第606章 这厮做梦呢? 不远处,有人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幕,显然是早有准备,一声不吭,以至于萧长陵都不曾察觉,背后还有这么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没过多久,陈叔便进了满庭芳。 眼见着天气都冷了,朝廷还在争执着,谁护送辎重前往边关,温枳这边也是着急,不过东西既是给了东辑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堆积在库房里罢。 好在她这边也没闲着,早前囤的棉花都起了效用,这会都是重要的后援。 “你说什么?”温枳愣住。 陈叔解释,“好像叫什么高仁?从乞丐窝里被带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这萧长陵跟疯了一样,竟是想起来用这么个东西,实在是怪异得很。” “别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吧?”四月皱起眉头,“之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又捡个乞丐……这是万里伺候得不够顺心?” 叶子也觉得莫名其妙,“乞丐?” “不是万里伺候得不够顺心,而是万里太心软,且是个老实人。”温枳淡淡然的开口,“万里这人,还有良知,对于萧长陵来说已经不是最优选择。” 这四月就不明白了,“奴才有良知不好吗?而且,万里是跟着萧长陵一起长大的,算是知根知底的人,用起来不该是最放心的吗?” “原来如此。”叶子倒是明白过来了,“有良知的人,干不了缺德事,所以不成。” 温枳点头。 四月:“……” “如此说来,这萧长陵是要干缺德事了?”陈叔皱了皱眉头,“这厮想怎样?过了这么久,不会还记着小姐,想要从温家扣出点东西来吧?” 温枳抬眸看他,“吸血的蚂蟥是不会轻易松口的,尤其是无血可吸的时候,它会牢牢的黏住宿主,直到最后一刻。”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丽娘恰好走到了门口,听得这话,紧了紧手中的杯盏,须臾才稳定了心神,缓步捧着茶托进去,“小姐莫要担心,纵然是天塌了,咱都站在您身后,那厮若是再敢纠缠不放,出言恐吓,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他的。” “别担心,他已经没这么大的能耐了。”温枳笑了笑,“就他现在这副样子,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他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等着他醒过来就会知道,现实与梦境的差别。” 第560章 丽娘一怔,“他还在做梦呢?” “梦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自己落魄的时候,但现实却刚好相反。”温枳意味深长的说着,“他以为这还是……呵,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温枳这话说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显然是没明白过来,她这话的深意? “小姐,这乞丐不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吧?”陈叔有些担心。 温枳呷一口杯中香茗,“会。” 众人:“……” “这腌臜东西心狠手辣,跟萧长陵是一样一样的,做事不留余地。”温枳放下杯盏,“通知他们,要格外小心这厮耍诈,偶尔时候可以用非常手段,不必跟他们客气。” 陈叔颔首,“是!” 不必客气?! 很好! 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所以扒他几层皮他就会老实了。 江边。 马车停下。 江华年从车上下来,瞧一眼昏暗的周围,四下无人,视线模糊,当即警惕的拧起眉头,这可不是什么议事的好地方,反倒适合杀人灭口。 第607章 看谁套路谁? 江华年站在河边位置,瞧了一眼跟在边上的菡萏,“你先回去吧!” “公子不担心吗?”菡萏问,“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黑漆漆的要是掉下水,可没人能捞你。” 江华年双手环胸,瞧了一眼不远处缓步行来的会萧长陵,“你觉得他会把我推下水吗?还是说,他想个别的法子对付我,更实在一点。杀人是最愚笨的办法,不值得!” 何况,萧长陵此前因为金盛的事儿,招惹过一次府衙,若是再来第二次,他承受不起……六部衙门那边早就有了剔除他的心思,萧长陵没有这个胆子。 “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菡萏幸灾乐祸的笑问。 江华年瞥她一眼,“幸灾乐祸的时候,笑容收敛一些,不然容易挨揍。” “公子所言极是。”菡萏行礼,“那奴婢先行告退,公子艳福不浅,还须自个当心。” 语罢,菡萏转身离开。 萧长陵缓步走到了跟前,瞧着离去的菡萏的背影,徐徐吐出一口气,“江公子倒是爽快。” “你是萧姑娘的兄长,我岂能不识好歹?”江华年抬眸看着他,“萧二公子不计前嫌,忘却了春风阁的事情,还能约我一见,我自然要赴约,不能让萧二公子失望。” 萧长陵负手而立,“有胆识,我喜欢。” “够心胸,我也喜欢。”江华年回应。 昏暗中,萧长陵挑了一下眉眼,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江华年,“可惜了,你出身商贾,没个功名在身,否则以你这副好皮囊,倒是与我家小妹极为般配。” “萧二公子只喜欢官宦人家,可你想过没有,萧姑娘愿不愿意?”江华年偏头看他,“若是萧姑娘不愿意,你觉得她会安分守己的成亲?” 萧长陵不说话。 “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性子,你该心里清楚!”江华年补上一句。 萧长陵敛眸,“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能得我妹妹欢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你?江华年,这天底下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棒打鸳鸯,我若不点头,你是没办法带她走的。” “所以,连萧老夫人的话都不算数了吗?”江华年问。 萧长陵陡然凝眉,“你说什么?” “萧家是什么状况,你该心里有数,现如今需要我江家的银子来扶持,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二公子,能左右他人?”江华年这会是一点都不客气了,“萧长陵,人人尊你一声二公子,是看在萧老夫人的面上,否则你一个落榜之人,何来这般风光?” 萧长陵裹了裹后槽牙,“江华年,纵然我落榜,但萧家门第也不是你可以攀依的,不过……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家姿儿,想入我萧家门,倒也不是全然没办法的。” “萧二公子什么意思?”江华年听出来这话,有点意思。 萧长陵缓步朝着马车走去,“跟上。” 江华年眉心微宁,旋即跟上。 不多时,行至马车边上。 “带你去个地方。”萧长陵说。 江华年:“??” “请吧!”萧长陵做了个手势。 上车? 江华年嗤然,“二公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了你就知道。”萧长陵负手而立。 瞧着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江华年狐疑着爬上了马车,然而下一刻…… 第608章 失去的第一样 车内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倒下的声音。 “公子?”车夫就是高仁,满脸都是讨好的意味,“成了。”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走吧!” “那您呢?”高仁忙问。 萧长陵负手而立,“我得避嫌。” “是!”高仁会意,当下驱车离开。 车上有人,还不止一人。 萧长陵站在那里,瞧着马车渐行渐远,萧家的人始终是萧家的人,尤其是萧姿……还有大用处,岂能折在这样的人手里? 所以,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既舍不得江家的银子,又舍不得自家的孩子,这天底下怕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马车停在街头的巷子口,停在热闹的街市。 第561章 这条路白日里人多,夜里也不少,往来都是主道,所以只要马车内有些许动静,早晚会被外面的人听到,到时候可就真的又一场热闹。 萧家的名声的确坏了,但萧家的门楣还在,只要帝王还没下令摘下萧家的匾额,这“将,军府”三个字还挂在门上,就是另一番场景。 萧家要功名利禄,要金银财帛,什么都想要,什么都需要…… 高仁下了马车,当即快速离开。 这种事不能让人瞧见太刻意,所以他不能在这里待着,得在边上躲一躲。 他这一转身,便瞧见不远处一群醉鬼在打架,地上咕噜噜的滚了几个包子,瞧着还冒着热烟,应该是新鲜的,毕竟边上的油纸袋都还在。 到底是乞丐,刚从肮脏而贫穷的乞丐窝里出来,所以有些秉性还是改不了的。 趁着这帮醉鬼在打架,高仁鬼鬼祟祟的上去,快速捡起了地上两个包子,伸手擦了擦便兜在了怀中,快速跑到了角落里。 回看时,发现他们没有发现,当即将包子塞进嘴里。 老天爷啊,还是肉包! 包子温热,对他来说是人间美味…… 只是,吃完两个包子他才想起来,自个是身负使命的,当即转身躲起来,死死盯着马车,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动静? 当然,马车里的动静是瞒不住的人。 没多久,便有好事之徒开始围拢在马车外面,毕竟这里面的声音是越来越响亮了,隐约好似不太对头,像是有人在呼救又喊不出声儿来的闷响,大晚上的听着怪瘆人。 大概是怕出事,有人请来了巡防军。 高仁登时来了兴致,很是期待这些巡防军打开了车门帘子之后,发现里面情景的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彼时,萧长陵也到了。 只不过,他在街对面站着,冷眼看着这一幕。 用一个丫头来掏江家的银子,自然是最好不过,大不了就当时给江华年送个妾室,或者是姨娘,更次的是个陪床、玩物罢了! 对萧家来说,少发一份例银,更是省钱了…… “哎呦,这里面不会出事吧?” “听着像是……” “谁家的马车呀?” 巡防军也担心有意外,万一里面是细作什么的?又或者是出了人命案子呢? “喂?”有人喊了一声。 里面,还是呜咽声,且这声音到了最后就跟憋不出来气似的,伴随着哼哧哼哧的动静,连带着马车都跟着摇晃起来。 巡防军:“……” 众人:“……” 萧长陵面无表情,高仁捂嘴窃笑。 下一刻,车门帘子被打开。 火光摇曳,登时震惊了所有人…… 第609章 怪惨的 别说是旁人,饶是萧长陵都跟着彻底傻眼了,不该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马车里明明是丫鬟,是萧姿身边的落雪。 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变成了丁舒真…… 萧长陵面色惨白,险些站不住,所幸快速扶住了边上的墙。 这墙,真冷。 高仁这会也是冷汗涔涔,他很清楚这马车里的人是谁,是丁舒真领着他进的萧家大门,可现在……怎么忽然间就换人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高仁抖着唇。 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再上去了,否则就等于承认了萧家的人对此是知情的,所以萧长陵都没敢上去护着丁舒真。 大概明日之后,萧家再也没有丁舒真这位大少夫人了吧? 马车里的小方桌上,香炉冒着稀薄的白烟,显然已经快要燃尽,所以只剩下那么一星半点,等着全部燃烧殆尽,便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巡防军回过神来,赶紧放下了车门帘子,但是该看见的都看见了,那白皙的肌肤,满车子的腥味…… “哎呦,这好像是……是萧家的大少夫人吧?” “就是那个跟叔子不清不楚的丁氏?” “对对对,就是她。” “天,怎的这般不知廉耻,居然在马车里就……这般等不及?” “寡妇门前是非多,丈夫新丧才多久?这三年都没守住,何况是其他?再说了,那萧二公子刚和离,可见少不得她的推波助澜。” “自己倒是舒坦了,占着那叔子,还得温家那位不得不退出成全他们,可真是不要脸。” 言语之中,真当是嫌恶到了极点,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子,在世人眼里是容不得的,如此一来便算是彻底的废了,彻底的毁了,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丁舒真却是浑然不觉,毕竟这药能让人失去理智,当初的萧姿不也是如此吗? 如今这般,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这个地步,谁也没办法了,这种情况只能等着药效过去,人方可慢慢清醒过来。 萧长陵狠狠闭了闭眼,转身进了巷子里,这件事……已经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只能让别人来处置,巡防军极大可能会把人扭送府衙。 到了府衙,这件事便算是彻底没救了…… 所以在他们进府衙之前,他要带着萧家的人把丁舒真拦回来,不进府衙能有一条活路,进了府衙便是与人通女……十有八九是会出人命的。 温枳就在临风楼的二楼站着,靠窗瞧着底下的热闹,原本没在意,但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站在巷子口,她便多看了一会,没想到竟是这般好热闹。 第562章 怕惊扰了底下,所以四月扒拉着窗口也没能下去凑一凑,快把脖子都伸断了,恨不能跳下楼去看热闹。 伙计噔噔噔的跑上楼,咧嘴笑得比大过年领红包还高兴,“小姐小姐,您猜猜这马车里闹什么?” “啧!”掌柜皱眉,“小姐跟前,不许卖关子。” 伙计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马车里,那萧家的大少夫人与人厮混,结果被巡防军逮个正着,这会正打算扭送到府衙呢!” “哎呦喂,我的娘诶!”掌柜一拍额头,“你小子……怎么这种事儿也敢往小姐跟前说?快快快,带我去看看,走走走。” 四月:“哎哎哎,你这……” 这一把年纪了,怎么也如此爱凑这样的热闹?倒不是爱凑热闹,只是他们这些看着小姐长大的人,都想看欺负过小姐的人……倒大霉! “活该!”叶子扯了扯唇角。 但是,这件事颇为奇怪,怎么就在马车上…… 下一刻,叶子抬眸望着温枳。 温枳摇头,“这件事可跟我没关系,今儿我一直在满庭芳忙着,没空搭理他们,是他们自个闹起来。” “奴婢什么都没说。”叶子小声嘀咕。 温枳扯了扯唇角,“可你就是这么想的。” 叶子:“……” 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只不过这件事,叶子还真的没猜错,真的跟温枳有关系,只不过原不是这般计划的,纯粹是他们自己心思狠毒,最后兜兜转转的,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马车被巡防军驱向衙门方向,菡萏慢慢悠悠的从黑暗中走出,双手环胸,唇角轻勾的瞧了一眼身后的黑影,口吻里带着几分得意,“怎么,还晕着呢?” “你那药虽好,却是后遗症不少,吃完……呕……”江华年蹲在角落里,可真是吐了很久,怕是连隔夜饭都吐完了,“实在是太难受。” 菡萏叹口气,“公子,您要是想不难受也简单,方才别把那乞丐丢上去就完事了,自个上……既得艳福又得舒畅,还能当萧家的金山银矿,真的是美得你!” “废话真多。”江华年扶墙,“一双玉臂千人枕的玩意,也配让我沾染?呕……” 转头又开始呕,这会是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啧啧啧,公子为保清白,真是遭了大罪了!”菡萏赶紧去搀了一把,“想必那萧姑娘知道,肯定要心疼坏了。” 江华年现在是什么心思都没了,“少废话,回、回去……呕……” “跟怀了个孽种似的。”菡萏小声嘀咕,“怪惨的。” 江华年无力的靠在她身上,“这笔账……记下!记下!” 马车,到底是没能进府衙。 半道上,萧长陵带着人拦下了巡防军。 萧家的二公子萧长陵,到底人尽皆知,且身后也带着萧家的护院,还塞了为首的巡防军队长一些银子。 “这是萧家的家务事,还望诸位能宽容放手。”萧长陵面黑如墨,“萧某在此谢过诸位了。”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且萧家还有个将,军府,拿了银子就放人,总好过得罪人,萧家始终是萧家,在外人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待巡防军走后,萧长陵伸手几欲掀开车门帘子,可想了想又把手缩了回来。 “公子?”万里不明所以,毕竟今夜不是他跟着的,当即转头看向一旁缩着脑袋的高仁。 到底是怎么了? 公子急急忙忙回府,匆匆忙忙带着人过来,这马车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蓦地,万里隐约听到了马车里的呜咽。 听这声音好像是、好像是…… 万里骇然瞪大眼睛,头皮发麻! 第610章 我若活不成,你也别想好 万里听出来了,可他不敢吱声,这件事会闹成什么样子,他已经可以预见了。 车外的奴才们都跟着愣了愣,对于大少夫人,他们原就有些闲言碎语,现如今……更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鄙夷之色。 这世道最厌恶的便是道德败坏之人,尤其是丁舒真这般不守妇道之人,定然为世所不容,若这样还不予以处置,那萧家……可就真的要彻底完蛋了! “你们都下去吧!”萧长陵看了万里一眼。 万里会意,当以把人带回去,只留下了一件披风给萧长陵。 马车内的哭声,压抑得厉害。 万里走出去甚远,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瞧着萧长陵掀开了车门帘子,拿着披风走了进去,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便不是自己这个当奴才的能管得。 车内。 丁舒真已经合上了衣裳,只不过……身上斑驳得厉害,男人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男人不是生人,是萧家自个的护院,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在了马车里,可想而知这里面必定有他人的手笔。 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证据呢? 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诬陷,谁会承认? 何况,一个是萧家的大少夫人,新寡的寡妇,一个是萧家的护院奴才,年轻力壮的,传出去……哪个不是津津乐道,乐于见成的笑话本子? 萧长陵将披风覆在了丁舒真的身上,面色黑沉得厉害,看向护院的眼神更是锐利得几乎要杀人,可现在他也没办法,那么多人看见,且事实就是事实。 第563章 事实就是,他们两个真的已经不干不净,明日……全上京的人都会知晓,若不处置,他萧家的门楣和他萧长陵的前程,将会就此毁得干干净净。 “自己离开,能有一条活路,去求祖母吧!”萧长陵望着丁舒真。 丁舒真的泪挂在脸上,双眸红肿的盯着他,“你、你要赶我走?” 他明明知道,她已经无处可去,无路可退,娘家那边回去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出了萧家就再也没有容身之所,庇护之地,若非如此,她怎会心心念念的痴缠着他? “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救不了你。”萧长陵音色低沉,听不出来情绪变化,但这是肯定句,而不是感叹句,所以她没有选择,他也不会在帮她澄清什么。 丁舒真急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二郎,我……” 下一刻,萧长陵如同触碰到了什么脏污,快速将手抽回来,避开了与她的触碰,“大嫂自重。” “二郎?”丁舒真顿时连哭都忘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不是你说的,只要、只要……我听你的,你就会保我在萧家一世荣华?二郎,你如何能说话不算话?” 说话不算话? 现在的萧长陵,已经看明白了一些事情,曾经的拥有在发生改变的那一刻,全盘推盘,他好像失去了骄傲的资本,失去了步步高升的台阶,以至于现在诸事不顺,若是再不醒悟过来而坚持下去,终将一败涂地。 “大嫂,就当是为了我,请你多多包涵。”萧长陵音色低沉,“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也没办法救你。” 丁舒真浑身颤抖,纵然裹着披风,面色煞白,“所以……所以你不打算管我了?那珏儿呢?珏儿不能没有母亲,他还小……二郎,就当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帮帮我!再说了这件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忽然间被人打晕了,再醒来……” 再醒来便已经是如此这般,她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信你。”萧长陵说。 丁舒真大喜,“那……” “可旁人不信。”萧长陵又说。 丁舒真僵在了当场。 “你们是被巡防军抓住的,若不是我拦下,已经扭送府衙,到了明日你与外人通……的事情,就会满城皆知,并且会被处以极刑。兄长新丧,是为国捐躯,而你身为遗孀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别说是我,纵然是祖母顶着诰命夫人的名头,也救不下你!”萧长陵叹口气。 丁舒真一听自己可能会死,更是吓得慌了神,“二郎,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我……你救救我,这件事这件事不是我、不是我……是你,明明是你……” “住口!”不等丁舒真把话说完,萧长陵业已厉声呵斥。 丁舒真:“……” 这件事捅出去,死的可就不只是丁舒真一人,连带着萧长陵的前程也都全毁了。 第611章 釜底抽薪 “可见,我亦是一腔真心错付。”萧长陵瞧着她,失望至极的吐出一口气,“如今出了差错非你我所愿,可事实如此,难道大嫂也要拉着我一起死吗?留下珏儿一个人,面对吃人的二房,面对萧长赢……他可还有活路?” 丁舒真泣不成声,“那我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带着珏儿,去见祖母。”萧长陵说,“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这件事我不能在掺合进去,否则连珏儿都保不住。” 丁舒真的哭声骤歇,“为何?难道他们会以为珏儿……” “难道不可以吗?”萧长陵反问。 丁舒真哑然失语。 “天底下的事情,素来难以预料,为人父母者当为孩子计深远。”萧长陵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丁舒真觉得萧长陵这是在威胁她,用萧珏的性命来威胁…… 那一刻,丁舒真什么声都没了。 她怕! 怕自己再多说两句,大概连马车都出不去,真的会死在这里。 “大嫂放心,我一定会为珏儿好生筹谋。”萧长陵叹口气,转身往外走,似乎真的不打算再管她了,真的放弃她了。 萧长陵走了,丁舒真坐在马车里整个人都傻了。 不多时,有人围拢在马车外,其后便是一个嬷嬷进了马车,将丁舒真拉拽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家奴进来,将护院拿下。 不光彩的事情自然有不光彩的处理办法,丁舒真披头散发,之前就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这会更是如同丢了魂魄一般,被人推搡着跪在了佛堂外头的空地上。 萧元氏来了,二房和三房也跟着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满上京都瞒不住,何况是萧家众人,不管是主母还是姨娘,都得以此为戒,且……处理干净。 “贱人,一定是惦记着江府,所以才会……”萧姿听闻,气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可惜了,江公子没那么愚蠢,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落雪点头,“小姐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从第一眼见到江公子开始,她的心就已经蠢蠢欲动,要不然为何问东问西的?”萧姿眯了眯眸子,“听说这一次……又是二哥去找的江公子。” 落雪倒吸一口气,“小姐,您的意思是,二公子原是打算……” “二哥要让我嫁给侍郎府的庶子,当然要斩断我与江公子的关系,可江府是商贾,偌大的门厅那么多的银子,二哥如何舍得?那寡妇对二哥一直心生觊觎,两个人一直不清不楚的,若是能让她拿下江公子,那这江府的银子还不就进了二哥的口袋?”萧姿气得肋骨疼,“简直是恶毒至极。” 第564章 落雪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小姐所言,好像句句在理? “可没想到的是,江公子有所察觉,所以在最后关头……不知怎么的就换成了护院?”萧姿这会倒是有点懵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落雪想了想,“许是……” 话音未落,外头有丫鬟前来报信,说是后门有人找。 “肯定是江公子!”落雪说。 萧姿捂着伤处,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她倒是要听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如今,所有人都去了佛堂那边,看热闹的看热闹,等结果的等结果,萧姿现在去了也没用,长辈都在,丁舒真的事情轮不到她做主。 乍见着江华年的时候,萧姿直接就愣了,“江公子?” 江华年一身狼狈,面色惨白,瞧着好像摇摇欲坠的,若不是菡萏搀扶着,怕是…… “你这是怎么了?”萧姿捂着嘴,“怎么回事?” 江华年扯出一抹惨白的笑,“原是想回府歇着,你我之间就此算了,可终是有些不甘心,还是要来走一趟,问一问小姐……二公子所做的事情,你可知情?” “什么事?”萧姿故作不知。 江华年苦笑,“你不知?” “我这些日子一直身子不太好,在房里躺着呢!二哥对你做了什么?你的脸色为何这么差?还有你这……”萧姿心头恨极了。 二哥果然是图谋不轨,丁舒真……果真是咎由自取! “他们设计了我,在马车里放了迷香,所幸我第一时间察觉,便从另一侧跳下了马车。”江华年嗓音嘶哑,仿佛是虚弱到了极点,“至于后来发生何事,我来的路上听说了,怕萧姑娘误会,也怕姑娘您参与其中,所以我……” 萧姿连忙摇头,“我全然不知。” 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第612章 失去的第二样 江华年显然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我误会姑娘了。” “江公子放心,我同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实在是不知情,若是我知道,定然不会让二哥如此胡来。”萧姿哽咽了一下,仿佛真的是无辜的。 菡萏眼珠子一转,小声嘀咕了一句,“若不是公子割了自个一刀,保持了清醒,只怕真的中了招,到时候还要娶那浪荡的寡妇,可真是造孽了!” 声音很轻,但足以让人听清。 “你……”萧姿犹豫着。 菡萏深吸一口气,当即捋起了江华年的一条胳膊,露出了染血的绷带,“姑娘,奴婢可没有乱说话,您看看,这伤都还在呢!你们江府实在是太狠了,尤其是二公子,出手这般狠辣,实在是……” “菡萏!”还不等她把话说完,江华年已经出声制止,“别说了,这件事跟萧姑娘没什么关系,岂能算在萧姑娘的头上?” 菡萏撇撇嘴,略显委屈的沉默下来。 “是我不好!”萧姿敛眸,“还以为二哥是真心为我着想,没想到竟是这般心狠手辣,存了那么多的歪心思,实在是我对不住江公子。” 江华年摇摇头,“只要姑娘无恙,我吃点苦头亦是无妨。我对姑娘之心,日月可鉴,只盼着姑娘莫要误会我便是。” “我知的。”萧姿故作骄矜的拭泪,“二哥如此这般,叫我如何做人?我纵然、纵然那有心江公子,可是……害得江公子如此,属实是我不好。” 江华年急了,“我、我无意让姑娘伤心,实在是怕姑娘误会,所以才会过来解释一番,我对姑娘此心不渝,只盼着能与姑娘缔结连理。但如果此事让姑娘这般为难,我亦不愿让姑娘夹在中间,权当是有缘无分,伺候我便离开上京,再也不会前来打扰,远远的望着姑娘便是。” 俊俏郎君,又是这般痴心,且一身富贵,萧姿怎能不动心? 一番话,说得她心中酸涩,当即就扑进了江华年的怀中,此番再也没有犹豫,“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二哥一定会抓紧时间把我送去与人联姻,我不愿嫁给不喜欢的人,于后院之中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共侍一夫。” “姑娘的意思是……”江华年面露惊诧之色,好似很激动,“你愿意嫁给我?” 萧姿流着泪,“二哥必定不会答应,祖母虽然没有吭声,但若是二哥和母亲强烈反对,必定也不会在应允,萧家现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选择,所以……” 所以她的婚事,一定无法自主。 “那我、我去说服他们?”江华年紧紧抱着她,“只要姑娘愿意,就算是拼得一死,我也要让他们答应,把你嫁给我!十里红妆,风风光光!” 那是萧姿的梦想,如温枳那般风光无限,十里红妆…… 可现实是,若是家里不答应,别说是十里红妆,怕是连门都出不去,到时候把家里逼急了,还不定要把她塞给谁呢? “没用的。”萧姿很清楚萧长陵的性子,“二哥既然已经开口,断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江华年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如何是好?” “江公子说话可算话?”萧姿问。 江华年旋即举手发誓,“我江华年对天发誓,若欺瞒姑娘,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萧姿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我信你。” 江华年紧握着她的手,“你我本就、本就……我定然会对你负责,只要姑娘愿意托付终身,我必交付中馈,与姑娘携手白首,绝不纳妾,永不相离。” 第565章 “好。”萧姿咬咬牙,“明日府中必定会很热闹,明天日落之后你在这里等我。” 江华年愣了愣,显然没明白她这意思,“很热闹?然后……将我引荐给萧老夫人?还是化解与萧二公子的关系?” “都不是。”萧姿深吸一口气,“带我离开。” 江华年:“……” 落雪:“??” 菡萏:“??”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江华年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旋即将她揽入怀中,“我明白了,明日我便去准备一切,你且放心……我定然会带你离开,从此以后待你如珠如宝,绝不让你委屈分毫。”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萧姿已经下定决心,如今丁舒真出了事,萧家乌烟瘴气,萧长陵手里的底牌已经出得差不多了,那么接下来就该从她身上吃肉喝血了,所以她绝对不能再留在萧家。 必须走! 一定要走! “明日我等你!”江华年忙道。 萧姿点头,“我先回去了,你赶紧走,别让人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江华年掉头就走,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唯有落雪,一颗心已然悬到了嗓子眼,“小姐,聘则为妻,奔则妾啊!” 这是私奔! 无媒苟合的话,来日若是出点什么事,那也是无人能帮扶的,里面夹杂着很大的危险,连丫鬟都明白的道理,萧姿怎么可能不知。 可她与萧长陵一样,有个致命的弱点:自负。 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甚至于……深信自己可以拿捏别人。 比如,萧长陵之于温枳。 又比如,萧姿之于江华年。 “只要我进了江府,江华年愿意把大权交给我,来日就算他背叛了我,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弄到银子,到时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萧姿如今只想弄到银子,摆脱萧家。 至于以后…… 走一步算一步。 自私自利的人,不管做什么选择,第一要素是自己,才不管旁人的死活,哪怕是至亲骨肉又如何?真的利字当头,至亲也得靠边站。 “可是小姐……”落雪怕了。 别的也就罢了,私奔之事实在是扛不住。 “你别坏了我的好事,要不然的话……”萧姿沉着脸盯着她,“我第一个发卖了你。” 落雪抿唇,不敢言语。 “我的富贵荣华,很快就要到手了。”萧姿喜不自禁,“这些吸血虫,还是留给他们自个吧!姑奶奶不伺候了!” 落雪敛眸,默默的搀着萧姿回院子。 佛堂还是闹哄哄的,一时不会有结果,毕竟丁舒真孕有子嗣,要以家法、族规处置……还得顾及孩子。 萧姿冷笑,“活该!” 第613章 是我耐不住寂寞 对于丁舒真的下场,萧姿是半点都不关心,她现在是一门心思要逃离萧家,免得这些事情都落在自己的头上,所以她得趁着这个机会,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丁舒真的身上时,悄无声息的消失。 唯一忐忑的,便是落雪。 瞧着身边惶恐不安的落雪,萧姿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佛堂。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萧元氏已经没有能力全权处置,耳畔是丁舒真和萧珏的哭声,眼前是二房和三房的人,仿佛一下子天塌了下来。 身为正室,若非母家的衰败,何至于落得这般的结果…… 元氏亦是书香门第,当年的萧家也并非如此荣耀。 可后来,萧家的崛起,元家因为朝堂上触怒了帝王,被贬至地方官,至此萧元氏在萧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再加上萧老夫人不满萧家子嗣单薄,又给她的夫君添了两房姨娘,一个两个又生下子嗣,所谓的好日子便就此不复存在。 现在长子死在了边关,尸骨无存,二子又是个不争气的,是以丁舒真出了这档子事,萧元氏是真的有心无力,真的没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混账东西!”若不是萧长赢搀着,只怕萧老夫人真的要厥过去。 听得来人汇报,将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大概,她便觉得一口老血蹭蹭蹭的往脑门涌,几乎要冲破天灵盖,早前就有丁舒真与萧长陵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语,现在倒好…… “偷人都偷到大街上去了,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萧家还要呢!”嬷嬷在旁亦是义愤填膺,真真是气急了,“老夫人好不容易撑起的萧家,都叫你们这些人给败坏得不成样子,你们、你们如何对得起老夫人啊?” 萧家现如今唯一还能撑着,可不就是萧老夫人这一关吗? 若是把她气出个好歹,萧家基本上就要玩完了…… “祖母……”丁舒真已经连跪都跪不住了,瘫坐在地上哭得声音沙哑,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我、我没有,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我不是……” 萧珏不明所以,原是嚎啕大哭,现如今没了气力,只能窝在萧元氏的身边,被侍奉的嬷嬷抱着,耷拉着脑袋喘粗气,可见这身子状况实在不济。 丁舒真不敢说,尤其是萧长陵就在边上,只要她敢说漏嘴,有些事情便会朝着不可逆的方向进行着,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她自个,便是萧珏……怕也保不住。 “还有脸哭?”柳姨娘在旁边轻嗤了一句,“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丢尽了萧家的脸面,满上京的人都知道此事,还不知要在背后如何编排?” 第566章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没有……”丁舒真泣不成声,“我是被迫的,祖母……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自愿的。” 可不管是不是自愿的,事情都出了,也就意味着萧家的脸面彻底丢尽,若不处理,传到了宫里……可就不是丁舒真一人的关系,闹不好会牵连整个萧家。 教养无方,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以至于……萧家不配坐享这帝王恩赐的宅院,到时候帝王震怒,将他们从上京赶出去,那这事儿可就真的闹大了。 “强迫也好,自愿也罢,你且说是否属实?”萧老夫人到底是萧老夫人,冷静下来之后,很是平静的问了丁舒真这么一句话。 丁舒真的泪挂在面上,显然已经明白了萧老夫人的意思。 “马车是怎么出去的,为什么停在街头,与你在一起的男人如何会出现在车内,而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老夫人一连数个问题,直接将丁舒真问得哑口无言。 她答不上来,因为这件事的背后,是她与萧长陵对江华年的算计,可现在她就算是说出来,只怕也不能洗白已经发生的事实,反而会让萧元氏和萧老夫人,更加恨毒了她。 萧长陵就在边上站着,目光平静的望着丁舒真,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万一丁舒真扛不住压力的话…… “珏儿过来,二叔抱。”萧长陵开口,伸手从嬷嬷怀中将萧珏接了过来。 丁舒真瞳仁骤缩,呼吸一窒,身子愈发颤抖得厉害。 “二叔,救救娘亲……”萧珏无力的喊着,“娘亲好可怜,救救娘亲……” 萧长陵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抬眸望着跪在正中央的丁舒真,“珏儿乖,二叔会保护你的。” “祖母,珏儿还小,我、我知道错了,我该死,我该死,是我耐不住寂寞,上了他的贼当,可是……”丁舒真泣不成声,“珏儿不能没有母亲,我下次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说到最后,丁舒真砰砰砰的磕头,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喉咙嘶哑。 “没有下一次了。”萧老夫人沉着脸,“萧家的家风清白,不能毁于你一人之手。二郎,把孩子带下去吧!”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祖母?祖母!”丁舒真连滚带爬的往前爬行,扑在了台阶下,“您吃斋念佛一辈子,就当是我是蝼蚁,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人都是求活的,没人求死,哪怕是知道自己万劫不复,也要在最后关头挣扎一番。 “娘亲,我要娘亲,我要娘亲!”萧珏开始嚎啕大哭,哪怕是没了力气,耷拉着脑袋,也伸着手想要去抓自己的母亲。 丁舒真伸出手,“珏儿,我苦命的孩子,珏儿……” 母子两个撕心裂肺的分离场景,倒是让原先幸灾乐祸的柳姨娘等人,看得那叫一个心酸,耳朵里都是哭声,吵得人跟着难受起来。 “还不带下去?”萧老夫人冷喝。 萧长陵抱紧了萧珏,“是!” 当即,转身就走…… 第614章 以七出之条 萧珏喊得撕心裂肺,可那又怎样呢?他还小,什么都做不了主,唯一能做的就是哭两声,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哭声渐远,萧珏被萧长陵带走的那一刻,萧长赢睨了一眼身边的奴才。 奴才颔首,悄然退下。 院子里。 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连带着丁舒真都已经开始绝望,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死亡? 又或者…… “你到底为萧家诞育了子嗣,算起来也是功不可没。”萧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串子,仿佛已经下定决心,给她一个了断,“可错了就是错了,你如此德行败坏,不知廉耻,不配做孩子的母亲。” 丁舒真抬起头,瞧着明晃晃的烛光从上面落下,洒满了萧老夫人周身。 逆光之中,老婆子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嘴巴一张一合的,就决定了她的生死…… 明明,她是萧家的大少夫人啊! 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萧家也不是无情义之地,出了这么大的事,并非只有一条路可选。老婆子也不想被人说刻薄,更不想被人说成心狠手辣,所以这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的手里。”萧老夫人低眉看着她,满脸的嫌恶已经遮掩不住,“其一,按照族规和家法,处于沉塘之刑。”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但又觉得无可厚非。 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活在这世上也是污秽,还不如早早去了好。 “其二。”萧老夫人顿了顿,“大郎已经去了,但你还是大少夫人,占了这位遗孀的位分,原本你安安分分守着孩子,萧家愿意将养你一辈子,谁知你不识好歹,竟是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那萧家便容不得你了,拿了休书便离开萧家罢!” 休与和离是两码事,休出夫家必定是犯了七出之条,这就意味着她讲为世人所唾弃,到时候怕是连活着都成了奢望,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这与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祖母?”丁舒真面色惨白。 萧老夫人徐徐转身,看向萧元氏,“她是你院子里的人,你该知道要怎么做,不需要老婆子再教你吧?” “是!”萧元氏行礼。 第567章 萧元氏没有任何的辩驳,甚至于没有任何的挣扎,抬抬手便让人把丁舒真拖下去,“带下去,先关进柴房,等着明日递了休书之后再赶出去不迟。” “母亲?”丁舒真瘫跪在那里,“不、不可以,母亲,珏儿还小,他……呜呜呜……” 嘴巴被人堵上,丁舒真本就全身无力,此刻更是手脚发软,直接被人拖了下去,一双通红的眸子,死死盯着萧元氏。 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帮她说话,平日里看惯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如今嫌恶极了她这不简单的污浊,仿佛是毒蛇猛兽,沾上一星半点就会招惹上身。 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咎由自取! “长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责无旁贷。”萧老夫人瞥了萧元氏一眼,“以后有空就多念念经,对你自己对子女都好。” 萧元氏行礼,“是!” 见状,萧老夫人拂开了萧长赢的手,拄着杖离开。 这件事似乎到此为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萧老夫人的心却高高悬着,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还没完…… 第615章 你真的是萧长赢? 丁舒真被带走了,萧家始终没有恢复最初的宁静,这件事不会就此罢休,因为早前就埋着雷,迟早会炸开的。 萧珏哭得晕了过去,萧长陵让人去找了大夫,其后把人交给了万里照顾。 “小姐没过来吗?”萧长陵问。 底下人都在摇头,萧长陵便知晓了大概,倒也没有在追问,而是起身离开了院子,把人交给万里倒也是放心的。 唯一不放心的,是柴房那边…… 回廊里。 萧长赢双手环胸,靠在廊柱处,偏头看着走过来的萧长陵,“柴房那边很安静,被堵住了嘴,怕是不会在乱说话了。如此这般,二哥可还满意?” “萧长赢。”萧长陵缓步近前,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你还真是体贴,这个时候都不忘记来通知我。” 萧长赢低头一笑,“毕竟二哥跟大嫂的关系最好,想来也是心急如焚,不过我这人最是热心肠,所以在这个时候,肯定要帮一帮二哥的忙。” “帮?”萧长陵可不信他,“你别落井下石,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萧长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趁火打劫是最愚蠢的行为,祖母那边可不希望再闹出动静,否则就是你的不是。” 萧长赢点头,“多谢二哥提醒,我这厢收敛着呢!” “那就好!”萧长陵深吸一口气,只要他不教具,有些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萧长赢勾唇冷笑,“不过,二哥也别高兴得太早,夫人已经让人拟了休书,天一亮就会让大嫂离开萧家,从此以后跟萧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个结果,二哥满意吗?” “我满不满意,重要吗?”萧长陵抬步就走。 身后,传来萧长赢低幽的声音,“大嫂离开了萧家,二哥可就有机会了,到时候金屋藏娇,真是最好不过了,不是吗?” 脚步一顿,萧长陵转头看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这话传到了祖母的耳朵里,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开个玩笑而已,二哥还当真了?”萧长赢笑着站直了身子,缓步走到了他身边站着,“二哥没想过,那是最好不过,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的话,可一定要想清楚啊!流言蜚语猛如虎,那是要吃人的,你一个人也就算了,别到时候连累整个萧家。” 萧长陵眯了眯眸子,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萧长赢,好似在审视着什么,眼底凝着怀疑之色,“你真的是萧长赢吗?” “二哥觉得呢?”萧长赢偏头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之态,“若是不信,可以猜一猜,又或者是……去祖母那里告我一状。” 萧长陵没吭声,转身朝着柴房的方向而去。 “还真是情深义重呢!”萧长赢幽幽吐出一口气,“回来了吗?” 黑暗中,有声音低低的传来。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萧长赢忽然笑了,“那就好,一场好戏不能就这么散了,总归要唱齐全才行,要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搭好的戏台子呢?” “是!” 萧长赢缓步朝着柴房而去,“凑个热闹,应该也不为过吧!” 到时候,也好原话转达,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这倒是不错的好主意…… 柴房。 外头守着不少家奴,见着萧长陵过来,更是第一时间将他拦下。 屋内,丁舒真发出了呜咽,似在求救! 第616章 他,装的 听得这动静,所有人都回头看了一眼,继而又拦在了萧长陵的跟前。 “二公子,咱都是当奴才的,请您不要让奴才难做。”谁也不敢轻易把人放进去,要不然老夫人那边不好交代,出了事更是谁都跑不了。 现如今,多少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件事,弄不好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就进去看一眼。”萧长陵说,“你们让开。” 众人不肯相让,“那就请二公子,得了老夫人的令或者是夫人的令再来,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不敢做主,请二公子见谅。” 很显然,这一次他没办法得了特权。 萧长赢就在后面瞧着,也不吱声,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觉得有点奇怪,如之前听得的那般,现在的萧长陵似乎是有些怪异。 第568章 怪异在何处? 之前想不明白,现在倒是看明白了。 萧长陵似乎对他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于发号施令,很有自信,仿佛这一切都该他的,所有人都应听他的,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可明明,他连自己现下的官职都保不住了,怎么有勇气……保他人?命令他人? “脑子有病?”萧长赢自言自语。 也许是刺激太大,所以生出了癔症,脑子不太清楚? 倒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让开!”萧长陵执意要进去。 看得出来,这萧长陵与丁舒真也是有几分情义的,尤其是在这关键的时候,还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外人怎么看?萧老夫人怎么想? 诸事,皆已明了。 萧长陵在前面撕扯,萧长赢绕个弯从后窗进去。 柴房,破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木屑气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臭味,杂乱至极。 丁舒真被绑着,嘴巴塞得严严实实,只能使劲发出低低的呜咽,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紧闭的柴房大门,可她很清楚,自己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然而下一刻,她隐约觉得身后有动静,当下转头,瞬时瞪大眼睛。 萧长赢站在昏暗中,后窗外头的灯笼撒着羸弱的光亮,大致映出他的身形轮廓,黑色的靴子压着脚步声,缓步落在了丁舒真的跟前。 此时此刻的丁舒真,正以最狼狈的姿势倒伏在地上,乍见着此情此景,当下境况的扭动身子,先要往边上挪去,可身子被五花大绑,纵然是挪动也只是轻微的动作,衣裳与地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其后却是连衣角都被掀起,露出了皓白的肌肤。 “看样子,很害怕!”萧长赢站在那里,全然没有帮一把的意思,“怕我?还是怕外面的人呢?” 丁舒真被堵着嘴,哪儿还能说得出话来…… 瞧着她这一直挪动的样子,萧长赢眉心微拧,“跟蛆一样,真丑!”  音落,靴底儿已经踩在了她的裙摆,免得她挪动的时候,再度露出那令人厌恶的肌肤,也不知道多少人沾过,不干不净的。 “你觉得他是真的为你而来吗?”萧长赢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丁舒真动作一顿,嘴里的呜咽都停了。 “他明知道进不来,却还要在外面装腔作势的演给所有人看,你也不是个傻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平白为他担下一切呢?”萧长赢抬眸瞧着门口方向。 丁舒真僵在原地,随着他的目光所至,直愣愣的盯着柴房大门。 装的…… 第617章 怎么,还有后续? “是不是装的,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萧长赢徐徐蹲下来,鞋底依旧踩着她的衣裳,“从他为了自己的目的,把你推出去的那一刻,你就该猜到自己的结局。” 丁舒真流着泪,这会是真的连呜咽都呜不出来了,倒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瞧着好像是死心了,又像是不甘心,毕竟一双眸子还直勾勾的盯着大门。 看样子,还是想挣扎一下的。 “他很快就会离开,然后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萧长赢低低的开口,“大嫂,好日子作完了,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不只是如此,还会有更多劫难等着,你要知道……人落魄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语罢,萧长赢转身往窗口走去。 丁舒真又开始呜咽,大概是作最后的挣扎,但萧长赢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牢牢的扎在了她的心上,就算是离开了萧家,她这颗心也不会安分下来。 从此以后,她跟萧长陵离心,两人各自拿捏着把柄……不死不休! 萧长赢走了,萧长陵也走了,不知道关在柴房内的丁舒真会不会后悔? “二哥演了一出情深义重,真是好戏啊!”萧长赢还是站在老位置,仿佛就是在等着他。 萧长陵缓步上前,“萧长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好好做我的旁观者,看二哥的爱恨情仇。”萧长赢勾唇笑得坏坏的,“我可是一点半点都没插手,半句话也没有多说,二哥跟大嫂之间的事儿……” 萧长陵登时环顾周遭,显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且不想再被人提起,“你最近似乎不怎么出门了?” “二哥是巴不得我出门,少掺合你们的事儿?”萧长赢勾唇,“可惜了,我这个看戏的一直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该看的不该看的,一点都没少看。” 萧长陵没吭声,还是那副打量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然后将目光落在他的脚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见状,萧长赢低眉瞧着自个脚下。 “我有影子。”萧长赢说。 萧长陵收了视线,幽然吐出一口气,“哼,人世间的事还真是说不好,有时候你以为赢了,可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有时候你以为是输,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二哥可要小心点,柳暗花明未必是又一村,也可能是回光返照。”萧长赢大笑两声,转身离开。 回光返照? “怎么还没死?”萧长陵兀自低语了一句。 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个时候了,萧长赢不是快要…… 回过神来,萧长陵并未在这里久留,快速转回院子,毕竟这会萧珏身子不适,身边还需要人照顾。萧珏不能出事,他可是丁舒真最后的希望! 第569章 温枳是在第二天才知道萧家的动静,昨晚看了很久的话本子,一觉睡醒……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伸懒腰嗅着空气里的淡淡瓜果香,真是美好的一天。 “小姐小姐!”四月笑嘻嘻的上前。 温枳打着哈欠,“看你这一脸的贼笑,昨晚是看热闹去了?” “热闹倒是不必亲眼看,反正外头已经传得满大街都知道了。”四月拧了湿帕子上前。 温枳擦了把脸,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说说看,让我也乐一乐。” “休了。”四月两个字,温枳愣在当场。 叶子从外面进来,让侍女将早饭搁在桌案上。 “休了……丁舒真?”温枳有些不敢置信,“那萧珏怎么办?” 丁舒真到底是诞育了子嗣的,又因为萧长君而守寡,这个时候休了一个寡妇,实在是有些……无情。 “他们不怕被人非议吗?”温枳穿好衣裳,坐在了梳妆镜前,“虽然丁舒真此番的确是丢人现眼,伤风败俗,但赶出去的话……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流言蜚语,足以杀人于无形。 “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萧家的大少夫人不守妇道,就算是以七出之条休出府,大概也没人会多说什么。怪只怪,她自甘堕落,不甘寂寞。”四月想到丁舒真那张脸,便觉得晦气。 温枳没吭声。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姐!”陈叔在外面叩门,然后才跨入门内。 温枳坐在梳妆镜前,四月捻着玉篦子为其挽发。 “陈叔不必说了,奴婢已经告诉小姐了!”四月幸灾乐祸的开口。 陈叔笑道,“那我补一句。” 众人齐刷刷的扭头看他。 怎么,还有后续? 第618章 逐出萧家 “我原是今日要出城的,谁知道……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陈叔笑盈盈的开口,“不如你们猜猜,会是谁?” 四月想了想,“给萧家热闹……添砖加瓦的?” “嗯!”陈叔点点头。 闻言,四月与叶子对视一眼。 温枳眼珠子一转,便想明白了些许,“莫不是丁家的那位?” “小姐果然聪慧。”陈叔笑道,“萧家的热闹肯定会愈发热闹,我怕小姐错过了热闹,所以赶紧回来通知一声,现下通知到了,我就先出城了。” 听得这话,陈叔又急急忙忙的离开。 “这倒是真的热闹了。”温枳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叶子,你去看看,丁家那个到哪儿了?尽快来回我,我得挑个好位置。” 她可不是圣母,说什么人家落难了,可莫要落井下石。 只要没有道德,谁也不能用道德来约束她。 人嘛,就得图一快活…… 看着仇人落难,她不尽快幸灾乐祸,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是!”叶子不疑有他,当下转身离开。 待叶子走后,温枳睨了四月一眼,“我让你挑的人,可都挑好了?” “是!”四月颔首。 温枳深吸一口气,“跟着陈叔,看他出城到底去哪儿?若还是那个茶园,说明……我爹这会已经在茶园里了,两个加起来都快百岁的人还要折腾,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仔细着,莫要惊动了别人。” “是!”四月行礼,快速离开。 温枳捻着玉篦子,梳着垂落肩头的青丝,“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老头凑一块,想干什么?” 叶子回来的时候,四月早就回来了。 吃过早饭,温枳便悄悄的去凑了热闹。 位置早就定好了,临风楼二楼靠街的雅间,很适合看热闹,毕竟丁舒真已经被赶出了萧家,某人正一身狼狈的往萧家赶去。 来来去去,都得经过这条道…… 温枳是从萧家出来的,当然不适合再去萧府门前待着,让人瞧见,免不得要说闲话,万一再被萧长陵纠缠,便是不值当。 在这里坐着,既能听到街头的闲言碎语,楼下大堂里的嘈杂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丁舒真是哭着被赶出来,萧珏压根没出现,因为被萧老夫人扣在了佛堂那边,压根没机会去府门口,与丁舒真表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母亲?”丁舒真瞧着脚下的休书,哭得歇斯底里。 萧元氏做了一回恶人,无动于衷的瞧着跪在台阶下的丁舒真,对于这个儿媳妇,她原就不满意,那时候的萧家正得圣宠,哪儿瞧得上丁家这小门小户,奈何丁家仗着救命之恩而强买强卖。 后来,丁舒真生了萧珏,这才让萧元氏扬眉吐气了一回,便也就认了。 谁曾想,今儿会出这样的事儿…… “我就知道小门小户的女子靠不住,一个两个都是没有教养的东西,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还有脸哭?今日没有将你扭送衙门,治你一个通女之罪,实乃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莫要在哭哭啼啼的纠缠,这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的下场。”萧元氏扫一眼围拢上来的百姓,“关门。” 门童也不敢再耽搁,见着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赶紧关上府门。 “砰”的一声巨响,满上京的人都知道,丁舒真被休了,萧家的大少夫人因犯七出之条被休出,以后再也没资格踏入萧家半步。 百姓议论纷纷,丁舒真的脚下只剩下一个包袱和一封休书,耳畔满是嘲讽与笑声,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一般看着丁舒真,也有好事的色眯眯的打量丁舒真,说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第570章 毕竟,她犯的七出之条乃是不守妇道……原就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如今更是成了浪荡之人,若是男儿就罢了,可惜是个妇人。 丁舒真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看所有人的嘴巴都在一张一合,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的目光掠过人群,在搜索着萧长陵的踪影。 可惜,失望了。 “不……”她冷不丁抓起地上的包袱,逃也似的拨开人群跑了。 身后的人在笑,在喊。 “哎哎哎,休书,你的休书。” “哈哈哈哈,跑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这时候,倒是装起了矜持?” “装模作样的,既做得出来,还怕人说?” “瞧这扭的腰肢,想来在床笫之间……啧啧啧……” 丁舒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拼命的朝前跑去,仿佛被扒得干干净净,仿佛全上京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第619章 金屋藏嫂 丁舒真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发髻凌乱,整个人都如同疯子一般癫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只想找个僻静处,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终于,她拐个弯跑进了巷子里,蜷缩在角落里,如同刺猬一般将自己藏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丁舒真觉得自己要疯了,耳畔都是嘈杂的议论声,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她受不了,她快受不了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是萧家的大少夫人啊! 殊不知她这一跑,事情倒是愈发的棘手了,比如说…… 萧府门前,一衣衫褴褛的妇人,无力的伏在门槛外头,吃力的伸手拍门。 如此这般的狼狈模样,像极了乞丐。 “开门,开门!”天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这会饿得两眼冒金星,连带着说话都没力气,嗓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整个人都是奄奄一息的。 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还敢轻易的开门,哪怕听得外头有人敲门,也只敢转头去通知管家,交由管家定夺便是。 “开门,我是、是你们大少夫人的母亲……开门……让我进去……” 听得这话,隔着门缝的门童,皆是面面相觑。 谁? 大少夫人的母亲? 哦,那个泼辣户? 那就更不能开门了! 果然,管家一听是那个李氏,不由的眉心拧起,“先别开门,待我知会了夫人再说。” 这李氏原是得了一笔银子离开,现如今怎么会出现在门外? 难道出事了? “派个人从后门出去,到前面去看看情况,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声张。”经过这些事,萧元氏又躺下了,这会气息奄奄的靠在床头,仿佛虚弱到了极点,“也莫要惊动她。” 丁舒真都赶出去了,这丁李氏更没资格踏入萧家…… “是!” 管家派了个妥帖的人,从后门出去看了看,见着衣衫褴褛的丁李氏躺在门前,不由的心神一震,撒丫子就往回跑。 “什么?”听得底下人来报,萧元氏顿时惊坐起来,“你说她……” 衣衫褴褛,跟个乞丐一样? “怎么可能?”嬷嬷诧异,“拿了那么多银子离开,怎么会变成这样?” 除非是路上遇见了打劫的! “她身边的人呢?”萧元氏问。 李氏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丫鬟和嬷嬷,按理说应该还在跟着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底下人连连摇头。 听得这话,屋子里一阵沉默。 “夫人?”嬷嬷开口,“让二公子去吧?” 闻言,萧元氏皱眉看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两句,可临了临了的,还是点了点头,“你去告诉二郎一声,让他务必处理好李氏,不要让我再看到她。萧家已经不想出面,再应付她们母女二人!” “是!”嬷嬷行礼,转身离开。 萧长陵刚从府外回来,听得嬷嬷告知,当下面露不悦之色。 “夫人说了,请您处理干净,不要再让丁家的人出现在府门前,老夫人那边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嬷嬷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萧长陵点头,“交给我。” “二公子受累。”嬷嬷行礼,快速退下。 萧长陵揉着眉心,只觉得脑瓜子疼,一个比一个的不省心,明明已经拿了银子,明明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为什么这一次接踵而来? 事情似乎朝着不一样的局面,快速行进着,让人措手不及,让人有些不明所以。 “不应该是这样的。”萧长陵不敢置信的小声嘀咕,“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是因为与温枳和离,所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现在的局面,已经变得让他应接不暇,措手不及,一时间无力承担。 李氏已经晕了过去,不知是饿的还是累的? “把她抬上马车。”萧长陵睨了一眼身后的人。 高仁自然是搬不动的,这事儿还得是万里动手。 把人送上马车之后,萧长陵便紧跟着上去,“万里,你好好看着珏儿,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你跟着了,我自己会处理。” “是!”万里行礼。 瞧着马车扬长而去,万里目光微暗,莫不是公子把大少夫人安置起来了? 第571章 难怪当初少夫人要和离…… 唉! “瞧,那马车!”叶子指了指,“萧家的。” 四月哼哼两声,站在窗口瞧着,颇有些愤愤不平,“还敢说没关系?现如今都开始金屋藏娇了,只是这银子是哪儿来的?” “别忘了,李氏要走了一批银子,还剩下一些……在萧姿的手里。”温枳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萧长陵余出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四月诧异,“不是吧不是吧,偷自己妹妹的银子?” “不要脸!”叶子轻嗤。 温枳剥着嫩花生,“这下好了,母女凑齐全了,看他萧长陵有多大的本事,能搞定一个泼辣户?” “搞定?”四月摇头,“拆家还差不多,那李氏只认银子不认人,定然会闹得不可开交。若是知晓自己女儿被休,还不得打上,将,军府?” 叶子怀中抱剑,“那就是还有一场戏咯?” “好戏连台,不然你以为就这点热闹,值得小姐兴冲冲的来看戏?”四月鄙夷。 叶子裹了裹后槽牙,那就真的……有趣极了! “四月。”温枳招招手,“去办件事。” 四月赶紧上前…… 第620章 你就闹起来 “你看好她们。”萧长陵把人放下,没打算进去,“别让她们出门,等着天黑了我再过来。” 高仁点头,“是!只是,若她醒来之后……” 之前李氏大闹萧家的时候,高仁也是凑过热闹的,所以知晓这李氏有多蛮横泼辣,他是真的怕这老婆子闹起来,到时候不好收拾。 “若是闹起来,就把她打晕。”萧长陵意味深长的开口,“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成,只要留条命就成。” 得到这信儿,高仁当即了悟,“明白!” 拦不住,就打住。 虽然李氏泼辣,可到底是个妇人,高仁再不济也是个男子,真的动起手来,男女体力悬殊是可想而知的,何况李氏这些年靠着萧家养尊处优的,再泼辣也只是嘴皮子占上风。 当然,李氏到底是乡野出身,皮糙肉厚的。 萧长陵走了没多久,李氏便幽幽醒转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丁舒真,当场愣了愣,“快,我、我饿……” 丁舒真愣住。 不瞬,桌上摆了几个素菜。 李氏像是饿疯了一般,扒拉着米饭就开始往嘴里送,“肉呢?” “娘?”丁舒真不敢看着自己的母亲。 李氏转头看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你拿什么乔,门都不让我进去,还给我准备这些个东西,喂猪喂狗呢?我是你娘,我要吃肉,我快饿死了你不知道吗?” 话是这么说,但不吃的话实在是没力气,李氏又开始扒拉着米饭,勉强吃上几口,算是恢复了些许力气。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人去给我做!”李氏怒喝。 丁舒真登时颤了颤,然后垂下头,“娘,什么都没有。” 李氏一愣,登时揪住了她的耳朵,“你个废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你娘,你居然……” “娘!”这一次,丁舒真是真的反抗了,并且是毫不犹豫的毫不留情的歇斯底里,“你够了!爱吃不吃,不吃就滚出去,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你还以为这是萧家是将,军府吗?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到了这一刻,李氏才算是看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好像…… 不是萧家? 对,不是丁舒真的房间,不是后院。 “这是什么地方?”李氏愣住。 丁舒真满脸是泪,目光猩红,“这是什么地方?哈哈哈,这是上京最后的留人地,别说是你,就算是我……这辈子都没资格再踏入萧家一步。” “什么意思?”李氏瞧着桌案上的素菜,再看了看眼前疯癫的丁舒真,一时间还真是被镇住了,“你、你是说……” 丁舒真绷直了脊背,徐徐扬起头,“我已经不是萧家的大少夫人了,这个答案……母亲满意吗?” “什么?”李氏骇然起身,手中的碗筷瞬时落地,发出碎裂巨响。 丁舒真望着她,“我被休了,七出之条休出萧家。娘,这里面也有您的功劳,您满意吗?” 因为母亲的年年上门,她在萧家伏低做小,始终抬不起头做人,想着依附萧家兄弟,谁知道最后的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肯定是萧家的人……” “娘!”还不等李氏开口,丁舒真已经浑身颤抖,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如何启齿?若是李氏再闹起来,她真的无颜苟活于世,“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肯罢休?” 李氏是真的没料到,一向乖顺的丁舒真,居然也有暴跳如雷的时候,当场被打得措手不及,但等着她回过神来,当即拍案而起,“你个废物,萧家这么对你,不就是仗着你死了男人?你就不能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那么大的门面,最怕的就是丢了颜面,你……” “与人通女。”丁舒真忽然平静了下来,“所以,娘还要闹吗?怎么闹?不如娘教教我,是不是得抬着我的尸体去萧家门前,要个公道?” 李氏张了张嘴,“你、你你、你说什么?” 通女? 第621章 凑一窝,锁死! 李氏是打死都没想到,会因为这个罪名,丁舒真被休出了萧家,一时间竟是好半晌回不过神来,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因为这事闹起来的话,丁舒真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第572章 她的女儿原就是个寡妇,现在名声尽毁,想要二嫁都是个难题,并且传到了老家的话…… 那自己的儿子,不也跟着完蛋? 丈夫的前程,儿子的前程,自己的脸面,只怕曾经的荣光会就此覆灭,伴随而来的,将是族人的嘲笑,所有人的嘲讽。 思及此处,李氏冷静了下来。 丁舒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这破落的院子是她最后的容身之所,也是萧长陵租的,但给的银子不多,所以她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为什么? 因为萧长陵也没有银子,且在未来不会将更多的银子,花费在她身上。 没有名分,没有价值。 不管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的吧…… 人呀,都是趋利避害的。 事已至此,李氏倒是安静下来,先吃饱喝足了再说。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李氏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洗了个澡,梳洗一番之后,才算彻底捋清楚了事情的大概,这件事说到底是丁舒真理亏,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虽说被赶出来了,那银子呢?”李氏还没忘记,从这个废物女儿身上,扣出最后一点价值,“你在萧家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家底都没有吧?什么金钗银钗,什么头面首饰的,总归是有吧?” 丁舒真站在院子里,瞧着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景象,转头平静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母亲的眼里还只有银子,一眼看过去竟是这般的眸色期待…… “都这个时候了,不应该是母女一心吗?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讨个说法,纵然不好闹,那也是在外人面前,这萧家里面……还是得有个公道。”李氏忙笑着拉起丁舒真的手,“真儿,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给萧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还生了一个孩子,怎么说都不能两手空空的被赶出来。” 丁舒真:“……” “娘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说不定一切都是他们算计好的,看你是个寡妇,觉得你好欺负,干脆就把你弄走。” 李氏只字不提自己做过的事情,哪怕她知道,萧家赶走丁舒真,也有自己的缘故在内,但……那又怎样呢? 谁还不爱银子呢? “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拿了银子回家了吗?”丁舒真问。 李氏张了张嘴,半路被劫的事情要怎么说?告到府衙的话,估计也没什么结果,而且现在这种情况,若是让他们知道她丢了银子,只怕更会防着她,得先想办法从萧家身上扣点银子回去,否则家里得闹腾。 “银子呢?”丁舒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那么大一笔银子…… “路上出了点事,我便让丫鬟和嬷嬷先把银子送回去了。”李氏搪塞两句。 丁舒真因为七出之条被赶出萧家,自个去府衙报官,恐怕府尹大人也不会当回事,反而让自己成第二度笑话,到时候在上京都待不下去,真的要……要饭了! “娘,您还是回去吧!”丁舒真道,“我已经自身难保,实在是照顾不了你。” 李氏一听便急了,“你都这样了,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你放心,只要有娘在,就饿不着你,亏不了你。” 说着,李氏赶紧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娘去收拾收拾,先住下来再说。” 她这一路上好不容易回到上京,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 既然还有地方住,说明那萧家还是有希望的…… 高仁一直在门口守着,若是他们出来,他自然是不会让她们溜出去的,一根棍子在手,随时准备出手。 “就是这。”有人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院,“姑娘……” 四月给了赏钱,“别说我找过你,闭上你的嘴。” “好嘞!”混子赶紧离开。 四月裹了裹后槽牙,还有银子金屋藏娇呢?看样子,这萧家的油水不少,时不时能榨出点东西,不过这李氏回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将这萧家的油水,彻底的榨得干净? 地方在这儿,便好办了…… 看戏的台子,找好位置,果脯糕点茶水都要准备好。 这将又是一出好戏。 到了黄昏时分,萧长陵进了院子,可算是一出好戏了。 “哟,那不是萧家的二公子吗?” “怎么进这里面去了?” “啧啧啧,那萧家的大少夫人被休出了萧家,转眼间就没了人影,说不定啊……” “你说,这里面不会是……” 洛时节恰与兵部侍郎从酒楼里出来,“那就照着说的这般。” “好!”侍郎笑着抱拳,转而又瞧见了街对面的殷茵,“殷姑娘可真是惦念得紧,与洛大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洛时节笑了笑,“茵茵?看什么呢?” “这呢!”殷茵指了指巷子里,“好像是萧家的那位二公子,进那小院里去了,旁人说,那位在里面,所以此番是……我就凑个热闹而已。” 谁不知道,殷茵和萧姿不对付,这二人一贯是水火不容的,所以殷茵盯着萧家的事儿也没什么奇怪。 “二公子?”洛时节看了一眼身边的侍郎,眉心微蹙,“与大少夫人?” 侍郎的脸瞬时沉了下来,想起之前萧长陵来府上提过的事儿,不由的眉心紧蹙,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小院方向,“洛大人,我这厢就先告辞了。” 第573章 “好!”洛时节拱手。 瞧着侍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洛时节偏头宠溺的望着殷茵,“这下子,又要热闹了。” “萧姿当日可没少给我使绊子,公主那事儿还是她在背后搅动的,我若不报这仇,怎么都不顺心。”殷茵哼哼两声。 洛时节握住她的手,“该。” 闻言,殷茵登时笑出声来,“看样子,侍郎大人要去给尚书大人提个醒了,这样伤风败俗之人,不配入朝堂为官。” 萧家这等污浊之地,能出什么好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洛时节笑了笑,“看戏可不能闲着,带你去临风楼吃糕点,你最喜欢的拔丝芋头糕,要热乎乎的才好吃呢!” 殷茵笑得眉眼弯弯,“嗯,走吧!” 第622章 猜,谁干的? 临风楼的生意还是那么好,洛时节开了个临街的雅间,与殷茵落座。 掌柜和伙计自是相熟,二人一进来,便赶紧备好了茶点。 坐在这个位置,能瞧见华灯初上的街头美景,能听得外头的熙熙攘攘,当然,窗户一关便可隔开,但人间烟火总该有些热闹才算。 “洛大人,殷姑娘。”掌柜上前,提了一壶香茗,“这是少东家所赠,您二位吃好喝好。” 见状,殷茵笑道,“替我谢过少东家。” “是。”掌柜笑盈盈的退出了雅间。 不多时,这街头竟是热闹了起来,底下好似有什么好戏开场了,叫人瞧得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瞧着好像是闹起来了?”殷茵趴在窗口往外瞧,“你觉得会是什么热闹?” 洛时节倒是淡然自若得多,许是男子对于这样的热闹,并不怎么好奇,“我瞧着什么热闹都好,只要你看得开心便是。” 说着,他还不忘往她碗里夹菜。 雅间内暖着炉子,纵然外头夜风习习,也不影响屋内的温暖。 楼下吵吵嚷嚷的,从巷子里面闹起来,闹到了巷子外头。 大堂内的好事者,当即窜到了外头。 难得吃好喝好还有热闹凑,岂不快哉? “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的人?” “寡妇门前是非多,谁知这是非……是寡妇自个招惹的。” “啧啧啧,真是造孽啊!” “你说这等不守妇道,如今才被看出来,这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装得好呗!” “如此不守妇道,萧家那小家伙,真的是萧家的种吗?” “……” 是是非非,口舌出。 一言一行,皆是业。 小院里打了一架,若真当说起来,就得从萧长陵进门说起。 原以为将丁舒真安置在这里,是最稳妥不过的,谁知道还是出了乱子,许是被人瞧见了,所以在萧长陵进来之前,早已有人翻墙进来。 李氏是亲眼瞧见的,本想大喊,可对方忽然丢给她一锭银子,愣是让她将喊到嗓子眼的声音,生生咽了回去,捻着银子往嘴里送。 真金白银! 如今这档口上,李氏正当缺钱,怎么可能不迷糊? 来的是个男人,李氏并不认识,但瞧着对方衣裳不俗,出手阔绰,寻思着萧长陵那厮抠抠搜搜的,要想从萧长陵身上讨银子,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眼前这男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瞧着身形还算修长,打扮起来人模人样的,应该是谁家的公子吧? “别出声。”男人瞥她一眼,“我来见人的。” 李氏脑子一转便明白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眼下便是。 可是…… “可……可可……”李氏结结巴巴,舌头打结,这银子到手有点发烫,要怕出事,不要又舍不得,真是让人为难至极,“你想作甚?” 男人顿住脚步,“都已经这般模样了,还立什么贞节牌坊?我来尝一尝,萧家大少夫人的滋味,这新寡的小寡妇,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般好滋味?” 这话一出,李氏便明白了大概,当即拦在了男人跟前,“你给这点银子就想占我女儿的便宜,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她再落魄,那也是萧家曾经的大少夫人,可不是随随便便……” 又是一锭银子。 李氏捧在怀里,如同烫手的山芋,现如今的状况似乎……她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天都黑了,丁舒真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想来就一会的话,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吧? 没见她继续拦着,男人便大摇大摆的朝着厨房而去,毕竟满院子只有那个地方才有动静…… 后来,里面传出了惊叫声。 李氏站在院子里,快速将两锭银子塞进了怀中,紧张的望着厨房的方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是听到了异常,高仁从外面冲了进来。 李氏不曾见过高仁,如今乍见着又来一个陌生男子,当即拦在了跟前,“你谁啊?你进来作甚?” “我听到有人呼救。”高仁探着头,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厨房方向,“是大少夫人!让开,你让开!” 可对方给了银子,李氏又岂会让高仁进去搅局,“你的银子呢?把银子拿出来,我就放你进去,要不然你休想进去!” “什么银子?”高仁一脸懵逼,听得仔细,的确是丁舒真的声音,旋即拂开了李氏的手,直冲向厨房。 然而李氏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当即又打又踹,甚至于直接扑在地上,抱住了高仁的腿,不让他前行拦阻,这要是坏了人家的好事,回头把银子拿回去了怎么办? 第574章 她们母女二人现在连萧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若是身无分文,不是等死吗? 等着萧长陵可怜她们,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求人不如求己! “你放手,放手!”高仁一脚踹开李氏。 李氏旋即“哎呦”、“哎呦”的嚎啕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高仁:“!!” 这厢正在发愣,萧长陵便从外面进来了,乍见着此情此景,登时就懵了,“你们在干什么?” 萧长陵一声喊,高仁旋即反应过来,李氏哭声骤歇。 院子里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厨房那边的动静更甚。 “大嫂?”萧长陵拔腿就跑。 高仁回过神来,亦跟着跑。 李氏这会也顾不上哀嚎,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冲。 厨房内,凌乱一片。 丁舒真发髻凌乱,衣衫不整,哭着从厨房内跑出来,“二郎?二郎快救我!” 身后,那男人衣裳半敞,唇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哟,二公子回来了?” “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萧长陵怒喝。 男人瞥一眼李氏,“拿了银子不办事,还真以为自己是身娇肉贵的大少夫人呢?” “什么银子?”萧长陵看向高仁。 高仁急忙摇头,“我没有拿什么银子!” 那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氏身上。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李氏连忙摇头。 想从她怀里把银子抠回去? 门儿都没有。 瞧见如此状况,几乎都明白发生了何事。 “你是我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做?”丁舒真这一次是真的疯了,一下子扑向了李氏。 见状,萧长陵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给那男子一拳,“高仁,把他扭送府衙。” “是!” 第623章 失去的第三样 男人冷不丁挨了一拳,又听得萧长陵高喊着要把他扭送衙门,自然是不干了,旋即还手,给了萧长陵一拳,力道之重,直接将萧长陵击打在地。 萧长陵本就是个读书人,哪儿经得起这一拳,登时眼冒金星,愣是好半晌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公子!”高仁一见自家公子吃了亏,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与男人扭打在一起。 刹那间,场面乱成了一团。 丁舒真跟李氏撕扯在一起,母女二人又喊又叫。 高仁与那男子厮打成一团,男人转身就想往外跑,又被高仁缠住,紧接着萧长陵爬起来,也跟着扑了上去,三个人你拉我扯。 门内拉扯到了门外,巷子里的三个男人,厮打成一团,不少百姓在巷子口驻足看着,其后便有人报了官,等着府衙的人来处理此事。 这么一闹腾,算是彻底的闹出了格。 高旭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也是足足懵了好半晌,“没想到读书人打起架来,也是这般的不要命,瞧着倒是狼狈。” “头,还是先拦着吧!”底下衙役忙道。 高旭这才回过神来,扯着嗓门高喊,“都给我停手,停手!再不停手,把你们都带回衙门!” 一听这话,萧长陵率先停下。 其后,高仁也跟着瘫在墙角。 “到底怎么回事?”高旭一声吼,底下的衙役赶紧把那男人拽到一旁,“哟,是你啊!” 男人倒是想跑,可惜来不及了。 “高捕头认识?”萧长陵咬着牙,扶着墙,脖颈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连带着唇角都出了血,面上淤青了大片,可见狼狈至极。 高旭深吸一口气,“不认识?这可是府衙的常客,大牢里来过多少回了?成日混迹街头,惯来泼皮无赖,一出来就不干好事。” 听得这话,萧长陵懵了。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院子里? 是有人引过来的? 还是说…… 他第一反应,是温枳! 第一个想看萧家笑话,恨死了丁舒真,想落井下石之人,可不就是她吗? 可是,萧长陵没有证据! “常四,你又干什么了?”高旭问。 被捕头这么一喊,常四嘿嘿笑着,“我、我就是想凑个热闹,然后进去看看、看看这不守妇道的萧家大少夫人,是什么模样?” “是吗?”高旭可不信。 常四讪讪的笑着,“就是花了点银子,占了点便宜,不过不过……就碰了一下,这不还没来得及,就挨揍了嘛?” 高旭愣住。 好半晌,他才啐了一句,“活该!怎么不打死你?谁都敢招惹?你自己什么德行不知道吗?你……” “高捕头,他擅闯民宅,强……强迫……”萧长陵说不出来,恨恨的别开头。 门内,丁舒真冲了出来,披头散发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那被人称赞的端庄之态?萧家曾经的大少夫人,如今俨然成了人人眼中,不知廉耻的妇人…… “大人,求您为民妇做主!”丁舒真哭着指着常四,“他、他……” 常四慌忙跪下,连连摆手,“高捕头,我可是给了银子的,不信的话,你问那老婆子,她可是收了我两锭银子呢!银货两讫,这可不算强迫,比那花楼里的姑娘还要贵上几分,若真的算起来,是他们不守信用,我还吃亏了呢!” “你……”丁舒真面色惨白,泪如雨下,“我没有,我没有!” 第575章 常四不甘示弱,“你没有,不代表你母亲没有。你娘把你卖了,这能怨我吗?大人,事儿没成,银子得让她们还我,要不然我就要告她们抢我银子,坏我名声。” “名声?”高旭呸了一声,“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有什么名声?带走带走,都先带回衙门再说。” 语罢,衙役快速上前,二话不说就把所有人都带往衙门。 “我也要去?”萧长陵懵了。 高旭皱眉,“废话,谁让你也打架了?” 巷子口,兵部尚书和殷尚书冷着脸站着,目光沉沉的看着这一切。 “你手底下的人,可真是不干净啊!”殷尚书幽幽的说。 第624章 失去掌家大权 殷尚书这话一出口,兵部尚书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如今被自己的同僚这般嘲讽,兵部尚书的脸上委实挂不住了,一张脸黑了又黑,最后干脆拂袖而去。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窗口上趴着的殷茵,止不住笑出声来,回头看了洛时节一眼,“你倒好,连我爹都给使唤上了?” “不敢不敢,其实咱都是为了你出气,实在是憋了一口气没地出,虽然那不好对一个女子下手,那对一个男子出手,倒也无妨,反正骨肉至亲嘛,找谁出这口气都是一样的。”洛时节漫不经心的说。 谁让萧长陵是萧姿的兄长,萧姿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 这笔账,洛时节可都记着呢! 虽说洛时节是个读书人,不会舞刀弄枪的,合该儒雅斯文,宽以待人,可人家老先生也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那倒也是。”殷茵点头,“看到他们不顺心,我这口气也就顺畅了,身上的伤立刻痊愈。” 瞧着她眉眼间的笑意,洛时节往她的杯盏里添水,“只要你高兴就好,有些事情不需要亲自动手,也不需要见血。” 杀人诛心,诛心杀人。 总归,占一个就好…… 读书人不能打打杀杀的,合该斯斯文文。 这不,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斩断了萧长陵的后路,被扭送到衙门的时候,钟光岳都跟着愣了愣,没成想高旭会把萧长陵带进来。 “怎么回事?”钟光岳问。 高旭低声解释,“当街打架。” “那常四就是个混子,萧长陵怎么就和他搅合在一起了呢?”钟光岳不解。 高旭瞧着被带走的人,无奈的叹口气,“还不是美色误人?” 这一说,钟光岳便明白了,目光落在丁舒真的背影之上,无奈的摇摇头,“原是大好前程,竟是为了一个女子闹到这般田地,倒也是可惜了。” 萧长陵虽然不聪明,但到底是饱读诗书,谁知……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最后连礼义廉耻都忘了,真是白瞎。”高旭也跟着摇头,“大人,关上一夜再放了吧?横竖没出什么大事,但闹得不好看,所以卑职才给带回来的。” 钟光岳点头,“明日放了吧!” “是!”高旭行礼。 明日放了是没问题,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终究还是惹了满城的笑话。萧家的大少夫人被休出了府,结果却落在了二公子的怀里,还真是…… 叔占嫂,嫂念叔,屋里藏,怀里娇。 不知廉耻。 巷子里的闹剧落在了萧元氏的耳朵里,生生把人气晕了过去。 佛堂。 “你是说,他把人收了?”萧老夫人手里的佛串子,都当场被拆断了,目光狠戾的盯着萧长赢。 萧长赢垂着眉眼,“许是二哥觉得她可怜,所以给了个容身之所吧?连带着那丁李氏一道,都在那个院子里待着,不知道为何与这街头的混子常四起了冲突,这会全都进了府衙。祖母,要把二哥赎出来吗?” 给了银子,就能立刻出来。 “让他待着吧!”萧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一门心思只有女人,浑然不把整个萧家的颜面放在眼里。” 萧长赢不说话,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再添油加醋,屋子里的辣味已经够呛人了! “长赢啊!”萧老夫人转头看他,“你可不能学他,萧家现如今的希望可都在你一人身上了。萧长陵已经不中用了,估计朝堂之上亦容不得他,以后的他只是个没用的废物,你的将来如何,得靠你自己把握!” 庶子毕竟是庶子,若想真的掌家,还是需要一点业绩的,要不然是需要功名利禄来扶持,至少得有点身份地位,才能稳住地位,堵住旁人的悠悠众口。 “是,长赢明白!”萧长赢毕恭毕敬的行礼,“那此事……” 萧老夫人瞧着高高在上的佛,虔诚的闭上眼睛,“谁生的,就让谁去操心吧,我老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不管了,不管了!” “是!”萧长赢行礼,快速退出了佛堂。 很好,萧老夫人彻底死心了,那就可以腾出手来真正对付萧长陵,不必再暗戳戳的动手。萧家的掌家大权必须落在自己的手里,只有这样,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嘛…… 萧长赢站在佛堂外面,老婆子的防范之心还是很重的,想从这疑心甚重的萧老夫人手里拿到东西,仍需要时间。 第625章 失去的第四样 出了这样的事情,萧元氏纵然是晕厥了,也得被人摇醒处理此事,可她现在已经心力交瘁,便将此事交给了萧姿。 第576章 “去让小姐处理吧!”萧元氏翻个身,背对着底下的嬷嬷。 见状,众人面面相觑。 萧长赢站在院中,“大夫人这是不想管了?” “三公子此言差矣,哪儿有当娘的不管儿女?只是夫人这会还病着,实在是没有精气神去管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情,好在小姐那边还能支撑一二。”嬷嬷行礼,“您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这是大房的事儿,夫人和小姐会处理妥当。” 排斥,可想而知。 萧长赢也不在意,出了这样的事情,萧姿能趟这趟浑水才怪! 更何况,萧长陵前脚出门,萧姿后脚就跟着离开,这会还不知在哪儿呢? 找她? 呵,你也得找到人才行! 不过,这都跟萧长赢没关系,他又不是大房的人,丢的又不是他的脸,何苦要掺合其中,只管看热闹便是,这大房的热闹很快就会变成整个萧家的热闹。 诚然,嬷嬷去了萧姿的院子,压根没见着萧姿她人。 问了落雪,落雪也是一脸懵逼。 “原是在房间里的,怎么可能不见了呢?”落雪瞪大眼睛,这会也是不明所以,“小姐说让奴婢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小心二公子的去向,说她就在屋里睡着,若是有事及时汇报,可是……” 可是,床上睡着的是个枕头,萧姿早已不知所踪。 “人呢?”嬷嬷急了,“出了这样的事儿,小姐怎么不在府中?你不是日日都跟着吗?怎么就今日……” 萧姿去哪了? 落雪其实猜到了一二,可她不敢说,要不然出了事,自己这锅可就甩不出去了,到时候夫人不敢责罚小姐,而自己便成了出气筒? “小姐要把奴婢支开,奴婢也不知……”落雪只管垂着眉眼,不敢吭声。 少说话就少犯错,这些事情就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算了算了,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找人?”嬷嬷不耐烦的摆摆手。 音落瞬间,落雪赶紧跑出去找人。 见状,嬷嬷也不敢耽搁,赶紧到处找人,二公子出了事,可不得找小姐处置吗?夫人现如今已经不想插手此事,将烂摊子都交给他们兄妹二人自己解决。 萧元氏懦弱了一辈子,躲了一辈子,大概没想到临了临了的,坑了儿子也没教育好女儿,以至于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殊不知这个时候的萧姿,早已只身坐上了江华年的马车,去了江府躲避。 “江公子。”萧姿伏在他怀里,“我再也不会回萧家了,以后就只剩下你一人了,你可不能负了我。” 江华年紧紧抱着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吃苦,定叫你享尽荣华富贵,让你荣耀半生,虽然我没有功名利禄,但江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跟着我便只管穿金戴银。” 这话,正中萧姿心坎。 她要的,就是穿金戴银,有花不完的银子。 至于这功名利禄嘛……达官贵人谁没个三妻四妾,她这人脾气不好,定然容不下那些莺莺燕燕,现如今这样正合她的心意。 “我们离开上京吧!”萧姿说。 江华年低眉看她,似笑非笑,“那就算是……私奔咯?” “不好吗?”萧姿问,“难道你想看着萧家,把我嫁给别人?” 江华年摇头,紧握住她的手,“天一亮,我就带你出城!” “好!” 第626章 想死她了,生气! 萧姿这会身上有伤,当然不会蠢到让江华年碰她。 待出了房间,江华年瞥一眼在侧的菡萏,二人缓步行至僻静处,“萧家这会应该正在找人,天一亮就把人带走吧!记住了,得让城门口的守卫瞧见,也得让那个人看到,知道这位萧家的嫡女已经与人私奔。” “明白!”菡萏报之一笑,“奴婢这就去安排,您只管放心便是。” 江华年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府衙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闻言,菡萏勾唇,“倒是真没想到,这女人狠起来,连亲哥哥都不放过,为了能顺利离开萧家,竟是把自个的亲哥哥都给送进了衙门。估计萧长陵到死都想不明白,此番是谁找的那常四。” “萧姿是恨着丁舒真的,还有那李氏,从她手中拿了这么多的银子,闹得整个萧家鸡犬不宁的,而且是每年一次。萧家眼见着是掏空了,若是再被丁舒真和李氏折腾,她萧姿以后便是什么都没了。”江华年勾唇,双手环胸,“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怎么能容忍别人在自己的头上折腾?” 菡萏点头,“真狠。” “不狠,能到这地步吗?”江华年回过神来,“去安排吧!” 等着萧长陵明日从府衙回来,知晓萧姿已经失踪,自然什么都来不及了…… 夜色沉沉。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温枳今夜睡得正香,看了热闹,又听了笑话,真真是浑身舒畅,如此一来,她倒要看看萧长陵的哪一句“私通外敌”到底能不能成真? 自身难保,还敢出口妄言?! 呵! 床边忽然凹陷下去,温枳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面上好像有什么痒痒的,哼哼唧唧的翻个身,不打算理睬。 然而下一刻,梦里有一条长蛇带着冰冰凉凉的体温,就这么缠上了她,将她缠得严严实实,愣是让她动弹不得。 第577章 娇眉微蹙,她幽幽的睁开眼。 蓦地…… 起猛了,再睡会。 “装睡可不行。”有人伏在她耳畔低低的耳语,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耳鬓间,“小阿枳这装模作样的功夫,怕是还不够熟练,下回再练练。” 温枳眨了眨眼睛,被某人蜷搂在怀中,浑然动弹不得,“男女有别……” “我是你的谁?”他笑得邪邪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暗哑。 温枳脱口而出,“阿哥!” “阿哥抱着妹妹,没什么问题吧?”他一本正经的问。 温枳:“……” 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说起来算是孤男寡女! “还是说,在小阿枳的心里,阿哥不是阿哥,你把阿哥当成了……”容九喑低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就这么低垂着,仿佛盯着她的唇瓣,随时准备攻城略地,“嗯?” 温枳呼吸一窒,“阿哥就是阿哥,在我心里,是最亲的人。” 哄一哄,又不会少块肉。 “这段日子没来找你,你倒是愈发的自在,是不是我不开口,小阿枳永远不会主动来找阿哥?”容九喑搭在她腰间的手,愈发收紧。 温枳:“……” “把心思都放在其他男人的身上,真是让人……”他低头,在她眉心轻轻落吻,“堵得慌。” 语罢,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她心口上。 温枳陡然回过神来,骇然惊觉自己只穿着寝衣,而眼前这人…… 瞬间,眸子瞪大。 臭不要脸! 第627章 淡淡的醋味,挺下饭 钻人被窝,竟也只是穿了中衣,还不忘褪外衣的……真当是有备而来,没有一个动作是白费的。 “怕你冷,所以褪了外衣,帮着小阿枳暖被窝。”被窝里的人,相互依偎着,暖心暖身,“小阿枳有没有觉得暖和点?” 温枳觉得,这已经不是暖和不暖和的问题,慌里慌张的将手缩了回来,可缩回来也没用,这手要放在哪儿?一个被窝的两个人,要如何避免尴尬? 这无疑是个世纪难题! “睡吧!”容九喑嘴上这么说,可手上不老实,指尖绕着她的青丝,一圈又一圈的缠着,既不扯疼了她,又不放过她。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 如此这般,让她如何睡得着? “怎么,睡不着?想跟阿哥说说话?还是跟阿哥做点事,打发打发长夜漫漫?”容九喑低头,在她额角落吻,“小阿枳身上真好闻,让人……舍不得松开。” 温枳呼吸微蹙,“阿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若是让人知道……” “阿哥倒也罢了,其他孤男可不成。”容九喑为她掖了掖被子,“这些日子看戏,可还看得舒爽?” 温枳抿唇,“阿哥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推波助澜,煽风点火。”容九喑用八个字概括了所有。 温枳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萧家内外闹腾得厉害,里面不乏有人在挑拨,杀人于无形之举,自是东辑事惯用的手段,不用亲自出面,也能搅合得旁人家宅不宁。 东辑事的手段,不必多疑…… “满意吗?”容九喑问。 温枳抿唇不语。 自然是满意的。 空气凝滞,似乎有些冷意。 温枳回过神来,抬眸瞧着忽然变了脸色男人,登时有些愣怔,这又是怎么了?她方才说错了什么?到底又哪儿惹到他了? “对萧家还是这般仁慈?心软了?”他冷着声音问。 温枳:“……” 变脸之快,果真让人措手不及。 “哼!没用的东西!”容九喑忽然掀开被褥下了床榻。 温枳:“??” 她什么时候说自己心软了? “我才没有心软!”长了一张嘴,就是说话的,有些话不说不明,岂能藏着掖着?若是让容九喑误会,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来,应是早早说清楚为好,免得殃及池鱼,“萧家那些热闹我且看着便觉得心里舒畅,他们倒霉才好呢!” 容九喑回眸看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中残留的情愫…… 显然,她没有说谎。 “萧长陵这厮最近有些不太寻常,所以我一直在观察着。”温枳如实言语,伸手扯过一旁的外衣覆在身上,将自个裹得严严实实,总算没有在被窝里那么尴尬与羞窘,“他似乎有点……更加自负了些。” 容九喑目不转睛的看她,须臾才敛了眉眼,“因为他自以为找了靠山。” “靠山?”这一点,温枳倒是真的没想到,“什么靠山?” 容九喑勾唇,“这是朝廷的事儿,你莫掺合。” “哦!”既然不让她问,那她不问便是,“只要那厮不是性情大变,故弄玄虚,想要暗中对付我与温家,我便什么都不问了。” 容九喑轻嗤,“他敢!” 温枳瞧着他,抿唇不语。 “不过最近,他被折腾得,应该也没心思再去对付温家了。”容九喑捻着铜剔子,将炉子里的炭火挑得旺盛了一些,让屋子里再暖和起来,“现在这段时间,莫要招惹萧家。” 温枳眉心微蹙,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快得手了? “知道了。”温枳乖顺的点头,“阿哥只管放心便是,只要萧长陵别主动找麻烦,我绝对不会招惹他,他不犯我,我退让三尺。” 第578章 容九喑紧了紧手中的铜剔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么乖?想要什么?” “能问阿哥一个问题吗?”温枳低低的开口。 容九喑抬眸看她,目色沉沉。 温枳:“……” 还没开口就心虚了,这话还要不要问? 第628章 她是二嫁,只能当妾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嘴边,对上容九喑双眸的那一刻,温枳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四目相对,彼此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对方。 烛光摇曳,落下斑驳的光影。 “想问什么?”容九喑喉间滚动。 温枳:“我……” “说话。”容九喑盯着她。 温枳干笑两声,徐徐背过身去,“我、我就是想问一问阿哥,是不是不管发生何事,阿哥都会站在我这边……帮我?” “怕我背刺?”容九喑面色微沉。 他做得这么明显,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阿哥也知道的,我现如今谁都不信,只想着保住温家,好好赚银子,不想受其他干扰。”她垂着眼帘,陷落在昏暗中,裹紧了身上的外衣。 瞧着她的背影,容九喑看不见她面上的黯然与踌躇之色,幽幽然吐出一口气,“好。” 音落,人去无踪。 窗户被掀得“吱呀”作响,外头的冷风骤然灌入,让屋子里的温度瞬时下降了甚多。 温枳陡然转身,早已不见容九喑的身影。 眸中的光亮顿时黯了一下,但旋即又快速敛了所有的情绪,在门外有动静的时候,为自己倒了杯水,若无其事的坐在了桌案边。 “小姐?” “主子。” 叶子肯定是知情的,毕竟要将四月拦下或者是支开,总得有人打点,否则的话……容九喑如何能放心进来? “没事。”温枳喝着水,“不必担心。” 四月瞧了瞧叶子,看了看自家小姐,显然已经明白了大概,便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瞧着自家爷拢着外衣出来,崔堂愣了愣,李常安傻了眼。 还以为…… 好歹能待到天亮,难得有了进展,难得有一点空闲,没成想出来得这么狼狈? “爷?”等着容九喑整理完了,崔堂和李常安才知情识趣的上前,“您这是……” 被赶出来了? 这话可不敢说,只能搁在心里想想就好。 “走吧!”容九喑沉着脸,显然是憋着一股子气。 崔堂旋即跟上,李常安扬起头瞧了瞧高墙,继而略有不解的挠挠头,这么久没亲亲热热的,不应该是小别胜新婚吗? 黎明的黑,挡不住八卦的眼,八卦的心…… 走出去没多远,崔堂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祝桓站在街头,显然是在等人。 “爷?”崔堂有些紧张。 容九喑顿住脚步,显然是在思忖,其后便明白了些许,缓步朝前走去。 “大人!”祝桓行礼,“督主有请。” 音落,容九喑瞥他一眼,“看样子,跟得挺有效果,是吗?” “卑职不敢!”祝桓垂眸。 书房。 容九喑行礼,“督主。” “阿喑。”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翻着手中的册子,抬眸看了一眼容九喑,“不是我催你,实在是皇上那边也等不及了,现如今闹得这么沸沸扬扬的,若是还没个结果,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容九喑敛眸,“请督主放心,已经差不多了。只是……” “那老太婆是个厉害的角色,纵然是有些老糊涂了,却也不至于糊涂太过,不要被她骗了。”林不寒继续翻着册子,瞧着约莫是账册之类。 容九喑点头,“是!” “你早些解决,这东西还等着你呢!”林不寒合上账册,“此事交给谁都不放心,既是温家给的物资,由你押赴边关是最合适不过的。我等你!” 容九喑显然没料到,满朝都在争议的事儿,最后竟是要落在自己的头上? 这是林不寒的意思? 还是皇帝的意思? “是!”容九喑应声。 不管是谁的意思,既开了口,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阿喑。”林不寒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容九喑缓步近前,“督主还有什么吩咐?” “最近和那丫头进展得如何?”林不寒笑盈盈的问,眉眼间满是温和之色,“要不要我替你讨个赏,让皇上把人指给你?只不过,她嫁过人,若是许你的话……怕是当不了正室,只能当个妾。如此,你可愿意?” 容九喑徐徐抬眸…… 第629章 他急了 妾? 容九喑行礼,“多谢督主关怀,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事,不敢劳烦督主和皇上费心,此事待后再议便是,眼下还是东西要紧。” “到底是年轻,不知儿女私情与权势地位的轻重。”林不寒摇摇头,似乎是有些失望,但又好像是挺乐于见成的,“不过人各有志,阿喑只要好好办差,我也不好强买强卖。” 容九喑垂着眼帘,“多谢督主成全。” “你我之间,原不必如此。”林不寒捻着佛串子,“只是皇上那边催了,我这里有心维护你,却也不得不催一催,免得你失了分寸。” 第579章 容九喑颔首,“督主提醒,必定谨记在心,我会加快进程的。” “很好。”林不寒点头,笑盈盈的望着他,“阿喑办事,我素来是放心得很,对了……听说前几日你连夜出城,可是出了什么事?” 容九喑面色平静,一如平常,“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有异族之人在城外活动,我便带着人悄悄去了,但是没发现异常,所以及时赶了回来。” “异族?”林不寒眉心陡蹙,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容九喑继续道,“说是关外来的,但是等我赶到的时候,什么痕迹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只有些许血迹还留存着。当时怕影响太大,惊动丞相府那边,所以只带着崔堂他们几个随行,因着什么都没发现,便着二人继续追查,暂时没有上报。” 说到这儿,容九喑行礼,“并非有意隐瞒,请督主恕罪。” “异族……”林不寒徐徐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容九喑一眼,其后幽然叹息,“漠北使团刚走,就有异族来了上京附近,可见有些人蠢蠢欲动,怕是按捺不住了吧?” 容九喑不吭声。 “这件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先不要惊动任何人。”林不寒沉着脸,“此事我会派人查察清楚,你先顾着那头便是。” 容九喑行礼,“是!” “下去吧!”林不寒捻着佛串子。 容九喑退出了书房,面色略显凝重。 “爷?”崔堂旋即上前。 容九喑看了一眼身侧的祝桓,祝桓旋即垂下头。 见状,崔堂不再多言,跟在容九喑的身后快速离开。 待出了督主府,李常安业已在外等候。 “倒是着急了。”容九喑开口。 闻言,崔堂一顿,“萧家那边?” “还有异族。”容九喑叹口气。 林不寒这是在试探。 不管是他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都没安好心。 “城外的事情,被泄露了?”崔堂皱眉。 李常安紧了紧手中剑,“卑职去查,看当日……” “不用。既出城,必定有人瞧见,查不查都一样,若是真的去查,反而会让督主那边察觉,以为我有所隐瞒,故意藏着掖着什么。”容九喑缓步前行,“不必折腾了,让督主那边闹去吧!” 横竖,无迹可寻。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如今,估计连血滴子都瞧不见了。 事发到现在,这些异族之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连带着活口都消失不见,估计是不会有什么线索,让林不寒的人去查,肯定查不出个所以然,而且……林不寒还得防着丞相府作祟,更得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的动作,能查出什么来? 天,快亮了。 第630章 丁氏,止步! 天快亮了,但是萧家那边还没找到萧姿,落雪知道也不敢多说,只能装模作样的跟着找,也不敢出府去江家,怕被人跟着…… 一直到了天亮都没人来救,牢里的萧长陵从最初的焦灼,到了最后的沉默,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站在牢门口直勾勾的盯着出口的方向。 男监和女监是分开的,所以那边的丁舒真也感觉到了慌乱,因为她很清楚,萧家一晚上都没人来,说明萧家已经放弃了萧长陵,这对于萧长陵来说,简直就是沉重的打击。 当然,打击也就算了,丁舒真如今最怕的事…… 经此一事,萧长陵就不再管她了。 若无萧长陵在后面帮她,那么丁舒真将失去一切,再也无法于上京立足,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了,那小院怕是也住不下去。 没个落脚的地方,她只能回到老家,到时候被父亲母亲随便许人换了银子……将来的日子,简直不敢想象。 “真是个废物,反正你都是寡妇了,被人睡一下又怎么了?不会少块肉,又不会丢什么名节,横竖你都是这样……”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舒真狠狠瞪了回去。 好半晌,李氏摸了摸牢门的木栅栏,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敢瞪我?死丫头,翅膀硬了!” “到时候我出去了,你就在这里待着!”丁舒真威胁她,“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念母女之情,你卖了我,我没找你算账,已经是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 想起常四那脏手,还有猥琐的样子,丁舒真就恨得咬牙切齿。 “我是你娘!你这条命都是我的,我想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谁让你这么没用,居然让萧家赶出来了,你说说你……”李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挑的金窝银窝,一下子被连锅端了,她能甘心吗? 现如今,还落在这狗屁倒灶的地方?! 气煞人也! “是,我是废物,我没用,那你赶紧回去吧,这上京不适合你待着!”丁舒真已经不想跟她废话。 现在她只想知道,萧长陵是怎么想的? 他会不会放弃她? 若是真的放弃,她又该如何挽回? 上京繁华,离开之后她将一无所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是你娘,你怎么说话呢?”李氏这会也不敢再死磕,怕万一丁舒真跟着萧长陵走了,把她丢在牢里,到时候再出去找不到人,她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萧家那边已经出具休书,李氏再闹也不得理,回头被赶出上京就是真的可笑! 第580章 天亮了。 人没来。 高旭也愣了愣,这萧家还真是不打算要人了? 不过,大人也交代了,天亮就放人,那就放回去吧!至于萧家要如何折腾,只要别闹得太难看,府衙是不会插手家务事的。 牢门开了。 萧长陵心头一紧,却见着万里在外头候着,“高捕头?” “大人说了,小惩大诫,以后别再当街闹事便是。”高旭开口,“萧二公子,出去吧!” 萧长陵喉间滚动,“府上……” “你的奴才在外面等了一晚上,其他人……倒是没见着。”高旭说得直白,“出去吧!” 萧长陵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没人来接他,只有一直跟着他的万里…… 哦,高仁也被关起来了。 这会,高仁刚被放出来。 “前大少夫人也会被放出来,二公子放心便是!”高旭解释,抬眸瞧了一眼女监方向,“喏,出来了。” 丁舒真一出来便瞧见了萧长陵,当即跑了过来,“二郎?” “走了!”萧长陵扭头就走。 这一幕,倒是将丁舒真看愣住了,他这是……真的要丢下她? “还愣着作甚?”李氏一推搡,“他要是走了,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醒过神来,丁舒真当即追上萧长陵,“二郎,你等等我!二郎……” “万里,拦住她!”萧长陵脚步不停。 万里一怔,旋即了悟,“是!” 当即,伸手拦住了丁舒真。 “丁氏,止步!” 第631章 以后他的事,不必来回我 一句“丁氏止步”便让丁舒真愣在当场,她想训斥万里,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资格,毕竟休书已出,她再也不是萧家的大少夫人,已然成了丁氏。 丁舒真这一迟疑,萧长陵便登上了马车。 见状,万里快速离开。 “还愣着作甚?”李氏倒是想追,可毕竟年纪大了,之前这般磋磨,如今在牢里待了一夜,哪里还有力气折腾,要是年轻二十年,倒是可以冲上去追一追。 可惜了! 丁舒真搀着李氏走出来的时候,马车早就离开,压根就没有要等她们的意思。 “先回去再说。”李氏实在是没力气。 之前又累又饿,刚刚缓和一点又被抓进了大牢里,哪儿还有力气折腾? “头,你说他们这是在搞什么?”衙役不解。 高旭怀中抱剑,“你问我,我问谁?就是有点想不明白,温少东家瞧着多好一个人,怎么就看上了萧家,跳进了这火坑?若不是及时跑出来,今儿解决这事儿的,估计就是她了。” “还好和离了。”衙役连连感慨。 高旭偏头,看了一眼猥猥琐琐从里面溜出来的常四,“人模狗样的,是有人找你干的坏事吧?” “哎呦高捕头,您这说的哪里话?就不兴咱这是一拍即合?”常四嘿嘿笑着,“高捕头,我可以走了吧?咱这也没干坏事。” 高旭问,“银子哪儿来的?” “银子?”常四一顿,旋即笑道,“银子当然是自个的。” 高旭满脸的鄙夷,“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么好糊弄?不过这一次,她们不计较了,咱也懒得跟你算账。衙门事多,你学聪明一点,再惹事就关你个十天半月的!” “是是是,一定一定!”常四赶紧溜出了衙门。 衙役愣住,“头,他……” “丁氏没有追究,便不算事儿。”高旭也不想多说什么,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半斤八两。 “是!” 眼下,丁舒真回了小院。 萧长陵不在,想必是回萧家去了。 “你现如今有什么打算?”李氏急了,但有些小心翼翼的,怀里揣着两锭银子,算是最后的命根子,断然不敢让丁舒真知道,免得连这点银子都保不住。 丁舒真狠狠闭了闭眼,“他说给你银子了,是吗?” “银子?什么银子?”李氏当即后退,“我刚大牢里出来,又累又饿的,你快去给我做饭,我去歇会。” 说着,李氏当即转身就回了房间,得先把银子藏起来。 晨光熹微,人心寒凉。 萧家不要她了,萧长陵也动摇了,儿子被留在了萧家,她什么都没了……丁舒真站在院子里,清晨的风带着瘆人的凉,寸寸入骨。 接下来,会如何呢? 丁舒真没有把握,也不知道会怎样,整个人像是三魂去了七魄,唯有屋内的李氏还在喊着,“还不快去做饭,你要饿死你娘啊?没用的东西……” 这日子,好像看不到头了。 也不知道萧家,现如今怎样? 萧长陵进了门,嬷嬷早就在边上等着,一块守着的还有锦瑟,小腹隆起,瞧着好像有些虚弱,面色苍白得厉害。 “二公子回来了。”嬷嬷点了火盆,“去去晦气吧!” 萧长陵跨过火盆,面色沉沉的问,“母亲呢?” “夫人听说二公子出事,病得下不了床。”嬷嬷直摇头,“您也知道,夫人的身子惯来不好,近来府上事情太多,所以……唉!” 萧长陵话锋一转,“那萧姿呢?” 既然母亲病着,那这件事肯定会找萧姿处置,不可能把自己丢在大牢里不管。 第581章 话一出,众人沉默。 连带着万里也跟着低下头,一言不发。 “人呢?”萧长陵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我去找她。” 嬷嬷急了,“二公子?” “小姐不在。”锦瑟身子一软,被边上的丫鬟快速搀住,眼眶微红,“昨夜找了一夜,没找到她的踪迹,她把落雪支开了,其后也不知道啊……去了何处?” 闻言,萧长陵愣了,“不知所踪?” “嗯!”锦瑟站不住。 萧长陵呼吸微促,“你先回去养着,身子不好就不要出来了。” “是!”锦瑟软软的靠在丫鬟身上,慢悠悠的离开。 目送锦瑟离去的背影,萧长陵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抬步就朝着萧姿的院子而去。 现在这种情况下,萧姿不能失踪…… 她,还有大用处。 当然,尤其是那笔没用完的银子。 之前找到了一部分,还有萧姿的私房钱不知道藏在了何处? 现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 然,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萧姿的踪影。 落雪哭着跪在地上,“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要不然的话,她看护不利,真的就死定了…… “我知道了!”萧长陵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我知道她在哪了!” 万里愣住,“公子昨夜在牢里,如何知晓?” “走!”萧长陵已经顾不上跟萧元氏请安,撒腿就往外跑,“得尽快把她找回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这该死的臭丫头…… 听得底下人说,萧长陵回来了,又跑出去了,佛堂那边的萧老夫人,彻底的黑了脸,“以后他的事情,不必再来回我,眼不见为净!” 众人面面相觑,“是!” 第632章 他问题,出在温枳身上? 得了老夫人这句话,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后长房的事情,以及二公子的事情都将跟萧家没什么关系了,因为老夫人这边已经放弃。 对此,众人没有宣之于口,但都了然于心…… 而此时此刻的萧长陵,还在找寻萧姿的下落。 听得嬷嬷如此汇报,萧元氏隐约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撑着身子低咳着,“不会是……” 跟人私奔? 不可能吧? 好歹也是萧家娇生惯养的姑娘,不至于做出这等出格的事儿吧?可一想起萧姿平日里的嚣张霸道,还有骄纵,若是真的与人私奔……也不是做不出来。 “落雪呢?”萧元氏呼吸微促,“把她找来,我要亲自问问。” 可落雪实在是不知道,纵然心里有猜测,也只敢放在心里,真的要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即便让落雪罚跪,她也只是哭而已。 江府那边。 大门紧锁。 “去打听打听,江府的人都去哪了?”萧长陵忙道。 高仁和万里分头行动,当即去打听江华年的下落,可问遍了周遭的邻居,都说没瞧见江府的人出来,后来上了街才听说,一大早的就有马车从江府出来,瞧着好像是朝着出城的方向去了。 听得这话,萧长陵面色瞬白。 出城? 这要是出了城,那还得了? 出城就意味着再也找不回来了,等着萧姿想回来,还不知是猴年马月? “去城门口。”萧长陵急急忙忙的赶往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卫正忙着,没人搭理萧长陵,一大早的来来去去人最多,小心盘问,仔细留意,所有人都是提着心的,哪儿有闲工夫顾着找人的萧长陵。 “有没有瞧见我家小姐?”万里追问。 高仁也赶紧开口,“萧家的姑娘。” 当值的守卫哪里记得那么多,且不是谁都认得萧姿的,但是为首的守城官倒是认得,不由的眉心微蹙,“萧二公子不知道萧姑娘已经出城了吗?” “什么?”萧长陵面露骇然之色,“出城?什么时候?跟谁在一起?” 守城官努力的回忆着,“就在天刚亮,城门刚开的时候,那时候人也不少,他们是跟着第一批出城的百姓一起出去的,当时是我亲眼所见,车内坐着萧姑娘和一个男子。” “一个男子?什么样的?”萧长陵追问。 守城官摇头,“只瞧着还算俊俏,具体的说不上来,但那马车瞧着倒是挺富贵的,非寻常人能有。当时打开车门的时候,萧姑娘有些闪躲,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后来就出了城,咱也没问是出城作甚。” “出城了!”萧长陵有些失魂落魄,出了城门口,外面天高地阔的,谁知道他们会去哪儿?要去哪儿找?若是报官的话……不是私奔也会成为私奔。 萧长陵这会是真的头皮发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一觉睡醒,什么都变了? 人变了,心也变了。 原本的坦途变成了蜀山道,原本的青云路变成了烂泥坑,他深陷其中,连爬……都爬不出来。 “公子,怎么办?”万里追问,“小姐出城了,这要去哪儿找?” 萧长陵面色铁青的转头看他,“从今日起,你便守在这城门口,每日都给我守着,但凡有江府的马车回来,或者是见着萧姿,立刻上前。知道该怎么做吧?” “守株待兔?”万里愣了。 第582章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小姐不回来了呢? “守着便是。”萧长陵转身离开,脚步踉跄,“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闻言,万里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既是公子让守着,那便守着罢了! 不知道小姐,还会不会回来? 估摸着,是真的跟着江家那小子跑了…… “公子?”高仁上前。 萧长陵缓口气,“你去江府外头蹲守,若是他们有动静,或者是见到了小姐,立刻拦下,闹出点动静来,明白吗?” “是!”高仁行礼。 眼下,只寄希望于萧姿还有点良心,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下萧家跑了,要不然的话,萧长陵最后的如意算盘都得就此掀个底朝天。 事已至此,萧长陵已经没了主意,怎么都不一样了呢? 自从与温枳和离,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原先的轨道,按照……他此刻已经入了兵部尚书的眼,甚至于已经开始走上了青云路的起始端。 那时候,丁舒真也没有被休。 那时候,温枳还是全心全意的…… “难道说,变故出现在她的身上?”萧长陵眯起眸子,“是她的缘故?” 常四的事儿,是不是也跟她有关? 现在,温枳在哪? 到了这会,萧长陵才意识到,他对温枳的了解少之又少,乃至于她离开萧家之后去了何处,都一无所知,唯一能找到的是客栈。 可是客栈那头早就没了温枳的踪影,问及掌柜,掌柜连连摆手,不知是刻意隐瞒还是真的不知情? 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温枳的落脚处? 罢了,先回六部衙门再说。 然而到了衙门的门口,却被门口的军士拦了下来。 “你们看清楚我是谁?”萧长陵气不打一处来。 第633章 萧长陵,你出局了! “咱当然知道你是谁。”门口的军士笑了笑,“萧二公子嘛!” 闻言,萧长陵憋着一股子,“那还拦着我作甚?公务繁忙,若是耽误了……” 然而还不等他上前两步,又被拦了下来。 “你们作甚?”萧长陵这会是真的急了。 军士笑了笑,“很不巧,昨天夜里尚书大人下了令,萧二公子觊觎兄嫂,与人当街大打出手,争风吃醋,实在是风评过劣,是以这六部衙门容不下您了。” “什么?”萧长陵登时僵在当场。 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哄堂大笑。 “萧二公子还没听明白吗?您哪,以后没资格踏入这里办公了,还是回去养您的好嫂子,做您的好叔子吧!”军士冷嘲热讽,笑声愈烈。 刺耳的笑声,震耳欲聋。 萧长陵僵在原地,一时间竟也是反应不过来,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赶紧走吧,走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军士不耐烦的摆摆手。 萧长陵宛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凉了个透骨。 好,好,好得很! 温枳和离,丁舒真被休,萧姿跑路…… 现在,连饭碗都被端了。 萧长陵失魂落魄的退了两步,忽然间笑得眼眶发红,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相互影响的?从温枳转身的那一刻开始,便断了他的青云路? 明明,他给尚书府已经送了礼…… “怎么会这样?”萧长陵呢喃自语,步步后退,“不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正在逐步失去一切,即将一无所有。 呼吸微促,好似想起了什么,萧长陵转身就跑,直奔回萧家,其后也不管旁人拦阻,气喘吁吁的朝着佛堂而去。 “二哥这着急忙慌的作甚?”萧长赢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是要去找祖母吗?” 萧长陵不想跟他废话,现如今拿回自己的位置最要紧,否则的话他将失去所有,趁着现在尚书那边刚做决定,如果祖母愿意出面的话,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可是,萧长赢挡住了去路,“你去了也没用,祖母不会见你的,她对你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你不会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祖母什么都不知道吧?为了被休弃的弃妇,二哥与人厮打进了府衙,祖母便对你彻底死了心,你呀……出局了!”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可落在萧长陵心里,却宛若千斤之重,他几乎不敢想象,若是连祖母都放弃了他这萧家仅剩的嫡子,他会有什么下场? “滚开!”萧长陵是真的急了。 萧长赢也没有故意拦着,不让他吃吃苦头,他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大势已去? 诚然。 萧长陵闯入了佛堂,旋即被守卫在佛堂内的护院团团围住,没有老夫人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闯入佛堂,违令者家法处置。 “祖母?祖母,二郎求见祖母!”萧长陵当然是闯不过去,旋即跪在了院子里,大声诉求,“祖母,求您见一见二郎吧!祖母!” 外头声声哀求,萧老夫人听得见,可她不想见,萧长陵就进不了这院。 “老夫人?”嬷嬷低低的开口。 萧老夫人跪在蒲团上,捻着佛串子翻着经书,神情泰然而不为所动,“你是越老越糊涂了,我说的什么,转个头就全忘了?” “老奴该死!”嬷嬷旋即闭嘴。 第583章 可见,是真的不想见。 既不想见,那便让他跪着吧! 嬷嬷行礼退出去,站在檐下瞧着跪在那里的萧长陵。“二公子回去吧!” “嬷嬷,您帮我跟祖母说说好话,就说、就说我有要事相求,若是晚了……只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嬷嬷,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如何能忍心?嬷嬷,求您了!”萧长陵快速磕头。 嬷嬷摇摇头,“你求我也没用,二公子回去吧!” 现如今,是萧老夫人不愿意见他,她是知道老夫人性子的,一旦下定决心便是再不会更改,给与萧长陵的机会很多次,次次都失望,攒够了也就不必再见。 “嬷嬷?”萧长陵是真的慌了,“我只是瞧着大嫂可怜,给她一个容身之处而已,让她能缓一缓再离开萧家,我没有、我没有觊觎兄嫂,请祖母听我解释。” 这是家丑,也是萧老夫人最不能容忍的一点。 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萧老夫人放弃他了……萧家容不得这样伤风败俗之人,若然让他掌权,以后那还得了? 萧长赢以前再胡闹,也不会闹到家里来,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二公子,请回!”嬷嬷一招手,“送二公子出去,莫要扰了老夫人的清净。” 音落,萧长陵被护院左右架起,旋即抬出了院门。 下一刻,院门重重合上。 萧长陵被丢在门外,摔得四仰八叉,疼得龇牙咧嘴。 再回头,大门紧闭。 他,什么都没了…… 一双黑靴停驻在萧长陵的视线里,萧长赢居高临下的睨着他的狼狈,“我说过,你已经出局了。” 闻言,萧长陵面色瞬白,浑身止不住的轻颤,转头直勾勾的盯着紧闭的院门…… 第634章 完了,都完了! “出局”这两个字对萧长陵来说,何其沉重,仿佛一瞬间被所有人抛弃,而这一切悲剧的源头,他自认为是与温枳和离开始的。 可是,事已成定局,纵然萧长陵现在心有不甘,也是来不及了。 萧老夫人的性子,萧长陵是很清楚的。 说一不二,绝不改变。 瞧着萧长陵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萧长赢挑了一下眉头,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瞧着萧长陵离去的背影。 按照他现如今的状态,纵然想要站起来,也得需要点时日,这一时半会的事不可能爬起来的。 可是,等他站起来之后,估摸着就是个疯子了! 毕竟什么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担虑的? 如萧长赢所料,现在的萧长陵简直是快要疯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失去了。 从头到脚,只剩下一袭白衫…… 听得叶子来报的时候,四月正在向自家小姐汇报,跟着陈叔出城的结果。 “果然是在茶园。”温枳叹口气。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是不放心,始终想要摸摸底,最后还是有些难受,他们到底在遮遮掩掩什么?那些异族的拦路虎,是因为他们才来抓她的吧? 那个活着的人…… “六部衙门那边,已经卸了萧长陵的职,这会已经一无所有。”叶子轻嗤,“这样的人,不配为官,理该落得这般下场。” 抬眸,却见着二人神色微恙,不由的眉心陡蹙,“出什么事了吗?” 她这消息可是新鲜滚烫出炉的,按理说她们应该有点欢喜的反应才对,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情,可她才走开这么一小会而已。 “没事。”温枳摇头,“就是在想,他这什么都没了,会不会狗急跳墙呢?” 听得这话,叶子目光陡凛,“他敢!” 有时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 “那就先废了他!”叶子低低的说。 温枳转头看向四月,“马车应该走远了吧?” “天还没亮就已经出了城,估计这会已经走远了。”四月想了想,“说不定,已经完成了交接,由那人接手带走了。这辈子,她都别想再回到上京,再回到萧家。” 叶子勾唇,“那是她活该,贪恋富贵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为了荣华富贵连家族亲眷都抛下,甚至于不择手段的去牺牲别人,妄图谋夺别人的家产,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那厮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了……”四月这话刚说完,温枳便摇了摇头,“小姐,奴婢说的不对吗?” 温枳瞧着她,“你忘了,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四月与叶子面面相觑。 哪个? 蓦地,四月想起来了,“锦瑟?” “没错,锦瑟。”温枳叹口气,缓步走到窗口位置,“人在虚弱的时候,会不择手段的寻找安慰,而萧长陵身边没了丁舒真,也没了萧姿,那么只能去找锦瑟了。” 这个时候的锦瑟,一定会起到关键作用。 萧长陵什么都没了,只能一醉解千愁,就在锦瑟的院子里躺着,大口大口的灌酒,拼了命的样子……还真是狼狈不堪,哪儿还有当初斯文学子的模样? 锦瑟就站在檐下看着,目光沉沉如刃。 “姨娘不打算去劝一劝?”丫鬟问。 锦瑟勾唇,“怎么劝?如何劝?你有银子?还是我有银子?” 第584章 这事,没法劝。 银子的事儿是萧长陵自个的事,除此之外,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有些事情是故意的不假,但故意不代表有情义,有些人是没资格得到他人怜悯与同情的。 比如说,白眼狼。 又比如说,负心狗。 “那就任由公子这样躺着?”丫鬟也怕出事。 锦瑟笑了笑,“等喝醉了,抬进去便是。” “是!” 萧长陵是真的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抬进了屋子,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眼下是舒坦了,可等着苏醒之后,又是一轮痛苦。 瞧着睡得沉沉的萧长陵,锦瑟坐在床沿,捻着湿帕子,温柔的为他擦拭着,“二公子可要撑住了,这只是个开始,还没到结束呢!痛苦得一直持续着才叫痛快,否则怎么对得起我这一肚子的绣花枕头呢?” 辜负真心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梦里,萧长陵仿佛陷入了噩梦之中,时不时的挣扎,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低喊。 临了临了的,他是喊着“阿枳”二字醒来的,可一睁眼,只瞧见窗外的黑,孤冷的夜,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下一刻,他疯似的爬起来,冲出了房间。 外头,下着绵绵细雨。 今夜有雨,不大,但足以沁凉入骨。 萧长陵疯似的跑出去,冷风冷雨迎面而来,正好能让他更加清醒,也能让他备感无力,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从一开始的改变,到现在的大局逆转,他终于意识到若不力挽狂澜,就会万劫不复。 一个踉跄,他扑倒在地,冰冷而潮湿的地面湿了衣裳。 他抬头望着前方,不远处是胭脂楼,也曾经是他们的相遇之处,可惜……灯盏昏暗,显然已经关门了。 这个时辰,街上好似荒凉至极。 “没了,都没了……” 蓦地,一把伞撑在了他的头顶上方…… 第635章 贱皮子 重新回到那个院子里的时候,萧长陵只觉得自己跟做梦似的,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大概,是醉了酒的缘故,这会还不够清醒。 “进去吧!”外面的人开口。 萧长陵脚步有些踉跄,缓步朝着里面走去,一步一顿,脚下沉重。 屏风后,人影依旧在。 萧长陵毕恭毕敬的行礼,“主子。” “萧长陵,你太让我失望了。” 只一句话,就让萧长陵白了一张脸。 是,很失望。 不只是别人失望,他自己也备感失望,怎么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按理说,不应该啊! “是。”萧长陵低低的应声,“谁能想到,会是这样?是萧某无能,这点家务事都处置不好。” 屏风后,沉静片刻。 “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男人问,“还是说,你想换一种活法?” 萧长陵陡然抬眸,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屏风上的身影,“换一种活法?”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是有可能重新来过,你可愿放下一切?”男人意味深长的开口,“莫要在拘泥于眼前的蝇头小利,与其蝇营狗苟在这一隅之地,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能有重新开盘的机会。你觉得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重新来过的。 萧长陵没有说话,显然也是在犹豫的,萧家再不济,那也是有点家底的,之所以这般狼狈,是因为萧老夫人死攥着大权不放,若是能得到大权,绝对不是眼下这般模样。 “我知你不舍,也知你不甘心,可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能既要又要,总得有所取舍。”男人继续道,“就如同你选择了某个女子,而放弃了温家这座金矿,这是一模一样的道理。选错了,可能就是死!但如果选对了,那将来就未必是眼前模样。” 萧长陵低头笑了笑,“容我考虑。” “好。”男人也不勉强,“想好了再说。” 萧长陵行礼,“多谢。” “等你做了决定,我便送你一样东西。”再萧长陵转身的那一瞬,男人幽幽启唇,音色低沉而带着几分笑意,“想必你也会很欢喜的。” 萧长陵:“??” 但他也没有多问,若对方要说早就说了,是以没什么可问的。 从院子里出来,院门口靠着一柄伞。 萧长陵沉着脸走出去,终是站在了胭脂楼门前,如果还能回到当初,他一定不会选择丁舒真,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身后已无路,眼前满迷茫,不知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的,萧长陵站在了小院外头。 因着萧长陵什么都没交代,丁舒真的内心深处已经慌乱到了极点,所以一整夜都坐在屋檐下等着,可门外始终没有动静。 李氏一觉睡醒,瞧着丁舒真神情呆滞的等在檐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这大晚上的太过寂静,扯着嗓门就一顿训斥,“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你这副丧门星的模样,谁见着不得绕道走,狗都不想看你两眼,你还怎么去勾住那萧家二郎?废物,真是废物!” 门外,萧长陵面色沉沉。 却听得李氏又道,“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回屋好好梳洗打扮?哭,你也得给我把他哭回来,萧家就这样把你打发了,你丢不丢人?回去之后如何跟你爹和兄弟交代?我告诉你,若是拿不到银子,我就扒了你的皮!贱皮子,什么用处都没有,呸!” 第585章 萧长陵狠狠闭了闭眼,掉头就走,毫不犹豫…… 第636章 你对温家的事,知道多少? 对于院门外头的动静,院内的丁舒真与李氏,是全然不知,依旧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哭哭啼啼。有些事情做惯了,非一朝一夕可以转变,就算丁舒真不想再这样下去,也得需要时间。 可惜,萧长陵没那么多时间等她改,自然是要果断的放弃……方才的动静足以说明,两个拖油瓶在裤腿上绑着,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权衡利弊之后,舍弃就成了必然…… 萧长陵走得毫不犹豫,而院内的丁舒真还在等待。 淅淅沥沥的雨,吹在身上透着丝丝凉意…… 夜色沉沉,正当好眠。 “如何?”萧元氏这会是真的急了。 儿子不中用了,现在连女儿都失了踪,简直是家门不幸。 萧长陵深吸一口气,一身酒气的站在那里,面色沉冷的盯着萧元氏,“母亲是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萧元氏愣住了,“什么实话,什么假话?” “假话就是,还没找到,可能是去玩了。”萧长陵说。 可傻子都知道,谁好人家的姑娘出去玩,好几天不回家的?夜不归宿,连身边的贴身丫鬟都不带,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那实话呢?”萧元氏颤抖着嗓音问。 实话? 萧长陵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压低了嗓音开口,“实话就是……你的女儿我的好妹妹,与人私奔,丢下了母亲和萧家,一个独享荣华富贵去了。” 音落瞬间,萧元氏身子一软,登时一口气没上来,真的晕死过去。 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的。 一旁的嬷嬷火急火燎的为自家夫人捋着气息,“夫人?夫人?哎呦,这可如何是好,二公子您……您不该这么说,若是夫人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到了这会,萧长陵哪里还有所谓的母子情深,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若还是想不明白,那他就真的白活了,“如何是好?这般如此,不都是母亲自己一手造成的吗?连萧姿都看明白的事情,母亲真的以为我看不懂吗?只是不想拆穿而已。” 喝了口水,萧元氏徐徐缓过神来,面色惨白的盯着眼前的萧长陵,“你、你……你还不快去把姿儿找回来,我的女儿……” “娘的心里只有自己,只有萧姿,以前是大哥……若不是大哥没了,估计也想不到我身上。”萧长陵扬起头,徐徐吐出一口气,“萧姿的事儿,娘其实心里清楚,只盼着我为她做主,嫁个官宦人家,同时也盼着她能勾着江府的公子,给您换得荣华富贵,不管是哪一条路,娘都不会吃亏。” 萧元氏呼吸急促,“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我的女儿,我能这样算计她吗?二郎,你太让为娘失望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揣测为娘?” 怎么可以? “娘,萧姿都看明白的事情,我也看得明白,只是觉得娘也不容易,二房三房都有子嗣,萧长赢又得祖母欢心,您身子不好,一直在当中承当了受气包的角色。可现在我发现了,您不是受气包,您是比谁都聪明,及时藏在儿女的身后,让儿女给你做挡箭牌。”萧长陵上前一步,目光森冷。 萧元氏张了张嘴,眼眶微红,想说点什么,却被萧长陵凌厉的目光给生生逼退。 “娘,好日过完了,痛苦就到了。”萧长陵深吸一口气,“以前是大哥,后来是小妹,反正我永远都是最后的选择。您一开始打算让大嫂吊着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一直没有拦阻过,最多是嘴上说几句。” 说到这儿,萧长陵垂眸,“真是可笑,到现在才明白。” “我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娘也是为了你好……”萧元氏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总觉得现在的萧长陵好似不太对劲。 萧长陵已经不想在争辩什么了,“多少事情,都是我们兄妹挡在前面帮您解决的,哪怕是二房和三房的挑衅,哪怕是祖母的责难。但是以后,娘您就靠自己吧!儿子不孝,管不了您了。” 语罢,萧长陵掉头就走。 “二郎?二郎!”萧元氏疾呼。 萧长陵在门口顿住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萧元氏,“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空气,凝滞。 萧元氏沉吟了许久,“此事莫要教人知晓,把姿儿找回来。” 闻言,萧长陵盯着她看了许久,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头也不回的离开。 “二郎?”萧元氏喊着。 萧长陵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都没多给她,走得干脆。 “夫人,奴婢总觉得公子好似有些不对劲。”嬷嬷心惊肉跳的。 萧元氏回过神来,“他也就是说说狠话而已,打小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过了这一阵好言好语一番,也就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 “我是他母亲,还不清楚他那点心思吗?”萧元氏叹口气,“定是在佛堂那边受了气的缘故,等这股子气消了就好。” 如此,嬷嬷便不再言语。 知子莫若母,想来也是对的。 出了主院,萧长陵去见了锦瑟。 这会,锦瑟正躺在床榻上养着。 “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萧长陵坐在床边。 第586章 锦瑟面色苍白,“大夫说,以前做了太多的粗活,所以身子没有将养妥当,才会如此。但只要好生养着,这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萧长陵为她掖了掖被角。 锦瑟担虑的瞧着他,“二爷,您没事吧?” “外头的流言蜚语少听一些,只管养好这孩子,明白吗?”萧长陵意有所指。 锦瑟乖顺的点点头,“妾身明白,只是二爷也得好生保重,现如今府中乱成一团,唯有二爷在,这萧家才有主心骨。” “锦瑟。”萧长陵盯着她,眼神锐利。 锦瑟心头一紧,掩在被窝底下的手,徐徐蜷握成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跟着温枳多年,也是作为陪嫁过来的。”萧长陵开口,直勾勾的盯着锦瑟,“所以你对温家的事情知道多少?” 锦瑟深吸一口气,“二爷,妾身虽然是陪嫁,却也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温家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唯有四月姑娘才是小姐的心腹。” “你可知道,温临风惯去边关之事?”萧长陵意味深长的问。 第637章 你们要带我去哪? “老爷?”锦瑟兀自沉思,“老爷是经常去边关的,一去最少都是数月,有时候小半年不回来,但具体去作甚,妾身委实不知。” 萧长陵瞧着她,真的不知? “别说是当奴婢的,饶是小姐都未必知晓。”锦瑟补充一句,“虽然妾身是在小姐院中伺候,但小姐平日里……您也是知道的,不管家里的生意。” 这是实情,那时候的温枳只知道跟在萧长陵的屁股后面跑,对于温家的生意的确知之甚少。 所以,锦瑟不知道也是正常,萧长陵只是诈一诈她。 “二爷为何忽然问起这事?”锦瑟不解,眸中满是担虑,“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萧长陵瞧着她,“你身上可还有银子?” “除了每月给的例银,已无其他。”锦瑟低低的说,“自打跟了二爷之后,小姐那边便再也不管我了,此前添了不少给珏公子买糕点,所以……” 萧长陵起身,“罢了!” “二爷?”锦瑟有些着急,“您要去哪?” 萧长陵回眸看她,目光微沉,“作甚?” “府里的人都说,您、您……”锦瑟抿唇,仿佛是委屈极了,垂着头不敢言语。 萧长陵当然知道,府里的人都在说什么? 可那又如何? 以后这烂摊子,谁爱收拾谁去收拾。 “旁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儿。”萧长陵开口,“这些事情早晚会过去,你且记住,好好的养胎便是,莫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锦瑟点头,“是!” 走的时候,萧长陵又回头看了一眼,终是带了几分不舍的瞧着她隆起的肚子,如果当初没有……大概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萧长陵走了,锦瑟面上的乖顺顷刻间消失无踪。 “姨娘?”丫鬟快速进门。 不知道为何,锦瑟总觉得今日的萧长陵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横竖有些不太寻常,“去知会一声,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是!”丫鬟点头,快速出门。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 惹人心烦。 鹿鸣居。 温枳这两日倒是顺畅了不少,瞧了一场热闹,看着萧长陵二进宫,真是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反正萧家没好日子过,她也就放心了。 “怎么还没来消息呢?”温枳坐在灯下,靠在软榻上,翻着手指的话本子。 四月在边上剥着嫩花生,叶子捻着铜剔子挑着炭火。 外头冷风细雨,屋内温暖如春。 淡淡的瓜果清香,浅浅弥漫…… “快了。”四月听着窗外的雨,“多数是因为下雨,所以耽搁了一下。” 温枳往嘴里塞了一枚嫩花生,“很想瞧见,她现如今的脸色。” “只怕,如同见了鬼一般!”四月笑得合不拢嘴,“让她嚣张,让她作恶,让她欺负人!前些时候差点逼得殷姑娘……这回看她自己怎么收场,总归是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温枳抬头看了她一眼,“当初射出去的箭,总归是要落回自己身上的,这才叫圆满。” 诚然,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叶子有些不明白了。 四月和温枳对视一笑。 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清楚,但是绝对很有趣…… 若是叶子想知道,想必也瞒不住东辑事那些眼睛和耳朵,只不过她不会以这样的小事惊动东辑事的人,否则的话林不寒追查起来,着实也是麻烦。 本身就是女儿家的一下心思,一闹腾就惹出了大祸,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叶子还没那么蠢! 不过,萧姿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原以为是荣华富贵,自以为是少夫人的好日子,没成想上了马车之后就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到,等着再睁开眼的时候,早已离开了上京。 路是陌生的路,人是熟悉的人。 放眼望去,天高地阔,谁也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去何处? 这一日一夜的奔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还要走多远? “你们要带我去哪?” 第638章 把人送到了 第587章 萧姿是懵逼的,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的,一时间真的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尤其是身边压根不见江华年的身影,不由的当下紧张起来。 人呢? 江华年不在,菡萏也不在,马车虽然还是那辆马车,可终归是有所不同的,眼见着好像是被人带向某个地方,而非她想象中的富贵荣华之所,谁能不怕? 若是真的出点什么事,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存在。 “停车,停车!”萧姿环顾四周,“你们公子人呢?江公子在何处?” 马车并未停下,车前坐着三个人。 中间这位是车夫,两侧的似乎是护院之类,随身带着佩剑,瞧着不是什么善类,听得后面的动静,其中一个护院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朝前而去。 “停车,我让你们停车,你们都没听见吗?”萧姿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跳下马车,奈何马车正在行进之中,她一个踉跄便扑在了车内。 疼痛,让她暂时失去了挣扎的能力,身上软绵绵的,可见是中过招的后遗症,有些东西自己用得多了,自然晓得厉害。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东西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江华年?江华年,你出来见我!”萧姿咬牙切齿。 被骗了? 没错,她肯定是被骗了! “别喊了,很快就可以见到。”护院不温不火的回答,马车依旧在往前行去,萧姿几番挣扎,终是以摔倒告终,在车内滚来滚去的也没能爬起来。 车夫有些不耐烦,“太聒噪了,若是让路人瞧见,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了!”护院点头,取出了袖中的帕子,钻进了马车里。 萧姿惊恐的失声尖叫,“你要做什么?你……唔唔唔……” 稍瞬,重归于寂静一片。 马车依旧在朝前跑着,护院从车内出来之后,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将帕子重新塞回了袖子里。 “应该还有一会。”车夫说,“天黑差不多就能赶到。” 护院轻嗤,“横竖已经安静了,能睡好一会呢!” “真是个贱皮子,非要动手才肯罢休。”另一护院满脸鄙夷,“所幸这会已经睡着了,要不然真的会把她丢下马车罢!” 于是乎,三人便不再多说什么,马车照旧往前行。 黄昏日落,天黑之前。 马车停在了一个小山村的村口,此处地处偏僻,寻常不会有人过来,偶尔才有路人从村口的山道上经过,仅此而已。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远处终于传来了动静,有人一步步的朝着马车走来,因着环境昏暗,瞧不清楚来人的真容,只能依稀瞧得清楚对方是个男子。 “怎么才来?”护院低声问。 男人没说话,只将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人在车里,这会应该还在睡着,中途醒来一次,闹得哼哼唧唧的,不想被人看见,所以又给闷了一回,但无碍于身子康健。”护院解释,“去把人带走吧!” 音落,男人上了马车,不多时便抱着昏睡中的萧姿下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人已经交付,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走吧!”车夫和护院重新回到马车上,“这地方偏僻,若是不熟悉周遭,根本跑不出去,倒也是极好的。” 马车,扬长而去。 小村落里没多少人,夜色降临的时候,有烛光燃起,若萤火之光,羸弱而缥缈…… 第639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盏豆灯,昏黄。 一张板床,有人。 萧姿醒来的时候,是在下半夜,身上还是使不出劲儿,整个人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瞧着好像很是不对劲,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尤其是见到周围的简陋与寒酸,第一反应就是被骗了,第二反应是……如何能逃脱? 江华年废了这么大的劲儿,把她骗得团团转,肯定不是一个人的行为,且摆明了针对她,明知她是萧家的姑娘,还敢如此作为…… 内里,肯定有人在作祟?! 步步为营,非一朝一夕,若无深仇大恨,何来这般算计? 蓦地,有人掀开了门帘进来。 乍一眼,萧姿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怎么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他逆光而来,仿佛遮挡了所有的光亮,在黑暗中被吞没,在被吞没之前要将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都做一个了断。 萧姿吃力的挣扎起来,身子贴在了床壁上,死死拽着被褥裹紧了自己,“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不会的,不会的!李寿茂,你不是死了吗?” “我死了?”李寿茂淡然坐定,“也对,是你与萧长陵仔细谋划,亲自送我下地狱,我是该死了,且应该死得透透的,而不是出现在这里,吓着表妹您了!” 萧姿面色煞白,比之前发现江华年骗了她,更加惊惧惶恐,更加手足无措。 死去的人,忽然间出现在你面前,换做是谁不害怕? 何况,还是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四下又是如此的安静。 “你、你没死?”萧姿想过很多种可能,兴许是温枳,兴许是殷茵,又或者是其他对萧家虎视眈眈的人,但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已经死去的李寿茂。 第588章 李寿茂勾唇冷笑,“我都说了,我是最了解表妹的人,你我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名,却早有夫妻之实,我可都记得,表妹那时候的热情,还有……” “你闭嘴你闭嘴!”萧姿愤怒的嘶吼,“李寿茂你闭嘴!” 闻言,李寿茂唇角扬起,满脸的猥琐已经挡不住了,“萧姿,都到了这里,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娇生惯养的萧家姑娘吗?我告诉你,今日落在我的手里,你就别想再回到上京。只怕这个时候,上京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位萧家姑娘与人私奔,早已不知去向。” “你跟江华年勾结?”萧姿捂着被褥,身上还是使不出力气来,可外面黑漆漆的,现如今连身处何地都不知,更别想跑出去。 李寿茂兀自倒了杯水,慢慢悠悠的喝着,“是又如何?萧姿,你做的孽还少吗?原本是你们兄妹二人合谋在先,让我对付温枳,勾着她……以便于你们抓住她的把柄,威胁她拿银子供你们享乐。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连我这块石头都容不下了!” 说到这儿,李寿茂咬了咬后槽牙,当时可真是好险,差点就连命都没了。 好在,他命不该绝,所以有时候还是要看运气的…… “萧姿,你现在想说点什么吗?”李寿茂放下手中杯盏。 萧姿咬着牙,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可瞧着眼前的李寿茂又是那样的不甘心,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门口方向,心里还剩下一星半点的希冀。 如果他能出现的话…… “别想了,你的江公子已经把你送给我了!”李寿茂早已猜到萧姿的心思,“你没机会了!” 萧姿面色惨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640章 以后,她就是他的摇钱树! “你都是我的人了,还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作甚?萧姿,你该不会以为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继续当你的萧家姑娘吧?”李寿茂笑得嘲讽,“说不定这会,肚子里都能揣上我的崽了。” 眉心陡然拧起,萧姿骇然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还不够清楚吗?你与落雪上次被绑,可都还记得做过什么?”李寿茂阴测测的笑着,缓步走到了床边坐下,“你若不记得,可以……好好提醒你一下。” 萧姿颤抖着,瞧着徐徐凑近的李寿茂,下一刻,她快速抬起手,然而还不等她把手落下去,已经被李寿茂拽住了手腕,死死的扣在了半空,叫她动弹不得。 “你不会以为,江华年什么都不知道吧?”李寿茂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你与我在房中,他就在隔壁房间里,你觉得他会要你这样的破鞋吗?” 萧姿红了眼,“李寿茂,你该死!呵,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落魄至此便什么都不是了吧?我告诉你,我终究是姓萧的,若是让萧家知道……” “知道又如何?你忘了我方才所言吗?”李寿茂是一点都不担心,“所有人都知道你与江华年私奔,他们会去找江华年的麻烦,但是……江华年有不在场的证据,会有人证物证。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萧姿从此以后,消失不见,哪怕萧家的人盯着江府的人,也没办法找到她萧姿的下落,因为江华年不会来找她,萧家的人跟着江华年也没用…… “你丢了。”李寿茂笑得嘲讽,“这辈子都回不了上京,回不到萧家了。” 萧姿:“……” “不过,你放心。”李寿茂又道,“我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不会让你死的,只会让你……生不如死。总归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哪儿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个你呢?” 萧姿呼吸急促,掀开被褥就想跳下床榻。 奈何脚下一软,已经扑在了地上,落了个狗啃泥的下场。 李寿茂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毕竟她身上的药效还没过呢,所以不担心她跑出去,纵然是跑出去也没关系,外头黑漆漆的,都是成片成片的林子,山路崎岖,又有野兽穿行,她出去只会是个死。 “别不好意思,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的在这里过你的好日子吧!”李寿茂将她从地上揪起来,毫不留情的丢回了床榻上,转身去了桌案旁,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将内里的粉末撒入水中,端起杯盏转回。 萧姿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唔唔唔……” 下巴被掐住,杯水入喉。 一瞬间的功夫,已经被喂下。 萧姿想咳嗽,想伸手给抠出来,却被李寿茂快速绑住了双手,束缚于床头,想挣扎是不可能了……噩梦从今夜开始。 外头夜色沉沉,屋内哭声不歇。 萧姿头一次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这样的下场旁人是不知道的,唯有她一人承受,却只是个开始而已。 天亮之后,屋内满是狼藉。 门外有人张望,其后有一消瘦老妪进了门。 萧姿面白如纸,任由那老妪检查着,手脚无力,如同一块烙饼被翻来覆去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没有怀孕。 “没有?”李寿茂问。 老妪点头,“绝对没有。” “那倒也不错。”李寿茂深吸一口气,“多谢阿婆。” 老妪笑问,“是要成亲吗?” “先回老家一趟,请示过了父母再说。”李寿茂裹了裹后槽牙,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可以上路,远离上京,然后变成他的摇钱树。 第589章 老妪点点头,别人的家务事自然是不好管的。 她前脚刚走,李寿茂后脚便带着萧姿离开了村落,至于去了何处……便无人可知了,横竖不会在回上京,也不会再被萧家的人找到。 纵萧姿百般不甘不愿,却也无可奈何,等待她的将是因果循环,昔年造下的业障,终将落回自身…… 此后报应不爽,哭声不歇。 第641章 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萧姿失踪了,萧家的人遍寻不着,只能派人紧盯着江府,可奇怪的是,从那天起……江华年和菡萏好像都失踪了,再也没有在上京出现过。 “人早就走了,从那天起就已经离开了上京。”四月解释,“所以他们萧家是找不到人的,就算是守株待兔又如何?江府很快就会易主。” 叶子笑得凉凉的,“活该!” 萧家落得如此下场,全然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自萧姿失踪之后,萧长陵便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开始酗酒开始醉生梦死,那剩下的一点银子都成了手中的一口黄汤。 黄汤入喉尽荒唐,不见当年书生郎…… 连日来的雨,让路面湿滑。 温枳撑着伞从桥上走过,听说东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炒货铺子,她寻思着过去看看,都在一家吃腻了,挑个新鲜的铺子买点。 谁知刚走到桥那头,便瞧见了醉倒在护城河边的萧长陵,这厮浑身湿哒哒的,伏在栏杆处,一手还死死拎着酒壶不放,瞧着好生狼狈。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四月皱眉。 叶子瞧了一眼周遭,倒是没什么埋伏。 “走!”温枳不屑理睬。 她还赶着去买好吃的,哪儿有空搭理什么闲人? “二郎?”丁舒真忽然窜了出来,撑着伞站在雨里,为萧长陵遮蔽,目光却直勾勾的落在温枳的身上,那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还真是让人…… 作呕。 “温枳,好歹是夫妻一场,看到二郎如此,你竟丝毫不为所动?你可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丁舒真开口便是哽咽之调,瞧着好像是快哭了,“自从和离,他便日夜难安,若不是为了你……” “打住!”不等丁舒真把话说完,叶子已经撑伞上前,“他日夜难安,你是如何知晓的?” 边上原就有看热闹的,一听这话,登时哄堂大笑。 “难不成,你趴在人家床头看着呢?”四月补刀。 丁舒真的脸,瞬时青白交加。 “都被萧家休了,还这般黏腻,若说是没有什么,傻子也不信吧?”边上的人窃窃私语,“看这模样,大概是交情不浅啊!” 丁舒真当即泪落,“温枳,你怎可让人如此误会我与二郎,我们清清白白的,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疑心生暗鬼,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靠二郎太近,可我与二郎的确是……” “等会!”温枳抬手,“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口口声声针对我,到底是谁疑心生暗鬼?到底是谁嘴巴不饶人?随便拉个路人来评评理,估计都能给个公道话吧?” 丁舒真:“……” “人家就从这儿走过,也得被拉上教训一顿,真是晦气啊!”四月啐了一口,“小姐,我们走吧!” 温枳抬步就走。 不与贱人论长短,免得失了身份。 然而下一刻,酒壶却咕噜噜的滚到了温枳的脚边,萧长陵坐在那里,透过雨幕看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问我?”温枳以手自指,“萧长陵,你该问她,是不是能够安分守己的当你的外室,与你白首偕老。至于我,请勿打扰,我与你毫无相干,桥归桥路归路,从此陌路不相识。” 语罢,温枳再也没有回头。 “二郎?她已经这般绝情,你又何必……”丁舒真刚凑过去,试图为他撑伞,却被他快速拂开。 脚下不稳,丁舒真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连伞都被掀翻在地。 “没了,什么都没了!”萧长陵笑得比哭还难看,“什么都没了……” 丁舒真哭哭啼啼,“不,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二郎,我一定会陪着你东山再起的。” 再不抓住他,那个小院怕是也住不下了…… 谁知下一刻,萧长陵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便是摇摇晃晃的站在了栏杆处。 人群中,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啊……” 第642章 报仇出气,还得自己出手 突如其来的水声哗然,惊得温枳都跟着止不住回头,委实没料到,现如今的萧长陵居然还能有如此这般的骨气? 可以,真的很可以! “老天爷啊!”四月感慨了一声,紧了紧手中的伞柄,“小姐,这厮喝的是追魂夺命酒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刚烈?” 叶子不以为意,一手持剑一手撑伞,“不是刚烈,是绝望吧?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三贞九烈?无外乎是看不到希望了,所以才会这般决绝。” 这倒是真的。 萧家现如今的状况,萧长陵现如今的处境,很难不让人绝望。 萧长陵落水,在水中扑腾了几下。 “救人啊!救人啊!”丁舒真喊得歇斯底里,“救救二郎,快来人啊……” 可这般天气,又逢着下雨,入水都需要勇气,何况是去救人,万一人没救上来,自己也跟着上不来……街上有不少人,但无一人真的施以援手。 第590章 人落水只需要稍瞬就会被吞没其中,尤其是不会水性之人,喝上两口秋冬凉水,底下的暗流涌动推搡卷入,很快就会让人消失在水面上。 至于是生是死,傻子都看得出来…… 丁舒真还在喊,路边到底是有人忍不住,跳下水去救人。 下着雨的天气,河面上泛起水汽薄雾,真的要在水里捞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走!”温枳可不想惹麻烦上身,“告诉我最后结果就行礼。” 死不死的,一句话。 她对于萧长陵的所有事情,早就失去了兴趣,所以无所谓他的生死,听最后结果,只是想给自己的前半生一个了结而已。 “温枳!”丁舒真红着眼,愤怒的冲过来,“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忽然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想打你很久了,一直怕脏了自己的手,如今倒是想明白了,出气这事还是得自己动手才算痛快。” 丁舒真本就身子虚弱,这一巴掌过去,直接摔在地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温枳的绣鞋已经踩在了她的头上,直接将她的脸踩在脚下,叶子眼疾手快,快速踩住了她的胸口,免得她挣扎起来,摔了自家主子。 四月忙不迭站在温枳身侧,随时准备着搀扶。 “丁舒真,如果不是你,我还是萧家妇,还是二郎妻,他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也不会得今日财源广进,这一切的发生,不该是你好好反思吗?这些年装柔弱的功夫有没有长进?爬床的本事有没有见长?蛊惑人心的能力是否更上一层楼?”温枳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多反思自己,少责怪别人,想必会更有收获。” 语罢,温枳挪开脚。 原就是下雨天,鞋底又湿又脏,这会全落在了丁舒真的身上。满身脏污,连面上都印着泥泞和脚印,狼狈之态可以想见。 “有这功夫找我麻烦,还是去看看人捞上来了没有,既知我见死不救,就该歇了这份心思,若是他真的活不了,你还有机会带着尸身离开,找个没人的地儿挖个坑,全了这一世的情深义重。”温枳勾唇,“免得到时候萧家的人,连个祭拜的机会都不给你。” 温枳头也不回的离开。 丁舒真坐在那里嚎啕大哭,哭了两声又歇了,瞧着众人满脸鄙夷的盯着她,她忙爬起来冲向了河边,“二郎?二郎呢?” 水面连烟波,漾开涟漪阵阵。 有人在底下搜寻,始终没有找到萧长陵。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然,如果真的淹死了,尸体一时半会不会浮起来,毕竟这天气冷了,等着泡肿了再往上浮,少说也得几天,闹不好得十天半月。 谁知道呢? “萧长陵?萧长陵!”丁舒真歇斯底里,可她不会游泳,自然不敢下水,也不敢如温枳所言以身相殉。 自私的人,只是挂在嘴上的爱恨情仇,从来不敢掏心挖肺、舍命相陪。 等着萧家的人赶到,只看到坐在雨中,瘫软在河岸边的丁舒真,哪儿还有萧长陵的身影,问了街边的商贩,还有一些路人,都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肯多说。 “你到底要把我儿子如何,把我萧家如何,你才肯甘心?”萧元氏拖着病体,身子摇摇欲坠,死死拽着丁舒真的衣襟,“如果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克夫,我儿长君如何会战死沙场?我二郎怎会坠入河中生死不明?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何不是你!” 萧元氏失声痛哭,“快给我找,把二郎找回来……” 长子战死沙场,幼女与人私奔,仅剩下一个二子萧长陵……却也无缘无故的没了,萧元氏这辈子算是彻底没了指望,原本还想靠着萧长陵能安度晚年,想着再不济那也是萧家萧家嫡次子。 可没想到,一个丁舒真……弄得她家破人亡! 府丁下水搜寻,可这下雨天的怎么可能找到人? 别说是人,连尸体都没找到,只寻到了他一根腰带,顺水漂流的时候被卡在了下面那座桥的桥洞里,别的…什么都没有。 萧元氏吐了口老血,绝望的闭上眼,这次是真的真的昏死过去了…… 第643章 狗咬狗,一嘴毛 萧家二郎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关于这件事众人有众人的看法,有人说是滑脚,有人说是醉酒,还有人说是……萧长陵后悔了! 傻子都知道他后悔的是什么,满庭芳门前那块匾额还挂着呢,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离开了温枳和温家的帮扶,萧长陵就什么都不是,哪儿还能倔强得起来? 雨,还在下。 过了这么久,都知道萧长陵怕是九死一生,很难有活路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屋瓦上满是雨落的声音,上京的繁华不会因一人之死而停滞不前,上京永远是上京,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与笑料。 人命? 不过是最廉价的存在。 萧老夫人听闻萧长陵之事,也跟着倒下了,原本以为儿孙不成器,最多是放逐罢了,无外乎是不中用,到时候碌碌无为一生。 可现在,萧长陵却忽然没了,对于萧家来说,宛若是晴天霹雳,儿女再不顺眼,活着终究是活着,可现在……没了! “老夫人?” “祖母?” 第591章 对于萧家来说,上京的天是黑的。 萧长陵的死对萧老夫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仿佛一下子散了心头的那股气,整个人都是恹恹的,连半点精气神都没了。 “尸体没找到,那就还有生还的可能。”萧长赢说,“祖母放心,我已经让人沿着河岸边寻找,只要一日没找到,一日都不能放弃。” 话是这么说的,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萧老夫人之前再怎么苛责萧长陵,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人死了,又开始心疼后悔,当初怎么不说点软话? 这下好了,把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活生生的逼死了……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萧老夫人是真的心力交瘁。 大夫说了,萧老夫人是气急攻心,加上年岁已经上来了,所以这一次病势是真的来势汹汹,不是装的,五脏六腑都有些震颤,若是再不好好养着,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请祖母放心便是。”萧长赢毕恭毕敬的行礼。 不放心也不成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三房那边,稚子年幼,萧珏还没长大,能独挑大梁的适龄成年男子,可不就只剩下一个萧长赢吗?而且萧老夫人终究是理智的,失去了萧长陵,若是再不好好扶持萧长赢,萧家就彻底荒废了。 悲伤过后,日子还得过,不管是哪一房生的,不都是她的孙子吗? 对萧元氏来说,是不同的。 对萧老夫人来说,没什么两样。 事已至此,只能看萧长赢的表现了…… “三郎。”萧老夫人幽幽启唇,“萧家现如今……全靠你了,你可莫要让祖母失望啊!” 萧长赢颔首,“是!” 眼见着萧长赢出了门,嬷嬷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老夫人,您可一定要珍重自身,现如今整个萧家都陷在愁云惨雾之中,唯有您能撑住大局,若是连您都倒下了,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萧老夫人无力的靠在那里,有泪滑落,“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听说当时,那位在边上。”嬷嬷将汤药递过去。 萧老夫人伸手接过,面色苍白的瞧着她,“谁?” “丁氏。”嬷嬷低低的说。 萧老夫人端着杯盏的手,止不住紧了紧,“丁氏?” “是!”嬷嬷颔首。 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萧老夫人捻着帕子拭泪,“长君战死沙场,二郎生死不明,萧姿又无影无踪,连带着温枳都和离而出,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跟她有关系?该收拾的就收拾吧,只怪我平日里吃斋念佛,愈发的心慈手软,要不然的话……何至于如此啊?” 说到最后,萧老夫人痛心疾首。 “老夫人莫要再多思多想,这件事就交给老奴去办吧!”嬷嬷低语,“让她们离开上京便是,也免得说我们赶尽杀绝。” 萧老夫人不再言语,躺在床榻上翻个身,默默流泪。 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连诸多次,谁能受得了? 这副身子骨,是愈发的不济了…… 嬷嬷叹口气,退出了房间。 很快。 丁舒真和李氏就被赶了出来。 这院子原就是萧长陵租下来的,现如今萧长陵生死不明,萧家有权收回这院子,被主人家赶出来的时候,李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惯用那耍泼打滚的手段。 可这些手段,有些人忌讳,有些人却能比你更能耍,人外有人的时候,便什么都不是……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李氏被人左右挟起,直接丢出了院门,“哎呦……” 丁舒真冲了上来,“娘?娘?” “你们这些盗匪,你们……你们不得好死,这院子是萧二公子让我们住下的,你们怎可以……”李氏疼得龇牙咧嘴,愣是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这把老骨头了,哪儿禁得起这连日来的折腾,若不是丁舒真搀着,怕是要坐在地上起不来…… “萧二公子是给了银子,但是萧家已经退了这屋舍,你们若是有什么疑问,只管去找萧二公子便是。”主人家插着腰,身后站着两个高大威猛的儿子,全然不把这对母女放在眼里,“哦对了,萧二公子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要找他……可能得去阎王殿问问了。” 丁舒真咬着唇,“你……” “落锁,走人!” 院门上锁,三人扬长而去。 地上散落着丁舒真的衣裳还有一些日常之物,主人家也算是客气,不是把人直接赶出来,而是连带着东西一块丢出。 丁舒真慌忙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仅剩下的也就是这些东西了,若是再损伤,她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你这个蠢货!”李氏还在骂骂咧咧,“真是个废物,连个人都留不住,我早就说了,让你从那小子身上多掏点银子。现在好了,一个两个都是短命鬼,你说说你怎么如此晦气?” 听到“晦气”两个字,丁舒真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每个人都骂她晦气克夫,唯有李氏没资格,“我是从你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若真要说晦气,岂非是母亲一手造成?” “混账东西,我是你娘!”音落瞬间,李氏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第644章 出城 这一巴掌过去,丁舒真直接愣在了那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满是血腥滋味,连眼前的人影都开始晃荡模糊,她站在那里身形颤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扶住墙。 第592章 好半晌,她捂着脸瞧着自己的母亲,“不管什么时候,母亲永远是对的,哪怕是面对这样的狂风暴雨,母亲还是一味的责怪,当年若不是你们把我送到了萧家,我能是这样的下场吗?若是能许个寻常人家,何至于这般惨烈?” “你?”李氏有点担心,瞧着丁舒真这般模样,好像有点……有点……吓人。 丁舒真深吸一口气,重新将自己的东西捡起来,拢成了包袱,然后背在了身上,“娘,以后好好的吧,你既收了那银子,那就当是断了你我的缘分。” 语罢,丁舒真转身就走。 “你去哪?”李氏慌忙跟上,“你站住,你站住,我喊你,你没听到吗?你站住!” 丁舒真没有理她,这一次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必须尽快离开上京,否则的话,上京的萧家是容不下她的,慢一步可能都要出事。 不管怎样,都先离开上京再说。 可是…… 回头看一眼,何其舍不得。 舍不得这里的荣华富贵,舍不得这里的人,舍不得…… “二郎。”丁舒真低低的说着,“这一次真的要走了。” 是暂时要走,而不是长久的离开,她得先找个容身之所,避免被萧家的人找到,现在应该有萧家的人在附近盯着吧? “你说话啊!”李氏急了,“钱还没有拿到,你怎么能走?我要去找萧家,就这样把你赶出来,实在是不像话,还有你那些嫁妆……” 听得这话,丁舒真转头看着她,“嫁妆?你每年来拿的银子,难道不是早就胜过了这些吗?你给了我多少嫁妆?你们只知道索取,何曾在乎过我的死活?好啊,你要嫁妆是不是?那你只管去要,看萧家会不会把你打出来?” 李氏:“……” 这话还真是说不定! 以前是亲家,现在是冤家。 萧家二郎死的时候,据说就在丁舒真身边。 “我……”李氏想跟着丁舒真,“我跟着你走。” 李氏想着,丁舒真好歹也能有点余钱吧?总不可能真的一文钱都拿不出来才对,说不定还能从她的身上挤出点东西来,所以跟着应该不亏。 丁舒真抬步朝着城门口而去,这会是真的一点没有回头的意思,她要尽快离开上京,远离萧家,否则他们将萧长陵的死算在自己的头上,那还得了? 城门口。 丁舒真走出去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眼角微微泛着红,终是要离开上京,怎么舍得? 珏儿,还在萧家呢?! 不过没关系,她一定会回来的。 李氏跟在丁舒真的身后,快速出了城门,想着要怎么从丁舒真的身上,再弄点银子出来花花? 不慎,前面的丁舒真忽然止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李氏问 丁舒真浑身轻颤,面色瞬白…… 第645章 让阿喑准备 李氏方才一直回头看,是以没注意到前面的状况,这会一抬头,瞧见了正前方的位置站着两个陌生男子,旋即愣了一下,想着大概是运气不好,一出城就遇见了打劫的。 怀里揣着两锭银子,对于李氏来说这可是巨款,断然不可让他们发现,可这一时半会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当即伸手,小心翼翼的掖了掖怀中的银子。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丁舒真战战兢兢的开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种情况肯定是跑不了的,周围虽然是林子,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在萧家养尊处优了多年,让她跑也跑不出去。 “我没有银子。”李氏第一反应是先撇清,“你们要是想要打劫,要银子,找她,找她,她有银子。” 丁舒真:“??” 虽然知道母亲是个靠不住的,可没想到即便是到了生死关头,她的母亲也没有半分母爱可言,甚至于把她往死亡边缘推,而且没有任何的犹豫。 这可是她的生身之母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老婆子,什么都没有。劫财没有,劫色也没有。”李氏边说边往后退,在丁舒真怨恨的视线里,连连后退了数步,仿佛要将她们的关系摘得干干净净。 母亲? 这就是她的母亲? “我有今日,可真是咎由自取!”丁舒真低语呢喃,“有你这样的母亲,我能赢才怪。” 李氏可不管这些,瞧着那两人没什么反应,当即撒腿就跑,全然不理睬丁舒真的死活。 可惜,还没跑出去太远,便有两人从树后出来,又拦住了李氏。 这两人突然窜出来,惊得老婆子一下子崴了脚,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大概是怕丁舒真也有样学样,回头就跑,干脆直接喊上了她的名字,“真儿?快,快来搀娘一把,快来,哎呦喂,疼死我了……” 丁舒真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的望着她,全然没有要伸手的意思,“我身上没有银子,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搜!” 然而,他们要的不是银子。 李氏骤然尖叫出声来,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手刀劈晕了丁舒真,直接把人套在麻袋里扛走了,等她回过神来,脖颈后面一凉,便也跟着没了动静。 两个麻袋被丢在了马车上,四个男人快速上了马车,马车旋即扬长而去,谁也没瞧见,谁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二人会被带往何处…… 第593章 当然,已经被萧家厌弃而休弃的大少夫人,是生是死都无人关心。 城内依旧热闹喧嚣,只是少了个笑料而已,谁又会真的在意呢? 不过,关于这一次押送物资去边关的人选,倒是逐渐有了个大概,都在传闻可能是交由三皇子处置,但是丞相那边似乎有所异议,许是觉得三皇子虽然人品贵重,但这么点小事就让一位皇子劳心劳力,委实不太妥当,理该换个臣子去便是。 可朝堂上,三皇子一句安抚边关将士,实属应当,便将一切闲言碎语驳了去。 御书房。 “你觉得,三皇子之事……如何?”隋宗风享受着香炉里传出来的淡淡幽香,眉眼微合,言语间带着几分随意。 林不寒毕恭毕敬的行礼,“其实皇上不必为这等小事费心费神,三皇子到底是长大了,需要历练,这远去边关瞧着是辛苦,可对于躲在皇上羽翼之下的皇子来说,却是好事。” “怎么说?”隋宗风睁开眼。 林不寒笑盈盈的低语,“体察民间疾苦,了解民生民情,三皇子出了门,那就是皇上的眼睛和耳朵出了门,能知道底下人到底有多少欺上瞒下之举,满朝文武之所以畏惧三皇子出行,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有道理。”隋宗风点点头,“林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虑。” 林不寒又道,“皇上只是担心三皇子的安全罢了,奴才愿举荐一人,可与三皇子同行,解皇上之忧。” “容卿?”隋宗风挑了一下眉。 林不寒低头笑着,“皇上英明,奴才这一点的小心思,不敢在皇上面前抖落。” “甚好。”隋宗风起身,“朕也正有此意,多历练历练亦是好事,多出去走走也不至于将眼界困于眼前的蝇头小利。” 林不寒行礼,“皇上英明。” “照办吧!”隋宗风朝外走去,“朕去药庐看看。” 林不寒紧随其后出了门,但也没有继续跟随,只是躬身恭送帝王离去。 待人走后,林不寒继续捻着他手中的佛串子,“让阿喑准备。” “是!”祝桓行礼。 第646章 木匣子的出现 街头议论纷纷,从萧家到三皇子,唯独不敢议论东辑事,可想而知世人对东辑事的恐惧。 佛堂。 四下静谧。 药味弥漫。 萧长赢接过嬷嬷手里的药碗,“祖母莫忧,这个月铺子里收了点银子,萧家总会好起来的,您安心养病便是了。” “好。”萧老夫人面色惨白,因着萧长陵连尸体都没找回来,她夜不能寐,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好像是一瞬间就有些吃不消,扛不住了,“没丞相,最后的最后竟还是落在了你的肩头。” 萧长赢给萧老夫人喂药,极尽恭谨,“夫人那边也病着,药不能停,只是这珏儿现如今一直吵吵着要他母亲,我这厢也没法把大嫂给变出来。” “三郎。”萧老夫人揉着眉心,“珏儿被宠坏了,又被丁舒真那个女人教得歪了些,趁着现在就好好的管一管,免得来日无法无天,现在就他这么一个小辈,你且多包容着,多照顾着便是。” 萧长赢颔首,“我已经请了先生,让他来府上教导。” “珏儿还小……”萧老夫人愣怔了一下。 萧长赢道,“正因为还小,所以才要从小抓起,如大哥这般能征善战,如二哥这般满腹诗书,不要如我这般不学无术,唯有这样才能让萧家重新振作。祖母以为呢?” 听得这话,萧老夫人眼前一亮,仿佛是对萧长赢另眼相看,“你倒是有远见,与往日不同了。” “自从大哥战死沙场,瞧着二哥拼命考状元,我寻思着也不能就这样浪荡下去,心里有所思虑,确实也夹杂着私心,想给我娘谋个好前程,让她能安安稳稳的颐养天年。”萧长赢说这话的时候,瞧不出有半点的虚情假意。 萧老夫人心里的戒备稍稍放下,“为了你母亲,确也是情有可原。” “祖母不会怪三郎自私吧?”萧长赢讪讪的问。 萧老夫人摇头,“你有孝心是好事,会改是萧家之福,祖母放心。” “多谢祖母体恤!”萧长赢将空药碗转手递给了嬷嬷,“账册待会就让各处账房送来,祖母吃了药先睡一觉再说。” 萧老夫人敛眸,“不着急,账册是跑不了的。” “是!”萧长赢起身,“那我先走了。” 萧老夫人打量着他,“长赢啊!” “在!”萧长赢低语,“祖母有哪儿不舒服?” 萧老夫人摇摇头,慈祥浅笑,“你等会。” 说着,她指了指书柜。 嬷嬷了悟,当即转身前往书柜,将内里的一个木匣子取出,恭敬的递给了萧老夫人。 “现如今萧家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萧老夫人面如土色,但是唇角依旧带着慈祥的笑,“拿着吧,这是萧家的家主才有资格握在手里的东西,若不是人命关天,事关萧家存亡,决不能轻易打开,明白吗?” 萧长赢满面诧异,不敢置信的望着萧老夫人,“给我?” “你大哥战死,二哥有坠入护城河,连个尸体都捞不回来,萧家不靠你还能靠谁呢?”萧老夫人瞧着手中的木匣子,视如珍宝,“这东西也只能交给你了,但你得答应祖母,无论如何不能打开它,一定要好好的收着,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第594章 闻言,萧长赢扑通跪地,毕恭毕敬的接过,“是!” “老夫人,这……”嬷嬷有些犹豫。 萧老夫人带着哽咽,“萧家人丁单薄,现如今唯一剩下的,也就是三郎了,谁都没有选择,我也没有。三郎,你不要让祖母失望!” “三郎谨记。”萧长赢磕头,其后将木匣子抱紧在怀。 萧老夫人点点头,“下去吧!” “是!”萧长赢起身离开。 抱着木匣子,萧长赢缓步走出了佛堂,神色倒是没那么激动。 “老夫人,这?”目送萧长赢离开,嬷嬷有些犹豫。 萧老夫人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第647章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见着萧长赢从佛堂里出来,柳姨娘当即兴冲冲的上前,“哎呦,这是……老夫人给的?” “嗯!”萧长赢点头。 柳姨娘格外兴奋,“这木匣子里装的什么?” “祖母说,不让打开。”萧长赢如实回答。 闻言,柳姨娘神情一怔,“不让打开?那给你作甚?让你看个木匣子?” “谁知道呢?”萧长赢摇摇头,轻轻拍了一下木匣子,上面的铜锁发出了清晰的脆响,“祖母这么说,那便这么做罢!” 柳姨娘双手环胸,皱着眉头盯紧这木匣子,“此前倒是没怎么舍得给长房,这会如此大方,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娘在担心什么?”萧长赢问,“怕我被算计?您别忘了,现如今整个萧家,只剩下我与三房那位还要抱在怀里哄的臭小子,祖母不靠着我……她能撑到老四或者是萧珏长大吗?” 肯定不能! 萧老夫人的身子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下去,所以她撑不到老四长大,也撑不到萧珏成长,若是真的要在离开之前将萧家的一切安置妥当,只能依靠萧长赢。 毕竟,死人不作数,活着的……就当下一位! “倒也是。”柳姨娘点头,跟在萧长赢的身侧,缓步朝前走去。 行至回廊僻静处,柳姨娘环顾四周,确定周遭无人,这才扯了扯萧长赢的袖子,“你莫要着急,且等着我去探一探那老女人的口风再说。” “娘的意思是……”萧长赢蹙眉。 柳姨娘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木匣子,“谁知道这两个老女人是不是说好的?万一联手要坑你那该如何是好?所以这件事,得先试一试,你就别管了,娘自有主意。” “好!”萧长赢没有多说。 柳姨娘扭着细腰,快速离开,瞧着脚步匆匆的模样,多半是去找萧元氏的麻烦了。此前被正房压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还不得好好的刺激刺激? 回到房间,萧长赢将木匣子放下,指尖轻轻敲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呵!”萧长赢扬起头,“老奸巨猾,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还不忘算计。” 木匣子? 这是木匣子吗? 这是生关死劫,是试探…… 不过,柳姨娘倒也是真的为儿子着想,大摇大摆的就进了主院。 萧元氏接受不了萧姿与人私奔的现实,也接受不了萧长陵落水的事,一下子痛失儿女,哪儿还有气力去想别的? 对于柳姨娘的到来,萧元氏身边的奴才和嬷嬷自然都是不待见的,当下把人拦下,“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着来看看,劝劝姐姐,莫要伤心,这二郎的尸体不还是没找到吗?没找到……就有活着的可能。”柳姨娘若是个叽叽喳喳的,也活不到这一日,自然是有自己的心思。 萧元氏吐了一口血之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哪儿还有力气争辩什么,只偏头不去看她,免得当场气死,可一听到柳姨娘提及萧长陵,萧元氏的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女,现在被折腾得一个都不剩,怪只怪自己不中用,以前靠着娘家做依靠,自己躲在后面,娘家败落了便靠着儿女当先锋,自己还是躲在后面。 早知道会逼得儿女都承受不住,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她怎么会……内心深处的悔恨来得太晚,但疼痛是真实存在的。 “姐姐还是要保重自身为好,日子还长着呢!”柳姨娘继续说,“虽说这萧家的掌家大权落在了长赢身上,但只要姓萧,交给谁不一样呢?您终究是大夫人,谁也夺不了您的位置。” 萧元氏捂着心口,面色惨白的盯着她,痛苦的抖了抖唇,“滚出去!” “这掌家大权可不是说给就给的!”嬷嬷在边上低斥,“柳姨娘莫要再胡言乱语。” 柳姨娘嗤笑,“这怎么能是胡言乱语呢?老夫人可是连木匣子都给了。” “什么?”萧元氏骇然瞪大眸子,“你说……木匣子?” 柳姨娘心头咯噔一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样子,萧元氏是知情的…… 第648章 你不能做的,我来! 那木匣子里难道装着印鉴?还是说,萧家的什么宝物之类的?传家宝吗? 柳姨娘实在是猜不透,毕竟这大户人家规矩多,何况是萧家这般门第,虽然现在不怎么样,可当初也是盛宠一时,荣耀万千的。 “呵,你不会真的以为能得到掌家的大权吧?”萧元氏虚弱无力的开口,“柳氏,你的梦做得太早了!” 第595章 柳姨娘回过神来,“是吗?可老夫人就是给了,府上多少人都瞧见了,那木匣子现在还在我儿子的房间里放着呢!你要是不信,我去拿给你看看?” 闻言,萧元氏不语。 一旁的嬷嬷也跟着凝眉,这事若是真的,倒也是瞒不住人。 但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萧老夫人是真的放了手,将掌家的大权交出去了,如此一来……难怪柳姨娘这般嚣张得意。 掌家,意味着家主。 让一个庶子做了家主,让一个姨娘耀武扬威,可真是个笑话! 奈何萧家人丁单薄,长房嫡子已经死了个干净! “不可能!”萧元氏很是肯定的望着柳姨娘,眸色猩红,“就算长房没了,你也拿不到那木匣子,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语罢,萧元氏闭上眼。 “姨娘,出去吧!”嬷嬷开口。 柳姨娘心里也存了怀疑,这会倒也没有久留,想着还是赶紧离开为好,先跟萧长赢合计合计,免得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乱子? 思及此处,柳姨娘快速离开。 “夫人?”嬷嬷开口,“老夫人怎么糊涂了?把掌家的大权交给一个庶子,此前浪荡竟是全然都忘了吗?那个庶子本就是个混不吝,狗改不了吃屎,怎么可能一夕之间成材?这里面,肯定是有阴谋。” 萧元氏躺在那里,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滚落,“若是吾儿还活着,哪儿轮得到他们母子,在我这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奈何,没这个命! “夫人,您不能就这样躺下,不然的话……”嬷嬷哽咽。 萧元氏闭了闭眼,“还能如何?长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姿儿……不过你放心,老夫人没那么蠢,会真的把掌家之权交给萧长赢这个混账东西。” “可是那个木匣子……不是印鉴吗?萧家的信物……”嬷嬷犹豫了一下。 萧元氏又哭又笑,“木匣子能这么轻易的交出去,那萧家早就不复存在了。” 嬷嬷愕然,那木匣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不过,萧元氏既然都这么说了,就说明这东西的确是要紧的东西,但是不可能落在萧长赢的手里,毕竟萧老夫人生性多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的把手里的大权交出去。 那…… “是试探?”嬷嬷好似明白了什么。 萧元氏闭上眼,流着泪不说话。 柳姨娘急急忙忙的回去找萧长赢,推开门就喘着气开口,“三郎,别轻易动那个木匣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莫要莫要……” 人呢? 人不在屋子里。 木匣子,在桌案上摆着。 柳姨娘皱起眉头,缓步上前,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木匣子,几番伸手想要拿过来,可又担心坏事,几番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半晌,她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默默的捧起了木匣子,“那不如,就让我来看看?” 萧长赢不能做的事情,她这个当母亲的…… 应该可以做吧? 第649章 演一出好戏给她看 “娘!”一声低喊从背后传来。 惊得柳姨娘登时心跳加速,眼见着到了手里的木匣子,险些被丢出去,所幸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生生的将这木匣子接了回来,只是一颗心砰砰乱跳,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要死了要死了,这不声不响的走路没声音的,你想吓死你娘啊?”柳姨娘捂着心口,瞧着完好无损的木匣子,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萧长赢不温不火的走上前,瞧了瞧木匣子,又看了看柳姨娘这做贼心虚的样子,“娘是想打开它吗?” “我……”柳姨娘有片刻的犹豫。 萧长赢幽然叹口气,“打不打开都是一样的,娘又何必执着呢?既然是祖母将东西给了我,那便是我的,祖母说了不许打开,那就不能打开,还望母亲谨记。” “是。”柳姨娘心有不甘,但她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萧长赢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三郎啊,不是娘不相信你,娘只是担心那老夫人……” 萧长赢问,“为何担心祖母?” “一直以来,老夫人虽然对三房的事儿不闻不问,但是萧家的大权一直紧握住不放,现如今这般轻而易举的就放权给你,娘实在是担心啊!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之类的?搞不好她藏着掖着,哪天让你为别人做了嫁衣。”柳姨娘的担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母亲多虑了,现在萧家只剩下我一个成年后嗣,其他这些都还小,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她除了依靠我还能依靠谁?现如今授予我大权,不过是为了安我的心而已。”萧长赢解释,“母亲只管放心,你儿子没那么愚蠢。” “是吗?”柳姨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萧长赢收起了木匣子,“祖母说了,这东西只能在要命的时候才能打开,才能拿出来,想必不是萧家的印鉴或者是什么库房钥匙之类。” “是吗?”柳姨娘皱起眉头,“那这会是什么?我试探了一下长房那边,元氏好似知道内情,但我瞧着她身边的嬷嬷似乎并不怎么清楚,可见这东西……是有点名堂。” 萧长赢偏头看她,“萧元氏知道?” “嗯!”柳姨娘点头,“我瞧着她似乎很笃定,老夫人不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你,那肯定是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要不然,你以为娘吃饱了撑的,要替你打开这木匣子?纯粹是心里没底,怕极了他们算计你!” 第596章 萧长赢没吭声。 见状,柳姨娘又道,“你莫要担心,娘一定会帮你的,算计不算计的,其实也没那么要紧,既不让打开,那咱就不打开,这东西你也别放在自己的房间里,找个安全的地儿给收起来,凡事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娘的意思是……”萧长赢眉心微蹙。 柳姨娘叹口气,“我怕这里面装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放在你的身边,势必不是什么好是,但如果能放在边上,既与你无关,却又安全,那便是最好不过的。萧家没一个好东西,不得不防!” “母亲所言极是,我知道该怎么做。”萧长赢揖礼。 柳姨娘若有所思的瞧着这木匣子,那老婆子和萧元氏肯定没憋好屁,她们也就算了,若是伤及她的儿子,那这笔账可就有得算了…… 待柳姨娘走后,萧长赢拿起了木匣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其后眼角余光瞥向了墙角,止不住唇角轻勾,抱着木匣子快速离开了房间,朝着佛堂方向走去。 既是要玩,那就玩得认真点。 真到…… 以假乱真。 真作假时假亦真。 佛堂内。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的进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老夫人?”嬷嬷低声开口,“您觉得如何?” 萧老夫人无力的靠在软枕上,面色灰败得厉害,“你觉得这小子够不够资格,当这宅子的主人?” “老奴不敢妄议。”嬷嬷俯首。 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嗓子眼里有些潮湿黏糊的感觉,她将这一股不适生生咽了下去,“有野心,有脑子,也有孝心,倒是比二郎好太多。只不过,太过聪慧容易自负,一旦刚愎自用,也会是灭顶之灾。” “老夫人所言极是。”嬷嬷点头。 萧老夫人叹口气,“再盯着看两日,这小子原就是油腔滑调,一时半会不可掉以轻心,免得我们……都被他骗了而不自知!” “是!” 所以说,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容易让人起疑心…… 第650章 阿哥怎么都不打招呼? 这木匣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没人知道,萧长赢也不知道,唯有萧老夫人心里清楚,但就目前情况来说,她并不打算戳破这件事,只是让萧长赢继续掌管着萧家的铺子。 萧长赢得萧老夫人的准许,已经成了整个萧家都既知的事实,是以没人再敢多说什么,当然,对于萧长陵的寻找也还在继续之中。 只是,萧长陵依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宫里传出了消息,交由容九喑陪同三皇子隋怀睿奔赴边关,押送军中辎重。 “要走了?”温枳顿了顿。 两日来的降雨,让她浑身都是懒洋洋的,甚是懒得出门,只管在鹿鸣居里待着。 屋子里燃着暖炉,淡淡的瓜果香弥漫满室。 叶子搬着箱子进门,“这都是最近刚出的话本子,够主子再看上些许日子。” “甚好。”温枳坐在窗边,端起杯盏浅呷,视线始终不离桌案上的话本子,“放在那边吧!” 叶子颔首,“是!” 四月在边上剥着酱花生,“小姐,表公子这是要出远门。” “公务在身,岂能不从?”温枳翻了一页,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叶子一眼,“他没什么要交代的吧?” 叶子愣怔了一下,“爷没有来信。” “哦!”温枳松了口气。 他自去他的边关,她依旧当她的温少东家,好吃好喝好玩,好好赚钱,尽享荣华富贵。 别问来日,谁知身后事? “主子,您就不想多问两句?”叶子凑上来低声问。 温枳翻着话本子的手,稍稍一顿,“问什么?总不能问他,会不会带着女子前行吧?这可是行军,要去边关待着,你瞧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去边关吗?不能。” 她自问自答,将所有可能都否决得干干净净。 叶子:“……” “所以,我不能给他添乱,便安安静静的待在上京等着罢!”温枳偏头一笑,“他这么大的人了,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既不是他的妻,又不是他的娘,操那份心作甚?” 叶子摸了摸自个的鼻尖,好像有点道理,又好似有点无情。 说着,温枳将剥了壳的花生仁塞进嘴里,美滋滋的吃着。 外头的雨还在时不时的下着,风卷起了雨丝,惹得到处都是湿哒哒的,像极了人心,有点潮有点烂,偶尔还散着些许酸腐臭味。 夜幕降临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不速之客。 一桌子的菜,温枳都还来不及动,便有一股子湿气从外而入,瞬间凉意阵阵,紧接着便是一个斗篷被丢出去,恰好落在了崔堂的手中。 人,坐定。 温枳:“……” 蹭饭的?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赶紧起身,然后叶子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碗筷奉上。 温枳瞧了四月一眼,又看了叶子一眼,终是将目光落在身边之人的身上,“阿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我也好让厨房,多做几个菜。” 满桌子的菜,其实也够了,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是荤素皆有。 “鹿鸣居的厨子是一等一的好,做出来的家常菜都赶得上临风楼了。”容九喑捻起筷子,“滋味是第一,其他的都无所谓,若是吃不饱……那就吃点别的。” 第597章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 温枳心头一紧,莫不是叶子这丫头又传话了?难道是下午说的那些话,都落在他耳朵里,所以来兴师问罪的? 碗里,被添了菜。 “看到阿哥来了,便是连饭都不会吃哦吗?”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 温枳:“……” 她又不是残废,怎么可能不会吃饭? 只是这心里头一点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他这次来,有点没安好心…… “都坐下吧!”温枳道。 屋内,寂静一片。 有容九喑在,谁敢往前坐? 温枳机械式的扭头,看着身边的容九喑。 “坐。”容九喑说。 众人:“……” 不动,坚决不动。 “小姐,奴婢让厨房添几个菜。”四月行礼,一溜烟跑出去。 叶子挠挠头,“奴婢去温个酒。” 崔堂抱紧了怀中的斗篷,“卑职用过晚饭了。” 语罢,干脆的退出了房间。 温枳皱起眉头,紧了紧手中的筷子,“阿哥今日过来,不只是单纯的与我一起用晚饭吧?” “知道就好。”容九喑没有任何的隐瞒之意,“成日待在屋子里不出门,也不怕发霉了?” 温枳笑了笑,“外头下着雨,湿哒哒的,出一趟门鞋袜都湿了,懒得出去。” 更何况,上次出去就逢着萧长陵的事儿,她这心里还嫌晦气呢! 容九喑:“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温枳:“??” 第651章 想问阿哥要什么? 他? 哪个他? 温枳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该不会以为,自己不出门时因为瞧见了萧长陵跳河的缘故吧?冤枉啊,天地良心,她现如今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想跟萧家扯上关系。 萧长陵死不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纸和离书,便是与萧家断了个干净,阿哥为何还要挖苦我?”温枳白了他一眼,恼怒之色可想而知,“若是来奚落我的,那便趁早离开。” 容九喑倒是不恼,她这般模样确实证明了……不想见到萧长陵,对萧长陵无意,对萧家亦是没了情分,如此倒是甚好。 “吃吧!” 眨眼间的功夫,他给她添的菜,已经堆满了跟前的碟子。 温枳:“……”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阿哥,我吃不了这么多。” “小阿枳这几日可要吃饱穿暖,保重自身啊!”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明白吗?” 温枳是真的不明白。 吃饱穿暖保重自身? 这不是应该的吗? 傻子才会让自己饿着冻着,让自己不平安呢! 蓦地,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温枳陡然瞪大眼睛,忽然间转头盯着容九喑,冷不丁的倒吸一口冷气,可话到了嘴边,她愣是没敢吐出来。 不会吧不会吧? 他不会是想带着她去边关吧? 不要啊! 她还是比较适合在上京享富贵,不适合长途跋涉去边关吃沙子。 “看样子,是想到了。”容九喑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温枳生生咽了口口水,“阿哥,你看我这身娇体弱的,怕是不适合长途跋涉,更何况行军这种事情素来是男儿当先,哪有女子跟随的?所以阿哥,应该不会拽着我一起去边关才是。” “若非要拽着呢?”容九喑问。 温枳:“……” 能不去吗? “阿哥。”温枳咬着筷子,“非要去吗?” 容九喑姿态优雅,目光平静的瞥她一眼,这还需要问? “那我有什么好处?”温枳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脑子飞快旋转,“阿哥总不能让我白白辛苦这一趟,我温家是从商之门,不是普度众生的善门。” 在商言商,生意人得利字当头,不能白辛苦这一趟,既然不能拒绝,那总得要点好处吧! “你想要什么?”容九喑问。 温枳腮帮子鼓鼓的,想着应该要点什么? 事发太突然,以至于她一时间也想不到自己需要什么。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想清楚要问阿哥拿点什么?”容九喑目光温柔,“只要阿哥能办到能有的,任你……予取予求。” 温枳显然没料到,容九喑会忽然这么大方。 予取予求? 这条件开得好啊! 貌似,也不吃亏。 “不说话就是默许。”容九喑又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温枳回过神来,怎么有种上套的感觉? 一顿饭还没吃完,好似就把自个卖了…… 再看身边的某人,嗯,唇角上扬,那叫一个心情舒畅。 门外。 叠罗汉。 叶子皱眉,“你不是叫厨房加菜吗?” “够了够了,都是小姐爱吃的。”四月摆摆手,贴在门缝上听里面的动静,“别出声,万一惊扰了里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依着表公子那脾气,还不得宰了他们…… 见状,崔堂和李常安亦是对视一眼,默默的竖起耳朵,靠近了门口。 第652章 六亲不认的东西 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子外头也是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是大眼瞪小眼,耳朵都快竖成了兔子…… 第598章 终于,屋内有了动静。 四月撒丫子就跑。 众人:“……” 叶子默默的站在一旁,崔堂和李常安压着脚步声,蹑手蹑脚的行至一旁,兀自佯装淡然,免得让自家爷看出他们“隔墙有耳”的行径,回头拧断他们的脖子。 门开。 容九喑率先走出来,温枳就在后面跟着。 “那我就不送阿哥了。”温枳瞧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风吹着檐下的灯笼肆意摇晃,落了满院子的斑驳光影,晃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指尖自她耳鬓轻拨,将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想好,要问我要什么?” “是!”温枳点头。 容九喑瞧了瞧天色,“东西可自行备下,到时候来接你。” “哦!”温枳抬了一下头,“阿哥还有别的吩咐?” 容九喑敛眸,这里也没有外人,“异族之事,自己收敛点,莫要让太多人知晓。” “嗯?”温枳愕然。 容九喑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的褶子,“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茶楼里发生的事情吧?小阿枳,这是上京,是天子脚下,你可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一直盯着吗?东辑事的耳目众多,不是你想瞒着就能瞒着的!” “此事还亏得爷……” 不等李常安把话说完,崔堂一个眼刀子过来,李常安慌忙闭了嘴。 多嘴多嘴! 真该死! “不是奴婢说的。”叶子慌忙举手发誓。 这点,温枳还是相信的。 纵然是叶子说的,也只是讲给容九喑听,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她对他们的督主林不寒,似乎是有些……不是有些,是十分抵触,甚至于那林不寒好似都有些忌惮叶子。 “以后小心点。”容九喑既然答应了她,不会插手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多问,毕竟他想知道的话……远比她消息灵通。 温枳连连点头,若小鸡啄米,“记住了。” “自己准备吧!”容九喑转身就走。 见状,崔堂瞪了李常安一眼,疾步紧追容九喑而去。 “抱歉。”李常安低低的说,“哥,等我!” 瞧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温枳面色微恙,扶着门框站在原地许久。 “小姐?”四月从拐角处探出头来,“表公子走了,没事了没事了。” 人走了,不代表没事。 有些话比较沉重,落在心头都是担不起的巨石。 “东辑事的人……”温枳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叶子倒是不觉得奇怪,“东辑事的人肯定会到处刺探消息,不管是什么消息,都会汇总到督主的手里,有用没用的都会有个抉择。督主那边的人,心狠手辣,不似爷这边处处维护主子您!” “你们那督主……”温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瞧着挺凶巴巴的!” 叶子紧了紧手中剑,面色显而易见的沉下来,“凶?他那是凶吗?不,是没人性,杀人不眨眼,是魔头!别看着他成日笑盈盈的,实则是笑里藏刀绵里针,杀起人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六亲不认。” “你……”四月沉思了半晌,“好像有仇啊?” 叶子喉间一动,“没事!” 说是没事,却又掉头就走,瞧着脚步匆匆,似乎在极力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 第653章 把老头诈出来 四月皱起眉头,狐疑的望着叶子离去的背影,“小姐,她好像藏着什么……很悲伤的故事,明明那么很那个人,可又要留在东辑事,倒是很难为她了。” “她对林督主和阿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温枳想着,“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机缘的。” 只是一个两个不愿意多说,作为外人也不好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秘密,温枳也不想强求,想来等着叶子想说了,自然会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可以放心,她跟林不寒是两条心,与东辑事亦是如此…… “小姐,你真的要跟着表公子去边关?”四月讪讪的问,“可是此去边关万里之遥,路上何其辛苦,您跟着去……这不是折磨人吗?” 温枳现如今想的不是这些,“答不答应都没用,你还能跟表公子作对?既然不能,那就讨个好处,不是说三皇子也在吗?好歹是贵妃之子,当日满庭芳之事,也亏得贵妃周旋,不然这皇商的匾额也落不下来。” 或多或少的,总归有点人情在,该还就得还,毕竟……来日方长! “倒也是。”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偏头看她,“你和叶子都还没吃上,赶紧去吃点东西,回头收拾一下,随时准备跟他们走,别到时候落了东西。另外,既是要走,那这几日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起来,不要到时候我走了,这上京就跟着乱糟糟的,该安排的就安排。” 所幸,各个铺子都安然运转,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吩咐一声便是。 “可是小姐,老爷……不是,陈叔那边若是知道的话,恐怕是要闹一场了。”四月小声道,“此前你跟宫里做生意,陈叔就那么大的反应,现在您还要跟着押送队伍去边关,那还了得?” 温枳想了想,也对,陈叔对宫里似乎很反感,这要是知道她随军出发,不得当场气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温枳叹口气,“那可是东辑事,陈叔就算是要气炸了,也拦不住表公子。” 第599章 四月撇撇嘴,“那老头怕是要气得伤口开裂了……” 语罢,四月行礼,缓步退下。 “气炸了?”温枳双手环胸,若有所思的想着,“能不能把老头给逼出来呢?” 这还真是不好说。 果然,夜里的时候,陈叔便来了。 “听说小姐要去边关?”陈叔气吼吼的样子,瞧着甚是恼怒,“不行,这绝对不行。” 温枳挑了一下眉头,又低头翻看手中的话本子,“陈叔莫要着急,权当是让我出去散散心,从小到大不是在温府,就是在上京,我也没个机会出去见识见识,现如今正好,有大批的军士相随,想来是最安全不过。” “不行!”陈叔一口否决,“去哪儿都成,就是不能去边关。” 四月正在边上温炉子沏茶,听得这话,不由眉心微凝,与自家小姐对视了一眼。 深吸一口气,四月行礼退下。 待四月出了门,屋内便只剩下了温枳和陈叔二人。 如此,温枳才道,“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和爹都能去边关,为什么就我不行?何况我也不是去通商,只是走一走罢了,见过了边关的风土人情就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一直让我出去散散心,叫我别将萧家的事情放在心上吗?” “那不一样。”陈叔大概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声音略微放缓,“小姐年纪尚轻,不知人心险恶,边关这一路万一中途有所波折,怕是要惹出事情。我也是为了小姐着想,还望小姐三思!” 温枳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抬眸笑盈盈的望着他,“陈叔,我三思过了,有表哥陪着正好。这一路,我也不怕遇见什么刺客,毕竟东辑事的人可比刺客凶得多,您说是吗?” “可这……”陈叔摆摆手,“不行,老爷也不会答应的。” 温枳继续看书,“是吗?陈叔这是问过我爹的意见了?要不然,让我爹自己来跟我说。” 陈叔:“……” 第654章 这秘密,估计跟两兄弟有关 一老一少对视着,谁也没有屈服的意思,一个执意要走,一个死活不许。 可最后的最后,还是陈叔败下阵来。 毕竟,腿长在温枳的身上,她若是非要去,陈叔是真的真的拦不住半点,何况这丫头瞧上去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搬出了她爹……这似乎有些不妙。 “你爹不在这里,你也知道的。”陈叔说,“所以……” 温枳眨着明亮的眸子,笑盈盈的望着陈叔,“之前不是说,我爹去了边关做生意吗?去了那么久也没回来,想必这会还在边关吧?” “额……”陈叔面色青白交加。 温枳权当看不见,兀自继续说道,“我这会过去,正好能跟父亲碰个头,到时候跟着父亲在边关逛一逛也是极好的,陈叔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到时候,我给你带回来。” 陈叔:“……” 这可怎么好? “陈叔若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温枳继续翻着话本子,“待我看完了这一本话本子再睡,就不留您闲聊了。” 陈叔喉间滚动,来之前就猜到了她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性子,可没想到……不但没劝成,反而让她把老爷给搬了出来。 这下子,还真是连怼都没词儿! 总不能说,老爷不在边关吧? 若是这么说,她铁定会问:那爹现在在哪? 怎么答? 没法回答! “小姐?”陈叔叹口气,“我是担心这一路上,您会吃亏啊!此去边关万里之遥,还要随军而行,势必舟车劳顿,您身子弱,怕是经不起这折腾。” 温枳笑了笑,“放心,现如今的我……皮实得很!” 瞧着去意已决的温枳,陈叔忽然有些泄了气,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对于温枳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一旦下定决心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姐一定要去吗?”陈叔叹口气。 温枳笑了笑,“陈叔知道我的脾气,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若说此前还有些犹豫,那么现在,她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这一趟必须得去,陈叔和爹瞒着她的事情,怕是都在边关呢! 真是有趣极了! 两个人加起来都是快百的人,还这般有趣,她也不怕陪着他们玩一玩。 “唉!”陈叔一声长叹,“小姐非要去的话,那我这一路上都得跟各处掌柜打声招呼,若是路上真的有什么需要,也能及时的施以援手。” 温枳点头,“如此,就麻烦陈叔走一趟了。” “那我先去通知一声。”说着,陈叔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门外,叶子和四月面面相觑,瞧着陈叔快速离去的背影,当即转回屋子里。 “小姐?” “主子?” 温枳抬头看了四月一眼。 默契使然,四月颔首,旋即出了门。 “主子这是作甚?”叶子不解,“他不是温家的老奴吗?是怀疑他跟谁勾结?” 温枳摇头,“那倒不是,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能不相信他呀,算是我半个亲爹,能舍命护我之人。我只是觉得,他估计藏着掖着什么,十分不愿意我去边关,跟我爹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一听“秘密”两个字,叶子当下来了精神,“什么秘密?” 第600章 “若我知晓,还用得着让四月派人跟着?”温枳反唇相问。 叶子:“……” 倒也是。 “我总会知道的。”温枳低低的说。 这秘密,怕是跟那两兄弟有关吧? 毕竟异族来袭,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655章 他们插上翅膀飞了 陈叔走得着急,行色匆匆的,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出城,所以他也没有出城,而是去了客栈。 谁也没想到,温枳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住了进来。 天字号房。 安静,独立。 只要不出意外,几乎没什么人会打扰,毕竟独立的楼梯,能避开大堂而行,若不是刻意盯着,十有八九不会有人知晓谁住在上面。 最好的客栈,自然要有最好的配置。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这叫,灯下黑。 “老爷?”陈叔进门,“小姐他……” 温临风就站在窗口位置,窗户虚掩着,外头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我就知道,这丫头是个倔强骨头,就算你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这可如何是好?”陈叔有些焦灼,“若是小姐去了边关,那还得了?这是上京,是天子脚下,她们尚且找上门来,若是出了上京去了边关,那不得……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温临风幽幽的转过身来,“挡不住,有什么办法?也许是缘分到了,也许是上天的意思,原本不同意她跟萧家的婚事,可后来想想若是能困在萧家的后宅,就这么荣华富贵的一辈子,温家的钱财也足够她平安度过,便也罢了!” 可谁知道,事情出乎意料,一切都没有照着最开始的计划进行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到底还是让她们找来了。”温临风摇摇头,合上了窗户,“说不定这一次离开也是好事,让他们扑个空。” 陈叔一愣,转而细想着,“倒也是。” “这件事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往好处想,说不定也是好路子。”温临风扶着桌案慢慢坐定,“出其不意,反而是最安全的。” 陈叔叹口气,“话是这么说的,想也是这么想的,可事实上到底怎样,谁又能知晓呢?这些人若是不按常理出牌,到时候出什么事的话,咱们如何跟……跟他交代?”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温临风摇摇头,“派人沿途保护,若是能提早发现,那就早发现早清除,若是真的躲不过了,那就面对吧!” 面对? 陈叔面露难色,“这可不好面对啊,闹不好就是两国之战,甚至于多国之争,现如今南越是什么情况,咱都心知肚明,非一朝一夕可以摆平。国与国之间的事情,有时候就算是有银子也没用。”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如何?”温临风无奈的笑了笑,“坐下来,歇一歇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护不住的情况下,那就让她生出翅膀自己飞吧!” 陈叔:“……” 怕是,真的护不住了! 外头夜色沉沉。 风吹灯影摇晃,树影凌乱。 不瞬,有脚步声响起,陈叔率先起身,快速走到了房门口。 温临风眸色微沉,当即走进了内屋。 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来的是客栈的掌柜,进门的时候面色有些慌张,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没有开口就说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推搡着陈叔进门,其后合上了房门才道,“茶园那边出事了,人跑了。” “什么?”陈叔愣住。 内屋里的温临风也傻了眼,疾步走出来,“跑了?” “那两小子醒来之后就开始盘算着,怎么能开溜,于是乎趁着守卫不注意,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你说说这两人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难不成还插上翅膀飞了?”这是掌柜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陈叔不敢相信,“茶园立在荒郊野外,就算是跑出去,不熟悉地形的话,根本不可能跑太远,附近搜过了吗?找过了吗?距离最近的村子,都有一段距离,他们是被打晕了带进去的,按理说不可能……” “都找过了,里里外外掘地三尺。”掌柜回答,“正因为找不到,所以才来报信的。附近的村落也都找了,村民都是相熟的,往日里也都是靠着这茶园过日子,不可能为了隐藏两个外人,断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这是实话。 村民不可能把人藏起来。 那么,人呢? “怕是找不到了。”温临风意味深长的开口。 二人齐刷刷扭头望着他。 “能悄无声息的来上京,其后出现在阿枳跟前,定然不是寻常之人,我等都被两兄弟的外表骗了。”温临风叹口气,徐徐落座,“别忘了他们是异族,有些旁门左道也不足为奇。” 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那么,人呢? 会不会跑到小姐跟前去? “盯着阿枳,他们两个肯定会冒出来!”温临风喝了口水。 陈叔颔首,“好!” 第656章 去茶园偷个人 探子回来汇报,四月赶紧去回了自家小姐。 温枳还没睡下,这会正在整理她满箱子的话本子,将看过的都放在一旁,回头什么时候想起来再看第二遍,有时候印象不深,再看的时候还是会有点新鲜感。 第601章 “你是说,客栈?”温枳愣住,“居然住在客栈?” 四月点头,“紫气东来客栈,天字号房。” “好你个老头。”温枳哼哼两声,“我说呢,怎么满上京的找不到人,原来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掌柜护着,难怪找不到痕迹,敢情是……灯下黑啊!” 四月道,“他们说了什么倒是听不太清,您也知道的,陈叔功夫不弱,靠太近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我知道。”温枳点头。 陈叔那一身好功夫,很容易发现被人跟踪,这会定然是焦灼所以才没注意,要不然怎么可能露馅,暴露了父亲的所在位置。 “进城了。”温枳抿唇,“那茶园里是不是就没人了?” 四月:“??” “你这样,让人连夜去茶园看看。”温枳抿唇。 四月不明白,“小姐,您这是要釜底抽薪呢?” “他们在城内,我就让人去城外,那两兄弟不是被陈叔带走了吗?你去给弄回来,有些话还没问清楚呢!”温枳关好箱子,小心的落锁,“不能明着让陈叔他们知道,我在追查此事,咱就来点阴的,反正……兵不厌诈嘛!” 四月笑了笑,“这注意好,奴婢马上去。” “诶。”温枳低唤,“暂时别让叶子知道。” 四月瞧了一眼门口方向,“这会估计是跟人汇报去了,不在。” “小心点。”温枳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四月嘿嘿笑着,“您放心。” “陈叔他们肯定会盯着我,一路上去边关都会有所痕迹。”温枳双手环胸,“他们做得越多,露出的痕迹就越多,到时候反而容易抓住把柄。” 四月颔首,“奴婢先去办了。” “嗯!”温枳点头,“我歇会。” 等着天亮了,该准备的就准备起来,还得跟满庭芳那边打声招呼,免得春娘和丽娘乱了阵脚,另外得跟其他掌柜通知一下,若是满庭芳有什么事儿,着他们多为照应。 满庭芳都是女子,女子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去办的,所以还是得有人帮衬,都是温家的铺子,理该拧成一股绳,理该一条心…… 四月办完事回来,叶子也已经回来了,这会就抱着剑靠在门口位置。 “怎么,出城了?”叶子问。 四月摇头,“没有啊!” “那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叶子不解。 她走的时候,四月没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四月还是没回来。 现在这个点,天都快亮了,这才回来…… “我是去跟厨房说了一声,小姐今儿要吃水晶虾饺,让他们预备着。”四月找了个由头,“你要不要来点?可好吃了。” 叶子翻个白眼,这谎话连篇的,却是连鬼都不信,不说便不说罢! 今日,甚是忙碌。 温枳还不忘跟洛时节他们打声招呼,在临风楼设宴,开了个雅间。 “你是说,你要去边关?”殷茵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一个弱女子,能成吗?” 温枳笑了笑,“我爹的生意出了问题,他就我一个闺女,我不去谁去?” 二人面面相觑,倒也是有些道理。 第657章 明天,爷也在!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少东家要当心。”洛时节叮嘱。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但是洛时节开口定然是真心的,而且是有些意味。 殷茵一开始没想太多,等着一口茶入喉,脑子好似忽然反应过来,“三皇子也要去边关,还有东辑事的人跟着,半路上要是凑一块,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才要小心啊,这一路上肯定不太平,毕竟三皇子那边的目标太大,到时候可莫要牵连自身才好。”洛时节意味深长的说,“少东家能避则避,若是不能避开,那就只能是……小心吧!” 有些不吉利的话,就不便多说了。 温枳报之一笑,“好!” “若是遇见了什么难处,尽快书信回来。”殷茵是个热情的,“莫要太客气。” 她此番死里逃生,在公主手里躲过这么多劫数,听洛时节说起……也是亏得临风楼和温家的帮助,对殷茵来说,温枳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人嘛,应该知恩图报! “好!”温枳笑了笑,“我一定会小心的,等到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点边关的特色之物,你们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言说。” 洛时节握了握殷茵的手,“你只要来得及赶回来,喝我们的喜酒就是了,旁的都不需要。那么重的厚礼送过去,我们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那是我高兴,瞧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这天底下最美好的事情,自然是要多送礼,权当是沾沾喜气。”温枳一套说辞,惹得殷茵红了脸。 这礼送得合情合理,也送得甚合规矩。 聚后,温枳便去了满庭芳。 到了那边的时候,四月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温枳扑了空,据四月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说是茶园里早就没了那两人的踪影,能躲的地方,藏的地方,都找遍了。 “居然放了?”温枳不敢置信。 四月想了想,“奴婢觉得,不是放了。这么大的事儿,放了人……不怕他们再来找小姐的麻烦?之前这大庭广众的都敢出现,这横竖都被发现了,还不得死跟着小姐不放?陈叔最怕那些事儿抖落出来,哪儿还敢让人出现在小姐跟前?” 第602章 这么一想也对,按理说是不可能把人放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跑了!”温枳勾了勾唇角,“这都能跑出去,说明这两人不是简单的角色,之前出现在我跟前,那是因为他们想要我看到,想要靠近我,与我说上话,那么现在……应该是在来找我的路上。” 四月有些担心,“如此说来,他们还是会出现的。” “人跑了,陈叔肯定知道,估摸着这会也盯着我呢!”温枳站在满庭芳的二楼,若有所思的望着底下街道上的人潮涌动,“你猜……这两人在哪儿?陈叔的人在哪?” 四月猜不到,瞧着……也是瞧不出来。 这么多人,哪儿知道谁是谁? “没关系,交给阿哥吧!”温枳脱口而出。 一说出口,不只是四月“咦”了一声,连带着温枳自个也跟着愣了片刻,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各自有些发怔。 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那么顺口呢? “小姐好像比较相信表公子。”四月讪讪的笑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温枳揉着眉心,“忽然就说顺口了,许是叶子成日在跟前晃,以至于我看到她就想起他。” 这可真是造孽了! 怎么就,慢慢的适应了呢? 习惯这东西,可真是要命! “主子。”叶子上前。 二人旋即缄口,不再言语此事。 “何事?”温枳问。 叶子道,“此前不是给尚书府送礼吗?自然是要赴宴的。百寿图很合老夫人的心意,所以尚书府那边出了帖子,您过目。” 尚书府下的请帖,明日是老夫人的寿辰。 温枳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当日萧长陵一门心思想要给尚书府送礼,想要往上爬,现如今却是这般局面,也不知道萧家有没有找到尸体? “小姐?”四月低唤,“您想什么呢?” 温枳摇摇头,伸手接过请帖,“没什么,就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四月,准备一下。” “是!” 一旁的叶子低声提醒,“明日爷也会过去。” “他也在?”温枳一怔。 叶子颔首,“所以奴婢跟您打声招呼。” “知道了。”温枳深吸一口气。 去就去吧,到时候佯装不熟悉便是,免得到时候人太多,自己落人把柄,叫人看出端倪,来日有人找她麻烦,跟东辑事靠得太近总归不是好事。 第658章 想?或者不想? 尚书府做寿宴,自然是热闹非凡。 老夫人这厢笑得合不拢嘴,在座宾客皆是恭贺老夫人寿比南山,多少贺礼流水般的往后院送去,场面异常壮观,格外的喧嚣热闹。 温枳是商贾,自然不与官宦一桌,兀自找到自己的席位坐着。 不远处,是代表着东辑事的容九喑进门贺寿。 对于东辑事的到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发怵,但也都知道这事必然,天子脚下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东辑事的眼睛? 何况,容九喑不只是代表着东辑事,还代表着帝王的意思,饶是兵部尚书见着,也得给几分薄面,毕恭毕敬的请了容九喑入席。 容九喑和温枳,代表着两个阶级,不同的立场,当然不可能是一桌。 好在,温枳也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容九喑攀上关系,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又必须适应这样的场面,因着温家少东家的身份,交际起来倒也没什么阻碍。 都是商户,在商言商,即便是赴宴也是机会,难得跟温家有所往来,能私底下谈一谈生意,若是能促成合作,算是一大收获。 当然,若是跟那些官宦攀上关系,更是再好不过,所以每个人来的时候,不是带着自己的女儿就是带着自己的妾室。 妾嘛,有时候是可以作为以物换物的对象。 主要是看人,也得看眼缘。 酒过三巡,温枳喝了两杯酒便有些昏呼呼的,悄然退出了席面,去了后花园里吹吹风。 荷池边上,也有三三两两出来透气的人。 有男有女,意味不明。 “小姐,这儿风大,奴婢去车上帮你拿披风。”四月忙道。 荷池边上风哗啦啦的吹,的确有些冷。 温枳点头,“有叶子在,吃不了亏,我在这里等你。” “好!”四月快速离开。 叶子环顾四周。 周遭倒是没什么动静,还算安全。 不瞬,有人影缓步行至不远处。 隔着一条沟壑,那人就站在沟壑的那头,温枳抬眸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也恰好扭头看过来,因着周围昏暗,只有一盏灯悬于假山之上,落下昏黄的暗光,彼此都瞧不清楚对方是谁。 只是恍惚间,有冷风拂过,温枳只觉得身上更凉了几分。 “主子是觉得冷了吗?”叶子问。 温枳打了个寒颤,搓揉了一下胳膊,兀自摇摇头,“不打紧,一会就好。” 闻言,叶子抬眸,看一眼沟壑对面。 人已经转身离开,连话都没说一句,应该没什么大碍…… “爷来了。”叶子提醒。 温枳回过神来,抬眸瞧着疾步行来的身影,当下松了口气。 叶子知情识趣的退开,行至安全处把风。 不瞬,身上一暖。 第603章 温枳抬眸,方才还覆在容九喑肩头的大氅,这会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 “夜里天凉,还敢站在荷池边,不怕风扑着你?回头生病难受,便推诿不随军而行,中途逃离?”容九喑音色不善,即便是光亮昏暗,亦可察觉属于他的冷冽之势。 温枳愣了愣,“好赖都让阿哥说完了,这叫我如何辩驳?”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还真是东辑事的好作风。 一棍子打死! 容九喑弯腰凑近了她,伏在她耳畔低语,“所以,小阿枳是想哄哄阿哥?” 温枳:“……” “想?还是不想?”他尾音拖长,嗓音里的笑意是丝毫不加遮掩,“嗯?” 说想,他会得寸进尺。 说不想,他则会趁机发难。 所以不管她怎么回答,这都是个陷阱。 第659章 四月的三观 温枳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说不上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要多说呢? “小阿枳似乎很是排斥啊!”容九喑直起身。 温枳抿唇,“阿哥就不怕被人看见?” “看见了又如何?敢说吗?”容九喑问。 温枳:“……” 环顾四周,自容九喑出现之后,这荷池边上三三两两的人早就散了个干净,谁还敢轻易出现在附近?不是纯粹找死吗? 唯有一道身影,快速跑过来。 嗯,不是四月又是谁。 只是人还没到跟前,就被崔堂和李常安拦下。 四月紧了紧手中的披风,然后转头看着叶子。 “放心。”叶子说。 四月幽然吐出一口气,“表公子也不怕被人瞧见了?” “鬼影子都找不到一个,你觉得呢?”叶子反问。 四月:“……” 那边到底在说什么,她是半点都听不到,只能依稀看到表公子的身子,总是保持着半前倾的姿态,好像随时都要扑到自家小姐身上。 许是小姐不察,站在那里微微别开头,就跟闹了脾气的小媳妇似的,有种说不上来的亲昵与暧昧,可明明、明明小姐对表公子…… “瞧出来了吧?”叶子说,“这叫不自觉的两情相悦。” 四月慌忙摇头,“不是吧不是吧,小姐可没承认,你莫要乱说。” “这可不是乱说,眼见为实!”叶子怀中抱剑,笑得坏坏的,“四月,你是跟着小姐长大的,也希望小姐能平安顺遂,能觅得良人吧?” 四月不吭声。 “你瞧着爷如何?既是表公子,又是东辑事的二把手,怎么看都是极好的选择。”叶子循循善诱,“人品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与小姐那叫一个天造地设的般配。” 四月抬眸看她,拢了拢怀中的披肩。 “旁人的话,小姐兴许不理会,但若是你开口,小姐必定是听上两句,能听进耳朵里,必定会落在心坎上,到时候就是美事一桩。”叶子继续说着。 可四月就是不说话,到了最后,崔堂和李常安也忍不住了。 “你倒是表个态,这一直一声不吭的,算怎么回事?”李常安忍不住了。 四月冲着四人翻白眼,昏黄的光亮落在她身上,能清晰的瞧见她面上的不悦与霜色,“你们看我,是不是像个傻子?” 众人:“……” “我脸上写着特别好骗这四个字,对吗?”四月又道。 众人:“……” “小姐刚从萧家的火坑里跳出来,你们这三个就合起伙来,要拉我下水,推着小姐再跳一次火坑?这天底下有这么办事的吗?还一口一个为我家小姐好?小姐都没吭声,急死你们这帮太监了?”四月开口就怼。 要不是怕声音太响亮,惊着那边的小姐和表公子,四月真的想骂个痛快。 叶子讪讪的抿唇,崔堂和李常安面面相觑。 “我告诉你们,小姐的幸福得她自个做主,谁也不许横加干涉,万一她会错意……万一又被骗了怎么办?小姐生得好看,又有银子,还有老爷和陈叔等诸位长辈护着,日子过得正舒服,凭何要为人妇去遭别人的嫌弃?萧家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这般教训实在是不敢再受第二次。”四月哼哼唧唧。 叶子叹口气,“表公子不一样。” “谁知道呢?青梅竹马还有三妻四妾,表公子到了这般身份地位,以后还能没个妾室?”四月摇头,“我虽然是个奴婢,却也是跟着小姐一起长大的,见不得小姐受委屈,别看现在说得好听,反悔的那副嘴脸……可真是不要脸。” 她见过萧长陵厚颜无耻的样子,着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答不上半句。 “小姐以后有勇气嫁人,那我瞧着也是高兴,若是没了勇气,那就当个老姑娘又如何?反正温家不缺银子,养得起她一辈子。”四月哼哼两声。 叶子叹口气,“你莫生气,我们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以后不要鼓捣我,就算天塌了,我四月也是站小姐这边的。”四月别开头。 纵是脑袋掉了,也是小姐的鬼。 第660章 学会哄人 温枳远远的看了四月一眼,转而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阿哥放心,我已经吩咐过底下人了,等着他们准备妥当,便会随你一起离开上京,奔赴边关。” 第604章 “温少东家一言九鼎。”容九喑难得心情不错,愉悦的调侃,“我自然是放心的。” 波光潋滟,温枳心下微沉,“阿哥,能不能问个问题?” “问。” 温枳抿唇,“叶子在我身边跟着,你应该知晓……那些事情。” “你怕不怕东辑事追查?”容九喑问。 温枳想了想,如实的点头。 “那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容九喑又问。 温枳沉默。 知道。 后果很严重,很可能会变成通敌的那种。 一旦被人诬陷为通敌之罪,必定是满门抄斩,别说是她跟父亲两个人,饶是温家那些老伙计都得跟着遭罪,甚至于送命。 她所担心的,便是萧长陵之前的那一句话,最怕一语成谶。 “看样子,是很清楚。”容九喑负手而立,“小阿枳,有些事情不是阿哥不管你,而是只要阿哥插手,就一定会有人跟在我后面,到时候你想要独善其身亦是不能。” 温枳知道利害,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陈叔说把人带走,她便也由着他带着,没有任何的挣扎争执,生怕出了乱子,让人钻了空子。 “小阿枳,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容九喑盯着她,“你要明白,凡事没有绝对的安全,有时候没有动静不代表没人盯着,只是时机问题。” 温枳呼吸一窒,“阿哥是想告诉我,有些事情其实已经败露,只是好多人在等着抓把柄,所以没有动手而已,是这个意思吗?” “是,也不是,算是个警醒。”容九喑叹口气,“小阿枳,东辑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丞相府也没你想的那么良善,这上京多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方才还笑盈盈的,这会估计就能扒皮拆骨。” 温枳沉默,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 “阿哥觉得要如何,才能自保?”温枳低声问。 容九喑伏在她耳畔低语,“跟紧我。” 温枳:“……” 羽睫微扬,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面上,温枳小声问,“阿哥真的能护我?” “你若信,那便是了。你若不信,那阿哥只能用行动表示。”容九喑勾唇笑着,徐徐转身离开。 然而没走两步,袖子却已被人拽住。 容九喑回头看她,“舍不得?” “这个……”她慌忙解下身上的大氅,递过去。 四月忙不迭冲过来,将披肩覆在自家小姐肩头。 这一冷一热的,可莫要受凉才好。 容九喑面色沉了沉,接过大氅覆在自己的肩头,“用完就丢?” “没有!”温枳忙伸手,替他整理肩头的大氅,动作略显僵硬的为他捋好飘带,打了个不算漂亮的蝴蝶结,“夜里风凉,阿哥也当小心自身,我还指着阿哥护我呢!” 容九喑低眉看她,这做低伏小的样子,还真是……若不是知道她的性子,真以为她是服软。 骨子里的倔强,是永远都改不了的。 “甚好,知道哄人都是好事。”他伸手,握住了她尚在他胸前捋带子的手。 心下一顿,温枳喉间滚动,想抽回手却又无能为力,被他死死握住,吓得她慌忙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瞧见。 “阿枳这般模样,倒是叫人以为你与阿哥在这里……私会!”他坏坏笑着,终是松了手。 第661章 温临风的女儿 “私会”这两个字一出来,温枳慌忙抽回手,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就目前情况来说,温家暂时还不想跟东辑事锁在一起。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容九喑亦不可太过张扬,只能就此作罢,左不过……瞧着她这一惊一乍的神色,倒是心里极是欢悦,这个年纪的姑娘,就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欢脱,而不是一味的死气沉沉。 “早点回去,莫要着凉。”容九喑叮嘱了两声,转身离开。 温枳还站在原地,直到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走出去甚远,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应该没人看到吧?” “主子放心,咱都盯着呢!”叶子回答。 温枳点点头,“如此最好。” 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人瞧见,他这才慢慢悠悠的离开荷池。 幽暗处,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及至回到了席上,温枳还有一种脚底不着地的感觉,有点不踏实。 “小姐这是怎么了?瞧着有点心神不宁的?”四月瞧出来了,温枳是有点晃神,瞧着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是哪儿不舒服?方才被荷池边的风扑着了?” 温枳摇摇头,僵在半空的杯盏又慢慢的回落在案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似的。” “不至于吧?”叶子自问功夫不弱,若是有人盯着,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除非对方的功夫远胜于自己,又或者是跟自己持平。 可是,这般好功夫在东辑事亦是少有,何况其他,要知道她这一身好功夫也是经过林不寒指点的,那老王八蛋的功夫阴狠毒辣,饶是行走江湖也是罕见对手。 “许是爷的暗卫也说不定。”叶子小声嘀咕。 温枳说不上来,现如今的局面有点乱糟糟的,诸多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是以到底是谁在作祟实在是难以推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凡事小心为上。 大半个时辰之后,宾客便三三两两的散去,温枳自然也是起身要走的,谁知还没出门却被尚书府的管家留住。 第605章 四月与叶子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他们想作甚? “此前萧家有所赠,但是……”管家看了一眼身后的护院。 护院的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萧家出事之后,咱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东西送回去,奈何当时忙得忘记,这会正好温少东家在,您正好跟萧家有点渊源,是否能拜托温少东家,将萧家送来的东西递回去?”管家这一番话可真是为难温枳了。 渊源? 那是火坑。 她刚从火坑里跳出来,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而且,还巴巴的将萧长陵的东西送回去? 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可若不送…… 想来想去,似乎都是错。 尚书府摆明了是在为难她。 “我……”温枳想了想,该如何回答才能不失体面,又能拒绝? 管家依旧带着笑,“温少东家这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不瞒管家,确实有些不方便。”温枳如实回答,“萧家于我而言是前程过往,理该一刀两断,既是已经和离,断然没有再牵扯的关系,所以管家说的那句渊源……恕不能苟同。” 管家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竟是有这般清晰的脑子的,全然没有世家小姐那般锐利,相反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神态平静,倒是有几分她爹温临风的做派。 “其次,这东西是萧家送来的,不曾交由我经手,自然也不该由我归还。若是管家觉得不妥,可私下里派人送回去即可,若怕不合适,那就搁在一旁罢了,横竖尚书府也不缺这么一个沾了灰的角落。”温枳笑着行礼,“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温枳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管家?”底下人一怔,“这温少东家好大的派头,居然拿拒绝……” 管家抬手,示意他莫要多事。 见状,底下人当即禁声。 “把东西放下吧,尚书府多的是沾灰的角落。”管家笑盈盈的开口,“下去吧!” 不过是试一试罢了,效果似乎很不错。 想了想,管家转身而去,敲开了书房的门,“老爷。” “进来!” 书房内,不只是兵部尚书一人,还坐着礼部尚书——文意承。 “没接?”文意承瞧着进门的管家,仿佛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管家颔首,“是!” “我说什么来着?”文意承瞧着兵部尚书,“人家是外表柔弱,又不是真的傻,温临风养出来的女儿,到底还是有几分倔强骨头的。” 兵部尚书叹口气,“倔强骨头有什么用?距离目标太远,有时候还是得加把劲儿才是。不过,好歹是能独当一面了,至于以后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你这话说的,倒是太过无情,原该尽享荣华,尊享荣耀之人,如今蛰于荒野,能有如今这般实属不易,莫要对一个姑娘家太过苛责。成则万事大吉,不成……那便泯然于众,也不乏是件好事。”文意承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说。 兵部尚书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以前倒是可以,现如今怕是不能。 第662章 在大大的山林里面,挖呀挖呀挖 这尚书府内如何言语,温枳自然不知,但出了门上了马车之后,回想起来总有些莫名的怪异,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管家好像是明知我会拒绝,却又要来试一试的感觉?”温枳小声嘀咕,“你们是不是也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四月点头。 叶子如是。 “这管家想干什么?”温枳不解,“还是说,尚书大人想干点什么?” 叶子想了想,“没听说,朝堂之上有什么异动,尤其是针对温家或者是您的?但凡有,爷肯定会提前通知奴婢,不会听之任之,让您毫无准备。” 这是实情! 温枳想想也是,若是真的有风吹草动,东辑事一旦知情,肯定会提前通知她,让她有所防范……那这尚书大人来这么一出,是想试探她与萧家是否真的一刀两断? 有什么好处吗? 想不明白,委实想不通…… 窗外,夜色沉沉。 如容九喑所言,夜里风凉,吹得人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愈发的冷。 ………… 密林深处。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地,有人挥动着锄头,止不住的挖掘着,好似在找寻着什么?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四下有声音,低低的汇报。 “继续挖!”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男子,站在树荫底下,用黑夜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一定就在这附近,不要停下来。” “是!” “是!” 锄头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黑暗中尤为诡异。 足足半个多时辰之后,动静才算停歇。 这一带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落叶和碎石,还有被不小心斩断的树根,什么异样都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显然不在这里。 “怎么可能没有?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黑衣斗篷有点暴走的形态,整个人疯了似的在附近兜圈,那种无法言语的焦灼,连带着周围的人都跟着心惊肉跳。 第606章 四下,冷风呼啸。 “不可能的,一定就在这附近,明明就在这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黑衣斗篷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站在树下。 摇曳的火光亮起,明晃晃的火把刺得人眼睛疼。 “就是这里,明明没错,就该是这里。”黑衣斗篷男子只能瞧见下颚,其他的悉数遮挡在黑暗之中,瞧不分明,“除非……除非有人提前一步?” 捷足先登? 可是,会是谁? 难道是他? 但,不可能啊! 人一直盯着,压根没瞧见他离开,甚至于一言一行都在监控之中,不可能有任何的差池,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 “这里也没有。” “这边也没有。” 地上全翻遍了,压根就没有他想找的尸体,别说是尸体,连个动物的尸体都没有,翻来翻去都是烂树叶和被刨出来的新鲜树根。 “是不是记错了地方?”身边的黑衣人低声问。 斗篷男子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记错地方,只是有些东西可能正在逐渐的改变,但那又如何,他相信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归到正轨的,毕竟命运这东西应该是既定的,不管怎么改变都不可能逆转。 “可能被人提前挖走了。”斗篷男子低声说,“撤!” 既然没有,那就要尽快离开这里,说不定有人已经盯上了此处。 火把骤然熄灭,四下彻底归于黑暗。 第663章 她不信他已经死了 夜里之事无人晓,晨光散尽凛冬寒。 温枳一觉睡醒,便听得陈叔来报,说是萧家那边挂起了白幡。 “尸体找到了?”温枳问。 陈叔点头,“找到一具尸体,被泡在了桥洞里面,已经面目全非了,不过身上的衣服倒是认出来了,的确是那天穿的那套。” “仅凭一身衣服就认定是萧长陵,是不是有点太过武断了?”温枳有些不相信,“好人不偿命,恶人活千年,他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怕是也不容易死吧?” 陈叔想了想,“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萧家已经在办丧事了,这件事到底是萧家的私事,府衙那边没办法去验明正身,所以也就这么罢了!” “我是不怎么相信,他就这样死了?”温枳沉着脸,“陈叔,烦劳盯着点。” 陈叔颔首,“是!” 目送陈叔离去的背影,温枳面色沉沉,“真的死了?” “奴婢觉得,可能是真的死了。”四月道,“当时下着雨,水流又急,若是被水冲走的话……还真是九死一生,尤其是不会水性的话?” 不会水? 温枳对于这一点倒是真的没有深究过,毕竟他们这样的身份,甚少自己下水,若是自己不说,还真是没人知道水性如何? “奴婢让人去盯着。”叶子开口,“且看看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 温枳颔首,“你且留意,看看尸体是否右腿骨折过?是陈年旧伤,未必看得出来,但是有疤!纵然是被水泡肿了,应该也有痕迹可寻。其次是他的背后,有一个胎记,天生的东西应该是不可能作假,但如果被冲刷出了伤口,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水流那么急,若是被剐蹭受伤,也是在所难免。 “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征?越多越好。”叶子说。 温枳想了想,“有,他腿上这个位置,有一颗痣,胳膊上这里也有。” “好!”叶子点头,“那奴婢这就去找人。” 温枳颔首。 待叶子离去,四月有些诧异,“小姐,您跟那厮都没有同房,如何知晓他身上这么多的特点?连他的痣在哪都知道?” 温枳:“……” 这是个好问题,以后就别问了。 “锦瑟说的。”温枳找了个由头。 四月:“??” 锦瑟什么时候说的? 自己整日跟着小姐,怎么没听得锦瑟来报? 不过,小姐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当是这样罢! “现在就等着叶子和陈叔的消息了,但愿萧长陵是真的死了,而不是虚晃一枪,让整个萧家跟着糊弄世人,装神弄鬼。”温枳裹了裹后槽牙,“咱也别闲着,你别忘了准备东西,此去边关路途遥远,很多东西都得提前准备。” 四月有些为难,“一大早的,表公子就把东西送来了,一个大箱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奴婢没敢打开看呢!” “什么?”温枳蹙眉,“大箱子?” 四月颔首,“小姐还没醒,所以就搁在了隔壁房间,要挪过来还是您自个去看?” “我去看看!”温枳抬步就走。 一口大木箱。 容九喑送的。 “打开!”温枳开口。 箱子是崔堂和李常安送来的,其后是护院抬进了屋。 没有上锁,轻易就可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什么玲珑绸缎,而是…… 第664章 谁是真的萧长赢? 几身行头,一块令牌。 温枳转头看着四月,四月皱了皱眉头,“表公子想得真周到,还给您佩剑呢?” “我又不会耍把戏。”温枳弯腰,将佩剑从箱内取出。 沉! 说不上来的沉甸甸。 第607章 “这几身行头,不是给咱的吧?”四月张了张嘴,“奴婢怕您扛不住这剑。” 四月力气大,倒是无所谓,可温枳是娇养的小姐,哪儿能整日托着这铁疙瘩? “看看再说。”温枳抖落着瞧了瞧。 好家伙,往身上一比对,几乎就是自己的尺寸。 “先搁着吧!”温枳依然明白,容九喑这是想干什么? 说好的随军,还真是随军。 且这随军,估计不许她“拖家带口”的,而是直接把她安置在身边,到时候可就真的是要玩死她了,这可真是个馊主意。 “小姐?”四月不知该说点什么。 温枳叹口气,“罢了。” 先想想,要问他要点什么吧? 别的,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 赌坊。 高仁刚从里面出来,若有所思的瞧着空空如也的两手,止不住眉心紧蹙,好不容易有点好日子,那短命鬼就送了命,真是糟透了。 更糟糕的是,本来就所剩无几的钱,想着在赌场里面翻个本,没想到竟是输得一毛不剩,这下好了……又得回去乞丐窝里当他的臭要饭的。 对于高仁来说,这大起大落的实在是恼火。 “短命鬼。”高仁兀自低语。 抬眸,瞧着四周,要怎么办才能再弄点银子呢?只不过,吃过了馒头,穿过了好衣裳,又岂会甘心再回到那样的日子? 蓦地,高仁凝眉。 那是谁? “萧长赢?”高仁猫着腰,躲在廊柱后面。 是了,萧长陵就是输给了萧长赢,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所以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应该也算在这萧长赢的头上。 当然,如果萧长赢愿意用他的话,就另当别论。 思及此处,高仁悄摸着跟在了萧长赢的后面,瞧着他进了巷子里,其后不知道跟什么人在转角处说话,隔着一段距离,又是背对着高仁,自然是瞧不清楚容色。 稍瞬,男人疾步离开。 萧长赢瞧了一眼巷子口,惊得高仁慌忙把脑袋缩了回去,生怕被他发现。 可等着他再探头去看的时候,只瞧见萧长赢转身离去的背影。 心下一紧,高仁旋即抬步去追。 可他哪里知道,还没走上两步,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谁?”高仁快速转身。 瞳仁,骤然放大。 怎么会这样? 身后,赫然站着面露冷色的萧长赢。 高仁不敢置信的僵直了脊背,当下回眸去看方才的巷子转角,明明……明明他亲眼瞧着萧长赢走过去,甚至于看到他的背影,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可瞧着这衣裳,还是原来的那一身,应该不是赝品! “你……你……”高仁唇瓣哆嗦,“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长赢双手环胸,“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我只是从这里经过,谁规定了这条道不能走?”高仁步步后退,这一惊一乍的,弄得他有点神经兮兮,“你、你……” 萧长赢勾唇笑得坏坏的,“二哥失踪前,你似乎一直跟在他身边,想必知道不少秘密吧?他跟大嫂的事情,以及为什么会跳河?”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你莫要信口雌黄。”高仁这会是慌了神,毕竟萧长陵已经死了,如果萧家憋了一口气没地出,最后将这件事摁在自己的头上,那他不就死定了吗? 不行,不行! 高仁撒腿就跑,这会也顾不上什么疑虑,萧长赢这人太可怕了,会忽然闪现,搞不好是有什么邪术在身上,还是尽早远离为好。 太邪门! 太邪门! 难怪当日萧长陵说,他这三弟印堂发黑,恐怕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大概是命不久矣! 可惜最后,萧长陵先死了! 瞧着高仁落荒而逃的背影,萧长赢勾了勾唇角,看了一眼从墙头蹿下的另一位“萧长赢”,“看样子是吓着他了?” “多吓唬两下,可能会有点意外收获。”墙根下的“萧长赢”意味深长的说。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就跟照镜子似的站在那里,分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更可怕的是,方才消失在巷子转角处的“萧长赢”也跟着走了出来。 三个萧长赢,甚至于可能更多,都是一模一样的,随时准备着…… 没人看得出来,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假的? 又或者,都是假的? 当然,萧家的哭声是真的,挂起的白幡也是真的,连和尚都请进了门,给枉死的萧长陵做法事,虽然之前抠抠搜搜的,但是此刻的排场却是一等一的好。 一口棺材,摆在灵堂…… 第665章 三日后下葬 尸体是找到了,但面目全非,萧元氏自然是无法去辨认的,女儿跑了儿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两次,任是谁都会经受不住,这会连床都下不来了。 万里去认尸,其实也不怎么相信,自家公子就这么去了,可尸体上的各种特征都跟公子极为相似。 是的,相似。 泡过水的尸体,已然呈现出浮涨的巨人观,很多东西根本无法用肉眼辨认,只能请仵作验尸。 可萧老夫人拒绝了,这件事必须早早的有个结果,免得更多的人盯着这件事不放,萧长陵落水到现在都没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生还的,所以找不找都一样。 第608章 萧家,不能再让人笑话了。 有些事,还是要落下帷幕的好…… 毕竟,她现在得为萧家的其他子嗣做打算。 萧长陵太让她失望,就算是找回来也是不中用的! 风吹着白幡到处飘荡,萧家的庭院内外都充斥着哭声,和念经的声音,木鱼一声声的锤击着心头,空气里弥漫着烟熏火燎的气息。 灵堂内。 万里自然是寸步不离的守灵,其次是萧元氏院中派来的人。 锦瑟虽然是个妾,却也是萧长陵后院里唯一的女人,奈何怀着孩子,自然是忌讳这样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她这肚子里的孩子,是长房最后的希望。 “万里!”佛堂那边的嬷嬷过来了一趟。 替了个人,万里便跟在嬷嬷身后离开。 萧老夫人派人来找,自然是有缘故的,且这十有八九的,是跟公子有关系。 万里不敢大意,进了佛殿便跪地磕头。 “老夫人!” 萧老夫人面色惨白,跪在蒲团上有些摇摇欲坠,但到底是撑着身子骨,来给萧长陵诵经念佛,全了这一场祖孙情意。 “万里,你跟着你家公子多少年了?”萧老夫人虚弱的问。 嬷嬷赶紧上前,把人搀起来,“老夫人,您可要紧着些自个的身子。” “回老夫人的话,奴才六岁进府。”万里毕恭毕敬的回答,“一直到现在。” 萧老夫人的眼眶发红,“一转眼的功夫,这萧家的宅院就空了下来,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原以为二郎再无能,至少能好好活着,萧家好歹还有个盼头。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老夫人?”万里张了张嘴,似乎是有些犹豫,“奴才总觉得这尸体好像不似公子。” 可奴才始终是奴才,又不好直接跟老夫人提及,是否交由仵作验明正身? 寻常人的认尸,总归只是皮表,从衣着和外表特征来断定,但实际上……眼睛是最容易被欺骗的,所见未必是真。 “万里,我知道你对二郎的主仆情意,只不过有时候不可自欺欺人。”萧老夫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万里,音色哽咽而沉重,“二公子去了,明白吗?” 万里愣住,好半晌答不上来。 “明白吗?”萧老夫人加重了语调。 万里垂眸,“奴才……明白!” 二公子去了,萧家再也不会有二公子,而曾经份属于二公子的一切,以后都会交由三公子接管,这便是现如今的事实,也是肉眼可见的将来。 萧老夫人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有泪从眼角滑落,身子止不住的摇晃。 “老夫人?”嬷嬷心焦,“老夫人?” 萧老夫人徐徐稳住身形,冲着万里摆摆手,“去吧,去守着他吧!送他最后一程。” “是!”万里抹着泪,快速退下。 待万里走后,嬷嬷哽咽,“老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萧家经不起折腾了。”萧老夫人脚下一软。 所幸,嬷嬷慌忙扶住她,叫了门口的丫鬟过来,帮着搀到了软榻上躺着。 底下人手忙脚乱的去找大夫,佛堂内好一阵人仰马翻。 萧老夫人病倒,萧元氏下不了床,萧姿失踪……剩下的那些未成年,对萧长赢来说都不足为惧,整个萧家俨然落在了他的手里。 瞧一眼白惨惨的灵堂,萧长赢勾了勾唇角…… 死得,还真是时候。 三日后,萧长陵下葬。 三日后,三皇子率军押送物资前往边关…… 第666章 给你揉一揉 萧家愁云惨雾,哭声不歇。 出殡那天,街上分外热闹,倒不是出殡热闹,而是宫里宫外的热闹,隋怀睿策马出城,左后跟随文武大将,其后便是奉旨随行的容九喑。 大批的物资装载车行,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着城外而去,惹得百姓驻足观看,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一行出去之后再回来,又会是什么光景? 大概三皇子不再是三皇子,有了些许军功在身,便可有所蜕变,毕竟太子之位空悬已久,帝王则是一日日的老去,总是需要储君监国的。 丞相那边当然是寄希望于皇后所生的嫡子——五皇子,奈何五皇子年岁尚轻,着实不是最佳人选,却又没得选。 满朝文武都还处于观望阶段,且看最后花落谁家…… 城门口聚满了人。 温枳皱了皱眉头,瞧着自己这一身皮,默默的抱紧了怀中的剑,这东西实在是太沉,拿一时半会还好,这要是一路拿着,不得要她的命? 好在,容九喑说了,只是出城这一路上需要她自己走,待出了城之后就另有安排。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城,走出去好一段路,温枳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瞧见那被风吹起的白色冥币,飘飘扬扬的从半空落下,如人一生,非得再高也终有落地的一日。 “小姐,看什么呢?”四月低声问。 混迹在东辑事的队伍里,四月和温枳尽量都靠边站,毕竟身量纤纤,不可与那些彪形大汉站在一起,免得露出马脚。 “看尘埃落定。”温枳回答。 对此,叶子倒是有点说法,毕竟那些痕迹都对上了,也就是说,死的那个……很可能、大概、也许就是萧长陵。 温枳说的那些特征,在尸体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 第609章 回过神来,温枳幽幽叹口气。 蓝天白云,天气甚好。 队伍缓缓而去,扬起尘烟万丈…… 说好的只是走一阵,可一直到了傍晚时分,队伍才停下来,温枳脸色苍白,两股战战,若不是一路上叶子和四月时不时的搀她一把,恐怕是走不到这里。 前方是山路,且这会已经有细雨绵绵,继续往前走的确不安全,于是乎隋怀睿下令安营扎寨,温枳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小姐?” “主子?” 四月和叶子慌忙搀住她,各自惊了一下。 “没事,腿疼。”温枳哪儿走过这么多的路,何况还得抱着这沉甸甸的剑,能走这么远已经是极限了,早知道就不听容九喑的骗,早知道……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跟着来!”李常安站在不远处。 因着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太过亲昵,只是神态淡然的招呼了一声,点了她们几个人过来伺候。 隋怀睿的营帐位于最中间位置,其后便是容九喑和其他随行官员的营帐。 “小姐,您慢点。”四月小声开口。 叶子抿唇,“可以叫主子,但不要再叫小姐了。” “哦!”四月连连点头。 实在是习惯了,一时间忘了。 还没走到帐子口,内里忽然伸出手来,直接把人拽了进去。 四月:“??” 叶子:“……” 这么着急? 温枳还来不及喊出声来,已经被人抱在怀中,等天旋地转结束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容九喑的腿上,被他拥在怀中。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枳登时委屈得不成样子,眼眶泛红,唇角微微下压。 “腿疼?”容九喑俯首,在她额角轻轻落吻,“看样子,是得好好练练。” 温枳当即别开头,“阿哥说话不算话。” 之前说过,不会让她走太久,可现在倒好,这双腿都快要走废了…… 容九喑笑了笑,“很疼?” “哼!”她不予搭理。 下一刻,容九喑忽然把她抱起。 惊得温枳快速抱住了他的毕竟,生怕自己摔下去。 这一举动,惹得容九喑止不住唇角上扬,脚下愈发沉稳,其后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上,让她安然坐待,“三皇子担心有人跟着,所以一直没喊停,原是既定的休息路线,都被他否决了。” “否决?”温枳愣了愣。 这两个字,很有意思。 否决东辑事的提议? 要知道,出了门之后容九喑不只是代表着容九喑,而是代表着皇帝和东辑事,可三皇子出了上京便擅自专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得云淡风轻,实则内有玄机。 “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是难得离开了上京,有个可以自己做主的机会,总要抖落一下威风,先杀杀锐气,立立威罢了!”容九喑起身往外走。 温枳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朝廷之事盘根错节,不是她可以置喙的,说多错多,还是别说的好。 李常安提了一桶热水回来,“爷,卑职……” “交给我便是。”容九喑接过热水就回了帐子。 李常安:“……” “别多管闲事!”崔堂在外面站着,意味深长的说。 边上,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不语。 只瞧着容九喑倒了一盆热水,净手过后慢悠悠的走向温枳。 “作、作甚?”温枳吓了一跳,慌忙往床上缩了缩。 谁知下一刻,容九喑已经捋起了袖子。 温枳:“??” “不是说腿疼吗?”他坐在床边,伸手便拽住了她的脚脖子,动作麻利的将她拽回,温热的掌心隔着单薄的衣服料子,熨烫着她的肌肤。 温热,舒缓。 瞧着他动作娴熟的为她揉腿,酸胀难受的小腿肚子,竟是逐渐舒缓,只是……疼痛是难免的,但疼痛过后的肌肉放松也是舒坦。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倒是想收腿,只是被容九喑死死扣住了脚踝,又因着他这手法,愣是让她的腿彻底放松下来,使不上半点气力。 “不揉一揉,明日怕是连下床都难。”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笑意,“小阿枳总不想,明日被阿哥抱着走吧?” 温枳当然不想。 “躺着别动,难得阿哥伺候小阿枳一回,这可是连皇上都难得的待遇。”他嗓音暗哑,动作却是愈发柔和,滚烫掌心在腿肚子上来回揉搓着。 明明他揉搓的是腿肚子,可为什么到了最后,红的却是她的脸? 哦,连带着一起滚烫的,还有她的耳根子。 第667章 以后贴身伺候我 “好些吗?”好半晌,容九喑才收了手。 温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一张脸红得厉害,容九喑一收手,她当即回过神来,掀开了被褥把自己裹了进去,背过身去不想与他多说什么。 “想宿在这里?”容九喑问。 温枳愣住,“我、我不住这儿!” “从明日起,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容九喑盯着她,“有意见?” 温枳以手自指,“我?我跟着你?这要是让三皇子知道……” “不愿意?”容九喑面色微沉,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顷刻间冷冽无温。 第610章 “愿意!” 温枳脱口而出,这要是拒绝,八成是要拆了她骨头吧? “歇着吧!”容九喑转身离开,“叶子和四月会在另外的帐子里,以后你就贴身伺候我。” 温枳的脑瓜子嗡嗡的,木愣愣的瞧着容九喑离去的背影。 她听到了什么? 贴身? 伺候? 温枳慌忙掀开被褥起身,谁知双腿一软,登时摔在了地上,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这以后她就要跟他面对面,近距离相处? 老天爷啊! 这是什么修罗门? 帐子外。 四月快速凑了过来,“表公子,那、那……我家主子……” “叶子,以后你带着她。”容九喑瞥一眼叶子。 叶子旋即行礼,“是!” 四月愣住了,那她家小姐呢? “爷?”崔堂行礼,“三皇子请您过去一趟。” 容九喑点头,“看好这里。” “是!”李常安了悟。 三皇子隋怀睿难得有了自由,心里舒畅至极,但也有个隐忧,毕竟帝王之心难测,总归是有点忐忑的,东辑事的人一贯跟在帝王身侧,想必对帝王之心有所揣摩。 “殿下!”容九喑行礼。 隋怀睿摆摆手,“没什么外人,容卿不必多礼,父皇与母妃对你赞赏有加,在我这里……对容卿的办事能力更是欢喜,此番出行得容卿辅助,实乃幸事。” “殿下客气了,此乃奴才的本分。”容九喑俯首,“奴才奉旨随行,望殿下能平安来去。” 隋怀睿笑了笑,“这话说得甚好,在上京的时候,没时间没机会与你独处,如今倒是多了机会接触,这一路上还盼着容卿能鼎力相助,来日回到了上京,亦是一番情谊。” “殿下所言极是。”容九喑当然知道,隋怀睿是什么意思。 拉拢。 可惜,他听懂却不表态,始终把自己放在这中立的位置上。 东辑事不是他做主,他可以躲避。 现如今也不是他为先,他还是可以躲。 不管怎样,隋怀睿在完成交付任务之前,都奈何不了容九喑,他们都是奉旨出行,相当于彼此拿捏着对方的软肋,但又奈何不了彼此。 “若是这路上有所不妥,还望容卿能及时相告。”隋怀睿负手而立,站在烛光中瞧着容九喑,“东辑事的情报网素来是最好的。” 容九喑俯首,“为皇上效忠,乃是东辑事的使命所在,保护殿下亦是奴才的本分,请殿下放心便是!” “我否决了你们之前的路线,你就不想说点什么?”隋怀睿问。 容九喑笑了笑,“殿下为主,奴才始终是奴才,岂敢有所妄议?只要达成目的,路线如何……自无所谓,殿下高兴就好。” “好。”隋怀睿挑眉。 滴水不漏,诸多试探皆无用…… 第668章 到底谁伺候谁? 三皇子虽然是三皇子,可毕竟也不是太子,想要那个位置就得隐忍,若是现在得罪了东辑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免得祸从口出。 林不寒那老东西是什么性子,隋怀睿心里很清楚,所以林不寒教出来的徒子徒孙也跟他差不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尤其是,容九喑。 别看容九喑成日笑盈盈的,与那林不寒是如出一辙,可骨子里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惯来杀人不眨眼,没什么情分可言。 待容九喑从帐子里出来,崔堂赶紧迎上去,“爷?” “不妨事。”容九喑摇摇头,回眸看了一眼隋怀睿的帐子,“不过是诸多试探罢了,他心里不踏实,又野心勃勃。” 是以,没什么可多说的,无外乎博弈而已。 崔堂颔首,“是!” “她呢?”容九喑问。 崔堂忙回答,“叶子和李常安已经将物什搬过去了,以后便跟着您,不离您左右。” “那就好。”容九喑敛眸,“留心周遭,不动声色。” 崔堂行礼,“是!” 帐子里。 温枳瞧着铺在一旁的床榻,眉心拧得都可以夹死蚊子,见着容九喑回来,忙不迭上前,“阿哥,真的要我住在这里?” “要不然,跟李常安他们挤一挤?”容九喑拂袖落座。 温枳:“……” 那算了,这好歹是熟人。 “阿哥不吃人,小阿枳只要睡觉老实点,不要趁着睡觉的时候摸到阿哥的床榻上,阿哥都不会先动手。”容九喑倒了杯水,不温不火的开口。 明明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可听在温枳的耳朵里,带着清晰的调侃和戏谑。 “我才不会梦游,阿哥真会说笑。”她瞧了一眼自己的床榻,有看了看放在床榻上的包袱,若有所思的吐出一口气。 行伍之中多为男子,哪儿有女子,是以在这男人堆里,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免得暴露了自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况,还有个三皇子,万一借题发挥的话,吃亏的还是温枳她们…… “睡吧。”容九喑说,“这个帐子是最安全的。” 温枳倒是没怀疑安全性,只是……听他这口吻,似乎今夜没打算休息?可东辑事的事情,哪儿轮得到她来发问,是以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第611章 不是自己的事情,少问……少管! 果然,夜里的时候,容九喑便出了帐子。 叶子进了帐子,“四月不便入内,在外面候着,请主子放心安睡。” “你们一直在?”温枳追问。 叶子颔首,“是,军中多男儿,奴婢和四月当然要跟着主子,免得有什么需要……旁人也不方便伺候。” “是出了什么事?”温枳小声开口。 叶子看了一眼帐子门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按照惯例派人回程罢了!哦,是为了防止有人跟在后面,所以掉头回去一段路程,查看路况和可疑之处。” 若是一切如常倒也罢了,若是有异常,那接下来这段路就有好戏看了! “咱是去边关办朝廷的事儿,是奉旨出行,这样……也会有人跟着?”温枳不明白,“这是利国利民之事,难道还有人心生歹念?” 叶子低头笑了一声,“主子虽然出身商贾,可您也是温老爷娇养着长大的,见过最大的人心险恶无外乎是萧家,可那只是个小打小闹,真的要论就起来,朝上未见刀光剑影的厮杀,才是真的泯灭人性。” 温枳看着她,沉默不语。 “一刀一剑劈向的不是某一位大人,而是天下百姓。”叶子叹口气,“别看只是去边关,可咱送的这些物资不只是棉花被絮或者是将士需要的御寒之物,更多的是一种希望,但落在别人的眼里,若是能斩断这种希望,那对于敌国来说,真当是好事。” 动摇军心,天下可乱。 “甚至于,会有人打这批物资的主意。”叶子低声解释,“这些东西若是转手倒卖,足够某些人富贵荣华一生。” 温枳抿唇,“谁敢收?” “敌国,出关。”叶子想了想,“只要低价,总有人铤而走险。银子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尽享富贵,也能让人六亲不认,背祖弃宗。主子,奴婢在东辑事久了,见得多了,不是在跟您开玩笑,这一路定要跟紧爷,有任何的疑虑都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说出来。” 温枳好似明白了什么,郑重其事的点头,“我懂了。” “主子是个聪明人,那奴婢便也不再多说。”叶子看了一眼帐子口,“小心着便是!” 温枳颔首,“放心,我知道轻重。” 既是跟着容九喑出来,自然要齐心协力,跟他一条心的…… 夜里还算安生,黎明之前,容九喑转回。 后头没多大的动静,但有所异样,自然那不是什么好事,估摸着还是被人跟上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抵达边关便是万事大吉,边关重兵驻扎,那些宵小之辈岂敢自投罗网? 大军快速前行,三皇子和容九喑不再策马,而是坐马车前行。 温枳就在马车里,窝在小方桌边上。 容九喑处理消息的时候,她便抽出身上的话本子,老老实实的翻看,时不时抓起碟子里的果脯往嘴里塞,偶尔他还得为她添茶倒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伺候谁? 第669章 宁杀勿纵 温枳看得美滋滋的,全神贯注之态,对周遭自然是充耳不闻,反正有容九喑在,谁敢轻易的往车内看?谁敢打扰内里? 再说了,官道上行驶的马车极为平稳,厚重而柔软的毯子覆在面上,既温暖又防风,坐在车内倒是一点都不受累,安安静静平平稳稳。 若是困了,她还能原地眯一会。 许是之前腿疼的缘故,连带着饭食都是送进车内,不曾让温枳挪过半点,只让她安心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如此便罢。 温枳也乐得潇洒,外头的细雨绵绵,丝毫不影响她的舒坦。 “小姐好像一直没出来。”四月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一脸的忧心忡忡。 叶子与李常安驱车,各自对视一眼,“你就踏实坐着吧,那儿有崔大人在,没什么大问题,何况现在下雨了,估摸着不会走太快,也不会停下来休息,至少在天黑之前会一直保持着赶路的状态,只要车不停下来,几乎没什么危险可言。” 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多数是因为停下来休息的缘故。 停下来才会让人有机可乘,不停就没问题。 但,人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日夜不休的赶路,肯定是要停下来的。 这几日倒也是安生,没什么大碍,可傍晚时分,这雨却是越下越大,若是驻扎在野外的话,对三皇子隋怀睿来说,可能不怎么舒服。 好在,不远处就有荒废的村落。 站在山坡上便可瞧见,山脚下的那些断壁残垣,大概是因为某些缘故,村里人陆陆续续搬走了,其后便留下了一些破败的屋舍,有些被青藤缠绕,有些则是半坍塌在路边。 纵然如此,也好过住在荒郊野外。 有些屋舍收拾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稍微用帷幔遮挡破败的门窗,便能遮风挡雨,好过潮湿的帐子,好过在马车里蜷缩着过夜。 “今夜就歇在这里吧!”隋怀睿不想走了。 这会雨势渐大,虽说走的官道,但毕竟是山路,雨夜赶路万一出什么岔子,这些东西有所损失,最后的帐都会算在他这位三皇子身上。 此番奉旨出行:是功,也是过。 “是!”众人应声。 村东头的土地庙倒是保存得极好,地方也够宽敞,可以作为隋怀睿的休憩之处。 第612章 “派人在周围走一圈。”容九喑吩咐。 崔堂为其撑伞,“是!” 这件事交给李常安便是。 四月为温枳撑着伞,总算是有了靠近小姐的机会,主仆二人甚少分开,此番可真是愁死四月了。 “派人包围土地庙,三皇子住在内殿,咱在外殿待着。”容九喑前半句是对崔堂说的,后半句是冲着温枳说的。 崔堂颔首,“是。” 土地庙被收拾干净,周遭重兵防守。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庙内外。 “今夜宿在这里,要万分小心。”容九喑环顾四周,“树木遮阴,若是有什么动静的话,倒是容易隐蔽。那几个位置,都给我守住了,让弓箭手准备,若有异常……宁杀勿纵。” 话,是轻飘飘的。 杀人对他们来说,只是抬手的事儿。 崔堂:“是!” 李常安:“是!” “今夜不管出什么动静,只需看住阿枳便是。”容九喑瞧了叶子一眼,“其他的不用你管,明白吗?” 叶子颔首,“明白!” 温枳的一颗心,有些七上八下的,默默的握住了四月的手。 第670章 你们有没有闻到味儿? 雨越下越大,打在屋瓦上噼里啪啦的。 隋怀睿在内里待着,跟底下那些官员正在商议着,从那条路走比较顺畅,其次便是接下来走的水路还是陆路?因为前面就开始到分叉口,过了这山道之后,就该决定路线。 陆路比较安稳,但是路程较远,比水路要多上八、九天的行程。 水路比较快,但是水路也不太安全,毕竟一群旱鸭子,在水上若是出点什么事的话,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门帘相隔,前后殿隔着偌大的院子,中间立着荒废的香烛架子。 “随时盯着里面的动静。”容九喑立在檐下,瞧着内殿的位置。 崔堂颔首,“爷只管放心。” 都不是第一次出任务,只不过这一次得保护三皇子而已,所以有点情况特殊,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异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因着下了雨,山林中连个兔子都没捞到,李常安只掏了几个鸟窝,弄来几只野鸡。 “不敢走太远,只能是就近绕一圈,暂时没发现异常。”李常安倒不是特意出去弄这些,只是奉命在周围走一圈,所以顺带着给自家爷弄了点吃的。 当然,也是为了温枳。 温家少东家第一次出远门,随军餐风露宿的,自家爷护得紧,若是饿瘦了……爷嘴上不说,万一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给三皇子送一只过去。”容九喑到。 李常安颔首,转身离开。 “瞧着脸色不太好。”容九喑说。 温枳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拢了拢衣襟,“许是下车的时候被风扑了一下。” 容九喑没吭声,瞧了一眼外头。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大雨哗然。 围拢在火堆边上,火花时不时的哔啵炸开,烤鸡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 白日里吃的不是糕点就是干粮,要么就是一些果脯,如今难得吃上肉,温枳眼睛都直了,面颊被火光熏得通红,一双眼眸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好东西。 时不时有人来汇报周遭的情况,崔堂倒是忙碌得很,有些事情终究得亲力亲为,尤其是事关三皇子,一切都以安全为上。 物资的摆放与贮存,人员的安排与布置,后续的安全防范,甚至于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出现意外,必须得有所应对。 啃了两个鸡腿,温枳倒是舒服了不少,只是脑袋有点昏,“我四下走走?” 吃完了消消食,毕竟白日里吃的生冷,夜里忽然吃热乎的,难免会有些肠胃不适,消消食也是好事。 “别走太远。”容九喑叮嘱,“那边不要过去。” 三皇子的那头,温枳可不敢靠近,只在附近溜达两圈。 说来也是奇怪,这村落虽然破败,却也不像是没人居住的样子,院中的香火架子上,被雨水浇熄的一截截蜡烛,似乎有点…… 按理说,这村子里的百姓还没到这般富裕的时候,没烧完的香烛也不该就这样弃之不理才对。 坛子里的香灰,积得甚是厚重。 温枳皱着眉头,探着脖颈看了看,因着雨水打湿的缘故,浮浮沉沉的……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好似嗅到了什么味儿? “小……主子,您干什么呢?”四月低声问,“找什么东西吗?” 叶子急忙上前,“丢了什么?” “不是,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温枳问。 二人:“??” 什么味? 第671章 不知道是铁锈味还是血腥味? “你们真的没闻到什么?”温枳颇为不解。 叶子和四月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主子,烤鸡的味儿?”四月想了想,“可能是前面那里传出来的吧?” 叶子道,“那是三皇子住的地方。” “不是,烤鸡味儿我岂会闻不出来?”温枳摇头,“是血腥味。” 二人登时愣住。 叶子反应快,当下上前一步站在温枳身侧,目光锐利的扫过周遭,“血腥味?主子,你能分清楚,从哪儿个位置传来的吗?” 第613章 “我试试。”胭脂楼里的那么多胭脂,好多香味都是她亲手调配,所以对于气味的敏感度,温枳的确胜过寻常人,这大概也算是天赋异禀吧! 天生如此,幼时便如此。 温枳猫着腰,仔细的轻嗅着周遭的气味,避免错过任何的气息浮动。 “你们在干什么?”容九喑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对于温枳这一举动,甚是不解,以至于面上都跟着冷了下来,目光无温的扫过四月和叶子。 二人皆是心神一颤,慌忙躬身行礼,“爷。” “回答!”容九喑可没什么耐心。 温枳直起身,“与他们无关,是我觉得这附近有血腥味,所以才四下查找的。” “血腥味?”容九喑上前,仔细打量着她。 温枳忙退后一步,“非我身上,而是这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大概是某个角落里飘出来的,且就在这附近,只是外头下着雨,方才咱又烤鸡弄出了味儿,让这气息很是混杂,一时半会的很难确定具体方位。” “血腥味?”崔堂小声嘀咕,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这土地庙略有些杂草,但还算是干净,殿宇很是陈旧,却也还没到破败的程度,只是外墙坍塌了大半,但无碍于主殿内外。 如果说,这里…… 崔堂不敢往下想,可这心里却跟着忐忑起来。 周围明明都检查过了一遍,瞧着也没有什么异常,怎么可能会出现意外呢? 除非…… “你能找到?”容九喑问。 这话问得凉薄,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平静得如同公事公办。   崔堂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喉间滚动,这若是真的有什么闪失,自己与李常安……连同底下人,都得跟着受罚,搜寻不严,实在该死! “我试试。”温枳抿唇,“但我不敢保证,我这鼻子闻惯了香料,着实也没试过别的!” 容九喑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目光阴鸷而无温。 因着外头下雨,即便是有血也会被冲淡不少,残留下来的那点血腥味,其实是很末微的存在,要靠着人的鼻子去寻找,实在是困难至极。 所以,温枳也不敢打包票! 淡淡的气息,似乎是就在那香烛台附近。 四月撑着伞,“主子,仔细身子。” 温枳扭头便打了个喷嚏,“哈欠!” 冷风冷雨,能不冻着才怪。 温枳揉了揉鼻尖,提溜着摆子弯下腰,在这香烛架子上轻嗅,其后绕着走了两圈,“好像是这个位置,不知道是这架子上的铁锈味,还是真的血腥味,我不敢肯定。” 闻言,容九喑偏头看了崔堂一眼。 “你你你,你们几个过来,把这个东西搬走。”崔堂当即会意,“刨下去!” 众人慌忙行礼,“是!” 第672章 她说的,果然是真的 所幸军中皆有配备,底下人寻了几个铲子,当即开始刨挖。 “主子,往边上退。”叶子提醒。 温枳当即往后撤了几步,终是立在回廊下看着,心下有些担虑,转而偏头看向容九喑,“阿哥,若是我判断错误会如何?” “错便是错,没有如何。”容九喑朝前走去,“站在原地别动,别过来。” 温枳抿唇,“是!” 院子里有动静,自然是瞒不住三皇子那头。 不瞬,隋怀睿走了出来,但他也不吭声,只是站在檐下看着,眉心微微蹙起。 “殿下?”刘贵开口。 隋怀睿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看着就好。” 东辑事做事,素来有他自己的缘故,想必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过去挖坑玩,定然是这底下有什么东西在? 到底在挖什么? “等下!”李常安呵止。 雨水不断的冲刷着,往坑里灌,以至于视线里满是泥浆水,但若是仔细看的话,能隐约看见坑洞里露出了什么东西。 像是,人手? 所有的动作旋即止住,隋怀睿眯了眯眸子,偏头看向刘贵,“去看看!” “是!”刘贵行礼,旋即撑着伞走进了雨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竟然是…… “手?”刘贵骇然瞪大眸子。 容九喑的脸色沉冷得可怕,他抬头瞧着周遭,黑漆漆的墙头,黑漆漆的雨夜,火把明灭不定,光影斑驳摇晃,“保护三皇子,盯着物资。” 李常安当即行礼,“是!” 刘贵回来汇报的时候,隋怀睿已经明白了事情的轻重,这怕是有人提前在周围设伏,所以他们进来的时候便已经入了他人的包围圈。 “请三皇子回房!”李常安毕恭毕敬的行礼。 隋怀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容九喑的背影,转身进了后殿。 “看好。”李常安盯着看守的军士。 众人俯首。 温枳在看到那只手的时候,便已经倒吸一口冷气,待瞧着尸体被挖出来之后,顿时面色铁青,喉间艰涩得厉害,只轻声低语了一句,“我们被包围了。” 叶子握紧手中剑,目光飒冷。 四月当即绷紧了神经,下意识的与叶子一道,一左一右的护着自家小姐。 尸体被挖了出来,只有两具尸体。 死亡原因很是简单,一刀毙命,颈动脉被切开,这可不是寻常仇杀所致,而且尸体很新鲜,这说明人刚被杀了没多久,应该是他们来之前的事儿。 第614章 “死因一致,都是一刀毙命。”崔堂说,“不是高手,就是拿惯了刀子的人,反正不是寻常人,也不会这么巧合。” 容九喑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年年打雁,今年倒是让大雁啄了眼。” “爷,已经加强守备,让库房那边也跟着就近盯着。”李常安毕恭毕敬的行礼。 容九喑看了他一眼,“你看好三皇子,若有动静,即刻发信号,不必犹豫。” “是!”李常安快速朝着后殿而去。 按理说应该眼对眼的守着,奈何隋怀睿不喜,愣是让李常安在门口守着,“若是有异常,我自然会求救,你若是在跟前待着,我还如何休息?滚出去!” “是!”李常安行礼退出了门。 他终究只是个奴才,连容九喑亦不可轻易犯上,自己怎样反驳? 但愿,今夜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这又刮风又下雨的,终究不是什么好前兆。 第673章 从现在开始,跟我寸步不离 围坐在火堆边,温枳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剑,虽然不中用,但这铁疙瘩却能给人些许安全感,毕竟是利器,多多少少还是能有点用处的。 “莫要担心。”叶子低声道,“有爷在,没问题。” 温枳抬眸看她,“你们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叶子没想到她会问这一茬,兀自低头笑了笑,若自嘲般点点头。 “会是谁呢?”温枳又问。 叶子摇摇头,“不知。” 朝堂纷争不断,心里隐约猜到是谁出的手,但你没有证据就说服不了任何人,纵然那是吃亏受罪,也得自己忍着。 火光缭乱,温枳坐在那里,耳畔满是脚步声和甲胄声,合着外头哗啦啦的雨声,扰得人心神不宁。 “主子,您先眯一会,若是真的有点事,怕是今夜都别想合眼。”叶子小声提醒,“咱熬惯了无所谓,您怕是吃不消。” 四月连连点头,忙将边上的临时小床铺好,“小姐,您赶紧歇会。” “我睡不着。”温枳皱眉。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管怎样,您闭目养神也好。”四月道,“奴婢与叶子守着您,绝对不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可…… 上半夜倒是无恙,问题出在了下半夜。 午夜时分,雨声停歇。 外头,安静得跟鬼城一样。 殿内,只剩下火花哔哔啵啵的响着。 四月伏在床边,闭眼小憩。 叶子则靠在墙角,怀中抱剑,合着双眸养神。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诡异的气息…… 蓦地,一声夜鸟悲鸣划破苍穹,打破了夜的宁静。 温枳陡然弹坐起来,面露惊惧之色,视线快速掠过周遭,惹得四月和叶子第一时间凑上来,两双眸子皆直勾勾的盯着她。 “做噩梦了?”四月忙去拿了水袋。 温枳定定的瞧着她,“没事。” “嘘!”叶子示意二人别吭声,提着剑缓步走到了门口。 外头,一切如常。 雨停了,并不意味着事情结束。 “叶姑娘。”院子里的守卫行礼。 叶子目光锐利的扫过周遭,“小心看着。” “是!” 是有些不太对劲。 “如何?”温枳已经醒过神来,拢了拢衣襟,“你们爷,昨晚没回来过?” 四月不吭声,叶子点了头。 看样子,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主子最好不要走出去,这里有三皇子在,防守最为严密,也是最安全的,出了这土地庙会如何……谁也不敢保证。您不会功夫,若是遇见危险,连自保都难,所以莫要轻举妄动。”叶子如实提醒。 温枳点头,抱紧怀中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尽量别成为你们的拖累。”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闹了起来。 有信号弹在半空炸开,顷刻间照亮了半片天空。 叶子面色陡沉,温枳的一颗心瞬时提起。 “出事了。” 容九喑带着崔堂快速从大门走进来,脚步从此,脚边水花飞溅,“保护三皇子。” “是!” 大批的军士快速包围在周遭,刀剑齐刷刷出鞘,全部严阵以待。 周围,有明火亮起。 这是信号? 黑夜被照亮,紧接着便是刀剑碰撞之音,还有乱糟糟的脚步声,以及嘈杂的喊声,此起彼伏,让人辨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阿哥!” 温枳刚开口,便被容九喑扣住了手腕,直接拽着朝后殿走去。 “跟上。”容九喑面色沉静,边走边说,“从现在开始跟着我,寸步不离。” “是!” 第674章 在她跟前露一手 一行人,疾步匆匆的朝着三皇子的后殿走去,这么多的东西,纵然是丢了也只会丢一部分,这些人没那么大的能耐吞下这么多的东西。 但如果三皇子出了事,那可就是真的要命,多少人得跟着一起陪葬?! “爷!”李常安毕恭毕敬的行礼,“殿下在里面,有刘贵陪着。” 容九喑行礼,“殿下。” 屋内,没有动静。 眉睫陡然扬起,容九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一脚踹开了房门,拂袖入内。 第615章 刘贵晕倒在地上,屋内哪儿还有隋怀睿的身影? “人呢?”容九喑回眸冷睨。 李常安脸都白了,“怎么可能……卑职一直守在外头,没有发现动静。” 就一道门的区别,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人呢? “不可能的!”李常安把偌大的后殿都搜了个遍,只在窗口位置发现了痕迹,人应该是从后窗跑的,但究竟是被人扛走的,还是自己跑的,那就不好说了。 容九喑站在后窗位置,“追!” “是!”李常安慌忙跳窗而出。 既然是从这里消失的,那就从这里开始找。 “爷,他们这是怎么跑的?”崔堂不解,“李常安功夫不弱,不可能毫无察觉。” 容九喑转身,瞧着蹲在地上的温枳。 “是迷香。”温枳指了指墙角位置,“那里!” 窗户一开,门一开,味儿就散了个干净,什么都不复存在。 “看痕迹,已经燃了好一会。”叶子检查了香灰,“看这程度,大概是在李常安到来之前,就已经迷晕了两个人,所以这事估计还是咱来晚了。” 在有所动静之前,三皇子就已经失踪了。 或者说,是在他们发现了尸体,三皇子回转房间的那一刻,屋子里就已经点了迷香,主仆二人一进去就被迷倒了,等着李常安再过来,也只是守着空房间而已。 “把他弄醒。”容九喑眯了眯眸子。 崔堂旋即上前,把人提溜起来,丢在了墙角靠着。 叶子端着一杯水,直接泼在了刘贵的脸上。 “啊……唔……”不等刘贵喊出声来,崔堂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刘贵睁着惊恐的眸子,慌乱的环顾四周,没见着自家主子,再瞧着容九喑几欲杀人的眼神,登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面色瞬白如纸。 “从现在开始,崔堂你便是三皇子。”容九喑音色冷戾的开口,“刘贵,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刘贵到底是跟着三皇子多年,应变能力自然是不必多说,慌忙跪地磕头,“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这种时候,最要紧的是稳定人心,若是三皇子被人带走的消息传回上京,只怕所有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来日找回了三皇子,这笔账依旧存在,该罚的还是要罚。 为今之计,只能假凤虚凰,先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三皇子的下落,东辑事当然会尽力查找。 “呵。”容九喑拂袖而去。 外面,还闹腾着呢! 温枳寸步不离的跟在容九喑身后,快步出了寺庙,崔堂则乔装易容留在了三皇子的房间内,与刘贵待在一处,以稳定军心。 瞧着厮杀的一幕,温枳瞪大眸子,这可比萧家的扯头发、扇耳光,扑在地上撕拉,要惊险刺激得多,真刀真枪,鲜血飞溅。 黑夜里,火把倒伏在地,有东西被烧起,各种火光凌乱。 温枳只是发了一会愣,就有人倒伏在脚下,血色弥漫到了黑靴的千层底,她止不住身子轻颤,却又在最快的时间内回过神来,当即跟上了容九喑。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不能拖累所有人,否则……死! “主子,当心脚下。”叶子提醒,提着剑守护在侧。 四月此刻也是提着剑,虽然不会手脚功夫,可她力气大,这一剑劈下去,功夫再好也受不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代表会手忙脚乱,一开始会害怕,但是多看几眼也就适应了。 冷不丁,一支箭袭来。 刹那间,前方出现一队弓箭手。 说时迟那时快,容九喑拂袖而去。 温枳骇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瞧着正前方的动静,不过是拂袖间的功夫,弓箭手全部殒命当场,或身首分离,或断肢残臂,强大的气劲让这些人……死无全尸。 喉间滚动,温枳仿佛又想起了小时候,被容九喑活剥皮的兔子,鲜血淋漓…… “主子?”叶子低唤。 温枳白了一张脸,唇瓣抖了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浓郁的血腥味,自鼻间入,直冲天灵盖。 容九喑翩然落回温枳身侧,偏头看了她一眼,“怕了?” “不不不……不怕!”她登时打了个寒颤,面色煞白的仰着头,好一副倔强骨头,“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我、我不怕!” 容九喑“呵”了一声,抬步往前走。 左右都是鲜血与死人,温枳哪儿还敢在原地逗留,慌忙跟了上去,“阿哥,我们接下来要作甚?” “人丢了,东西就不能再丢。”容九喑疾步前行,“走!” 温枳抱着剑,抖着腿,一路小跑跟着自家阿哥后面…… 第675章 谁让你冲出来的? 前方便是放置物资之处,大批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的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冲,甚至于踢翻了火把,大有得不到就毁掉之意。 “待着。”容九喑说。 温枳拔出剑,双手握紧了剑柄。 见状,容九喑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别的,又自保的意识也是极好的。 拂袖间,涌上来的黑衣人被全部震飞出去,容九喑冷剑在手,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鲜血漫天飞舞,落下的瞬间染满了周遭。 覆在物资上方的草料和蓑盖都被鲜血染红,顺着周遭一点一滴的落在地上。 第616章 温枳喉间滚动,只瞧着边上有寒光闪烁,刹那间瞪大眼睛。 “小心!” 她刚喊出声来,便瞧见冷箭“嗖”的一下过来,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容九喑而去,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在她喊出来的那一刻,箭已经抵到了容九喑的背上。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温枳便冲了过去。 “主子!”叶子提剑挥箭。 四月冲上去以身相挡。 说时迟那时快,腰间颓然一紧,温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抱在怀中,耳畔有冷风呼啸而过,箭停在了半空,却又在眨眼间的功夫,被生生折断。 强大的气劲,如同雷霆之力,带着劈天盖地的杀气,将她包围得严严实实。 “咻”的一声响,是另一支箭打横射出,从他们的跟前略过。 是,这箭不是来攻击他们的。 相反的,大概是为了拦阻方才的箭,只可惜速度太慢了点,来不及挡住那支箭,反而暴露了自身,以至于这会所有人都抬眸望去。 人群中,有两拨。 一拨要命,一拨救人。 容九喑将温枳扣在怀中,面黑如墨,“谁让你冲出来的!” “我……”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冲出来,就好像完全不受控制,几乎是一种莫名的本能一般,不想让他受伤,第一反应是救他。 是以瞧着容九喑黑沉的脸色,她竟是一时间没能反驳,只是微微红了眼眶。 委屈! “给我杀!”容九喑厉声低喝。 显然,这位爷动怒了。 背后放箭? 呵。 他随手便将她推到了叶子的怀中,“带她去边上,找个安全的地方。” “是!”叶子和四月当即护住了温枳,快速退到了角落里。 这里不怕暗箭,只需要挡住前面便可。 不只是四月和叶子,还有两个忠心的东辑事奴才,亦是提着剑,守在了周围,瞧着那姿势有点摇摇晃晃的,是方才从人群里冲出来,倒是…… 温枳一声不吭,红着眼盯着容九喑。 手起剑落,毫不留情。 杀人不眨眼,谁敢上前谁就死。 那一刻,容九喑就是无情的杀人工具,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也不会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黑沉着脸,浑身的杀气与血腥味融合在一起,人鬼莫近,宛若从阎王地府来的勾魂使者,没有半点的人性可言。 他没有去看温枳,因为很清楚他此刻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这会有多可怕,大概会吓着她。 哦不,应该是已经吓着她了…… 鲜血弥漫,见人就杀! 第676章 把他们抓起来 杀人这种事,一开始真的会害怕,可看着看着,就渐渐的忘了害怕,温枳提着剑,四月挡在跟前,最前面是叶子,凡是靠近者皆格杀勿论。 温枳转头看着一侧的人,心下忽然生疑。 东辑事此番出行,按理说各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纵然是并非各个都是能征善战,但也不至于瞧着有些惊慌吧? 而且这两个男人出现的位置…… 好像是第二支箭出来的位置,那支箭其实也不算是箭,最多是弩箭,小型弩箭可以收拢袖中,可随身携带,乃是特制之物。 东辑事所有的兵刃都是按需配备,且都是整齐统一的,除非上面的百户或者是千户之类,具备一定官职,有自行处置的资格,其他的虾兵蟹将是不可能偷偷私藏什么的。 叶子和四月都在留心周遭,温枳却是将注意力落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衣着其实并不服帖,瞧着有些宽大,这也就罢了,问题的关键是这两个人的身形,还有看人的眼神,以及这脖颈上那一颗痣……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大胆? 转念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倒也是这么个道理。 “主子?”叶子回转,“没事吧?” 温枳方才在愣神,所以一直没说话,惊得叶子和四月都以为她被吓傻了,这才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你们小心。”温枳深吸一口气。 东辑事和大批的军士齐心协力,黑衣人节节败退,物资这边只是点了一角,但是火光还没燃起来就被熄灭了,本身就是下过雨的天气,空气里湿气大,要想放火也不容易。 火势被扑灭,那是必然。 “爷,都控制住了,剩下的黑衣人跑进了林子里。”李常安气吼吼的跑来。 容九喑反手间冷剑归鞘,冷然立在原地,“穷寇莫追。” “是!”李常安行礼。 容九喑睨了温枳一眼,“吩咐下去,清点死伤,天亮之前清理完毕。” “是!”李常安应声,快速离开。 如此这般,叶子松了口气,“没事了。” 容九喑随手将剑丢给手底下的人,缓步朝着温枳走来,只是……身上沾了血,倒不是自个的,但她对气息格外敏感,所以这浓郁的血腥味怕是会冲着她。 想了想,他顿住脚步,与她隔着一段距离驻立,“没什么事就先跟着叶子回去。” 他还有诸事要处理,既然危险解除,便让她回去歇着。 然,下一刻。 温枳拂开挡在跟前的四月,竟是走到了容九喑跟前,“阿哥能不能……帮个忙?” 第617章 “说!”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温枳骤然转身,冷然指着那两个男子,“把他们抓起来!” 叶子:“??” 四月:“??” 两个男子也愣了,显然没料到温枳会忽然翻脸。 “来人!”容九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男子还来不及跑,就已经被冲上来的护卫摁住,三下五除二便夺了手中剑,瞬间五花大绑着拉起来。 “冤枉!冤枉!” 得,喊来喊去就这两个字。 温枳插着腰,慢慢悠悠的走到二人跟前,“敢不敢再多说几个字?” 二人:“……” “说啊!”温枳居高临下的睨着二人,“但凡你们能多说几句话,我就可以放了你们,敢不敢?”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垂下脑袋。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莫不是…… “阿哥能不能把他们交给我?”温枳回头问,“他们不是黑衣人的同伙,只是……” 第677章 要不然,阉了? 温枳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容九喑看了一眼这二人,便隐约明白了温枳的意思,“你自己看着办,都带走吧!” “是!”温枳松了口气。 对于容九喑的纵容,温枳其实心里也挺感激的,但转念一想,兴许是他忙着三皇子失踪的事情,大概也没功夫搭理其他的事情?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好事。 殿内。 隔着厚重的帷幔,内里被篝火熏烤得很是温暖,纵然外头阴冷潮湿,内里却是舒服至极。 “小姐?”四月不解,“他们……” 叶子轻呵,“倒是真的没看出来,竟是披着皮的东西。” 四月:“!!” 皮? 所以眼前这两个人,是冒充的东辑事奴才? 可不是嘛! 叶子动手很是麻利,拂袖间便撕下了二人的皮面。 “哟,老熟人啊!”叶子勾唇。 难怪爷不追究,还好不多话的把人交给她们,却原来是这个缘故! 异族! “你们两兄弟还真是能混啊!”温枳坐在火堆边上,伸手将柴枝丢进去,“从上京被带走,茶园里跑路,在陈叔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还混进了东辑事里面,不得了啊!” 昌瑞和昌明两兄弟面面相觑,“所以你方才,让、让我们说话,敢不敢,是知道了?” “就你们这等本事,还想骗过我家小姐?”四月白了二人一眼,“真是的,居然混了进来,陈叔还不得找瞎了?” 诚然,谁能猜到,这二人会在这里? 找? 上哪儿找? 估计在上京找翻了天,也没找到这两兄弟的一根毛。 好家伙,上这儿来了! “说吧,要做什么?”温枳皱眉瞧着二人,“不至于想阉了自个,当太监吧?若是有这样的志向,我也不介意成全你们,跟阿哥说一声,送你们进宫去洗马桶。” 昌瑞愕然,“不不不,不阉!” 昌明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洗!” “知不知道东辑事是干什么的?”叶子上前,蹲下来,平视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摇摇头,但又点点头,方才打杀得这么厉害,傻子都看见了,若还不明白,可能有些说不过去。 “就你们这两,丢进那刑狱大牢里,估计都挨不上半天。”叶子摇摇头,满脸可惜的瞧着二人,“身无半两肉,还不够刮两刀的。” 一听这话,二人都愣了。 昌瑞:“刮?” 昌明:“两刀?” 不行! “不想啊?”叶子裹了裹后槽牙,“那就好好回答问题,要不然的话……主子,这活我也能干,您要哪一部分,只要说一声,奴婢都给您切下来。正好,忙活了半天也累了,给主子下点菜,这大火烤肉想必也是香得很呢!” 旁边的四月偷着笑,瞧着变了脸色的兄弟二人,当即搭腔道,“就那瘦一点的先拉两刀吧,瘦肉好吃点,这太胖的油腻得很,一大早的不适合小姐。” “这主意好。”叶子点头,接过话茬便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短刃。 火光下,利刃寒光乍现。 两兄弟瞬时傻眼了,“真刮?” “怎么的,还跟你们开玩笑不成?”叶子满脸嫌弃,“我这人素来说到做到,说刮你腿肯定不会刮你胳膊,说一寸绝对是一寸,多一厘都算我输。不过,有点疼,烦劳二位忍着点?” 说着,叶子还装模作样的捋起了昌明的腿。 昌明急得直喊哥,“哥哥哥哥……救我!” 昌瑞:“……” 咱也捆着呢! “重新说一遍自己的来历,目的,还有你们是怎么跑出茶园的,要不然的话,这刀子可就真的要下去了。”温枳淡淡然开口,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油纸包,掏出内里的果脯在火上烘烤,“想清楚再说话,但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没耐心。” 大火将果脯烤得柔软而温热,塞进嘴里便是唇齿留香,滋味甚好。 “想清楚咯!”叶子晃着手中的短刃。 两兄弟都快哭了…… 第678章 温·接盘侠·枳 “我们是、是南越来的。”昌明哆哆嗦嗦的开口,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叶子手中的短刃,“你、你这个拿远点!远点!” 第618章 叶子才不听他的,“继续。” 刀子架在脚脖子上,刀身就这么慢条斯理的摩擦着,随时都能切个口子进去。 “我们、我,哥?”昌明哭丧着脸。 昌瑞深吸一口气,“是奉命来找、找你的。” “这话之前就说过了,换个新鲜的。”温枳说,“我没听过的消息。” 昌瑞想了想,“我们主子,是南越的三公主,你是、是小主子。” 温枳:“??” 四月:“??” 叶子:“??” 三脸懵逼。 什么玩意? “说清楚点。”叶子有点不耐烦。 什么公主小主子的,你还是个傻子呢! “我家小姐怎么就跟南越扯上关系了,你两可别太离谱,就跟说书先生似的,张嘴就来。”四月不耐烦的训斥,“再不好好说话,这舌头干脆别要了。” 昌明忙点头,“真的,真的!” “是真的!”昌瑞一本正经,“三公主是你的生母,你、你是南越皇族血脉,我们是来找你回去的,我们需要你!” 温枳:啊哈? 四月叹口气,“小姐,别是把人给吓疯了吧?听着怎么这么糊弄人呢?您是在温家长大的,又是老爷的掌中宝,夫人如何去的,咱这些人都知道,怎么可能又跟南越扯上关系呢?再说了,没听人提起过,连老爷和陈叔都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爹和陈叔何等紧张,也是温枳看在眼里的。 异族突然来袭? 陈叔马不停蹄把人带走? 桩桩件件都说明,他们是知道什么的? 并且,分外仔细的在遮掩什么,似乎生怕她知道。 可是温枳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愣是没有半点有关于南越或者是关外的事情,但是萧长陵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却突然冒了出来。 温家通敌? 通…… 南越的敌? “南越的三公主?”温枳嚼着嘴里的果脯,“没听说过。” 四月也没有印象,“你们如何认定,我家小姐就是你们要找的,三公主所生的孩子?小姐在大夏长大,可从未与南越有过交道,你们到底是哪儿听得的消息?” 扯也得有证据,总不能红口白牙的,就说谁谁谁是南越的小主子吧? “就是温、温临风带走的。”昌瑞磕磕碰碰的开口。 温枳:“??” “混账东西,你们是不是看温家家产丰厚,所以想挑个有钱的,来帮着你们兴国什么的?哎呦,想得可真好,真是臭不要脸。”四月直接开骂,“真以为小姐脾气好,看温家乐善好施,所以就可着软柿子欺负对吗?我告诉你们,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们就别抖那小聪明了!” 这话说得也是有道理的。 叶子想了想,当即在昌明的腿上划拉一刀。 刹那间,鲜血涌现。 昌明登时面色惨白,“哥哥哥哥……” “别咯咯咯了,又不是要下蛋。”叶子冷声呵斥,“再不说实话,就先剁你一只脚,在把你身上的血放干,让你看着自己是怎么慢慢血尽而亡!” 昌明红着眼眶,“哥?” “是真的,真的!”昌瑞挣扎了一下,奈何五花大绑,他哪儿能挣开,“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骗了你们,就天上下刀子,刮死我!” 昌明也跟着连连点头,“也死我!” 瞧着二人信誓旦旦的样子,温枳有种莫名的心慌之感,隐约觉得这事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但凡是假的,陈叔和爹也不必如此鬼鬼祟祟,不必这般小心谨慎的瞒着她。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若是成了真,她该如何? 离开大夏,真的回南越?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回去作甚?玩一圈也就罢了,留在那里生活,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她的至亲至爱,甚至于家业全部在大夏,也只熟悉大夏。 什么南越不南越的,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和陌生的地方! 气氛凝滞,叶子和四月齐刷刷扭头望着温枳,大概也拿不定主意。 “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哪怕我是真的什么小主子,可我吃的是大夏的米,喝的是大夏的水,做的是大夏的人,你们凭何以为提了身份,我就会跟你们回去?”温枳挑眉,“我不是南越人,我是大夏的女子。” 这话,已经说明了立场和决定。 “南越需要你。”昌瑞急了,“大公主投降乌郎,里通外敌,乌郎占了南越,二公主逃走,我们……可能也回不去了!” 温枳:“??” 三脸懵逼,原来……不是来找沧海遗珠,是来找人接盘的? 第679章 皇太女 比之温枳的沉默与淡然,四月就显得情绪化多了,一巴掌就拍在了两兄弟的脑门上,“搞什么东西,你们两个是来抓替死鬼的?还以为什么好事,没想到是来要小姐性命的,你们两个混蛋东西,看我不打死你们!” 四月这话刚说完,帷幔就被人掀开了。 忽然间的冷风灌入,让殿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阿哥?”温枳愣住。 他,听到了多少? “很好。”容九喑开口。 众人沉默,别说是温枳,饶是昌明和昌瑞也跟着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的盯着容九喑,一时间谁也不敢吭声,只等着容九喑处置。 第619章 也许,他会杀了这两兄弟吧? 下一刻,温枳慌忙起身冲上去,快速拦在了容九喑跟前,“阿哥,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别急着发火,这些人我还留着有用。” “求情?”容九喑问。 温枳喉间滚动,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是的,求情。 “阿哥?”温枳低低的喊着。 想了想,她又音色放缓,扯着容九喑的袖子,娇声低唤,“好吗?阿哥?”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这个时候宰了这两个人,似乎也不怎么妥当吧?万一这两人藏着掖着还有别的事儿,到时候闹起来,还不定会有什么结果? 尤其是,这异族恐怕不止一拨。 “你们来了多少人?”容九喑问。 温枳偏头看向兄弟二人。 “就、我们。”昌瑞说。 容九喑眉心陡蹙。 温枳慌忙扣住他的手腕,“阿哥,有话好好说。” 明明不只是一拨,那天夜里还有人要抓她,所以这兄弟二人的话,显然是在说谎,在容九喑这里,最恨的就是欺骗。 这是老虎头上找虱子,纯粹是找死! “不止吧?”叶子是亲身经历的,这会也看出来了,温枳要保人,那只能给自家爷一个台阶下,“你们来的不少人,还有人半夜突袭,这怎么说?” 昌瑞和昌明对视一眼,“突袭?” “你们不知道?”四月诧异。 二人点头,“不知。” “不是你们的人吗?”四月又问。 昌瑞看向昌明,“你还带了人?” “哥,就我两,但凡带了人,不至于就这样被抓住。”昌明总算是说出了成句的话来。 也就是说,那些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还有谁跟着你们一起来的?”叶子追问。 二人摇摇头,“如果真的有人,要、要抓小主子,那就只能是她!” “她是谁?”容九喑眯起危险的眸子。 那天夜里的场景很是凶险,当初叶子描述的时候,他可都记着账呢! “大公主。”昌瑞说,“她一直不想找到,三公主的后人,连二公主都被逼走了。” 叶子有些不明白了,“你说,我家姑娘要是个爷们也就得了,这是个女子,你们找回去作甚?联姻呢?还是说,别有什么意思?” “不不不!”昌瑞连连摇头,“皇太女。” 温枳:“??” “什么什么?”叶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太女?” 昌瑞喉间滚动,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告诉叶子,“皇太女,也就是南越的储君!我们不是男儿当帝王,跟你们不一样,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他们那边是女人当皇帝? 哎呦,这倒是稀罕! 温枳勾勾唇角,有趣了…… 第680章 考虑清楚再长腿 此时此刻,周遭一片死寂,所有人看傻子一般看着这二人,倒不是觉得他们说错了什么,而是拉着一个陌生人回去当皇太女这个说法,恐怕连傻子都不会相信吧,偏这二人还说得这般煞有其事。 “你们、你们不信?”好不容易说了这么一大串,没有卡壳的词,最后却没人相信,这让两兄弟如何承受,顿时一副表情快哭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们都不信?” “哥?”昌明抽抽搭搭。 腿上还划拉了一刀,这会还流着血呢,结果他们说的话没人相信? 委屈! 实在是太委屈。 “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会让人去查,在那之前,你们两个……”容九喑这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已经开始磕头了,显然是要求饶的。 昌瑞忙道,“能不能跟着小主子?” 昌明连连点头。 “不行,你们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死皮赖脸的算怎么回事?”四月一口否决。 小姐终究是个姑娘家,这两人摆明了对自家小姐有所企图,若是就这样留下他们,万一他们做出点什么事情来,简直是防不胜防。 杜绝危险最好的方式,就是当机立断,未雨绸缪! “我们就在外面守着。”昌瑞忙道。 昌明连连点头。 “你觉得呢?”容九喑转头望着温枳。 这件事他曾经答应过,交给她自己处置,所以到底要怎么处置这两人,她自己拿主意,他能做的就是将事情隔绝在这方寸之间,不让多余的人知道。 “我知道阿哥事务繁忙,这会还得去找寻三皇子的下落,是以这二人还是跟着我吧!”温枳想了想,三皇子的事情已经足够他头疼,若是这件事被人捅出去,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思来想去,分头行动。 如此一来,既不耽误时间,也不会扯上关系。 容九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扯了了一下唇角,显然是早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但没有当场戳穿,只是叮嘱叶子,“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叶子行礼。 下一刻,叶子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东西。 也不知道是什么,冷不丁的塞进了昌瑞的嘴里,紧接着便被其吞咽下去。 昌明愣住了,“这是什……唔!” 对,他也有份。 好家伙,这下子大家都一样了。 昌明:“……” 第620章 昌瑞:“……” 绳索被解开,叶子深吸一口气,“这下子就算想跑也没戏了,毒药入喉,每隔五天来找我要解药,要不然的话肠穿肚烂,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闻言,二人傻眼了,“毒药?”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懂一些医理便可无所畏惧,那我也不妨提醒你们,东辑事的东西可不是谁都可以解的,要不然的话就不会用在你们的身上。”这可是东辑事用来控制暗卫的好东西,非寻常人可用,毕竟容易造成无辜死伤。 暗卫出紧要任务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东西控制,不成功便成仁,只是怕泄露行踪为他人所获! 说也死,不说也死。 暗卫被抓,自求个痛快,而不愿等到毒发…… “毒发的时候,很痛苦!”叶子补充一句,“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考虑清楚再长腿。” 两兄弟傻愣愣的瘫坐在原地,面色惨白。 “如果你们说的实话,不会真的伤害小姐,自然不必怕这些!”四月双手环胸,“等着处理完了眼前的事情,把东西送到了边关,再来处置你们的事情。” 眼下是奉旨去边关,自然是圣旨要紧,哪儿敢耽搁行程…… 可是,三皇子丢了,这事怎么解决呢? “阿哥,三皇子那边……”温枳犹豫。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东辑事的事情,无需外人插手。” 是福是祸,都不该她沾染分毫。 语罢,容九喑抬步就走。 后殿。 崔堂覆着假皮面,边上跟着瑟瑟发抖的刘贵。 “爷!”崔堂行礼。 容九喑睨了刘贵一眼,“丢了三皇子,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大人?”刘贵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连嗓音都带着哭颤,“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大人救救殿下,等找到了殿下,再杀了奴才不迟。” 以退为进,倒也是个聪明的奴才。 “莫要暴露行迹,不许让任何人知晓,三皇子被人带走。”容九喑目光平静,音色凉薄入骨,“若是你演不好,让消息传出去,我会活剐了你!” 刘贵面色惨白,“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起来吧!”容九喑负手而立,“行程照旧,只是放缓脚程,边走边找人。” 崔堂一愣,“爷是觉得……” “跑不远!”容九喑眯了眯眸子。 若要杀隋怀睿,不必把人带走,当场杀死不是干脆利落?费那么大的力气把人带走,肯定是有所图,要么拖住他们的脚步,要么是冲着后面的物资来的。 三皇子和东辑事没能完成使命,帝王怪罪下来,便是军法处置,到时候可就真的一网打尽了…… 是以,不管丢了三皇子,还是丢了物资,又或者是没有按时到边关交付将士,边关出现任何的差池,都得算在他们的头上。 呵! 真是下的一出好棋! “会是谁呢?”崔堂不解。 该不会是丞相府吧? 可这是祸国殃民之事,丞相应该没那么蠢吧? 第681章 特别贴心的好阿哥 可现在,要去哪儿找三皇子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待清点完了死伤和损失之后,队伍重新规整休息,只有少数人知晓,后殿内的三皇子已经换了人,此番乃是崔堂乔装易容。 “会不会露馅?”四月有些担心。 叶子摇头,这真的不好说。 但是为了稳定军心,只能如此。 当容九喑胳膊上缠着血色绷带时,温枳以为自己看错了,转念却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为了脱身去找三皇子而做准备? “上车!”容九喑开口。 马车内,容九喑将图纸徐徐展开,“这是附近一带的地形图。” 昨天夜里的黑衣人,显然对周遭有些了解,进退之间都是早有准备,不是这附近的人,就是早就摸清楚了附近的情况。 但是,这般大规模的进出,定然是有个容身之所,不可能分散、零星的躲藏蛰伏。 “此处有个山谷。”容九喑道,“这边是一座小镇。” 到底是哪个方位比较准确,还真是吃不准。 山谷较为隐蔽,是个躲藏的好地方;但还有句话,叫大隐隐于市,这小镇距离此处虽然有段距离,但是最不容易惹人怀疑。 “你觉得他们会把三皇子带去了何处?”容九喑抬眸看她。 温枳瞧着小方桌上的图纸,兀自沉吟,摸着下巴思忖,“我觉得不太可能在山谷里,毕竟他们抓人不是首要目的,瞧着昨夜这阵势,仿佛是在抓人和抢东西之间随便选的。” 闻言,容九喑唇角微勾。 “我有说错吗?”温枳小声嘟哝。 容九喑坐在边上,磁音低沉,“小阿枳可还有别的高见?” 温枳:“……” 高见? 不敢当不敢当。 “阿哥明明什么都知道,东辑事的消息自是最灵通的,何必要挖苦我?”温枳撇撇嘴,“阿哥若是不喜我多事,我不说便是。” 温枳这话有半句是对的,东辑事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当时没反应过来,才会让这帮宵小之辈跑出去,可等着回过神,必定是布下天罗地网。 覆盖周围的明哨暗哨,在得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现在就等着消息的汇总,其后便会知晓,这帮人去了何处? 第621章 东辑事做事若是都靠猜,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如何还能与丞相府分庭抗争,成为帝王手里的利剑? “小阿枳很会猜阿哥的心思啊?你是日日猜,夜夜猜,时时刻刻把阿哥放心里?”容九喑似笑非笑的开口,“既如此,阿哥又岂会辜负小阿枳的心意?” 温枳:“??” 她什么心意? “小阿枳如此情深义重,阿哥很感动,必定会与小阿枳共进退,同生死。”容九喑温柔启唇,“不会让你失望的。” 温枳:“……” 大可不必! 安全第一! 午后。 天色又灰蒙蒙起来,这山里的天气真是难以捉摸。 行军队伍继续前行,浩浩荡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朝着既定的路线马不停蹄的离开。 不瞬,树林深处走出一行人。 容九喑偏头看着皱眉的温枳,说好的共进退、同生死,自然是要一起下马车,一起去找人。她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待着,总归是不放心的,毕竟这身后还跟着两个异族废物,总不能把鱼交给猫管吧? “走吧!”容九喑转身就走。 温枳撇撇嘴,无奈的叹口气,她这阿哥不只是“贴心”还特别“贴身”呢…… 第682章 手把手教她 小镇是真的小,站在山坡上,能一眼看到头,但下去走走却未必是这般模样,毕竟看到的和亲身经历的确实两样。 若是抛却任务来说,这小镇处处透着宁静,很适合修身养性,周遭环境雅致至极,有山有水有人家,篱笆小院吊脚楼,竹子为亭伐为舟。 “小姐要小心。”四月提醒,“奴婢瞧着有点阴森森的,街上连人都没多少,看着有点慌兮兮。” 温枳倒是不以为意,“这地方偏僻,白日里都要去劳作,哪儿会在家门口在街头闲逛,这又不是上京,自然是不同的。” 想想,也是有些道理的。 “只是,挑了这么个地方,倒也是本事。”温枳环顾四周,“地方越小,但凡是个生人进出,肯定会惹人注意,他们怎么敢进镇呢?” 听得这话,四月神情一紧,“不会是附近的人吧?” 温枳旋即抬眸看向容九喑,只瞧着容九喑神色泰然,好像早就了然于心,转个弯便推开了篱笆园的木门,缓步走了进去。 见状,温枳也不敢多问,旋即跟了上去。 后院高墙围拢,早已有人等候在内。 “大人!” 暗卫行礼。 为避嫌,温枳站在了檐下,没有靠近他们。 叶子低头笑了笑,“爷没避着您,您不必紧张。”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有人泄露消息,这总不能赖在我身上吧?”温枳觉得,在对待东辑事之事上,还是小心点的好,免得到时候他们翻脸,吃亏的还是她。 叶子没吭声,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至于容九喑和底下人在说什么,温枳充耳不闻,权当没看见,没听见,来日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怪在她的头上。 稍瞬,容九喑转身,“过来!” “阿哥有事?”温枳小步上前。 暗卫行礼,快速退开。 “一点都不好奇,他说了什么?”容九喑问。 温枳忙不迭摇头,“阿哥说了,这是东辑事的事情,与我无关。” “该记住的一句没记住。”容九喑揉着眉心,“罢了!” 瞧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温枳眉心微凝,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不动。 “还不跟上!”容九喑回眸剜了她一眼。 温枳:“……” 生气了? 很显然,是! 温枳睨了四月和叶子一眼,疾步跟上。 “哎!”叶子一把拽住四月,“你干什么去?” 四月诧异,“跟上啊!” “你凑什么热闹!”叶子白了她一眼,“两位主子是有要事相商,你进去不是添乱吗?” 四月:“??” “就你这脑瓜子,还能想出制敌对策?”叶子叹口气,“在外面守着便是,免得到时候泄露了消息,你便是那个外人。” 四月抬眸,瞧了瞧紧闭的房门,看了看不远处的昌氏兄弟,对东辑事而言……他们三的确是外人,如果有什么失误的话,可就成了替罪羊了! “等着吧!”叶子怀中抱剑,“会有个结果。” 屋内。 温枳有点心惊胆战的,瞧着立在后窗位置的容九喑,不由的眉心紧蹙,“阿哥,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你可知为什么那么多黑衣人进出这镇子附近,不会惹人怀疑?”容九喑问。 修长的五指,轻轻搭在了窗棱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偏头看她的时候,眸中带着几分冷意,唇角却挂着一缕讽笑。 温枳答不上来,乖顺的摇头,“不知!” “猜。” 第683章 你是蛋还是崽? 猜? 凭空猜? 温枳想着,自己虽然看了不少话本子,可也不至于想象力丰富到这个程度,什么都能猜到个所以然,瞧着容九喑投来的眼神,她有些茫然了。 “给个提示?”她低声说。 容九喑不吭声。 见状,温枳叹口气,只能联合之前的消息,仔仔细细的想一想,看自己错过了什么? 第622章 “不会是山匪或者是什么盗匪之类吧?”温枳小声嘀咕。 容九喑忽然笑出声,“可见,还是有点想象力的,猜得也到位。” “不是吧?”温枳愣住,“真的是山匪啊?” 容九喑笑而不语。 温枳:“……” 她只是信口一说,毕竟能让百姓敢怒不敢言的,可不就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东西?附近一带没什么府衙或者是公门,百姓在这山坳里过日子,无外乎是担心盗匪。 寻常盗匪,瞧不上这里,唯有山匪…… 占山为王之后,想着要长久混日子的,才会盯着一个地方不放,好吃懒做,没了银子和食物就下来打劫,完事又回去。 百姓敢怒不敢言,而此处地形复杂,官府那边也没办法剿匪,只要不伤及性命,也就随之去了…… 山匪是陌生面孔,百姓看到也只能当没看到,虽然会损失财物,但不至于丢性命,何况谁也没有能力背井离乡,远离此处,那就只能忍着!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一辈子,就这么点长! “真的是山匪?”温枳低声开问,“这里的山匪?” 更确切的说,是山匪与外面的势力勾结,又或者是外面的势力佯装成了山匪,在这里横行无忌,出入自如,百姓敢怒不敢言,甚至于没人敢多问半句。 “这帮该死的东西!”温枳啐了一口,“祸害一方百姓也就算了,还敢打朝廷的主意?这些东西都是要送去边关的,若是没有将士戍守边关,何来的岁月静好?这帮狗东西,委实该死!” 瞧着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容九喑挑了一下眉,“所以呢?温少东家要帮着诛杀山匪吗?用银子砸?又或者是……” “我……”温枳顿了顿,“温家是不缺银子,但是用银子砸这帮狗东西,怕是脏了我温家的手,我才不会拿自己的银子去喂养这些白眼狼。” 喂不熟的白眼狼,是会咬人的,她已经在萧家的身上得到了教训,岂敢再胡乱动用财力来唤醒别人的良心?良心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大概位置是这里。”容九喑从袖中抽出了一张纸。 这是方才暗卫给的,全镇的分布图。 有路线,有地点。 “这个位置,有一个大宅子,里面的人……”容九喑偏头看她,“懂?” 温枳愣了愣,其后点头,“明白!” 不是山匪,便是与山匪勾结。 如果那些人真的逃出来了,与山匪勾结……肯定住在这里疗伤,毕竟昨夜伤及不少黑衣人,能活着出来的必定想继续活着。 “夜里去摸摸底?”温枳低声问,“我看家!” 她倒是很有觉悟,绝不拖累他们。 “家?”容九喑顿了一下。 温枳:“……” “看好阿哥的巢穴。”温枳解释。 容九喑别开头嗤笑了一下,“巢穴里有个小阿枳吗?你是我下的蛋?还是即将孵出壳的崽?” 温枳:“……” 你才是个蛋! 第684章 她觉得,可能不是他 不过这件事,容九喑确实没打算带着她,这种还没有确定的事情,没必要带着她以身犯险,还是先自己确定了那些人是不是在这里,再断其他。 三皇子失踪,只要人还活着,那就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个没实权的皇子,虽然被议储,但毕竟也不是储君,只是较为得宠的贵妃之子。 一行人窝在宅子,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各自心里忐忑。 昌明:“他会被抓吗?” “咻”的一下子,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他,烛光下,各个眼神复杂,个别眼神锐利。 若不是四月拦着,叶子怕是要拔剑劈了他,“放你娘的狗屁,再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姑奶奶就把你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 “哥?”昌明慌忙闪到了兄弟背后。 昌瑞揉着眉心,“你不说话,也不是哑巴,闭嘴吧!” 真是什么不好听,就挑什么说! “哦!”昌明抿唇。 四月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三皇子真的在这里吗?” “不清楚。”温枳摇头,“未免打草惊蛇,探子也没敢进那个宅子,所以具体如何,还是要等阿哥回来才知道。如果真的在这里,倒也省了不少麻烦,如果没有的话……这一点点的找,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咱还得追上队伍呢!” 要不然,东西送到了边关,三皇子和容九喑两个奉旨办差的……哪个都不在,怕是难逃一劫! “这帮狗贼!”四月啐了一口,“会是谁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四月抬眸看着叶子。 “你莫要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叶子摇头,“这朝堂之争原就不简单,有时候眼睛和耳朵看到听到,未必是真的。藏在暗处的手,才是最可怕的!” 温枳点头,“没错,有时候越清楚的指向,越可能是被人误导。” “小姐其实不太相信,是丞相府的人动手?”四月听明白了,这里面还是有疑虑的。 温枳深吸一口气,“丞相乃是皇后的兄长,为百官之首,虽然跟东辑事不睦,这是天下尽知的事情,没什么可争议,但让他对三皇子或者是这些送往边关的东西下手,却也是愚蠢至极。东西丢了,人出事,对丞相府没有任何的好处,如果只是为了五皇子,委实没这个必要。” 第623章 一旦被查出来,会牵连整个丞相府和皇后,甚至于边关若是动荡,他这个丞相更不好做,对他来说做这样的事情,着实有弊无利,实在是没必要。 “这么一说,倒也是。”四月小声嘀咕。 叶子也跟着不由自主的点头,“倒也是。” “个人恩怨和家国天下比起来,孰轻孰重,我相信咱们这位丞相大人是分得清楚的。”温枳喝了口水,坐在烛光里静心想着,“虽然我没接触过丞相,但是百姓口中的丞相,似乎……” 说这话的时候,温枳抬眸睨了叶子一眼。 叶子怀中抱剑,“主子不必看,奴婢没什么心思,也不想搭理什么朝中之事,他们如何都同咱没关系,只要别招惹上门,他们爱怎样便怎样。” “我只是觉得,百姓口中的丞相……还是会做点表面之事的。”温枳说得甚是婉转,“行仁善之举,布仁德之政。” 叶子吐出一口气,“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好人也不都做好事,恶人偶尔也会行善,谁都有两面,不过无所谓,只要天不塌便是。”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 这乌云镇不大,找宅子也是容易。 夜里,安静得出奇。 一道暗影若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屋脊上。 眨眼睛的功夫,身影消失无踪。 飞踏无痕,如入无人之地。 宅子内外,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护院,稍有不慎,就会惊动宅子里的人。 书房。 院中上空覆着厚重的帷幔,阻挡了光亮阻挡了风,也阻挡了外人侵入的可能,底下悬满铃铛,以黑线为索,覆在帷幔底下。 白日掀开帷幔卷走铃铛,夜里便重新覆盖,防止有外人闯入而不知。 是以,只能从门入。 正门和偏门,是唯二的选择。 第685章 五百两银子的交易 不过,这也难不住真的想进去的人。 有小石子咕噜噜的在地上滚动,门口的守卫当即分了神,恍然间便有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待人回头又什么都没发现,只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书房内。 灯火葳蕤。 有人在说话。 满脸络腮胡子的山匪头子——谢四安,是个乡野粗人,但又有几分脑子,是以在这地方横行无忌,却又不伤人命,对他来说落草为寇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恣意,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你我之间的协议,我都做到了,银子呢?”谢四安问,手中把玩着匕首,半倚着太师椅,全然没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说好的银货两讫,你若是敢食言,我保管你走不出这乌云镇。” 对面是个蒙着面的男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就跟墨池里捞出来一般,黑漆漆的,不见真容。 “你放心,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但是目前事情没处置妥当,如何能银货两讫?”男子坐在桌案前,脊背挺得笔直,身形瞧着分外端正。 谢四安裹了裹后槽牙,冷不丁“咚”的一声响,匕首狠狠扎进了桌面。 四下,一片死寂。 下一刻,谢四安张嘴就骂,“姓唐的,你最好别跟老子玩花样,这是乌云镇,附近这一带布满了咱的弟兄,你若是敢出尔反尔,老子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代价?!” 男人点点头,“谢老大不必如此,咱是合作关系,说话自然是算话的,银子有的是,只要事办成了,何愁没有银子花?来日……” “少他妈给老子画饼!”谢四安拍案而起,“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男人沉默。 “唐阶,要不是看在你兄弟跟着我多年的份上,你以为自己能出现在这里,能大言不惭,能跟我谈条件?”谢四安哼哼两声,“银货两讫没问题,先结一半,看看诚意再说,我总不能让自个的兄弟,饿着肚子给你办事吧?” 唐阶从袖中抽出了一张银票,“这是定金。” 闻言,谢四安快速上前,夺过了银票翻看真假,“怎么才二百两?我们说好的,五百两银子成交,这可是掉脑袋的活,要不是你给的银子够多,咱可不敢跟朝廷对着干,你拉着老子这帮兄弟下水,最后就用这点银子打发,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急什么?都说了,这是定金。”唐阶仍是坐在那里,“等到事儿成了,再给你余款,你们怕我跑了,我也怕你们拿了银子不办事,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四安瞧着手中的二百两银票,眉心紧蹙作思索状,俄而抬眸打量着眼前的唐阶。 见他不说话,唐阶又道,“二百两银子,你们在这乌云镇得抢多久?现如今出手的是我的人,你的那些弟兄压根没胆子上去,充其量只是领路和断后路而已,就这便能拿下这么多银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说了,答应你五百两,自然是要给的,但是事情没结束……凭什么?” “好!”谢四安深吸一口气,收起了手中的银票,“人怎么办?杀了?” 唐阶没吭声。 谢四安又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咱是打家劫舍,但咱不杀人,杀了人……很多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吃亏的还是我。见血的事儿,咱不干!” “你放心,不杀人。”唐阶开口,“这人留着还有用,先不必管他,饿两天再说。” 第624章 谢四安皱了皱眉头,好像有些看不明白他,“就不怕出事?” “但凡是身份尊贵,或者是出身富贵之人……都怕死!”唐阶意味深长的说,“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就愿意拼尽一切,付出所有代价,换自己一丝生机。那么好的日子摆在眼前,谁愿意睡棺材?” 谢四安赞同的点头,“我会让人盯紧他。” “现在,他们应该满林子的找人,一定会停下来……” 唐阶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第686章 在他心头,扎一根刺 “老大!”外面有人疾步进门,“他们走了!” 谢四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当即愣了愣,“谁?谁走了?” 倒是边上的唐阶,快速起身朝着那人走去,“他们走了?” “是啊!”男人点头。 唐阶快速推开他,疾步朝着外面走去,大概是不敢相信,毕竟三皇子丢了,怎么着也得先把人找回来才是,怎么可能启程? 瞧着唐阶离去的背影,谢四安有些不解,“真的走了?”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故弄玄虚,谁知道这帮人走了就真的走了,连营寨都拔了,咱特意过去看仔细了,真的走了,没回头的那种。”男子擦着汗,气喘吁吁的解释。 谢四安皱起眉头,“这些人还真是够心狠手辣的,不是说那边和三皇子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吗?怎么这会,倒是丢下不管了?这也不怕咱给弄死?” “老大,我觉得这个姓唐的,肯定没说实话。”男人低声说。 谢四安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走,先去看看!” 如果这小子真的没说实话,肯定还留有后招,十有八九是要出大乱子,可千万别让这厮搞出人命来! 他们不杀人,所以衙门对于这批山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丢点银子丢点米粮,但如果死了人,还死了这么个身份尊贵的,那他们可就真的会成为亡命之徒! 谢四安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瞧着唐阶出了书房,然后与外面带来的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大概是在确定,这件事的真假? 事实证明,是真的。 押送物资去边关的队伍,根本没有停下来,仍是井然有序的前行,不受任何的阻扰,看上去好像什么事都发生。 这倒也罢了,最让唐阶烦躁的是,出了这山口之后,大路朝天,暂时没有第二个这般优越的伏击之处,也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 “真的走了?”唐阶都傻眼了,“容九喑这个蠢货,是没发现人丢了吗?” 转念一想,不对,不可能没发现。 那么,容九喑是故意的? “东辑事出来的虎狼,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连天之骄子都不放在眼里,任由其自生自灭。”这是唐阶没想到的事情,“这一走,怕是再也拦不住了!” 这么好的机会没把握住,可真是……可惜了! “那……他怎么办?”底下人问。 问的是谁,自然无需多说。 “先去看看再说。”唐阶眯了眯眸子,“也许这个时候,亦是个机会。” 底下人不解,“公子,什么机会?” “东辑事不是风吹两边倒,想要扶持贵妃和三皇子,又担心皇帝另选他人?”唐阶缓步朝前走,“那我就在三皇子的心头扎一根刺。此番容九喑算是自寻死路,敢舍了三皇子而去,这件事必定会成为双方的龃龉,到时候论就起来,便是落在对方手中的把柄!” 闻言,底下人竖起大拇指,“公子高明!这么一来,他们就算是合作,和不会真心实意,来日里再挑唆挑唆,可不就是……杀人不见血吗?” “呵!”唐阶缓步朝前走去,“这帮山匪委实没用,还口口声声不伤人命,若是都如此这般,如何成大事?回头,将事儿都推到他们头上。” 底下人颔首,“卑职明白!” “继续跟着队伍,且看他们是真的走了,还是故弄玄虚?”唐阶吩咐,“我去看看那位尊贵的三皇子,给他上点眼药。” “是!” 身后,有冷风拂过灯盏,吹得灯笼左右摇晃。 光影斑驳,风影摇动。 唐阶走了两步,好似有所察觉,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 “公子,怎么了?”底下人问。 唐阶站在原地,锐利的眸子快速掠过周遭,但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想必是自己疑心生暗鬼的缘故吧?这帮山匪虽然愚蠢,但是这宅子的戒备实属森严,按理说不会有太大问题…… “没事,走吧!” 第687章 咱是求财 人,在这宅子的地窖里。 说是地窖,其实等同于地牢,外头是铁索固定,有专人看守,想要进去可没那么容易,一旦进去再想出来也没那么容易。 唐阶缓步走了进去,一道道铁门打开,一道道铁门关闭,形成了一个个关闭的密室,隋怀睿被关在最里面的那个密室。 葳蕤的烛光,温暖的密室。 隋怀睿这会没什么力气,躺在了木板床上,他很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纵然是挣扎也没用,便干脆不动弹,安安稳稳的躺着不动,积攒精气神,保持体力。 听得脚步声,隋怀睿吃力的扶着床边坐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进来的人。 第625章 一身黑衣把自身遮得严严实实,显然是怕被人认出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微光中透着锐利之色,见其脚步轻盈,十有八九是有点功夫的。 “你是什么人?”隋怀睿全身无力,这软筋散的效用实在是厉害,以至于他这会连呼吸都觉得费劲,无奈的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 唐阶坐定,“咱们只是求财,贵客莫要惊慌,不伤性命。” “求财求到了朝廷上,你觉得我会信吗?”傻子都能看出来,那可是朝廷的队伍,纵然是山匪又如何?谁敢把主意打到这上头。 何况,有东辑事的人打头阵,谁敢轻易招惹? 除非是,活腻了! “三皇子所言极是。”唐阶低头笑了笑。 隋怀睿不傻,只是有点太过想当然而已,“说吧,具体想干什么?知道我是三皇子,就不必拐弯抹角了,没意思!” “殿下是真的不怕被咱杀了?”唐阶挑了一下眉头,“您不怕吗?” 隋怀睿稳坐床边,“有东辑事的人在,你们不怕吗?不管是林不寒,还是容九喑,那都是杀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要是出手的话,可就真的是要血流成河了!” “告诉殿下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容九喑已经带兵离开,这会估计都走远了。”唐阶嗤笑两声,“您……没救了!” 隋怀睿面色微变,坐在边上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唐阶,心里在盘算着他话中的真假? “殿下,您被容九喑放弃了,所以这会您得学会自救。”唐阶似笑非笑的开口,“或许您可以试着求我,说不定比等着容九喑发慈悲,更现实一点。” 隋怀睿轻哼两声,“容九喑奉旨而来,怎么可能独自前行,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会信吗?省省吧,我不会相信你的,容九喑……他不敢!” 可这话说得,却是有些没底气。 东辑事始终是东辑事,不少没根的东西,自然也是无情的,人命在他们眼里如同草芥,哪怕是他这位三皇子又如何? “三皇子还是想清楚点为好。”唐阶似笑非笑,“免得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试想一下,若是死在这里,可有人知道? “这地方防备森严,就算是容九喑来了,也无法硬闯进来,到时候这里坍塌的话,一个容九喑也就算了,殿下身份尊贵,死在这里的话……可就真的太冤了!”唐阶叹口气,“殿下,您还要将希望放在容九喑身上吗?已经不现实了!” 隋怀睿沉默,显然……这话是听进去了。 唐阶勾唇,很好…… 很听劝! “容九喑已经走了,三皇子不如想一想,该怎么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让自己活下来。”唐阶眸色微转,“殿下,合作如何?” 唐阶这话一出,隋怀睿当下抬眸,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如何合作?” “咱说了,是求财。”唐阶笑盈盈的开口,“那批东西价值不菲,若是能吞了它,咱这帮兄弟下半辈子,可就是吃穿不愁了!” 隋怀睿裹了裹后槽牙,“那是要运送边关的东西!” “殿下,您自身都难保了!”唐阶笑道。 隋怀睿:“……” 第688章 摧毁意志最好的办法,等待! “你要如何合作?”好半晌,隋怀睿终于开口,仿佛是低头认命一般,徐徐握紧袖中的拳头,但纵然是浑身乏力,也没有让自己倒下。 唐阶起身,缓步走到了隋怀睿的跟前,“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殿下能用随身之物,作为一种信物,我便可让容九喑他们停下来,把东西交出,借此来以物换人,放了殿下回去。” “所以说,要么是人,要么是物?”隋怀睿望着他,心下微动,“从一开始,你们就做好了打算,这么点人抢东西是不可能的,但是抓我一个确实绰绰有余。你们熟悉这一带的地势,只要得手就能把我藏起来,这地瞧着不像是临时构建的,可见煞费苦心。” 唐阶裹了裹后槽牙,“殿下所言不虚,的确是费了不少功夫,但没办法,殿下身份尊贵,若不好好藏着,怕是藏不住啊!” “那批东西到朝堂手里才多久,确定行程也没多久,交到我手上更是数日前的事儿,你们的消息这么准,倒是难得!”隋怀睿没有把话挑明,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若是递交了信物,怕是离死不远了!” 唐阶不吭声。 “你不傻,我也不傻。”隋怀睿若是个十足的蠢货,也不可能得帝王宠爱,毕竟谁家父母不喜欢聪慧的子嗣?聪明伶俐,却又不至于太聪明,才是帝王的偏爱。 唐阶低头笑了笑,“所以殿下,您这是要合作……还是不合作?” “我得等等,万一容九喑回来了呢?”隋怀睿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那我岂非真的成了傻子?容九喑虽然不怎样,可到底是东辑事的二把手,林不寒教出来的人,能是你口中的废物吗?” 唐阶自知,隋怀睿一时半会是不会相信,容九喑已经离开的事实,“那便等一日,且看一日之后,殿下是否还能如此自信?” “好,那就等着!”隋怀睿幽然吐出一口气。 容九喑,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唐阶知晓隋怀睿此刻还抱有希望,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有时候破灭一个人的所有希望,只需要用一个法子就可以了。 第626章 等待! 无尽的等待,是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最好的方式! 唐阶出去的时候,谢四安在外面等着,见着人出来当即迎上去,“如何?可有答应你合作?” “你见不到银子,会跟我合作吗?”唐阶问。 谢四安沉默。 “所以啊,除非让他看不到希望,否则他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肯低头?”唐阶嗤笑两声,“他得等着,等到没希望了,才会想起来抛却身份,自己要这条命。” 谢四安低语,“那依着你的意思,先等等?” “没错!”唐阶瞧着黑漆漆的夜色,微微眯了眯眸子,“作为猎人,就得耐得住性子,要不然如何发大财,做大事,成大业?” “发大财我倒是可以,这做大事成大业的,跟咱这些乡野莽夫没什么干系。”谢四安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 他只求财不求其他,毕竟银子才是自己的,其他什么名啊利的,以自己的能力……到手也吞不下。 “那就一起发大财吧!”唐阶说。 谢四安双手抱胸,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唐阶,“我怎么觉得……你也会成为一个麻烦呢?” “或许,你是想较量一下?”唐阶眯起眸子看他。 谢四安舔了舔后槽牙,“倒也不是不可以!” 第689章 她的天赋 谢四安倒是真没想到,这唐阶的功夫如此之高,三招两式的,自己就落了下风,而且对方似乎压根没用全力,这样的好功夫可是不常见呢! “这么好的功夫,跑来打家劫舍的,实在是屈才了!”谢四安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要不然真的被人打趴在地上,可就丢脸丢大了! 好歹,他也是一山头的老大! “承让!”唐阶拱手。 双方交手,高低立现。 待唐阶走后,底下人快速上前,“老大?” “不用说了,这小子的功夫在我之上,若是哪天他想灭口,恐怕死的就是咱们。”谢四安犹豫了片刻。 听得这话,底下人愣住,“老大,他会杀了咱们?” “这件事不简单,必须得做好两手准备,不能一直被他牵着走,否则的话咱就是替罪羊,最后他反咬一口,所有人都会要咱们的命。”谢四安这会倒是觉得有点不太平了,心里有些慌乱,有些不安,唐阶这厮的到来就像是暗藏剧毒。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 可当时的情况似乎也由不得他不答应,谢四安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不答应也得答应,若不同流合污,那便是死敌。 作为死敌,只有死路一条! 回过神来,谢四安瞧了一眼身边人,“这样,你们稍微准备一下。” 闻言,底下人快速附耳过来。 一番交头接耳过后,底下人行了礼快速离开。 谢四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这唐阶,到底是谁的人? 求财? 他瞧着可一点都不像是求财,倒像是来追魂索命的。 小院。 温枳坐在房中,叶子搬了张凳子,靠在门口位置守着,四月在屋内研墨。 容九喑回来的时候,只瞧着回廊里坐着左右门神,这昌氏兄弟分明是实打实的两废物,却要装模作样的守在门外,确也滑稽可笑。 叶子率先看到了人,几欲站起,却被容九喑抬手示意,让她不必惊动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那么安静,小妮子定是在做点什么? 那一箱的话本子没带出来,随军而去,是以温枳实在是没事做,却也不至于干等着,便开始提笔练字,借此来消磨时间。 温枳提笔练字,四月在边上研墨。 一笔一划,倒是写得很认真。 容九喑站在窗口位置,瞧不清楚她写的什么,但这神情却是分外认真,只不过……好似又不像是在练字,倒像是在临摹? 温枳全神贯注,四月却是左顾右盼。 “表公子?” 四月一声喊,温枳顿时笔尖一顿,落下一点墨,心疼得她险些跳脚,“哎呀!” 容九喑凝眉,她这是写了什么,如此激动? 待进了门,瞧着她脸上的心疼与纠结,瞧着跃然纸上的字迹,容九喑才明白,她这急到跳脚是为何?这哪儿是练字,分明是誊录。 “旁人誊写,用的是自己的笔迹,你这几乎是临摹了,字迹与原稿一模一样?”容九喑拿起桌案上的纸张,墨迹还没干,是亲手写的没错,但是因为方才手一抖,所以滴了一点墨迹,以至于毁了整张纸。 倒是真的,可惜了! “是奴婢不好!”四月忙行礼。 温枳撇撇嘴,“闹着玩而已,不必当真!” 她只是打发时间,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坏了就坏了吧! 然而回头去看容九喑,却见着他这脸色阴晴变换,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让人瞧着有点心里不安…… “阿哥这是怎么了?”温枳低声问,“我写得不好?” 容九喑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小阿枳在某些方面,似乎很有天赋!” “天赋?”温枳愣了愣,转而瞧着他手中的纸张,默默的抿紧了唇线。 这不算是什么天赋吧? 毕竟,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阿哥说的哪里话,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温枳不知他想干什么,当即顾左右而言他,“阿哥必定是累了,四月,快去沏茶。” 第627章 四月当即行礼,“是,奴婢这就去!” 第690章 该发挥她的作用了 待四月走后,叶子默默的合上了房门,让屋子里的人安安静静的说会话。 昌瑞:“你关门?” 昌明:“作甚?” 叶子将剑横在身前,“想试试?” 二人:“……” 不敢!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扛不住叶子的三招两式。 不过,有一点,叶子还是觉得很好奇的。 那就是…… “你们两个是如何从关外溜进来的?如何进了上京?又是怎样避开了那些人的耳目,出现在主子跟前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叶子好整以暇的瞧着二人,“不会是用什么迷魂药吧?” 迷魂药是其一,但更要紧的是他们自身的独特本事。 “不可说。”昌瑞别开头,打死也不能说。 昌明也哼哼两声,“打死也不能说。” “哟,还真是有点本事呢?”叶子若有所思,看样子以后得防着点,要不然的话,这两个蠢货把主子拐走了,拐到了关外,上哪儿去找人? 四月沏茶归来,端着杯盏小心翼翼的往屋内走。 “作甚?”四月问。 叶子扯了扯唇角,“防着拐子呢!” 四月:“??” “进去吧!”叶子开门。 四月不疑有他,进了门之后便将杯盏放下。 屋子里很是安静,温枳提笔抄录,容九喑为其研墨,瞧着很是和谐,可又好似有点怪怪的。 四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放下杯盏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表公子给小姐研墨?”四月皱眉。 叶子挑眉,“这叫夫唱妇随。” “八字还没一撇呢!”四月哼哼两声。 叶子没有多说什么,免得又刺激到这丫头,回头找主子告状去! 屋内。 温枳按照容九喑给的书册,小心翼翼且仔仔细细的抄录了一页,“这样可以了吗?” “还行!”容九喑瞧着手中白纸黑字,“有八分相似,若是着重练一练的话,会更加相似。” 温枳皱眉,“练什么?” “没什么。”容九喑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她,“倒是没想着,小阿枳深藏不露!看样子这巢穴守得极好,且以后也是有资格去守的。” 温枳:“??” “三皇子找到了。”在她发愣的时候,容九喑已经拂袖落座,端起了杯盏浅呷。 听得这话,温枳旋即上前,“在哪?真的在那个宅子里?如此,是不是可以让军士去把人救出来?这帮山匪胆大妄为,居然敢劫持朝廷的运送队伍,还敢劫持三皇子,真是不要命了!” “你以为,就这些山匪能成这般气候?”容九喑反唇相问。 温枳当然知道,山匪不可能这般训练有素,进退有度,甚至于早早的准备好了,关押三皇子的地方,这可不是寻常山匪能做到的事情。 除非,早有预谋。 试问寻常山匪或者是百姓,谁敢动天之骄子? “阿哥莫要吓着我!”温枳抿唇,“这件事……怕不是和上京有所关联?” 容九喑放下手中杯盏,“小阿枳觉得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温枳可不想招惹麻烦,“我只盼着这些东西能平安送到边关将士手中,其他的事情,还是让阿哥自个烦恼为好,我自然不必沾染分毫。” 容九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阿枳还是一如既往的怯懦。”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一着不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温枳直摇头,“阿哥既是查出了三皇子的下落,那接下来就看阿哥了。”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里面机关重重,我没进去。” 温枳:“??” 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让她做点什么了? “不过,这山匪头子却是个好说话的。”容九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有银子好办事,墙头草也能当得。若是能策反的话,可兵不血刃。” 银子? “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温枳明白过来了,“可是那贼头子能信吗?” 转念一想,可以用钱买的合作,也可以用钱来推翻,不是吗? 第691章 让我去救人? 瞧得出来,温枳是个上道的,只要容九喑稍稍提一下,她就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那要如何才能见着这土匪头子呢?” 容九喑挑眉,“我来安排,但是要怎么做,可就得看你自己了?” “就出三皇子,大功一件?”温枳问。 容九喑伏在她耳畔低语,“这里面有多大的助益,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温枳抿唇。 这是大实话。 如果能得三皇子的青眼,就等于入了贵妃的眼,贵妃只要在皇帝跟前多美言几句,入上次那般……这皇商之名不就落在了满庭芳的头上? 所以,救三皇子是有利无害之事。 “我知道了!”须臾,温枳开口。 容九喑还忙着安排其他事情,不能在这里久留,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小阿枳怕吗?” “若是怕,阿哥还会让我继续吗?”温枳反问。 容九喑勾了勾唇角,“会。”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反正,都是要她去做的。 第628章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容九喑自己也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她去做,用温家的银子去救三皇子?纯粹的想扶持温家?还是把温家作为礼物送给三皇子? 温枳不知道,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没有选择…… 容九喑一走,四月和叶子便走了进来。 “小姐?”四月有些着急,“表公子说了没有,咱什么时候启程?” 有表公子在,肯定能找到三皇子的藏身之处,只要表公子或者东辑事出手,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想必很快就可以启程。 “他没说。”温枳叹口气,“让我去救人呢!” 四月:“??” 叶子敛眸,不语。 “我有时候不太明白,他能自己做的事情,何苦要用上我?万一我给搞砸了,他还得腾出手来,替我收拾烂摊子。”温枳无奈的摇摇头。 叶子想了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爷是想让主子您,成为与他并肩同行的人?” “嗯?”温枳一怔。 叶子笑了笑,“奴婢就是这么一说,您若是觉得奴婢说错了,那就当奴婢没说过。” “不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四月点点头,“此前一直没明白,表公子为何一直揪着小姐不放,这会好像有点意思了,表公子似乎真的是这样做的。” 温枳面色微恙,站在原地不说话。 叶子叹口气,“其实东辑事……树敌太多,很多时候只能是求人不如求己,得学会自保,主子您……您不能一直靠着奴婢来保护您,总归是要有让人忌惮的东西,或者是势力身份之类的。” 立功,算是一条门路。 温枳皱了皱眉,无奈的探口气,“我可不想跟东辑事扯上太多的关系,咱就是赚点钱,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之前也是迫于无奈,萧家那样的门第,背后的老夫人又是这般厉害,我若是不依靠外力,只怕要被萧家吃得干干净净。” 没办法,才想到与容九喑牵扯,让自己搅合在朝廷的漩涡里,可将来,她只想让温家干干净净的做个生意人,做个简单的商贾罢了…… 第692章 她像个小鸡仔 温枳有自己的想法,四月和叶子也不多说什么,毕竟主子们的事情,自是有些道理的,他们当奴才的只需要跟着便是。 那谢四安不是无懈可击,这人好口腹之欲,镇子上有一家酒楼,内里的红烧狮子头委实是一等一的好,色香味俱全。 谢四安有事没事就会出现在那里,当然,乔装易容为先。 “人在雅间。”叶子提醒。 因着容九喑的目标太大,所以此番是叶子和四月跟着温枳,而暗卫远远的坐在大堂内,未敢靠近分毫,以免暴露行迹。 “走!”温枳有的是银子,离了上京之后,又不怕萧家的人找麻烦,眼下露富也无妨。 隔壁雅间。 “把好吃好喝的都给我拿上来,本公子有的是银子。”温枳一袭男儿装束,未施粉黛,却是眉清目秀少年郎,往人前一站,那便是俊秀无双、意气风发的贵公子。 以最寻常人的眼光来看,皮肤白皙,锦衣玉服,瞧着就不是干活的人…… 这样养尊处优之人,不是贵公子又是什么? “是是是!”伙计赶紧笑着下去吩咐厨房做菜。 边上,有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老大,隔壁那位是生面孔。”底下人说,“瞧着这般模样,好像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至少应该是有钱人家的。” 谢四安也注意到了,眉心微微拧起,“这地方还能跑来一位贵公子?倒是奇了怪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都从这儿过? “盯着点。”谢四安道,“不知道目的何在?如果只是路过,那就留下点买路财,咱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留下点银子就当是交个朋友。” 听听,这打家劫舍的事儿,都能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是!” 只要是跟银子有关,哪个不积极?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谁嫌银子多? 尤其是,送上门来的银子。 “都留心着呢!”四月低声说。 枝月就在墙边站着,怀中抱剑,一身男儿装英姿飒爽。 “这狮子头倒是挺好吃的,就是这分量太少了点。”温枳摇摇头,“粉放得多了一点,盖住了肉质本来的味道。而这肉呢,炸得有点柴,火候过了些许。比起临风楼的红烧狮子头,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若说之前还有所怀疑,那么这会她提到了临风楼,趴在楼梯口,等着侧窗外头的山匪,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一条过路的大鱼啊! 思及此处,当即屁颠颠的回了自己的雅间。 “老大,他们怕是上京来的,都提到了临风楼呢!”底下人这一回复,谢四安旋即拧起眉头。 临风楼? “可还有提到别的什么?”谢四安忙问。 底下人摇摇头。 “上京来的,非富即贵。”谢四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唐阶也是上京来的,这两人凑一起,会不会是…… “别是东辑事的探子吧?”谢四安小声嘀咕,“得先试一试,别中了他人的圈套,到时候把咱老窝都给赔进去。” 第629章 听得这话,底下人面面相觑,“东辑事的?可这小子唇红齿白,瞧着就跟刚褪毛的小鸡仔似的,别说是提刀了,我瞧着连跑两步都得带喘,跟那些凶神恶煞的杀神,好像不太一样!” “这倒也是。”谢四安深吸一口气,“保不齐是装的,先试一试再说。” “是!” 第693章 这是我的地盘 温枳这一顿饭下去,将挑三拣四做到了极致,偏偏说的都在理上,惹得掌柜和伙计面面相觑,明明心里有火,一时半会也没法发出来。 “当然,咱也不是要赖账的意思,只是觉得厨子的手艺还能再精进一些,想必以后的生意会更好。”温枳瞧了四月一眼。 四月毫不客气的将银子搁在桌案上,“这银子足够付你两桌的饭钱,我家主子往日里都是在临风楼里尝个鲜,家里的厨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每日的菜式都不重样,可不缺你们这点吃食。” 掌柜和伙计都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但既是给了饭钱,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说了,“是是是,公子说得对。” “我只是经过此地,听得旁人提及这酒楼里的菜式不错,这才进来打打牙祭。”温枳道,“尝过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便也罢了!” 说着,起身往外走。 这么一闹腾,隔壁雅间里的人应该已经有所准备,大概率是要对他们出手了。 “走吧!”叶子和四月跟在温枳身后。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来,大摇大摆的出去。 不过,出去的时候还是带了点尾巴。 这些尾巴,小心翼翼的躲藏,大概是在坚定温枳他们是否真的只是暂时经过,很快离开? 果不其然,只见着一行人朝着出镇子的方向而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瞧着好生惬意,倒是有几分游山玩水的恣意,全然不像是有备而来。 见状,“尾巴”快速离开,回去向谢四安汇报。 “你是说,他们要走了?”谢四安一怔。 底下人连连点头,“对,已经朝着外头走了,瞧着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附近一带山明水秀,的确是个玩耍的好地方,若是途径此地歇歇脚,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是,他们要走了? “走!”谢四安带着人,“去看看!” 所谓的看看,只是把人拦下来,顺道弄点银子花,毕竟有钱人家的公子,十有八九是贪生怕死的,钱无所谓,只要命还在就行。 一帮山匪搓搓手,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温枳压根不回头,不去留心身后的动静,只有这样才能做得更像,何况回头也没用,她又不会功夫,一旦动起手来,她才是站在边上看戏的那个。 此处风景秀丽,很适合闲逛。 尤其是镇子外头的景色,天然形成的小湖泛着凌光,站在湖边捻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温枳懒洋洋的伸个懒腰,“这儿可真好。” 空气很清新,环境很雅致。 “更好的,还在后面,要试试吗?”突兀的插嘴。 温枳皱眉,旋即转头看去。 只瞧着一络腮胡子站在树边上,笑盈盈的看过来,“公子是从上京来的?” “与你何干?”四月上前,挡在了自家小姐跟前,“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谢四安挑眉,“不错,戒备心很强!” “是吗?”温枳勾唇,“既然是看出来了,那为何还要上前?是想自讨没趣?” 谢四安慢慢悠悠的走上来,却被两个护院拦住了去路,只能透过人墙看向温枳,“公子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大夏的国土。”温枳挑眉看他。 谢四安裹了裹后槽牙,“错了,这是我的地盘。” 音落瞬间,周遭忽然蹦出一伙人来,少说也有十多个,就这么将温枳几人团团围住…… 第694章 拿钱砸死你 瞧着周遭众人,四月有些紧张。 叶子倒是无所谓,见惯了大场面,比这更厉害的都见过,何况这些虾兵蟹将,估计都受不住她这三招两式的。 “你们想干什么?”温枳皱起眉头,故作冷色,“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之下,不怕死吗?” 谢四安挑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你们这些贵公子来说,也许是无稽之谈,毕竟人命才是最重要的,可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钱是万能的!没钱,就得饿死!” “饿死也不能伤人,不能掠夺。”温枳冷着脸,“你们这与抢匪有什么区别?” 听得这话,所有人都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抢匪?咱就是山匪,这傻小子还真是够傻的!” “哈哈哈哈,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温枳低头笑了声。 “你笑什么?”谢四安忽然凝眉,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难道有什么不妥?可周围好像也没什么异常,难道是自己疑心过重? 左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东辑事的暗卫藏起来,哪儿是能随便找到的? “我笑你们蠢。”温枳双手环胸,“方才在酒楼里就盯着咱了吧?” 谢四安点头,“对。” “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上京来的。”温枳又道。 谢四安凝眉,“有什么区别吗?要的是你的银子,又不是你这个人,只要乖乖的把银子拿出来,咱是不会要你性命的,哥们几个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第630章 “要多少?一百两?二百两?三百两?”温枳掰着手指头,“一千两?一万两?” 说到一万两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登时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温枳,寻常商贾人家怕是也不敢轻易说出这话来吧? “一万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贵公子好大的口气…… “怎么,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温枳忽然笑出声来,“我还以为多大的本事,没想到都是一群土包子,竟是连这点银子都没见过,还敢学人家出来打家劫舍?不如这样吧,你们喊我一声老大,以后跟着我便罢了,吃香的喝辣的,保管比你们干这勾当要惬意得多。” 谢四安有些愣怔,这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当着他的面,撬他的墙角?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谢四安挑了一下眉,“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温枳嗅着手中的野花,“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杀了我,只怕我家里老头子饶不了你,到时候可就有热闹看了!我知道,你们不怕朝廷的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点缺德事,肯定是有点本事的,但你们怕不怕被江湖人追杀呢?”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动手之前,没想清楚没看明白吗?”温枳挑眉看着谢四安,“我能有这般阵势,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吧?嗯?” 谢四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想太明白,也来不及想明白,如今瞧着温枳说得这般轻巧,大有提醒之意,不由的眉心微蹙,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温枳。 这细皮嫩肉的,的确不是寻常公子,倒有几分……女儿相?且这上京临风楼……可不是谁都能日常去的,她却说得跟回家似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 “你姓什么?”谢四安笑问。 温枳扫一眼周遭,冷不丁的,忽然涌出一批黑衣人,不过眨眼间已经将这群山匪反向包围。 说时迟那时快,谢四安当即拔剑,直冲温枳而来。 然而,叶子没给他这个机会。 若不是之前容九喑有所交代,只怕这会,叶子已经用了全力,挑了他的经脉,让他乖乖去当个废物。 谢四安是真的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少年人年纪轻轻的,竟是一身的好功夫,以至于他险些马失前蹄,所幸及时悬崖勒马,但回头瞧着自己的弟兄被全部拿下,登时面色大变。 “所以你觉得,我这兜里的银子……还那么好拿吗?”温枳皮笑肉不笑。 谢四安抿唇,“你是何人?” “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点?”容九喑缓步行来,“你带来的人都被拿下,不过你放心,唐阶的人不在这里,他们正忙着刺探敌情,跟自个的主子汇报这里的情况。” 谢四安看到容九喑的那一刻,已然明白了,到底是什么状况? 原来是诱饵? “你们这是……” 瞧着谢四安如此神色,温枳勾唇笑了笑,瞧着容九喑走到自己身侧站着,“倒也不算是诱饵,毕竟我花的是真的银子,方才说的也是真的。” “东辑事!”谢四安倒是想跑,可他很清楚,自己在容九喑的手里怕是跑不了几步。 容九喑平静的看着他,“你可以试着插上翅膀,看能不能飞出去?” “愿赌服输。”谢四安收剑归鞘,“但是你们想救的人,可不在我的手上,杀了我也没用。” 温枳瞧了四月一眼,“杀你作甚?我是生意人,做的是银货两讫的买卖,可不是血淋淋的人命,你不是喜欢银子吗?那我给你银子,你把人给我,这有什么不好?” 四月将银票递上。 “温家钱庄的银票,三千两。”温枳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笑盈盈的瞧着他,“怎么样?” 第695章 怎么样?合作? 一听三千两,别说是边上那些山匪,饶是谢四安也是愣了,“多少?” 容九喑偏头看过来,“对方只给了五百两,你这么大方……可是翻了六番!” “别的不多,就是钱多,看钱砸人的时候是挺痛快的。”温枳挑眉,“阿哥怕是没体会过吧?要不然让你试试?这银票若是换成了铜板,我能挖个坑,把他们几个都活埋了!” 谢四安:“……” “三千两,不够我再加点?”温枳身处一只手,“五千两,交个朋友,以后温家货途经此地,还望诸位能多加照拂,毕竟这江湖上的事儿,谁也没个准,说不定哪天就有用得到对方的时候,诸位以为如何?” 五千两? “当真……五千两?”谢四安倒吸一口冷气。 温枳看了容九喑一眼,“难道阿哥说的是真的?不是吧不是吧,对方这么小气,一个三皇子只值五百两?可见这背后之人,也是寒酸至极,连银子都舍不得花,就要白白使唤人,真是该死!” 容九喑眸色宠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演,继续演。 “我就不一样了,温家知道吧?”温枳开口,“咱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和人脉,这江湖上的人和事儿,黑白两道咱都沾点边,诸位困于一隅,可能……” 温家? “等会,你说温家……温临风?”谢四安堪堪回过神来,可见方才是被惊住了,“你是温家的人?” 四月没忍住,“都跟你说了,是温家钱庄,你是榆木脑袋吗?才反应过来?难怪我家主子要挖个坑,用铜钱埋了你们!” 第631章 若是温家,那就好说,这三五千两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怎么样?”温枳上前一步。 四月:“主子?” 叶子:“主子当心!” 有容九喑在,温枳才不担心呢? “好!”谢四安点头,转而将手中剑丢在地上,“只要有银子,咱就好说话,虽说是山匪,可咱也是盗亦有道,又不是那杀人越货的强盗。咱只要银子,说白了也只是想要一条活路而已。” 温枳深吸一口气,“我也说了,咱温家有的是银子,只要能坐下来好好说话,那就什么都不成问题,三千两,五千两,对于我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谢四安犹豫了片刻,“万一有人盯着……” 温枳一笑,“走吧!” 偏僻的山脚下茅屋。 暗卫在外头把守,山匪都跟在谢四安身后,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各自心内紧张,一时间谁也没敢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温枳。 容九喑坐在墙边上,施施然的斜靠着,好像浑然不在意,神情淡然自若。 可谢四安知道,这厮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别看他表情轻松,说不定会突然出手,一旦出手……他们这些人断然没有还手的余地,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 三千两银票搁在桌案上,温枳笑盈盈的将银票推到了谢四安跟前,“我不管你收了对方多少银子,那是你的事儿,若是宰了那人,收下的银子也是你的。这,是我给的定金,待放了人……还有两千!” “老大?”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谢四安心头砰砰乱跳,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打家劫舍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吃光喝光,哪儿还有银子傍身?现如今…… “这笔银子,能让你们好好过日子,吃香的喝辣的。”温枳双手环胸,“怎么样?合作?” “老大?” “老大?” 第696章 成交 谢四安到底也是个凡夫俗子,谁不喜欢银子?这天上掉银子的事儿,一辈子能遇见几回?何况对方坦白了跟温家有关,不管是与不是,出手阔绰是真的。 桌子上三千两银票,和兜里揣的一百两,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来就是为了银子而应承之事,如今又因为银子而反悔,似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谢四安有些犹豫,“先前答应了对方……” 如今就这样反悔,是不是有点失了信义? “你都打家劫舍了,还跟他们说什么道义?”温枳皱起眉头,“你倒是成全了自个的道义,那你这帮兄弟该如何?几百两的银子能干什么?三千两五千两,难道不比那个好得多?你若是真的有所顾虑,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谢四安一怔,“什么主意?”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封住了口,谁知道你出尔反尔?何况,这也不算是出尔反尔,这叫迷途知返,毕竟跟朝廷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谢老大可能不清楚,这一趟是奉旨出行,若是交付边关的物资出了什么差错,朝廷一定会追究。”温枳故意顿了顿。 只瞧着谢四安陡然将目光落在了容九喑的身上,毕竟这偏僻的地方,有些消息可没那么灵通,谁知道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但是现在,不可能再装作不知情了。 “阿哥?”温枳低声轻唤。 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不知者不怪。” 有了容九喑这话,谢四安算是稍稍松了口气,“我们可以……可以反水,但是对方功夫极高,我不是他的对手,怕是……” “功夫很好?”温枳皱眉,“什么来路?” 谢四安摇头。 “你什么都不问,就敢把自己和这些兄弟的身家性命交出去?”温枳诧异,“你是真的不要命啊!” 谢四安:“……” “连对方底细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敢贸贸然的合作,他若是拍拍屁股走来,来日袭击三皇子和朝廷行伍的罪名就要落在你们的头上。你连同所有弟兄,都得承受朝廷的怒火,皇帝的降罪,到时候可就不是一颗脑袋的事儿,是你们的九族性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将目光落在了谢四安的身上。 “现在,趁着朝廷还没开始追究,该如何拨乱反正,你应该心里清楚,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这帮弟兄,总不想都死在这里吧?还死得莫名其妙,只为了那几百两的银子,值得吗?”温枳步步紧逼。 谢四安彻底心动,“好,不过当时地牢的钥匙交给唐阶了,所以我得先想办法把钥匙拿回来。” “留两个人在我手里,我好吃好喝的待着,这总没问题吧?”温枳意味深长的说。 谢四安旋即拍案而起,“不行!” “坐下!”容九喑冷飕飕的剜了他一眼。 拍桌子? 他谢四安还没这个资格。 要不是怕吓着她,这会谢四安的胳膊……已经落在了桌上。 “我能先给付三千两,你为何不能给付两个人,彼此信任才是合作的关键。当然,如果谢老大不愿意,那咱的合作现在就可以中止,至于你与这帮弟兄的死活,我一概不管。”温枳起身,“我是个生意人,不是个杀手,沾血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做,但东辑事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第632章 谢四安瞬时倒吸一口冷气,屋子里这么多人,他根本没把握,别说是一个容九喑,饶是温枳身边那个拿剑的,他怕是也没这个本事,到最后所有人都得死。 东辑事的手段,纵然没有亲眼见过,也该有所耳闻…… 无所不用其极,心狠手辣到了极致。 一着不慎,生不如死。 谢四安沉默了,毕竟这些兄弟都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舍了谁都不合适,可若不如此,大家都不能活着走出这茅屋…… “老大,我们哥俩留下当人质。”有两人站出来。 谢四安凝眉,不语。 “谢老大要早点做决定,毕竟时不等人,若是出了什么边关,这件事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温枳双手环胸,“留给咱的时间不多,万一那人有所察觉,真的会前功尽弃!” 谢四安幽然吐出一口气,“好,成交!” 留两人当人质,其他的他带走,另外一起带走的还有三千两银票,等着事成之后再给两千作为报酬,但眼下的关键是,怎么拿到钥匙? 那唐阶是个极为小心之人,不是随随便便能糊弄过去的。 第697章 他冠冕堂皇的理由 虽然心里忐忑,但是揣着那三千两的银票,谢四安还是很兴奋的,这得打家劫舍多少年,才能攒下这么多的银子? 别以为三千两多,就现在大夏寻常百姓,尤其是这偏僻之处的百姓日常,一年能有十几两银子就不错了,平日里难得见到这般大额的银票,现如今……就在自己的怀里,跟捡了大财似的高兴。 “老大?”底下人回头看了一眼,“这……” 有一暗卫被人打晕,被山匪背着跟在后面。 “要银子吗?”谢四安问。 所有人全都点头。 要! “那就别问,照着做,所有人都要做好准备,那姓唐的不是省油的灯。”谢四安皱了皱眉头,“但愿他不会看出来。” 众人想了想,“早知道就多配一把钥匙了。” 说起这个,谢四安好似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人,“你还真别说……过来,去办件事。” 说着,二人附耳上前。 不瞬,人跑开。 瞧着人离开的方向,谢四安幽然吐出一口气,“唐阶,这可怪不得我了,谁让你这么小气呢?咱,还是得找一座大的矿山,这小门小户小气吧啦的,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么一想,昧下唐阶的那点银子,竟也不觉得有什么羞愧了…… 小屋。 温枳站在门口,偏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容九喑,“阿哥觉得我方才表现得如何?” “很不错。”容九喑回答,“瞧着像个生意人了。” 谈成了生意,还留下了人。 “三五千两就能救人,何必动刀动枪?”温枳好似明白了些许道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问题是背后那人没钱……” 这是事实。 钱,果真是个好东西。 温枳以前觉得,钱只是拿来帮扶萧家的垫脚石,后来发现钱也是能让萧家釜底抽薪的刀子,现如今更是觉得,不管是男是女都得好好赚银子,来日方可鬼推磨。 “所以这是个缺口。”容九喑开口,“若是三皇子知道,是你救了他……” 温枳当即否决,“这样的好事,还是留给东辑事吧!温家承不起皇家的情,能帮上忙已经是缘分,阿哥可莫要将这样的好事推给我,还是自个留着吧!想必,林督主会很高兴的。” “小阿枳急于撇清关系,怕不是……”容九喑勾了勾唇角,“也想跟阿哥撇清干系吧?” 温枳敛眸,“都喊上阿哥了,还如何撇得清楚?阿哥莫要打趣。” 看样子出来一趟,她这心胸确实放宽了不少,不再囿于一隅,也不再只想着那点情情爱爱,而是将眼光放得更远,思虑愈发周全。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阿哥能不能替我释疑解惑?”温枳跟在了容九喑身后。 仿佛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容九喑顿住脚步回眸看她,“为什么带你出来?” “嗯!”温枳点头。 却见着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上京只是城,四四方方的城与牢笼没什么区别,但若是走出来,你会发现别有天地,不再拘泥眼前。虽为女子,也该多看看这世间,免得将目光与心思停留在一人身上,白白吃了大亏而不自知。” 换言之,这是怕她吃回头草,所以走的时候还捎带上她,斩断她与萧家的最后一点瓜葛…… “阿哥是在骂我蠢?”温枳摸着自个的下巴,兀自思忖。 容九喑神容稍惬,“是吗?有吗?” “我是上当受骗,又不是烧成傻子,走出了骗局自然就清醒了。”温枳哼哼唧唧的朝前走去,“阿哥以后莫要再打趣我,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犯糊涂的时候?” 说得好像现在已经一把年纪,愈发成熟稳重了似的?! 目送温枳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容九喑幽幽然吐出一口气,小妮子过河拆桥的本事,愈发的炉火纯青,说不定哪天他没了利用价值,她彻底得了自由……就会一脚踹开他! 呵,没良心的小东西…… 第698章 我说了,这地方不能沾血 对于谢四安的背叛,其实唐阶并未察觉,是以谢四安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唐阶只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起疑,毕竟谢四安他们胡闹惯了,在这地方称王称霸的,自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633章 “这是何人?”唐阶问。 谢四安煞有其事的开口,“若我说是捡来的可疑人,你信不信?” 捡来的倒是无所谓,但是可疑人…… “什么可疑人?”唐阶当即警觉起来。 谢四安挑眉瞧着昏迷的暗卫,“瞧着不像是附近的人,也不像是过路的江湖人或者是路人,倒像是东辑事留下来的探子,大概是来找三皇子的。” 闻言,唐阶眉心陡蹙,“东辑事的探子?” “是不是的,我也不清楚,毕竟咱接触的少,不如你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错抓?”谢四安插着腰,“你也知道的,我不想弄出人命,若不是东辑事的探子,那就趁早放了,好在这人从一开始就被咱打晕了,应该什么都没看见。” 唐阶显然是有些紧张的,当即上前查看,看掌心的茧子就可知晓,这人的确是个练家子,至于是不是探子,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身上亦是空空如也,确实无法下结论。 “你也不敢肯定?”谢四安挠挠额角,“那就真是不巧了,这让人如何是好?” 唐阶可不似谢四安这般怂,怕闹出人命就不会来这么一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等会!”谢四安不依,“这是我的地盘,你要在这里杀人,我可不答应。” 唐阶皱眉,“那你说如何?” “如果他真的是东辑事的人,那交给你处置也就罢了,反正咱手上不沾血,但如果不是东辑事的探子,这件事就由不得你做主,我还是那句话,该放就放,反正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谢四安插着腰,坚决不允许唐阶弄出人命。 唐阶想了想,这样也好,免得双方闹起来,肯定会惊动了朝廷或者是其他东辑事的探子,自己也得不到好处,现如今能藏得这样深,全赖这帮山匪在前面挡着。 “好!”唐阶应允,“那你打算怎么确认?” 谢四安指了指里面,“那儿不是关着人吗?把人丢进去,派人在边上偷听,如果对方真的是来找三皇子的,必定是有所交流,若不是……不是最好!” “这倒也是一种办法。”唐阶点头。 如果是探子,肯定是来找三皇子的,若不是,必定是陌生人。 “钥匙!”谢四安摊开掌心。 唐阶的防范倒是极好,“我来开!” “我来!”谢四安挡住他的去路,“我说了,这儿不许沾血,万一你出尔反尔,我上哪儿哭去?给我要是,是与不是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还有,我打不赢你,你不许进去!” 唐阶:“……” “万一你非要把人弄死,我和这帮弟兄,谁拦得住你?”谢四安又补充一句,“钥匙拿来,我自己去确认,横竖给你个交代。” 唐阶深吸一口气,谢四安那一句“我打不赢你”倒是给了他几分安慰,也是谢四安理直气壮抗拒的理由。 身处弱势之人,当然要防着强势,免得被生吞活剥。 “好!”唐阶将钥匙递给他,“尽快。” 谢四安将钥匙握在掌心里,“不会让你失望的,背上他,进去吧!” 唐阶跟在谢四安的身后,看着他们这帮人进了地牢。 进去之后,谢四安悄摸着回了一下头,不动声色的将钥匙摁在了、袖中早已藏好的软泥之中,摁下了模型…… 第699章 拿到了! 进了地牢,将暗卫丢在地上,也不管隋怀睿是什么表情,谢四安哼哼两声,转身就走。 待关上了这层铁门,一帮人便蹲在了外头偷听,瞧着好像是真的在办事,这般认真的模样,委实瞧不出是真是假? 底下人来汇报的时候,唐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虽然很蠢,但毕竟是乡野莽夫,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没出什么岔子,便没什么大碍。” 当然,里面也是有人看着的。 看着隋怀睿,看着谢四安。 “里面应该能有答案。”底下人说,“公子,那……杀还是不杀?” 谢四安暂时不能动,所以唐阶还是得尊重一下谢四安这个蠢货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看情况,如果这里面的人真的不是暗卫,那就交给谢四安自己处置,但如果是暗卫,就该闭嘴!”唐阶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若是真的发现了东辑事的暗卫,他动手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放过? 底下人沉默不语。 若是暗卫,杀之! 很显然,里面那个不认识隋怀睿,晕晕乎乎的醒来之后,高喊着救命…… “啧啧啧!”谢四安直摇头,“我还以为是什么暗卫呢?!” 听着,真是刺耳。 “回头把人打晕了,丢出去,丢远点!”谢四安吩咐。 这一场戏也该落下帷幕了! 出了地牢,谢四安挑眉看了唐阶一眼,“很不好意思,一场虚惊,不过下次我还会这么做的。” 语罢,他将钥匙丢还给唐阶。 “你不是说,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谢四安笑了笑,“现在,我要放人了!” 唐阶想了想,“丢远点。” “这还用你说?咱办事什么时候有过差池,连东辑事都抓不住你们,咱那是田里的活泥鳅,可不是吹的。”谢四安哼哼唧唧两声,“看好你的三皇子,记住了……不许在我这里杀人见血,不然小心我翻脸!” 第634章 唐阶紧了紧手中的钥匙,倒是没有吭声。 如果真的有暗卫,他才不管这是谁的地盘,照杀不误……毕竟泄露了消息就等于败露了行踪,这帮山匪也就没什么遮挡作用了。 无用之人,死! 好半晌,唐阶才回过神来,“看过里面的三皇子了吗?可还妥当?” “没事!”底下人回答,“他们没把人放出来,那三皇子还病怏怏,有气无力的窝在最里面的那一层,就算给他一双翅膀,他也飞不出去!” 唐阶还是不放心,“药继续下一些,免得药效过了都不知道。” “是!” 药,还是得继续吃的,否则如何留得住人。 待走远点,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谢四安慌忙关上了房门,将手中的软泥递给心腹,“马上去找锁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 人从后窗爬出去,悄无声息的离开大宅子。 自个的地盘,还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谢四安忽然觉得好生憋屈,这姓唐的狗东西,什么时候能离开他这儿?要不是揣着这三千两,他是真的一刻都耐不住,真想让他们这些碍眼的滚得远远的! “真是麻烦!”谢四安直挠头。 不过,温家? 温临风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东辑事的人有所关系? 之前不是一直听说,温家不掺合朝廷之事? 怎么就…… 掺合了东辑事? 还喊上了“阿哥”呢? 稀罕,真稀罕! 第700章 瞧见了吗?瞧见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谢四安需要考虑的,他如今只想着让这件事快点结束,以便于拿到剩下的银子,到时候就洗手不干了,毕竟这一次招惹了东辑事和三皇子,他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 最后的最后,即便东辑事不追究,也不代表三皇子会就此认了……身为天之骄子,贵妃的爱子,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唐阶啊唐阶,你这一次可真是害惨我们了!”谢四安小声嘀咕。 为了这几百两的银子,霍霍了所有的弟兄,没有对比的时候还觉得挺划算的,如今有了温枳做为对比,简直就是莫大的伤害! 现在钥匙没问题了,该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全身而退,那位小公子瞧着唇红齿白的,纵然坦坦荡荡,可谢四安到底是见惯了风月和形形色色之人,多多少少觉得可能是个女子。 客栈。 “小姐,我们真的要住下?”四月有些诧异。 这样目标不是太大了吗? “不这样,谢四安怎么能来找我呢?”温枳坐定,兀自倒了杯水,“这镇子上就这么一间客栈,目标就显得很明确了。” 叶子敛眸,“可是那人也会找到咱们。” “这不是正好?”温枳喝了口水,“一网成擒,悄无声息的就能换了他,就怕他不敢来,更怕他布置好了退路才来,那就不好玩了。” 叶子点点头,“主子只管放心,奴婢一定会护您周全。” “我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温枳放下手中杯盏,“只要敢来,都可以探一探,毕竟要接触才知道他想干什么?背后的人是谁?还有……多少人在手中?” 叶子想了想,“能看出来吗?” “当然。”温枳点头,“我爹说了,做生意其实跟大夫看诊是一个道理,望闻问切一个都少不了,不过咱不是把脉,而是把握。任何的细枝末节,都可能成为你看穿一个人的证据,或者是前兆。人活一世,免不得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哪怕是在人前也会无意中泄露。” 叶子有点好奇,“那还真的跟大夫差不多?” “大夫是看病,我们是看人。”温枳神情悠闲的起身往外走,站在走廊上瞧着底下的街头。 小镇熙熙攘攘,白日里还算热闹。 附近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也还算安稳……如果没有这隔三差五打劫偷盗的山匪,想必更踏实更舒服一些。 周围山水缠绕,空气中弥漫着凉凉的花香,说不清楚是从哪儿飘来的,但很是清新。 若是在这里静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她还得去边关…… 蓦地,叶子偏头看向街头,目光冷凝。 “怎么了?”瞧见叶子神情严肃,温枳不由的心头一紧,“发现了什么?” 叶子摇头,“觉得有人在盯着咱。” 但是一回头,却又不见人影。 “会不会是他?”温枳低声问。 唐阶?!但转念一想,那厮是不会轻易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名字估计都是假的,何况其他……十有八九也都是假的。 只是,这人会是谁的人? 丞相府应该不至于如此,那会是何方势力? 温枳站在那里,略有些失神。 “主子?”叶子低唤,“您没事吧?” 温枳摇摇头,“进去吧!” 转身,进屋。 有人自街头的巷子口出走,若有所思的盯着客栈的外走廊,微眯起眸子…… “瞧见了吗?” “瞧见了。” 第701章 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你莫要乱来。”昌瑞瞧了一眼昌明,“这是大夏。” 昌明点头,“欺负小主子。” “盯着就好!”昌瑞拦着自家兄弟,生怕这个愣头青会闯出祸来,“你知道的,我两……夜里好行动,白天功力不够,会发现的。” 第635章 昌明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那现在呢?”昌明问。 昌瑞深吸一口气,“跟。” “哦,跟!” 两兄弟走路没声音,乔装易容的功夫那叫一个顶呱呱,别看二人说话都说不顺溜,办起事来却是不赖,能从茶园悄悄逃出去,且无声无息混入东辑事队伍的两个人,若没有半点本事,还真是说不过去。 自南越而来,避开了追杀的人,躲开了大夏的眼线,可想而知…… 前面的人,拐个弯进了巷子。 其后,一路走一路回头,最终停在了大宅子前。 “进去了?” “进去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错不了。” 蹲这儿? 可蹲这儿会不会被人发现? 东辑事的人,还有小主子的人,会不会也在附近呢? 等着东辑事的人来报,叶子止不住皱起了眉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叶子嘀咕。 温枳正靠在摇椅上,吃着四月用小刀片下来的红烧猪蹄肉,偏头看了她一眼,“出什么事了?” “那两兄弟跑去跟踪,这会待在那大宅子外头不走了。”叶子回答,“主子,要把人带回来吗?” 温枳咬着竹签子坐起来,“真是不怕死。” “这两玩意可真是什么地方都敢闯!”四月有些感慨,无奈的直摇头。 敢闯上京,敢闯东辑事…… “莫要打草惊蛇。”温枳嚼着嘴里的肉,若有所思的望着叶子,“有没有可能,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毕竟是异族,说不定南越有他们特别的办事方式?” 南越的人若是被抓住,应该也不会联想到东辑事和温家吧? “小姐的意思是,试试他们?”四月明白了过来,“可是……这两兄弟瞧着就是个废物,真的有好本事吗?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温枳也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南越的人,据说是有点邪门歪道在身的…… “也不是不可以,就怕爷那边不同意。”叶子小声嘀咕。 温枳不说话,容九喑这边确实有点棘手,那厮可不像她这么好说话,东辑事办事素来是速战速决的,怕是容不得如此拖延吧?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回过神来,“随便吧!” 他想如何便如何,总归不会祸延自身。 外头,天色渐暗。 直到天都黑了,温枳都吃完了晚饭,也没见着容九喑回来,不知道这厮是做什么去了? 天黑之后,小镇便逐渐安静下来。 虽然没有万家灯火的壮观,却也有小镇的温馨。 温枳将摇椅挪到了后窗位置,啃着果子看着外头的夜色,繁星点点,却无半点月色,整个小镇笼罩在安静祥和的氛围之中。 “表公子还没回来。”四月有些狐疑。 温枳啃着果子冲她笑,“还能因为什么?去验收成果了。” 四月:“??” 叶子挑了一下眉眼,沉默不语。 ………… 大宅。 夜色笼罩之下,周围都是昏昏暗暗的,唯有夜风呼啦啦的吹着檐下的灯盏,满院子晃动着斑驳的光影,让人有些恍恍惚惚的。 神出鬼没这四个字,有时候不是吹的,这两兄弟没别的本事,开溜与隐藏那是看家本领,若不是如此,南越怎么敢派两个愣头青来大夏找人? 若不是容九喑给他们服了药,谁都逮不着他们二人。 黑暗中,幽幽的露出两张脸。 “这?” “这。” 稍瞬,两张脸再度消失再黑暗中,仿佛压根没出现过,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守在院中的山匪缩了缩脖子。 另一人不由的心头一紧,“你还真别说,好像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这大晚上的,不会活见了鬼吧?”二人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身子。 第702章 今夜的风比较大 有些感觉,只能意会不能言全,凉飕飕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带起的风一般,又好似什么东西在背后吹着,那种被人盯着却又找不到眼睛在哪的滋味,让人汗毛直立。 “你真的没发现什么吗?” “好像有点……冷!” “我也是,冷飕飕的。” “方才像是什么东西飘过去了?” “不是吧,我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可没见着什么啊?” “这宅子后面的竹林荒地里,据说死过不少人吧?那些横死的,都葬在那里……” “别再说了,之前不都没事吗?怎么就最近有点,有点慌兮兮的呢?” “说不定是今夜时间不对……哎呦,我肚子疼,我上个茅房,你先看着点!” “哎哎哎,你别走啊……” 一人,早已撒腿跑开。 这个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冷风拂过,从宅子这头到了那头,最后又游回到了这头。 唐阶正要朝着地牢走去,忽然间顿住了脚步,惹得一旁的谢四安也跟着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怎么了?忽然停下来了?”谢四安狐疑的看向周围,不会是那帮家伙不太信任自己,然后偷偷的把人送进来了吧? 第636章 这么一想,心头微微一紧。 可别! 唐阶这厮是个极为小心之人,功夫又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让他查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定会如何呢?自己打不过唐阶,万一被他干掉,可就真的是冤死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唐阶眯了眯眸子。 明明方才听到了声响,那声响如同脚步声,但又好似是风声,可等着他循声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委实有些奇怪。 “什么不对劲?”谢四安插着腰,“哪儿呢?大晚上的你可莫要说胡话,这山野之地若是招来什么,怕是要应了点东西,到时候你可别拉我下水,自个担着便是!” 瞧着谢四安这怂包样,唐阶止不住冷笑两声,“你便如此惧神怕鬼?连杀人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鬼都是人变的,这天底下没有比人心更可怕的东西!” “这话说得,好似经历过不少背刺一般?”谢四安轻嗤,“我就不一样了,我们这帮兄弟那都是心连心的,有饭一起吃,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把谁丢下。” 唐阶可不信这一套,“是吗?” “当然!”谢四安自信满满,“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闻言,唐阶满脸的不屑,显然是不相信他这些话。 利字当头谁都可能背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可不信。”唐阶直言,“人只要有欲望,便有欲壑难填的一天,到了那一天便是六亲不认的时候。” 谢四安叹口气,“咱这儿,不存在这个问题,没那么多银子,也没那么多的欲望,就是懒……不想干活,但又图个温饱,就我们这些人……你还指望能生出滔天的野心?” 笑死人了! 蓦地,谢四安眉心微蹙。 哎呦喂,方才是什么声音? 风声? 脚步声? 谢四安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快速环顾四周。 “怎么了?”这回轮到唐阶反问。 谢四安喉间滚动,好像今夜是有点怪怪的…… “有点冷。”谢四安道。 唐阶眉心微宁,“是有点不对劲吧?” 谢四安:“……” 蓦地,谢四安忽然出手。 然而暗器脱手而出,却是扎在了廊柱上,只听得“咚”的一声回响,什么动静都没有。 四下忽然安静,倒是惹得谢四安大笑不止,“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连只苍蝇都扎不住,还是省省吧!这地方只是太安静了而已,委实有点瘆人而已。” “是吗?”唐阶上前,黑着脸将暗器收回来,“这里不太对劲,尤其是今晚,大家小心点,免得被人闯入了还蒙在鼓里。” 谢四安裹了裹后槽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人都在这里,你怀疑我们?” “我只是担心东辑事的探子,你要知道,那些人是无孔不入的存在。”唐阶收起暗器,“走吧!” 谢四安哼哼两声,“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怀疑我,要不然合作告吹,老子可不受你这窝囊气!” 语罢,他大摇大摆的走在后面。 但,时不时的回头看。 “老大,你看什么呢?”底下人问。 谢四安挠挠后颈,“没事,今夜的风有点凉而已。” 待人走后,黑暗中出了两张人脸。 “是那个位置?” “他们进去了。” “记住了?” “记住了。” “走!” 人脸,一瞬即逝…… 第703章 是骗术 宅子外头。 黑暗褪却之后,露出两个人形,走到微亮处,这才露出两兄弟的神容来,各自松了口气,但也是心有余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好半晌没说话。 “哥,生疏了。”昌明说。 昌瑞点头,“是生疏了,还需要回去好好反省。” “先回去?”昌明问。 昌瑞环顾四周,“先回去。” 左右没人盯着,没人察觉,两兄弟赶紧离开了此处,朝着客栈走去,现在他们都住在客栈,当然是要回那边去,到时候还得跟小主子说点事儿。 “回去之后,研墨。” “为什么?” “作画。” “哦!” 待人走后,容九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树后。 “爷?” 容九喑敛眸,“好本事。” “是邪术。” 容九喑不以为意,“不管是什么歪门邪道,只要走得通,那就是本事。” 别人拿不走的东西,就是你的私有。 客栈。 瞧着昌明和昌瑞将一张图纸递上,一屋子三个人都跟着愣了愣,然后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四月问。 昌明道,“图纸。” 废话! “跟着小主子的人。”昌瑞解释,“回到了一个大宅子,然后我们进去摸了一下,这是里面的地形图,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可用!” 瞧着他磕磕绊绊的说话,温枳有点想笑,但还是挺暖心的,毕竟这图纸……连容九喑都没给过一份,这两个倒是摸进去了?可见,有些本事。 “你们进去了?”叶子有些不敢置信。 二人齐刷刷的点头。 “你们怎么进去的?”四月诧异,“他们没剁了你们?” 第637章 昌明摇头,“都瞎,看不见。” 四月:“??” 叶子:“??” 温枳也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我们会藏起来。”昌明回答,“藏得很好,寻常人找不到。” 三人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意思? 藏起来? 怎么藏? 两个大活人,在这么多人跟前,躲猫猫吗? “简而言之,就是障眼法。”容九喑自门外走进来,“他们利用障眼法,成功的躲开了谢四安和唐阶的注意,连个人影子都没被抓住。” 四月骇然,“这不是邪术吗?你们两个,离我家小姐远点。” 邪术这东西,万一用不好被反噬,落在自家小姐身上那还得了? 离远点,离远点。 安全第一! “这不是邪术。”昌瑞急忙摇头,“不是,不是!” 温枳倒是听明白了,容九喑说这是障眼法,那就不是邪术,而是……骗术! 他们做生意行走江湖,有时候靠的是一张嘴,而这些人则靠的一些药或者是手法,在特定的环境下将自身完美的藏起来,在人产生幻觉的时候,悄摸着做一些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温枳报之一笑,“你们是用了什么迷魂药之类,加上一些特定的法子,反正不是我们大夏的东西,所以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昌瑞点头,将图纸递上,“会用得着。” “太光亮的地方,我们不适合。”昌明说。 昌瑞补充,“刺眼的地方,倒是可以。” 四月挠挠头,还是不太明白,转头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是骗术,骗过了眼睛就骗过了人。”温枳笑了笑,“但不太容易骗过耳朵,对于心性稳定之人,也是较为困难,恰宅子里的人都揣着各自的心思,所以让这两兄弟钻了空子。” 四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704章 嘴上放刁 若是旁人说“骗术”这二字,两兄弟必定是不答应的,肯定是要政治一番,可容九喑或者温枳出口,他们便没什么可说,一个是打不过,一个是自家小主子。 惹不起,惹不起! “看样子,你们还是有点用处。”四月有些感慨。 听得这话,两兄弟可就不答应了,“什么叫有点?分明是很有用处!” 四月撇撇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不过,温枳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你不能因为你没看见,就抹去别人的长处,她现在的目光都落在这张图纸上,“地牢入口是在这里?” “是!”昌瑞点头。 温枳若有所思的凝眉,转头看向容九喑,“那就交给阿哥了。” “看样子,是在里面溜了一圈。”容九喑瞧着图纸上的标记,入乡随俗,这两兄弟在上面的标注也都是用的大夏的文字,大概是怕温枳看不懂吧? 昌瑞颔首,“大概走了一圈,上面的黑点,是人。” 也就是说,是守卫分布。 “倒是挺详尽的。”叶子道。 温枳笑了笑,“真是不错。” 得了自家小主子的夸赞,两兄弟登时红了脸,然后挠挠头表示不好意思,但接下来还是得想个办法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救出三皇子之后,才可以肆无忌惮,要不然的话就是投鼠忌器,没办法下手,以免对方来个鱼死网破,万一这三皇子死在这里,那问题可就大了,整个东辑事都会受到牵连。 “爷,要防着他们鱼死网破。”叶子提醒。 容九喑颔首,偏头看向温枳,“小阿枳有什么好提议?” 提议? “这是东辑事的事情,我能做的都做到了,接下来还是阿哥处置为妥,毕竟我也只是个外人,不好插手太多,这话还不是阿哥自个说的?”她如今倒是学会了拿他的话去堵他的嘴。 这话,可是他自个说的。 虽然当初是他也是为了她好,毕竟上京那样的地方,处处都是隔墙有耳,可她这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有种被人“过河拆桥”的感觉。 “还挺记仇的?”容九喑挑了一下眉。 叶子当即明白过来,行礼退下。 临了,见着四月愣在哪里,慌忙伸手拽了一把,“走了!” 四月:“??” 可是…… “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赶紧走人!”叶子低斥。 昌氏兄弟也知道容九喑不好惹,当即行礼跟着退出去,免得到时候容九喑不高兴,将火气发在自家小主子身上。 “小主子会没事吧?” “小主子会没事的。” 四月偏头看过去,叶子也愣了愣。 这两兄弟就跟傻子一样,自问自答? 稍瞬,四个人极是默契的贴在了房门口,一声不吭,大气不敢出。 屋内静悄悄的。 烛光葳蕤,因着方才进出的动静,惹得门外的风倒灌进屋,晃动了烛盏,落下满屋子的光影斑驳,连带着眼前的人影都跟着晃动起来。 光线,忽明忽暗。 “阿哥这是什么意思?”温枳扶着桌案站着,瞧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下意识的后退,略带警惕的望着眼前人。 容九喑步步逼近,在她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的瞬间,冷不丁弯腰俯下,幽深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她惊慌失措的神情…… 第638章 “嘴上放刁,嗯?”他尾音拖长,勾唇笑得凉凉的,“怎么不说了?” 第705章 死鸭子嘴硬 四目相对,有些不知名的情愫在其中流转。 心如鹿撞,怦怦跳,仿佛是要跳出嗓子眼,可又不知道为何,瞧着他眸中的灼热,她愣是傻乎乎的僵在原地,挪不开视线。 瞧着他眼中的自己,温枳就跟被他摄了魂一般,傻愣愣坐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他,宛若对他的回应…… “小阿枳也会回应阿哥的,对吧?”容九喑依旧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态。 温枳坐在那里,仰着头瞧着他,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听着他音色沉沉,仿佛妖孽一般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合着那张眉目分明的容脸,倒是真的让人有点……让人足以丧失理智。 但是很快的,温枳便回过神来。 在情爱这火坑里转了一圈,若是再跳下去,来日吃了大亏,可就是她自己活该,当个潇洒恣意的温家少东家不好吗? 何必要将此生,托付他人? 羽睫微颤,温枳徐徐敛了眉眼,耳根微红的别开了视线,“阿哥说的哪里话,我此番出行原就是你一句话,哪儿容得了我做主呢?诸事如何,都指着阿哥拿主意,我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 “怪我?”他问。 温枳摇摇头,“多出来走走,也是好事,如阿哥教训的那般,纵然是女子也该走出去,看看这天看看这地,而不是只囿于眼前那蝇头小利。这天下虽然是男儿做主,可坐在男儿身侧的是皇后是女子,是以……女子也没什么可自卑的。” 既是龙凤,同为在天,古来比肩,何为尊卑? “出来一趟,小阿枳倒是心胸开阔了不少,看东西更清楚了点。”容九喑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只盼着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来日小阿枳逢着另一个心尖尖的时候,都能保持这番清醒。” 温枳抿唇,心下寻思着,若是哪天……是他自个撞枪口上了呢? 那时候,还会要求她保持清醒? 当然,这话也就放心里想想,可不敢真的宣之于口,毕竟这位仁兄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根本不在乎什么礼义廉耻,也不在乎什么手段。 她今日敢说出口,他就敢当下办了她…… 这可不是她胡猜猜,而是他的眼神告诉她的。 灼热目光,若燃了一把火,就等着她自投罗网的挑衅,好寻个理由出手,奈何小妮子愈发耐得住性子,看破不说破,就是不肯戳破那最后一层的窗户纸。 外头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屏住呼吸。 没动静? 还是没动静。 “天色不早了,阿哥是不是该回房休息了?若是让那些人瞧见,怕是会怀疑我,继而怀疑谢四安,到时候三皇子有所损伤,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温枳只觉得身上愈发热了起来,为了转移视线,默默的去倒杯水,兀自喝着。 很明显的,逐客令…… 容九喑幽然吐出一口气,“小阿枳急着赶我走,可是心下不稳的缘故?” 温枳:“??” 她又不是和尚,需要什么心稳不稳,定不定的? “呵。”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幽幽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门一开,外头四个人早已老老实实的站在外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知情。 “爷?”叶子上前。 容九喑抬步离开,“照顾好她。” “是!” 音落,众人面面相觑。 瞧着有点不太高兴…… 四月哼哼两声,快速转回房间。 表公子高不高兴无所谓,只要自家小姐没有不高兴就行。 可进了门,瞧着坐在那里,握着杯盏发愣的温枳,四月的眉心快速拧起,看起来……自家小姐好像也没那么高兴。 这两人是怎么了? 好半晌,四月低低的喊了声,“小姐,您没事吧?” 温枳这才回过神来,抬眸已不见容九喑的踪影,眼底的光略有些暗淡,“没事,我很好。” 很好? 可众人瞧着,似乎不像她说的这般轻巧…… 四月跟着温枳多年,瞧着她嘴硬的模样,若有所思的回看了叶子一眼,情之一字可真是磨人…… 第706章 来不及了?抓她! 翌日。 天刚亮的时候,温枳便起来了,不过容九喑压根不在客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叶子和四月守着她,自然也不知情。 “小姐,那咱今日做点什么?”四月低声问,“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等着吧?” 温枳伸个懒腰,“天气真好,不出去溜达一圈,看着太假了……反而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咱就当自个是来游山玩水的,莫要太把三皇子放在心上。” “是!”四月颔首。 叶子带着早饭进了门。 “那两可还安分?”温枳问。 叶子颔首,“是。” “那就好!”温枳起身。 男儿一身装,倒是简单得多,无需复杂挽发,也不需要满头钗环,倒是轻松自在。 吃过早饭,温枳便带着人四处闲逛,瞧着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一脸的春风得意与潇洒恣意,全然没有任何要办事的迹象。 远远的,有人偷摸着瞄了一眼。 第639章 “公子您看,瞧着不像东辑事的探子,倒是真的像是游山玩水的。”底下人低声说。 唐阶戴着斗笠,坐在墙角的小摊上,兀自低头吃着碗里的面,“先看看再说。” 东辑事的人实在是太狡猾,他可不敢放松警惕,免得一不留神的,就死无全尸,得时刻做好准备才行,毕竟谁的命不是命? 在死亡没有到来之前,所有人都得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这叫,未雨绸缪! 到了这个份上,不小心也不行了,万一因为一时大意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可不是唐阶能承担得起,那里面关着的可是三皇子。 天之骄子,动者必死! “主子,有人跟着咱!”叶子低声说。 四月刚要开口,却被温枳一个眼神给制止,转而抓住身边的一商贩小哥笑问,“这里有好玩的地方吗?那个湖已经去过了,没什么可看的,还有没有别的好玩的?好吃的也行。” 商贩小哥想了想,“酒楼的狮子头?” “吃过了,滋味一般。”温枳摇头,“要特别点。” 商贩小哥指了指前面,“前面阿婆家的烙饼滋味甚好,倒是可以试试,出了那阿婆家的摊子,还有个那白胡子老头家的糖醋鱼也甚好滋味。” “多谢!”听得这话,温枳笑着收了案头的木梳子。 四月放了银子,惹得商贩笑得比花儿还开心,连声道了谢谢。 温枳领着人走在前面,唐阶则带着人跟在后面,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人颇为怪异,隐隐觉得好似要出事。 可看上去,也就是个游山玩水的公子爷,没见着有什么异常? 在东街买烙饼,在西街吃糖醋鱼。 身后那些人也只是跟着,小心的保护她,全然没有要做点什么的意思,连打听都只是吃喝玩乐的事儿,诚然是唐阶多虑了。 “怎么样?还跟着呢?”温枳捻着筷子,咬了一口手里的烙饼,继而拨弄着碟子里的糖醋鱼。 叶子点头,“您小心。” 只要跟着就绝对没安好心,哪怕只是怀疑也不行,因为这会……他们家爷已经去了大宅,趁着这个机会拿下那边再说。 牵制唐阶,掏他老巢…… 有谢四安里应外合,这事儿不是太难,尤其是钥匙已经到手,可以先乔装易容成唐阶,只要谢四安能配合,就可以毫无障碍的进入地牢,把三皇子先弄出来。 人只要出来了,其他的都好说……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温枳身上,只要能牵制住唐阶便是! 隐隐的,唐阶觉得不对头。 这人出现在这里,虽然瞧着没什么异常,好吃好喝的,但……有种刻意为之的感觉,难道说是…… “调虎离山?”唐阶骤然凝眉,“坏了!” 下一刻,他转身就想走,可还没迈开两步,便又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公子,不走了吗?”底下人急了。 如果真的是调虎离山,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但是…… “来不及了。”唐阶瞧着出手阔绰的温枳,目光陡然狠戾无比,“谢四安那个混账东西,必定会反水。” 银子,就是致命伤! 谢四安既然能为了银子与他合作,自然也会为了银子反水,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局面,要不然陌生人进了小镇,谢四安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什么都没反应? 如此这般,只有一种可能。 谢四安早就背叛了他,并且跟东辑事的人合作,估计这会已经见到了三皇子,把人救出来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底下人慌了神。 唐阶问,“把镇子外面的人叫进来,不用去宅子驰援,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 底下人不解,但也没敢多问,慌忙转身离开。 温枳吃着糖醋鱼,心里莫名的不安…… 第707章 抓住她 “这个时辰,应该动手了吧?”温枳偏头看向叶子。 叶子点头笑了一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得手了,想必三皇子也快安全了吧? 诚然,如此。 容九喑的动作自然是很快的,铁门被一道道打开,有了钥匙如入无人之境,一直抵达了地牢的最内位置。 彼时的隋怀睿,因为被喂了药的缘故,整个人都是奄奄一息的,听得动静的时候,正勉强爬起来,伏在床边往门口方向看过来。 “你们还想如何?”隋怀睿咬着牙。 要信物? 要物资? 呵,他也不傻,一旦交出了东西,必定是没了价值,到时候他这三皇子有所损伤,谁人承担得起?是以到了最后一刻,他也只是敷衍唐阶,并未答应将信物递交。 但…… 身上的玉佩被抢走了,所以这件事若是真的到了某个地步,也只能说是“被迫”而已,跟他隋怀睿没有半点关系。 “殿下只管放心,没人会如何。”容九喑的声音,自门口方向传来。 隋怀睿愣住了,“容九喑?” 没成想,竟是平日里最瞧不上的奴才救了自己? “是你!”隋怀睿瞧着近前的容九喑,面上略有些尴尬之色,“你怎么闯进来的?” 容九喑也不多话,“把殿下背出去,说来话长,殿下还是先出去再说,您身上有股子味儿,先沐浴更衣,等着药效过了便可知晓真相。” 第640章 现在,他要去看第二出好戏了! 出了地牢的时候,隋怀睿不忍这刺眼的阳光,当下以手遮挡视线,好刺眼! “你要去哪?”隋怀睿这会对容九喑甚是依赖,说起来这帮人当中,唯有容九喑的功夫最好,是以有他在身边,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幽闭环境里的可怖,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他再也不想被丢下,不想被人抓住关起来…… 太可怕了! “殿下只管放心,他们会带您去梳洗一番,然后带着您追上队伍,奴才很快就会赶来。”容九喑行礼,“奴才告退。” 他没说去哪,可隋怀睿疑心重,自然也不会任由他去。 “殿下?” 隋怀睿身上没力气,“先带本王去沐浴梳洗。” 让着软筋散快速散去,否则的话他根本无法恢复行动自如,到时候还是落在别人的手里,靠人不如靠己,先解了自己的难题再说! 谢四安挑眉,“走吧!” 一帮人赶紧跟在了容九喑的身后,唐阶的人已经被东辑事的暗卫杀得所剩无几,死的死,伤的伤,留下几个活口到时候以便于审问出主谋。 但是,那两千两银子还没拿到手呢! 谢四安也怕拿不到钱,赶紧跟着容九喑去找温枳。 银子银子银子…… 谢四安的命根子! ………… 瞧着逐渐围拢上来的众人,温枳一颗心旋即提起,已然到了山道边上,底下是密林,若是摔下去未必会死,但是一定会被刮得很难看,说不定还会被挂在枝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杀了他们,不会让他们靠近您分毫!”叶子已经拔剑。 昌氏兄弟也跟着捡起了地上的棍子,这没什么用处,但假装一下还是可以的,就这么三脚猫的功夫,自保都够呛。 “谁敢动我家主子?”四月咬着牙,“我就要他命!” 唐阶眯了眯眸子,“抓住她!” 第708章 舍命相陪 温枳其实也能猜到,他们为什么冲着自己来,毕竟敢跟朝廷叫板,敢抓三皇子隋怀睿,自然那也不是寻常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看样子,要成人家的网中鱼了。”温枳小声嘀咕。 为了让戏做得更加真实一点,所以温枳随行的人并不多,两个暗卫充当护院,算上昌氏兄弟也就四个大男人,剩下的便是她们三个女子。 七个人站在山道边上,面对着一层接一层往上涌的人,便是现实版的寡不敌众。 “有点陡。”温枳瞧了一眼山道底下,这要是跳下去,死倒是不会,但是也说不准,毕竟有些人喝水都能呛死,万一自个点儿背呢? 叶子手起剑落,一般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东辑事出来的人,岂能是寻常角色? 鲜血飞溅,多少死士死在她剑下。 东辑事的两个暗卫亦是武功高强之人,三人围拢在外圈,这些贼人压根无法靠近,动不了温枳分毫,以至于唐阶看着看着,就已经急了。 大宅那边的情况一定是糟糕到了极点,以容九喑的本事,很快就会解决一切麻烦,然后朝着这边赶过来,所以抓住眼前那个公子哥,便是刻不容缓之事。 多耽搁一分一秒,都会成为祸患…… 下一刻,唐阶飞身而起。 叶子冷然厉喝,“拦住他。” 音落瞬间,三人齐刷刷举剑相迎。 如谢四安所言,唐阶此人功夫极高,冷不丁的“嗡”声长鸣,冷兵器相互碰撞,以至于叶子握剑的胳膊都被震得发麻。 另外两个暗卫已经被唐阶一脚挡开,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主子!”叶子疾呼。 四月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小姐!” “小主子!”昌氏兄弟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一瞬间,温枳有点脑瓜嗡嗡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同一时间朝着她扑来,那阵势好像要把她压下,惊得她慌忙后退。 连退数步,以至于身后的砂石止不住嗖嗖往下掉,发出了刺耳惊心的声响。 寒风掠过,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紧接着便是血色飞溅,而后温枳便觉得脚下一空,身子被那股无名的力道冲撞着,不由自主的往后摔去。 “小姐!” “主子!” “小主子!” 风驰电掣,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温枳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耳畔冷风呼啸而起,如同那一夜的悬崖边上,身子的失重带来的是眼前的一片漆黑。 人在过度惊恐的时候,会出现短暂的晕厥…… 四下,一片漆黑。 “抓住他们!”东辑事的人已经包围了周遭。 紧接着便是刀刃碰撞之音,双方混战成一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这局面已经无法控制,到了这地步谁都没有退路。 一场激战,以唐阶的重伤败逃而告终…… 身上这一掌,震得他脏腑被重创,若不是死撑着一口气不散,只怕根本跑不出来,他是真的没想到容九喑的内力如此浑厚,分明只是一掌……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劲道? 但现在诸事容不得他多想,能跑了再说,身后都是东辑事的追兵,要是再不跑,怕是要死在这鬼地方! 好在,容九喑也跟着跳下去了。 第641章 底下都是峭壁和林木,不死也得落一身伤吧? 思及此处,唐阶便觉得……那公子哥是何身份呢? 定然极为重要,否则怎么可能让东辑事的二把手,舍命相陪? 第709章 不能说我背主 四月当时就想跟着跳,奈何被叶子死死摁住,昌氏兄弟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只能站在山道边上,眼睁睁看着那两黑点消失在眼前。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大家都没有心里准备…… 哦不,有一人是有心里准备的,只不过这种情况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到时候挨揍。 “你为什么拦着我?你作甚拦着我?”四月气得眼都红了,“你没看到小姐掉下去了吗?” 叶子抿唇,“你跳下去就有用?这会不忙着找人,在这里发什么疯?还愣着作甚,赶紧都下山去找啊,难道要等着他们自己爬上来吗?” 语罢,叶子心虚的转身离开。 见此情形,昌氏兄弟赶紧上前搀起了四月。 “走!” “找。” 四月抹着泪,“小姐定会平安,要不然我就剁了这些狗东西。” “帮你一起剁。”昌瑞忙道。 昌明连连点头,“算我一个。” 等着他们找到了下山的路,天色早已暗下来,所幸天气还算好,没有下雨什么的,要不然怕是要冻死在野地里了。 “你到底认不认得路?”四月在后面跟着,“这是下山的路吗?” 叶子在前面领路,所有的东辑事探子都散了出去找人,这会还是他们几个人一伙,“废话,这不是下山的路,难道是上山的?你没瞧见这是往下走吗?” “之前也是你带着我们跑到这地方的,若不然,朝着镇上跑……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四月嘀嘀咕咕,方才就觉得怪怪的,这会更是有点可疑。 下一刻,四月冷不丁止步,若有所思的瞧着叶子。 “怎么不走了?”昌瑞问。 昌明也不解,“腿?” “表公子的功夫那么好,当日那么高的悬崖尚且能护小姐周全,现如今这是峭壁,但不是悬崖,底下还有林木为踏脚,按理说……”四月裹了裹后槽牙,狐疑的打量着叶子,恍惚觉得叶子有些不太对劲。 叶子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背主?我告诉你,说我别的都可以,就这点不成!我对爷和主子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 “我又没说你背主,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怎么就跑到这边边上来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好像被人算计了一般?”四月叹口气,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算了,还是先找人要紧。” 昌氏兄弟挠挠头,大概不太能理解四月的话,但瞧着二人争执的模样,这心里也是不好受,小主子掉下去了,是他们保护不力…… 天色越来越暗,终是入了夜。 火光摇曳,所有人都在找寻容九喑和温枳的下落…… 温枳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在树下。 看样子,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最后被树枝挂住,所以才保全了性命…… 身上有点疼,但没什么伤痕,大概是坠落的时候造成的,四下黑漆漆的,看不清楚状况,她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好半晌才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 蓦地,瞳仁骤缩。 温枳骇然倒吸一口冷气,只瞧着在自己的身侧,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坏了,难道是…… 伸手摸了摸自个的袖子,所幸火折子还在,借着羸弱的光亮,她终于看清楚了躺在身边之人的相貌,可不就是她那冤种阿哥吗? “阿哥?阿哥你醒醒!”温枳疾呼。 奈何容九喑双目紧闭,瞧着好像伤得不轻? 这是伤着哪儿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像上次那样,因为要护着她,所以从上面跟着一起跳了。 这下糟了,肯定是摔着了?! 可是,摔着哪儿了呢? 温枳握着火折子的手都在不经意的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容九喑的脖颈,然后俯下头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 还好还好,身体还是热的,脉搏和心跳都还在,他还活着…… 第710章 野外有郎 “阿哥?”温枳掌心微凉,捂着容九喑的面颊,低低的喊了声。 容九喑没有任何的反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蓦地,温枳抖了抖手,隐约好似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止不住指尖都跟着颤抖起来,借着羸弱的火折子光亮,她看见了自己受伤沾染的血色。 “血?” 呼吸一窒,温枳慌忙将火折子往下照了照,只瞧着容九喑的后脑勺正磕在一块石头上,一摊血色在微光中尽显幽沉。 “阿哥?”温枳带着哭腔,“来人,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她知道,东辑事的人肯定就在附近,之所以还没动静,是因为暂时没找过来,是以只要自己大声喊,弄出点动静来,肯定可以招来他们。 可他们现在已经搜到哪儿了? “救命啊!我们在这里,四月,叶子,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任凭她呼喊,周遭始终没有动静,急得温枳差点哭出来,可转念一想,哭没用……既没用,自然要赶紧想办法,若是无法离开这里,那就先找个地方,帮着容九喑看看伤。 第642章 他现在还活着,不代表流了这么多血以后,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还能撑太久……伤势太重,失血太多,是要出人命的! 一想到这,温枳就急了。 她快速撕下一片裙摆,在树底下剪了一根木棍,缠绕起来之后便做了个临时的火把,这活计还是叶子闲暇时候教她的,没成想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点了火,总算有了光亮。 温枳慌忙搀起容九喑,后脑勺有血,但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位置伤着了,光亮之中……鲜血糊了她一手,只能撕下布条先把他的脑袋包扎起来,免得伤口崩裂造成二次伤害。 可她到底力气不够,就这么一点动作,已经耗尽了全力,这会让容九喑靠在自己的怀里,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已然是力有不逮。 挪动? 那是断然行不通的,她没这个本事,只能左右查看,有没有能让他靠坐的物件? 可左看看右看看的,实在是什么都没有。 一低头,怀里的人正睁着眼看她。 “阿、阿哥?”温枳欣喜,“你醒了!你没事了?觉得如何?” 如何? “软。”容九喑低声回答,好似极为虚弱。 温枳:“??” 软? 哪儿软? 蓦地,她瞬时红了脸,连同耳根子都跟着滚烫起来,“阿哥在胡说什么?” 说着便几欲推开他,可一看到掌心里的血,便又生生停了下来。 他还受着伤,且是因为她的缘故,若是就这样推开他,只怕会让他伤上加伤,是以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保持不动……也就是保持着让他靠在怀里的姿势。 夜黑风高,此地暂时不会有人过来,冷风嗖嗖的刮,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的窸窣声,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草丛里游窜,惊得温枳下意识的紧抱着怀里的人。 拥抱能缓解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就比如说现在的场景,现在的温枳……没有四月和叶子,她能依靠的只有眼前的容九喑! “怕吗?”容九喑问。 温枳如实点头,“怕!” 容九喑低头,“兴许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会经常面对这样的状况,需要时刻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有阿哥在吗?”她小声嘟哝,“只要阿哥没事,那便是没事。阿哥说过的,会护我周全。” 话是不错,可她真是这样想的吗? 未必。 “人都不在这儿,小阿枳何必再哄我开心呢?”容九喑徐徐坐直了身子,伸手摸了一把脑门上的布条,勒得他有点脑瓜子疼。 温枳一怔,“阿哥说的哪里话?我听不懂阿哥的意思。” “但凡是有点心肝,都不至于是这样的局面。”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扶我起来。” 温枳有点心慌,“阿哥真的没事吗?要不然还是先躺着别动,想来叶子他们肯定在找我们的路上,一定会及时来救我们的。” “怕我死了?”容九喑问。 温枳不答。 “真是个没心肝的。”容九喑轻叹。 温枳忙不迭搀着容九喑起来,转身去拿了火把,仰头望着他脑门上的布条,心下有些微动,“阿哥还能走吗?” “若我死在这里,你当如何?”他身形晃了晃,偏头看向她,“小阿枳会为我难过吗?” 温枳想了想,“会。” 一定会! 想想都觉得难过,若是真的发生,想必是要哭的。 “那便还是有些良心的。”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不至于养了个白眼狼。” 这一句“白眼狼”刚落地,不知道哪个方位忽然响起了一声狼叫,惊得温枳慌忙抱住了容九喑的胳膊…… 第711章 夭寿了,骗媳妇了 胳膊忽然一紧,容九喑站在原地,眼角微微下压,能清晰的看到她泛白的指关节,就这么死死的抱紧他的胳膊,羽睫上扬,一双眸子慌乱的环顾四周。 “狼都是群居动物。”容九喑说,“一群而不是一只,但狼王只有一只。” 温枳抬眸看他,眉心微拧。 “做群狼与做狼王,有利有弊,小阿枳那么聪明应该知道阿哥在说什么?”容九喑缓步往前走,“群狼跟着便是,无需做太多的抉择,但是每次有好处,都是狼王先享用。狼王要做抉择,承担起一个族群的生死,必须保持理智,但所有的食物都是他先享用,可到了老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好处享受多了,会遭人记恨…… 要出头,还是随从。 看个人选择。 “你既已是皇商,身份自然不同,即便遮遮掩掩,也改变不了别人的眼红心黑。”容九喑道,“你厌恶东辑事的血腥,可又不敢离开东辑事的庇护……小阿枳,这天底下没有既要又要,还能全身而退的道理。” 温枳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番话,将她的一切都剖析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仿佛是扒光了暴露在阳光之下,让她无地自容,羞窘不能自己。 “小阿枳说不出话来,是因为被阿哥看穿了?”容九喑唇角带着笑,火光摇曳,幽邃的瞳仁晦暗不明,瞧不出真实情绪,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平静,“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小阿枳怕了阿哥很多年,遇见狼的时候不照样往阿哥身后躲?” 第643章 温枳:“……” “若是阿哥真的想对你做点什么,不必等到现在。若是想对温家下手,更无需等到现在!”容九喑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若是她还不明白的话,那自己这一番用心良苦,可就真的挺苦的。 温枳敛眸,边上冷风呼呼的吹,心头凝着千千结。 “我知阿哥是为了我好,可我……”温枳犹豫了半晌,“尚需想一想。” 容九喑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你可以试着……信任阿哥。” 温枳不说话。 她信过萧长陵,可萧长陵把她害得好苦。 现在让她相信容九喑,她自然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万一重蹈覆辙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还是不敢相信吗?”容九喑问。 温枳抿唇,刚要开口,却见着容九喑忽然身子后仰,惊得她失声惊叫,“阿哥?” 好在,扶住了树干。 容九喑在树底下坐着,瞧着好像虚弱到了极点。 “阿哥,你身子好凉。”温枳吓了一跳。 伸手去摸容九喑的手,很凉。 额头,很凉。 想了想,瞧着容九喑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模样,温枳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嗯,还是很凉。 那一刻,她慌了,面上遮掩不住的慌乱,火光下惊慌失措,险些落下泪来,“阿哥,阿哥你别死,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一定要撑着!这般好功夫,一定可以撑着的,是不是?我马上去叫人来。” “别走!”容九喑握住了她的手,“陪陪阿哥,就算是死,也当是看了最后一眼,好不好?” 温枳红着眼,“救命啊!来人啊,我们在这里,救命啊……” 可任凭她怎么喊,那些人就是不来…… 第712章 在她掌心喝水 恍惚间,四月好像听到了什么,伸长脖子环顾四周,“你们听到了什么吗?” “什么?”叶子问。 四月抿唇,“我好像听到小姐的喊声了。” “你们有听到吗?”叶子看向昌氏兄弟。 昌氏兄弟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却听得叶子又道,“你看,他们都没听到,就你听到了?论耳聪目明的,我可远胜过你,你莫要误导大家,免得到时候找错了方向,那可就糟糕了。” 四月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又没法反驳,毕竟误导了方向就容易错失最好的时机,小姐随时会有危险。 这地方瞧着林木茂密,谁知道会不会有野狼野兽什么的? 虽说天气冷了不会有蛇虫鼠蚁,可万一呢? 谁都吃不准,谁都不敢保证! “莫要疑神疑鬼,赶紧找人,看清楚方才是从哪个方向掉下来的?”叶子抬头。 四月也抬头,这黑漆漆的,往上看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东西,明晃晃的火把刺得眼睛疼,但是所能照亮的地方,也就是那么一圈。 “找吧!”昌瑞说。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先找到人再说。 无奈,四月只能点头继续往前走,只是……她方才真的好像从后面听到了小姐的声音,难道是自己想太多的缘故? 四下黑漆漆的,时不时还传出一两声的狼叫,四月的一颗心高高悬着,小姐定然也会听到,怕是要吓坏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 陈叔他们纵然是在后面跟着,即便要找人,可能也只敢悄悄的找…… 林子那么大,谁知道表公子会带着小姐去往何处? 说不定,二人悄悄的从哪条路离开了呢? 天黑,什么都受限! 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出事…… 温枳狠狠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一旁的容九喑。 “阿哥,你现在觉得如何?”温枳忙问,“有没有好点,能不能起来走?” 容九喑伸手,“扶我。” “哦!”温枳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其他的都顾不上,是以赶紧搀起了容九喑,“阿哥若是不舒服,就靠在我身上,我撑得住!” 容九喑叹口气,“小阿枳身子单薄,如何能撑得住我?” 话是这么说的,身子却很诚实的压在她肩头,掐着力道将重量交付。 温枳咬咬牙,话是自己说出去的,自然是要说到做到,任由容九喑将胳膊搭在她肩头,她紧紧的抱着容九喑的腰,扶着他亦步亦趋的朝前走。 “前面有水声。”容九喑说,“渴了。” 温枳:“……” 水声? 她怎么没听到? 是小溪? “在哪?”温枳开口。 前面,黑乎乎的。 火把的光亮也快熄灭了,已然很是羸弱。 容九喑努努嘴,“往前走。” 这大概就是个子高的好处,看也看得远一些?? 温枳扶着容九喑,亦步亦趋的往前走,倒是真的听到了些许水声,很是细弱,应该是溪水之类,但溪水很水浅显,所以水声不大。 果然,不远处有水光凌凌。 “真的有水。”温枳咬咬牙,搀着容九喑朝着溪边走去。 说是小溪,还不如说是岩壁上的地下水渗出,汇拢而成的一条极为细浅的水洼,做不了别的,但是能喝上两口。 “阿哥你坐着,我去给你打水。”温枳扶着容九喑在树下坐着,屁颠颠的跑到水洼边上,双手并拢去接水,然后快速往回跑,“阿哥,快……” 第644章 昏暗中,容九喑身子轻颤了一下,然后握住了她递来的手,将唇凑到了她掌心。 突如其来的温热,惊得温枳差点松手,却被他死死扣住了手腕。 那一瞬间的冷热交替,让昏暗中的温枳呼吸一窒。 他的舌从她的掌心掠过,其后温热的唇便轻轻的贴在了她的掌心,一动不动,那样的温柔,如此虔诚,以至于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喝水,还是在撩拨? 温枳喉间滚动,如泥塑木桩一般僵在原地…… 第713章 抱紧阿哥 冷风拂面,温枳陡然回过神来,慌忙缩了手,转身就朝着水洼走去,这会是真的真的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回到水洼边上,温枳定定的瞧着自己的掌心,有那么一瞬,只觉得掌心里还残留着那一份柔软,一张脸更是不自觉的滚烫起来。 蹲在水洼边上吸收,温枳这一颗心砰砰乱跳,时不时的下意识回头,好在容九喑似乎是伤得不轻,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倒也不至于让她尴尬。 好半晌,她才平定了心绪,重新转回容九喑跟前。 “阿哥?”温枳低唤,“现在觉得如何?” 容九喑仿佛甚是虚弱,抬眸看她一眼,“头疼。” 温枳眉心突突跳,“定然是头上的伤……我带你出去,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恰此时,火光骤然熄灭。 火把剩下的那点光亮,四周瞬间恢复了漆黑。 突然从光明转到了黑暗,温枳的视力几乎为零,如同一下子变成了瞎子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了,急得她慌忙蹲下来,伸手去摸容九喑。 “阿哥你在哪?” 手被容九喑快速握住,磁音低沉,“我在这里。” 她的掌心,落在了他身上。 温枳轻轻往上摸了摸,正好摸到他的肩头,想必方才正好摁在他的胸口,怕他身上有伤,她忙不迭低声问,“我没摸着你的伤口吧?” “摸都摸了,现在才问?”容九喑低咳两声,“莫怕,阿哥不会让狼把你叼走的!” 温枳:“……” 她又不是当初那个,娇滴滴的会被他吓哭的小姑娘,狼只会把她撕碎,不会把她叼走的…… “真的不怕了?”容九喑问。 温枳搀着他起来,“既然好些了,那便赶紧走吧!” 听着她这着急的口吻,可想而知这内心深处的紧张,大概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毕竟她怕黑,更怕遇见狼……哦不,是狼群。 “怕狼?”容九喑笑了两声。 温枳不吭声,却在黑暗中将耳朵竖起,生怕真的遇见什么…… 蓦地,腰间颓然一紧。 “做……” “嘘!” 还不等温枳说话,耳畔已有风声起。 下一刻,身子赫然腾空,紧接着便是脚踏落叶而去。 温枳心头一惊,回头去看时,只瞧着黑暗中恍惚有黑影窜动,隐约似有人跟在后面,枝条呼啦啦的被压下反弹,其后又被踩踏,显然是有人在后面追赶他们。 “别回头。”容九喑说,“阿哥保你不死。” 温枳:“……” 这个时候,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逃,不是吗? 只是这速度太快,温枳一颗心都已经蹦出了嗓子眼,从小到大,她不是策马就是马车,但终究是脚落地的,头一回被抛来丢去,满天空乱飞的……也就是容九喑带着她干的! 实在是,刺激! “抱紧,别到时候摔了。”他能感觉到,来自于温枳的心不在焉,“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会有多难看?” 温枳忙不迭搂紧他的腰,“阿哥莫要松手,我定是抱紧你的。” 容九喑的眉心挑了挑,很好,很听劝! 脚底下,树叶枝丫呼啦啦的刮着。 身后,暗影穷追不舍…… 温枳抱紧了容九喑,也不知他要把她带往何处? 只不过,方才他不是奄奄一息吗? 怎么这会,倒是身轻如燕了呢? 第714章 哎呦这小夫妻 事态紧急,容不得温枳多想,惟愿能逃出包围圈,她是真的真的不想死在这里,只不过……这般疾奔,容九喑的伤会如何? 冷不丁,身子骤然下坠。 惊得温枳险些失声尖叫,死死的伏在容九喑的怀里,抱紧了他的腰,这要是真的掉下去,是真的会摔得很难看,死得很难看。 落地的瞬间,温枳还抱得生紧…… “好了!”容九喑默默的掰开她,将她搁在身后藏着,“该动手了。” 温枳心下骇然,“阿哥?” “若不是我受了伤,这些人不可能追上我。”容九喑回答,“但是现在咱跑不了,那他们也别想活,自己找个位置躲起来,其他的交给我。” 温枳急了,“可是你的伤……” “担心我?”容九喑问。 温枳低低的应声,“嗯。” “那就一直担心下去。”他说,“哪天想着想着就心疼了,阿哥便不再让你担心。” 温枳没明白,却已经被容九喑推开。 随之而来的,便是打斗声。 黑暗中,只听得呼呼呼的声响,以及摧枯拉朽一般的树木崩裂之音,伴随而来的便是身子落地时的闷响,以及临死前的哀嚎。 第645章 当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温枳才敢站出来,喊了一声,“阿哥?” 便瞧见那高大的身影,冷不丁的往后仰去。 “阿哥!” 黑暗笼罩的树林,真是可怕到了极点,既有追杀的刺客,又有时不时响起的狼叫声,还偶尔伴随着不知名的窸窸窣窣声音。 容九喑这会就靠在她怀里,瞧着好像又不太好了,急得温枳如热锅上的蚂蚁,“阿哥?别睡!阿哥,你且醒醒,保持清醒,我这就带你离开,我们走,我们走!” 这批死士倒下了,不代表下一批死士不会来,所以要趁着现在赶紧离开,否则危险来临,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一旦容九喑晕过去,徒留下温枳一人应付,只怕…… 离死不远! 趁着现在,容九喑还有些清醒,快些搀着他离开此处。 “走!”温枳扶着容九喑,快速朝着前面走去。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横竖是离开此处再说…… 一直到了走不动的时候,温枳才敢停下来,将容九喑藏在了灌木丛里,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抽出袖中的匕首紧握着,贴在容九喑身侧守着他。 天擦亮的时候,她实在是难敌睡意,沉沉的闭上眼…… 再后来,她是被一阵肉香惊醒。 天亮了,一只野鸡穿插在棍子上,被火炙烤得香气四溢。 温枳一下子坐了起来,手里的匕首还紧握着不放。 “没事了。”容九喑撕下鸡腿递给她,“没什么味儿,但能填饱肚子,怕你出事所以没敢走远,要不然可以寻个蜂窝上个味。” 温枳哪儿还顾得上这些,“我都饿死了。” 一晚上的折腾,她此刻都快饿死了,自然不在乎什么味道好赖。 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容九喑默默的将剩下的都递了过去,“吃吧!” “阿哥呢?”温枳嘴角沾着碳灰。 容九喑叹口气,“先喂饱家里的兔子。” 温枳:“……” “吃。”容九喑起身。 温枳撕下一只腿,“阿哥是为我受伤,总不好让阿哥空着肚子。” 拿他的东西,借花献佛? 不过,有这份心意也是好的,总比没心肝要强一些。 从此处往前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们忽然间掉下来,完全是迷失了方向,但只要能走出去,想必都有解决方法,尤其是天都亮了,人心也跟着安稳了不少。 “阿哥若是撑不住,只管慢一些,我们不着急的。”温枳依旧扶着容九喑。 容九喑的周身力道依旧压着她,胳膊耷拉在她肩头,走起路来奄奄一息的,好像真的是精疲力竭,可只要她不停下来,他就不必休息。 “小阿枳累了?”容九喑皱着眉,“是阿哥连累了你。” 温枳摇头,“倒也不是,这等恶人连边关将士的东西都要抢夺,若是边关出事,必定是国不成国,战乱四起,身为大夏的百姓,亦是匹夫有责,对付这样的恶人,委实不能退缩。” “小阿枳心怀大义,倒是叫阿哥刮目相看。”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前面好像有人家,咱们过去歇歇脚,顺便问个路!叶子他们肯定在后面找我们,若是能报个信,自然是更好不过。” 温枳连连点头,“好!” 屋主下地干活去了,留了一妇人与孩童在家。 见着温枳站在篱笆墙外,容九喑头上的布条染血,不由的喊出声来,“哎呦你们这小夫妻二人,是遇见山匪打劫了吧?” 温枳一怔,容九喑眸色温柔的睨了她一眼,唇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 第715章 夫妻没有隔夜仇 温枳忙道,“我们不是……” “大姐,有没有水?”容九喑开口。 妇人忙道,“有有有,你们快进来歇歇脚,这地方一贯不太平,怎么就让你们这给赶上了呢?好在那些山匪素来不伤人命,只要你们给了银子,就没什么大碍。哦,没钱的也没事。” “那这山匪还真是够仁义的?”温枳嗤笑一声。 妇人无奈的笑了笑,给二人挪了两张凳子,让他们坐在屋檐下,“先坐着,我去给你们倒水,这平日里往来也都是路人,我这都惯了。” “阿哥小心点。”温枳搀扶着容九喑坐下,“我看看你的伤。” 容九喑当即握住她的手,“不必了。” “可是……”温枳一怔。 白日里光线好,看看伤口再处理一下,不是更好吗?当时胡乱的包扎,也没有清洗,甚至于连药都没有,这农家说不定有药呢?外伤的药,多多少少上一些,来日便能少几分危险。 “万一吓着人就不好了。”容九喑说。 闻言,温枳抿唇收手,院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在玩耍,倒也确实不适合看这血淋淋的东西,免得吓着这些孩子。 “来来来。”妇人一人一碗水递上去,“喝点水,歇歇脚,前面不远处就出去了,到时候你们再等等,估摸着能在那十字路口等着马车,捎带你们进城就方便多了。” 温枳伸手接过,“谢谢大姐。” 说着,转手递给了容九喑。 容九喑接过,刚喝了一口,便听得妇人又道,“瞧着你们这是刚成亲的吧?年纪轻轻的,感情可真好,以后可要好好的。” 第646章 “我不是……”温枳刚把水咽下,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得容九喑接过话茬,“多谢大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温枳:“??” 这人接话头可真快啊! “我不……” “刚成亲的时候免不得有点摩擦,以后惯了就没事了。再生个一儿半女,那日子过得叫一个红红火火。”妇人笑道,“你看我这两孩子,调皮捣蛋的,可是他爹最疼他们两个。” 温枳叹口气,“他是我阿哥。” “巧了,我叫我家那个死鬼,也叫阿哥!”妇人笑道,俄而好似有点明白过来,“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你们那边的阿哥不是夫君的意思吗?” 温枳刚要摇头,容九喑却笑了。 瞧着他笑,妇人也跟着笑,“我就说嘛,郎才女貌的,方才这小郎君都承认了,小娘子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好了好了,年纪轻轻的免不得脸皮薄,不过没关系,只要在一起,那就是最好的。” “大姐说得是,闹了点矛盾,这会还不打算与我说话呢!”容九喑叹口气。 温枳:“??” 这人还演上头了? “哟,吵架了?”妇人一怔,“小娘子别生气,男人其实也要哄的,别看生得高高大大的,可心眼就跟针鼻儿那么大,所以该哄的时候还是要哄一哄的。” 温枳看了一眼容九喑额头的血色,“好!” “这就对了,夫妻哪有隔夜仇?”妇人笑着说,“哦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温枳叹口气,“进城。” “哦,进城。”妇人点头,“若是进了城,能不能帮我……” 顿了顿,她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把话给缩了回去。 温枳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第716章 我算哪种? 妇人想了想,又看了看容九喑头上的血色布带,终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事。” “我这里……”温枳摸了摸自身,可惜的是掉下来的时候,身上的一些东西都掉落了,当时醒来便是黑天昏地,什么都没捡回来,这会身无长物,自然是什么都给不了。 妇人先是一怔,俄而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娘子莫要误会,我、我只是想着你们这般模样,横竖是要进城的,若是进了城,能不能帮我给人捎句话?” “原来如此。”温枳松了口气,“我还以为……” 容九喑眼角眉梢微挑,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然的问了一句,“进城也不是什么难事,何不自己去找?” “我这两个孩子离不开身,家里男人还在下地干活,委实不太方便进城。”妇人似乎好似有些为难,“且之前我也让人捎过口信,可一直没什么消息。” 说到这儿,她幽幽叹口气,“我爹娘走得早,娘家就一个兄弟,打小跟着我一块生活,素来是个沉稳的,虽然年纪轻,却也不是个惹祸的主,平日里也就是做点泥瓦匠的活计,在城东李员外家做活,这去了都快一个多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往日里去做活多少会让人捎口信回来报平安的。” “哦对了,我男人也进过城,说是老实做活呢!”妇人又道,“一开始我想着可能是忙,可这两日眼皮子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平日里这里人少,来往得不多,我怕说多了,我家男人会不耐烦,所以……” 这些日子,也就来了他们两,瞧着虽然狼狈,但衣着不似寻常人家,想必那刘员外是个有眼力见的,多少能让人见着她家兄弟。 “你会写字吗?”温枳问。 妇人摇头。 “那他会信我吗?”温枳又道。 妇人想了想,赶紧回房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一双草鞋。 “这个行不行?”妇人有些尴尬,笑得有些酸涩,“他自己的东西,想必一眼就能认出来。” 寻常人家,岂能将要紧之物交付陌生人? 虽说是有求于人,但人心隔肚皮,总归就这么点家当,哪儿敢随便予人,只得拿旧物当做信物,用旧布裹一下,若是真当丢了,也不会太心疼。 “也行吧!”温枳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瞧着她满脸尴尬的模样,容九喑在旁皱起了眉,其实她大可不必应承下来,这种事情没必要接手,拒绝是很正常的事。 喝过水,歇歇脚。 临走前,妇人还将几个滚烫的红薯裹起来,硬塞给温枳,倒是弄得温枳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你可以拒绝的。”容九喑说,“她也不会强加在你身上。” 温枳剥着红薯,“你不吃?” “你不是饿吗?吃你的吧!”他说东,她扯西。 显然,不愿意正面回答问题。 “阿哥生气了?”温枳仰着头,红薯烫得她满嘴冒白烟,只能哼哧哼哧的往外喷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大鱼大肉吃惯了,偶尔来点粗食也是极好的…… “她若是寻郎君,我必定不会帮她,但今日是找兄弟,我便伸个手罢!”温枳回答,低头剥着红薯,“情爱容易让人迷了双眼,但骨肉亲情却是至纯,怎可拒绝?” 容九喑顿住脚步,眉心微凝,“那我呢?” “嗯?”温枳一顿,“什么?” “我算哪种?” “……” 第647章 第717章 独处时光 温枳一下子被问到了,愣是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有时候真的挺难回答的,事实上也算是回答过很多次了,但兴许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他问了一次又一次。 现如今温枳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抬眸望着他,四目相对之时,相顾无言…… “阿哥……”温枳深吸一口气,“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容九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小妮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该死的萧长陵带给她太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一提到男女之情,她便掉头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枳,其……” 话音未落,温枳忽然瞪大眸子,“是马蹄声。” 到底是四月他们找来了,还是有人路过呢?这城里说不定会有温家的人,到时候再通知一声便罢了,无需你找我,我找你的,一通瞎霍霍。 “快走!”她提着摆子就跑。 青丝如墨,随风而动。 “嗤……” 身后,传来倒吸冷气之音。 温枳脚步一顿,坏了,忘记他还带着伤呢?! “阿、阿哥。”一溜烟小跑,她赶紧跑回来,陪笑着搀起容九喑,“阿哥你慢点,我扶着你。” 容九喑伸出胳膊,狗腿子马上就钻了过来,十分熟练的扒拉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然后伸出那细胳膊抱住他的腰肢,扶着他慢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还算识相。”容九喑低呵。 温枳哪儿敢不识相? 这要是再遇见点什么,她既打不了架,也甩不了票子,万一城内没碰见温家的人,自己可就真的死定了,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抱紧容九喑的大腿,无论如何都不能撇开他。 等着走到分叉离开,马车早就跑了,这会只能看到扬起的尘烟,隐隐可见马车屁股…… “跑远了。”温枳叹息。 容九喑低头看她,“我拖累了温少东家,真是该死!” “哪有哪有,阿哥还是为我受的伤,是我拖累了阿哥才是。”温枳快速环顾周遭,“大姐说此处偶有马车经过,这一下子过去了一辆,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车?若是没有,怕是还得回去找大姐借宿一夜。” 这是大实话,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这么一个分岔路口,眼巴巴的等着路人经过搭载他们一程,委实是看运气的。 温枳扶着容九喑,在路边的石块上坐下来,站在路中间,眼巴巴的看着前后,只盼着能再听到马蹄声。 因为摔下来的缘故,衣裳被树枝刮破,但不改材质精良,早先挽好的发,如今都垂落在身后,女着男装,瞧着倒是平添了几分英气,颇有几分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你别站那了,该来的终究会来。”容九喑开口,“还是坐着歇会吧!” 温枳叹口气,“这地方太偏僻了,我们昨夜这一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四月他们还在原地找人,肯定是找不到咱的,现在回去也不合适,万一再碰见那些人……阿哥还带着伤,即便是打赢了也还是吃亏。” 伤上加伤,可不是吃亏嘛? 她扶着他已经很吃力,若是他有个什么……她断然是背不动他的! “坐着吧!”容九喑说,“说不定你数到一百,马车就来了。” 温枳:“??” 还真能哄人。 然这一次,容九喑还真不是在哄人。 或者说,是他们的运气真的好,温枳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得马蹄声响起,紧接着路的那头便有尘烟扬起,听这声音应该是马车。 可不嘛,车轱辘碾着碎石子的声音,稀里哗啦的,由远及近…… “车来了,车来了!”温枳挡在路中间。 总算,有希望了! 邯城。 因为处于交通要塞,四通八达的,所以这邯城内外出现什么陌生人,亦不足为奇,不少人在这里中转,但不幸运的是,温家没有在此处设点,就算是有铺子,也没有冠以温家之名,是以温枳还真不知道,哪个铺子是自家的? “阿哥,东辑事在这里没有哨口吗?”温枳转头,煞有其事的问。 容九喑瞧了一眼离去的马车,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的人儿,“找不到温家的地方?” 温枳:“……” 看破不说破。 “也是,温家做个生意都是那般小心翼翼的,少东家找不到地儿也是正常。”容九喑缓步朝前走,然后带着她进了客栈。 温枳急了,当即扯住他的袖口,“阿哥,我身上的银子丢了,其他的都在四月身上,我没钱。” 没钱住客栈,若是让人知晓还不得把他们打出来? “我有。”容九喑说。 温枳一怔,“那你不早说?” “你没问。” “……” 第718章 不怀好意的眼神 客栈。 温枳好好的洗了个澡,这才舒舒服服的走出了房间,恰好瞧见容九喑与客栈的伙计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便站在原地没有过去。 待伙计走后,容九喑才抬头看她,“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想饿死我?” “阿哥的伤势如何?”瞧着他头上的绷带都换了,温枳眉心微蹙,“可叫大夫来瞧过了?”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放心吧,大夫上了药。” 第648章 “大夫怎么说?”温枳追问。 容九喑转身朝着楼下走去,“习武之人,皮外伤罢了!” 皮外伤? 脑袋磕着,还出了那么多血,也算皮外伤?这要是头部有淤血什么的,不得吃点药才能散一散,万一落了什么后遗症,那还得了? 可她若是说太多,免不得他又要误会,是以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 吃过饭,已经是午后时分。 生意人讲究诚信,既然答应了那妇人,自然是要做到的。 “你真的要去?”容九喑问。 温枳点头,将那旧布裹着的草鞋拿上,转身去问了掌柜的。 按照掌柜所说,温枳沿途问路,终是找到了妇人口中的员外府。 员外爷姓李,叫李颂善。 别看名字里带个善,就以为是个大善人,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们温家这般,诚信做人,好好做生意,温和待附近乡邻的。 门童看了一眼,站在外头的一男一女。 这男人的头上还绑着绷带,虽然长得好看,但一身冷色,生人勿近。 倒是眼前这姑娘…… 温枳身上的衣服,是伙计送来的粗衣麻布,发髻随便挽起,一根木簪轻束,简单明了而清新,合着那张软糯的容脸,清理脱俗。 当然…… 若是抛却她这温少东家的身份,不知道她的性子,怕是真的会以为,她是个性子温软,甚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彼时在萧家,不就是被众人以为……她好欺负吗? “泥瓦匠?”门童犹豫了一下,“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温枳抿唇,“多谢!” “呵!”容九喑别开头轻嗤了一声。 温枳深吸一口气,“阿哥笑什么?” “没瞧出来?”容九喑问。 温枳深吸一口气,“瞧出来又如何?咱是来报个信的,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如果真的要吃人呢?”他阴测测的盯着她,那眼神看得她脊背发毛。 温枳:“……” “眼神不善,可不是什么好事。”容九喑音色低沉,“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温枳紧了紧手中的布包,“多谢阿哥提醒,我记住了!” 不善? 她当然也看得出来,门童的眼神不太对,回答问题的时候吞吞吐吐,其后问及泥瓦匠之事,便有些神情闪烁,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一个员外爷……只是有点银子罢了,既无功名在身,又无官家庇护,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上京也有不少员外爷,见着温家也得客客气气的。 听得门童来报,管家一下子愣住了。 “是找罗福的吧?”管家眯了眯眸子,“又来一个?随便打发了便是。” 门童急忙摇头,“是一男一女,那姑娘还挺好看的。” “是吗?”管家登时眼前一亮,“当真?” 门童颔首,“只不过,她身边那个男人,瞧着有点不善。” “那就先请进来。”管家深吸一口气,“前几日有一个逃跑了,正愁没办法跟老爷交代呢!” 门童笑了笑,“那奴才把他们请到花厅吧!” “不,去后院厢房。”管家意味深长的说。 门童了悟…… 第719章 被骗进去 “请我进去?”温枳皱眉,“我只是来捎个口信的,不需要进去,你把人叫出来就成。” 门童忙笑道,“这后头都在忙着呢,他一时半会也走不开,您也知道,手艺人有时候就得盯着点,不敢有分毫差池,这要是有什么错漏的,回头不得砸了自己的饭碗,以后谁还敢找他干活?” 话是这么说的,但温枳又不是傻子,进了这门……还能不能出来都是个问题。 “那算了,你替我回一声便罢,就说是她姐姐让我带个口信来,叫他有空往家里送个信,也让他姐姐能放心。”温枳将手中的布包递过去,“这东西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的确是他姐姐让我来的。” 门童脸色稍变,“除了这些,他姐姐就没说点别的?” “别的?”温枳想了想,“你想问的是什么别的?” 门童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瞧着姑娘心善,那小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家里有这么惦念他的姐姐,所以多问两句,回头问起来的时候,咱也好回个话,宽宽他的心不是?” 说得一套一套的,倒是真不像当门童的,倒像是……狗腿子! 温枳皮笑肉不笑,“就这么多。” 说着,她把布包塞进了那人手里,转身就走。 “阿哥,我们走!” 一听“阿哥”两个字,门童旋即拦在了二人跟前,“姑娘,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是管家不让说,这罗福吧……前两日染了风寒,谁知道越来越严重,今儿躺一天了,愣是没起来。” 温枳皱眉,“这不给家里送信,你们存的什么心思?” “是是是,可咱就是个看门的,哪儿做得了主?眼看着他是不太好了,也没个帮衬的,咱也不敢多管闲事,否则这差事可就保不住了。上有老下有下的,哪儿敢再太岁头上动土?”门童一副哀哀戚戚的表情。 温枳与容九喑对视一眼:演得真假! “姑娘您不是这府上的人,既然受人之托,必定忠人之事,不如您亲自去看看,万一这罗福有话让您转达,您也好帮个忙是不是?好人做到底,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死吧?”门童直摇头,“真可怜啊!” 第649章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你们管家的心可真够狠的,家里主事的不管吗?万一人死在府上,如何跟家里交代,苦主到了衙门,你们如何说得清楚?” “可不是吗?”门童挠挠头,“咱就是个当奴才的,听吩咐办事,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这……您看……要不然……” 温枳拿回了那布包,“那行吧,我自个进去看看,也好跟他姐姐有个交代,免得说我没信用,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居然也没做到。” “是是是,我也是这个理儿。”说着,门童欢天喜地的把人往内里领。 这庄子倒是挺大的,瞧着别致得很,不像是寻常人家,绝对算得上是富庶,不过……进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容九喑跟在温枳身边,从始至终都没多说半句,他知道,这门童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也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于接下来想做什么? 小妮子胆子大,真是什么都不怕,带着他就敢往陌生的地方闯,也不怕闯进个龙潭虎穴…… 第720章 强留她 “这是要去哪?”温枳问。 门童带路,可这路不是正经路,沿途一个人都没有,瞧着就不太对劲,所以在走进后院的时候,温枳还是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围。 “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么大的庭院,该不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吧?”温枳低笑两声,面上带着清晰的嘲讽之色,“你们想干什么?到底将那泥瓦匠如何了?” 门童皱了皱眉头,“姑娘怎么会如此多思多想,你们是陌生面孔,未免府中的奴才们,生出了议论,这才带着你们从小路走,咱这可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不是吃人的地方? “我瞧着,的确不像是吃人的地方,倒像是宰房。”温枳嗤笑两声,“人到底在哪,为什么要拐弯抹角的,你们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门童不说话,目光却是越过温枳,落在她身后的容九喑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确定什么? “你在看什么?”温枳这话刚说完,骤见着周遭忽然跳出来几个人,一下子将她与容九喑团团围住,手中明晃晃的钢刀,让人瞧得心惊胆战的,“你们这是要作甚?” 管家从转角处走出来,“姑娘来都来了,不如进去说会话,罗福在里面等着呢!” 说是等着,可这态度和神色看起来,就不像是能留活口的样子。 “这可不像要好好说话的样子。”温枳往后退了一步,与容九喑比肩而立。 刀子散着幽冷寒光,所有人都目色沉沉的盯着温枳,那上下打量的眼神,让人瞧着很不痛快,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随时准备卖掉一般。 温枳不喜欢这眼神,当下沉了脸,“从一开始,你们就想要抓人?” “姑娘说的哪里话,咱这是请你进来,哪儿能用抓这个字眼?”管家站在那里,身后一排的护院。 这些护院各个都是人高马大,手持钢刀,瞧着皆非善类。 “呵,是吗?”温枳深吸一口气,“你们到底是做什么勾当的?对那位泥瓦匠做了什么?人家姐姐等不到弟弟的口信,该不会是你们做了什么坏事吧?” 管家这会也不回话,“走吧!” “去哪?”温枳问。 可周围的人快速围拢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抓容九喑。 “住手!”温枳低喝。 这帮人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吧,敢动容九喑? 她可是怕极了,万一容九喑在这里动手,到处都得血呼啦的,她瞧着恶心还犯怵,实在是不想让他在自个跟前下手。 吓人! “莫要动手动脚的,我同你们走便是。”温枳面色沉冷,“莫要碰我阿哥,否则我就跟你们拼了。” 管家在前面带路,“这是姑娘的……亲哥哥?” “为什么要告诉你?”温枳环顾四周,仔细记下路,“我是来送口信的,又不是来相看人家,说那么多作甚?” 管家点头,“姑娘所言极是,这边请吧!” 厢房。 温枳瞧了一眼周围,“那泥瓦匠住在这里?” “稍待,马上就来。”管家说,“来人,给姑娘沏茶。” 走的时候,管家还不忘回头问了句,“敢问姑娘芳名啊?” “我姓温。”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 管家倒是没往心里去,当下点点头,“哦,温姑娘,您先坐着,我这就把人叫来。” 待他走后,便来了两个丫鬟,毕恭毕敬的奉茶,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下。 “这地方倒是不错,别院也算是挺雅致的。”温枳端起了杯盏。 从始至终,容九喑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动手,全看她的眼色行事。 “茶是好茶,可惜了!”她端着杯盏,凑到了鼻尖轻嗅,“浪费可耻!” 容九喑掀开杯盖,凑过去轻嗅,“鼻子很灵。” “寻常人的无色无味,对我来说着实不管用。”温枳放下杯盏。 杯盖落下的瞬间,发出了清晰的碰撞之音。 这水,喝不得! 这李家宅院,有鬼…… 第721章 请你留下来 茶是送进去了,门也关上了。 管家在外面等了许久,“药可放了?” 丫鬟战战兢兢的颔首,“是!” 第650章 如此,只要掐算着时间便罢了。 放了药,很快就会睡过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管家再度推门而入,谁知屋子里早已没了动静,杯盏还在桌案上摆得好好的,好似压根就没动。 “跑了!”护院忙道。 后窗的窗户大开,上面还落有脚印,不是从这里跑的,又是从何处逃生? “该死,居然跑了?”管家切齿,“料他们也跑不出去,马上去找!” “是!”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翻天覆地的去找人。 “一定是去后面了。”管家仔细想了想,他们原就是来送信的,那就意味着要找正在修葺的屋舍,后面那块地正在修建平房,以作他用,站得稍微高一点就能瞧见那边的墙头都是新的,所以……定然是去那边了。 当下,所有的护院都朝着后面跑去。 容九喑带着温枳,七拐八拐的,便进了正在修葺之处。 屋舍皆崭新,还有一些匠人和工人正在搭建木梯子,以及修整屋顶上的茅草,见着有陌生人进来,各自抬头看了一眼,却是没敢多说一句,继续低头干着手里的活计。 “你们有没有见过罗福?”温枳开口,“我是受他姐姐之托,来给他捎个口信的。”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各干各的,像极了麻木不仁的提线木偶,一个两个神情平静,眼神木讷,连个吭气的都没有。 “罗福是在这里干活吗?”温枳又问,“我是来找人的。” 还是没有动静。 温枳就奇了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难道这些人,都没见过罗福,那小子原就不在这里干活? 想来也不对,若是真的没来过这里,管家和门童何必把她骗进来? 这里面,肯定出了事。 “你们应个声,见过就说见过,没见过就说没见过。”温枳不耐烦,“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作何如此遮遮掩掩,一个两个就跟木头人似的,连个吭气的都没有。” 所有人都是不理不睬的,连容九喑都看出来了,“不用问了,他们都被打怕了。” 温枳:“??” 这些都来干活的匠人,又不是府上的奴才,岂可随意打骂? 又或者是,被吓到了。 每个人都只想活命,干脆闭口不言。 “你们都没见过罗福吗?”温枳心里有点慌,下意识的看了容九喑一眼,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虽然不关她的事情,可既然来了,总归有点好奇心,想要求个明白。 “把他们抓起来。”管家一声吼。 所有的匠人慌忙后退,甚至于有些惊恐,瞧着略带瑟瑟发抖之意,一个两个的都没敢上前,好像真的是被打怕了。 护院一窝蜂似的的冲上去,再度将温枳与容九喑团团围住。 “地狱无门偏要闯。”管家沉着脸上前,“你们这是自己找死!” 温枳就不明白了,“一个泥瓦匠,居然让府上如此兴师动众,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般如此?还是说,你们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呵,瞧着是高门宅邸,富贵人家,没成想竟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这般掳人,也不怕衙门找你们麻烦吗?” “衙门?”管家笑得何其嘲讽,“堂堂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这道理……还不明白吗?” 温枳双手环胸,“当真?” “那是自然。”管家勾唇。 温枳轻嗤,那就真是巧了,他们温家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这事儿倒是不少见,但是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的,还真是不多见。”温枳裹了裹后槽牙,“然后呢?你们想如何?抓我?抓我作甚?” 管家深吸一口气,“哪儿是抓?这是请,请姑娘留下来。” “那我阿哥呢?”温枳问。 第722章 阿哥给你丢个更高的 “这位公子嘛……”管家笑了笑,“我们当然会好好待他,自然不会怠慢。” 温枳也跟着笑,“放!屁!” 说这话的时候,容九喑转头看了她一眼,甚少瞧见她身上的锐刺,此番倒是少见,尤其是见她爆粗口的样子,在他跟前……她惯来都是小心谨慎的。 可这次,好像是气着了…… “你真以为我们的脑袋是摆设?这么多人,就为了留两人在家里吃饭,用你的猪脑袋想想都知道不可能,自己蠢便以为旁人都跟你一般蠢,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的花!”温枳哼哼两声,“阿哥,我们走!” 这地方,是不可能找到人了。 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给这样的主人家干活,恐怕没什么好结果,与其在这里耗着,倒不如先离开再说。 一个温家少东家,一个东辑事二把手,还搞不定这一个李家? 可笑! “怕是走不了了。”容九喑说,“你没瞧见他们把路都堵死了吗?” 温枳喉间滚动,眉心微凝,“阿哥,能不能别杀人?” “小阿枳说别杀人,那阿哥就不杀人。”容九喑勾唇笑得凉薄,“那你可要跟紧阿哥,免得让人钻了空子,吃了亏。” 温枳点头,“阿哥要小心伤口。” 他身上,还带着伤呢! 第651章 正因为如此,所以周遭众人才不惧他,一个身上带伤的年轻人,能有多大的能耐?是以,护院快速冲了上去,全然不把容九喑放在眼里。 温枳啧啧啧的直摇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要不是怕周围,还有那些刺客的埋伏,又或者那唐阶的人,这会肯定挑明身份吓死这帮狗东西。 容九喑几乎是站在原地不动,来一个丢一个,来两个飞一双,屋顶上,房梁上,墙头墙角……这些冲上来的护院就跟纸飞机一样,被他随手丢出去。 所有的动作都是那样的轻飘飘,仿佛没什么力道,可偏偏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瞧着“人在天上飞”的场景,愣是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枳挑眉,“哇哦,飞得真高,就跟放风筝一样!” “那阿哥给你丢个更高的!”护院冲上来,容九喑毫不犹豫的反掐住对方的咽喉,胳膊肘刚好卡住他的半肩。 音落瞬间,人已经飞上了天…… 这一次的确是更高,但是摔下来肯定也更狠。 只听得“哗啦啦”的声响,伴随着屋瓦被生生砸碎,落在地上的碎裂之音,这么高掉下来只怕……凶多吉少,但死不死的却无从知晓,毕竟摔进了屋。 刚修好的屋舍,愣是被容九喑丢出个大洞,气得管家咬牙切齿,“杀了他!” 温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青天白日的,他在说什么? 杀人? 这就敢杀人了? 那就是说,在这宅子里……人命如草芥,随时都会死! 难怪所有人都这么害怕? “住手!”一声呵斥,伴随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容九喑一步上前,挡在了温枳跟前,冷眼瞧着那斯文儒雅的俊俏公子。 “你们在干什么?”许是说话太急促,这公子爷当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急得身边的小厮跟什么似的,慌忙搀住他。 管家的脸色变了变,“公子恕罪,是底下奴才不听话,闹起了事儿来,所以惊扰了公子,还请公子……” “你放屁,咱可不是你府上的奴才,要闹也是你自己闹。”温枳先声夺人,她可受不了这盆污水,忍不了这委屈,“故意把我们骗进来,又想抓我们,还要打要杀的,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病公子忍了咳,面色苍白的看过来,奈何容九喑将温枳挡在身后,他自然瞧不见温枳,只能瞧见被风吹起的衣袂一角,“原来如此?惊扰了姑娘,实在是该死,你们还不让开?” 说到这儿,他又是一阵咳嗽。 温枳皱眉,心下微恙。 在外人看来,这位公子似乎还是挺好说话的,不似底下的奴才,这般狗里狗气,仗势欺人…… 第723章 他呀,装的 “抱歉!”李公子又道,“是家里人做事太过唐突,还望二位海涵。” 管家似乎是有些急了,“公子?” “两位若是不介意,就跟我走吧!”李公子低低的咳嗽着,“我一个病弱之人,做甚都是有心无力,两位大可放心。” 容九喑偏头看向温枳,“小阿枳以为呢?” “那就信他咯。”温枳冲他使了个眼色。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淘气的东西。” 嘴上这么说的,但身体却很诚实。 容九喑走在前面,温枳跟在边上,管家在后面直跺脚,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是府中的老人了,昔年跟着我爹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是以我爹不在的时候,他便是府中的二老爷,底下人都随他调遣。我身子不好,素来也不管府上的事情。”男人低咳两声,领着他们拐个弯,进了一个院子。 温枳环顾四周,“这又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院子,他们不敢进来,等着外头人走了,我送你们出去。”说到这儿,他又开始咳嗽。 底下的小厮慌忙搀着他往里面走,“公子,您该吃药了,先吃药,不然会扛不住的。” 说着,二人快速朝着屋内走去。 容九喑挑了一下眉,温枳裹了裹后槽牙。 二人对视一眼,缓步跟了上去。 屋内。 小厮侍奉着自家公子吃了药,然后在边上老老实实的待着,生怕公子会出事一般,瞧着分外小心。 “我这副身子骨不大好,让两位见笑了。”男人低咳着。 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弥漫着,容九喑进来的时候就看了温枳一眼,但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呀,总得学会行走江湖的规矩,也得明白人心险恶的处境。 “身子不好倒也罢了,只是公子就没想过,恶奴欺主,是不允许的吗?”温枳淡淡然开口,“底下的奴才压根没把您放在眼里,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瞧着倒是更像主子。”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都习惯了。” “是啊,都习惯了。”温枳敛眸,“习惯就好,就比如这屋子里的香料。” 男人笑容一滞,“姑娘……” “你们李家的人的确有个……好习惯,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喜欢把别人当成傻子,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傻子。”温枳幽然轻叹,“不知道我这话说得对不对呢?阿哥,你以为呢?” 容九喑轻呵,“吃的是解药,用的是迷魂香。” 第652章 “看,你谁也没瞒过。”温枳摇摇头,“都看穿了。” 男人面上的笑意彻底散去,当下嗤笑一声,“那两位还敢进来?” “不进来,怎么让外面的人知道,你已经得手了?”温枳翻个白眼,“要不然挨个揍过去,实在是不好看,我也不想让阿哥这么劳累,毕竟我家阿哥身上还有伤,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容九喑唇角轻勾,也不算完全没良心。 “现在,外面的人肯定在等你的消息,是吧?”温枳又道,“敢问李公子,你想把我们怎样?抓起来,还是杀了呢?” 到了这会,李家公子算是彻底的露出了真面目,不再是病怏怏的样子,而是默默的站起身来,“知道还敢进来,你们也是独一份,这香可不是寻常的迷香,你们……” “我家有香料铺子,你猜……我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温枳白了他一眼,然后摸了摸桌案上的香炉。 第724章 对于抱他这件事 瞧着眼前这两人如此淡定自若的样子,李家公子似乎是有些心慌了,毕竟这是个小地方,寻常遇见的人,若是逢着这样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会被吓得惊慌失措。 “你们……是什么人?” 听得这话的时候,容九喑终是开了口,“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敢动手?” 这是活腻了吗? “呵,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阎王爷进了这儿,也得扒一层皮!”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装了,“我就不信,这迷香……”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眼前有些视线模糊。 努力的晃了晃脑袋,好像更模糊了点? “你、你们……来……”还来不及喊出声来,他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温枳偏头看向容九喑,“阿哥的东西果真是厉害,只是阿哥随身带着银子和迷香,甚至于连解药都有,未免准备得太齐全了些?” 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劲。 但是眼下对付眼前人要紧,是以温枳没有多想,缓步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倒地的男人,确定睡得跟死猪一样,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除非他内力浑厚,否则没有解药,十二个时辰之内不会醒过来。”容九喑斩钉截铁的告诉她。 这可是东辑事的好东西,不是寻常人可解,毕竟林不寒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自个都是没根的人,有怎么会给人留有余地呢? “这庄子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温枳眉心微凝,“要不是咱急着赶路,得尽快回去,我定是要满足好奇心的。” 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想知道?” “阿哥是不是知道什么?”温枳追问。 邯城这地方,不大,但是因为四通八达,所以腌臜之事不少,有人为非作歹,有人装神弄鬼,奇奇怪怪的事情多着呢! “我知不知道不要紧,要紧的是……小阿枳想凑热闹,但又不敢直说。”容九喑知道,她不完全是为了许给别人的承诺,而是因为她似乎有点看中这个地方了。 温家的产业遍布大夏,独独这地方不多,大概是因为这儿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有什么地头蛇之类的,否则温临风那个老狐狸精于算计,怎么可能放弃这块肥肉。 小妮子是父亲手把手教大的,虽然长大后生了反骨,可惯小受到的教育,还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她想弄清楚父亲为何不看好这地方? 还有便是,为什么连陈叔都没有出现在附近呢? 这地方,必定有他们避讳的东西,又或者是…… “阿哥的意思是,可以先等等?”温枳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倒伏在地上的男子,“这李家可真不是个好地方,阴气重,煞气重。” 容九喑瞧了一眼窗口方向,“先走,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试试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温枳起身。 若不是想看看后续的情况,容九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捏断这小子的脖颈,眼下温枳难得有点兴趣,便暂且饶了他。 接下来,就看李家有多大的能耐,看这小子有多大的本事? “抱紧。”容九喑说。 温枳忙不迭抱住了他的腰,一番受伤倒也是有所收获的,她似乎对抱他这件事……渐渐的习以为常! 这是个好征兆,也是有些人乐于见成的结果。 纵身而起,飞窗而出。 身形如燕,稳稳窜出了高墙…… 第725章 铁笼子抓人 回到客栈。 温枳和容九喑好像没事人一样,照样坐在大堂内吃饭,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累得慌。 伙计上菜的时候,瞧了一眼温枳。 “小二哥,问个事儿。”温枳开口。 伙计一怔,“客官想问什么?咱就是个跑堂的,很多事情可能不是太清楚。” “我这还没开口,你就已经推得干干净净?”温枳挑了一下眉眼,“是不是知道,我要问什么?” 闻言,小二哥面色一敛,“我……”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温枳笑了笑,“你们就这么怕他们吗?” 听得这话,小二哥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两位客官若是来玩耍的,瞧着差不多了就赶紧离开吧,这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附近这一带还偶有山匪。” 第653章 “倒也是。”温枳点头。 小二哥松了口气,“你慢用。” 说着,逃也似的跑了。 “看得出来,是个地头蛇。”温枳捻着筷子吃菜。 容九喑往她碗里添菜,“早就知道的事情,何必多问,就这么着急,连等一等都不愿,巴巴的让人给李家送消息?” “免得耽误行程嘛!”温枳如实回答。 容九喑倒是全然不急,“三公子已经无恙,人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候李常安和崔堂都会过来,不必如此着急。” “三公子不会怪罪吗?”温枳低声询问。 容九喑挑了眉,“担心我?” 温枳:“……” 这还用得着问? 这明摆着,就是担心啊! “他自己被人生擒,说出去都是丢死人的事儿,还敢往外捅?恨不能捂得严严实实,免得到时候被其他人拿捏着,大做文章。”容九喑不慌不忙的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多少也能猜得到一些。” 温枳颔首,“倒也是。” “放心吧,他只会迁就,不敢作祟。”容九喑是全然不担心。 隋怀睿是什么性子,他还看不明白吗? 自诩天之骄子,骄傲自得,把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那就好。”温枳点点头,心头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如此一来,便有足够的时间放慢脚步,一则容九喑身上带伤,着急赶路再遇见那些黑衣人,容易出事;二则是温枳有个隐隐的错觉,感觉这邯城里的事情可能有点…… 然而一顿饭还没吃完,外头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来得还挺快。”温枳将糕点塞进嘴里,核桃糕很好吃,顺带补补脑。 来的是李家的管家,带着一帮凶神恶煞的护院,快速冲进来包围了温枳与容九喑,这阵仗真的赶得上府衙抓人的动静。 “连吃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温枳皱眉。 容九喑倒了杯水递上去,“别噎着,慢慢吃。” 一帮腌臜东西,他还没放在眼里。 “你们打伤我家公子,定要将你们扭送衙门。”管家理直气壮的高声喊,“还愣着作甚,先给我带回去,给公子道歉之后再送去衙门。” 说着,便有人上前伸出手,作势要抓温枳。 下一刻,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堂。 鲜血喷溅,所有人都瞪大眸子,面露骇然之色,原本还在周边看热闹的食客,这会是能走多远走多远,能避开尽量避开。 不知,是避李家还是避容九喑? 筷子穿透了那人的掌心,鲜血沿着底下尖尖,不断的往下落,谁瞧着不得脊背发凉? “管好自己的手,谁敢碰我的人,我就废了他!”容九喑坐在那里,说话的声音都是淡淡的,瞧着好像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可这话语间的狠戾,却足以让人心惊…… 待回过神来,管家眯了眯眸子,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温枳喝了口水,放下杯盏,“想必是有所误会,去府衙走一遭也无妨,阿哥以为如何?” “只要你肯开口,阿哥什么时候反对过?”容九喑喝了口水,“吃饱了吗?” 温枳点头。 二人起身,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瞧着停在外面的马车,温枳差点笑出声来,与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便慢慢悠悠的登上了马车。 抓人还用马车? 傻子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估摸着,是要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吧? 毕竟,李家那宅子困不住他们二人,得找个能困得住他们的地方,而之前的迷香不管用,那就得用更厉害的……分量更重的……迷烟…… 马车内,一张小四方桌。 桌案上摆着一个小香炉,车窗是被人从里面封死的,进了门就成了铁笼子,加上迷香的作用,能让里面的人彻底安静下来,然后悄无声息的被带走! 第726章 小姑奶奶不吃素 马车扬长而去,方才还围观的人皆是面面相觑,很显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到了这会也都是习以为常,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谁让,人家跟知州大人关系亲密呢? 这要是闹出来,可就不得了了……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管家快速打开了车门。 等着内里的烟雾散了一会,这才探头朝着里面望去,只瞧着温枳和容九喑已经靠在车壁处睡着了,小姑娘伏在容九喑的腿上,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除却这样的环境,真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温情画面…… 护院进了马车,快速将两人抬了出来。 其后,一人背着温枳离开。 一人则抬着容九喑从偏门而入。 “管家,这人功夫不弱,之前能悄无声息的带着人离开,这要是醒过来,只怕是……”底下人低低的开口。 管家当然知道,容九喑的功夫实在是太好,若是醒过来的话,八成也是拦不住他的,可眼下他们大庭广众的把人带走,自然不能悄悄的给弄死了,“先绑起来,再堂而皇之的送去衙门,若是在衙门里闹事被打死,那跟咱李家可没有半点关系。” “是!”底下人笑嘻嘻的行礼。 绑起来,关起来,饿两天再说。 “那……那个姑娘呢?”底下人又问,“瞧着带刺,怕是个倔强骨头,不会轻易服软。” 第654章 管家低笑两声,“这样的倔骨头又不是第一次遇见,先饿上两顿,然后好好收拾一下,实在不行就强塞过去,横竖那边也喜欢这样的硬骨头。” “是!” 来人把温枳放在了床榻上,然后便交给一丫鬟伺候。 “是个厉害的。”护院开口,“连带着公子都吃了亏。” 听得这话,丫鬟瞪大眼睛,“连公子都没制服她,那你们是如何抓住她的?” “这丫头性子烈,又是个胆子大的,算是自投罗网。”护院解释,“好生看着,给她水里放点软筋散,先管住再说,立刻喂下去。” 丫鬟颔首,“知道了。” 温枳的眼珠子滚动了一下,还软筋散? 脚步声,渐行渐远。 不多时,便有水声响起,想来是那丫鬟开始倒水,趁着她还没有苏醒,赶紧给她喂点掺了药的水。 床边有凹陷,是有人坐了下来。 勺子轻轻的搅拌着,碗瓷碰撞之音传来。 下一刻,那勺子便递到了温枳的唇边。 说时迟那时快,温枳骤然睁开眼睛,吓得那丫鬟登时手一抖,勺子里的药水一下子倾翻,悉数滴落在床边褥子上。 瞧着花容失色的丫鬟,温枳慢悠悠的坐起来,却是一言不发,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丫鬟。 大概是被温枳吓了一下,丫鬟这会有点懵,毕竟当时护院交代的,是中了药才送来的,没有人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醒。 “做坏事被抓住了,怎么办呢?”温枳瞧着她手中的水杯,“这水还要不要喂?” 丫鬟陡然回过神来,想着温枳这会刚醒来,迷药的药效虽然过了,但是后劲肯定还在,趁着这个时候喂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思及此处,丫鬟当即伸手想要去抓温枳的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得“咚”的一声响,伴随着脖子一紧,丫鬟瞬时手一抖,在杯盏即将倾倒的瞬间,被温枳快速接住。 “这好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喝吧!”温枳冷不丁拉紧了钢丝,在丫鬟仰头急喘气的瞬间,将掺了药的水倒进了她嘴里。 戒指里的钢丝紧紧缠绕在丫鬟颈部,另一端钉在床头柱上,温枳几乎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就可以致人死地,但她手里不想沾血,所以…… “别、别杀我!”丫鬟的脖子都被勒出了血痕,嗓音颤抖而干哑。 温枳将杯盏丢在一旁,“哼,若无要杀你,你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接下来乖乖听话,便饶你不死,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无全尸。” “是是是,我、我都听你,都听你的!” 语罢,温枳收回了钢丝。 戒指还是那枚戒指,却是头一遭用作自救。 早知道这么好用,落山崖的时候就该试试了…… 第727章 我偏不! 温枳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这屋子还算是整洁,但比起之前李家的厢房,还是差了那么一截,所以这里应该不是李家的大宅子,大概是什么专门用来困人的地方吧? “这是什么地方?”温枳问。 丫鬟这会正伸出手,抠着嗓子眼,想把喝下去的水抠出来,可惜只是呕出了一点点,剩下的还是顺着咽喉咽了下去。 听得问话,丫鬟白了一张脸,“这是李家的别院。” “叫什么?”温枳又问。 她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叫吧? “奴婢……珍儿。”丫鬟摸了摸自个的脖颈。 所幸温枳下手不重,要不然的话那根钢丝定然可以割断她的脖子,让她身首异处。 是以,这么说来,温枳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珍儿,你在这里多久了?”温枳坐定。 想来外头的人以为她吃了药,肯定是已经昏睡过去,有珍儿看着就万事大吉,必定不会多加防范,再进来看看,所以这会外面都很安静。 “奴婢才来一年多。”珍儿垂着眼帘。 这药吃下去很快就有了反应,小丫头这会有点手脚发软,只能扶着床沿坐着,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大概已经很清楚自己身上的反应。 “一年多?”温枳想着,一年多也该知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来这地方的都是些什么人?” 听得这话,珍儿抿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呢,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也不介意心狠手辣一回。”温枳冷笑两声,“你要知道,方才差一点我就可以要你的命。你们为非作歹的,应该也不止一日了吧?若我杀了你,你觉得会有人为你讨公道吗?” 珍儿沉默,不语。 “你们要抓的是姑娘吧?”温枳想起了管家的眼神,“你自己也是女子,就不担心缺了人之后……拿你充数?珍儿,你也只是个当丫鬟的,算不得什么举足轻重之人,不是吗?” 毕竟是小姑娘,听得温枳这话,似乎是有所触动,“我……我只是个伺候人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要怎样,那都是主子们的事情。” 看样子,还是不肯多说。 “那你说,我要是把你易容成我的样子,放在这床榻上,他们不知所以,把你带走了……”温枳阴测测的笑着,此时此刻的她倒是像极了容九喑,眼神像,说话的语气也像,连阴森森的感觉也是极为相似,“之前那些姑娘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第655章 珍儿骇然盯着温枳,满脸惊恐之色。 可想而知,她是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的,只是闭口不谈而已…… 小丫头没说实话,是个不老实的。 温枳低呵一声,“助纣为虐,你一个小丫头还真是心狠手辣,那些与你年岁相仿的姑娘做错了什么,何至于要造次横祸?如果是你爹娘知晓,你干的是这些勾当?会不会以你为耻?又或者,那些姑娘的爹娘知道你做的事情,会不会打死你?” “我、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珍儿料定她不敢做什么,毕竟就这样进来,能有多大的本事?估计都出不去,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出点什么? 何况,都是女子…… “你出不去的。”珍儿说,“这儿都是人,你就算是走得出这扇门,也出不了这个院子,还是少挣扎为好,免得多吃苦头。” 温枳托腮看她,“如果我说,我一定要挣扎,并且要闹得鸡飞狗跳,让你们都不得安生呢?” “那你会死得很惨。”珍儿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这是邯城,李家非寻常人家,别看只是个商户,可实际上……” 温枳勾唇,“实际上,官商勾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以为山高皇帝远,是吗?” 珍儿顿了顿,哑然失语。 “我……偏!不!” 第728章 你没机会了 珍儿瘫坐在床边,这个时候是真的有气无力,药入了腹之后快速吸收,就算是她能把水抠出来,吸收的药效也不可能及时消散,现如今的她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挣扎。 温枳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瞧了瞧这个,看了看那个,最后就站在后窗位置,也不知道透过那窗户的缝隙在看什么? “这院子周围很空,安静得很,外面有很多守卫吧?”温枳开口。 正因为外面戒备森严,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能从这里跑出去,这里面自然也就不需要太多的人看着,其次便是此处有点冷? 哦不,确切的说,是有点阴冷。 那种阴森森的,凉飕飕的感觉。 “还不肯说是吗?”温枳淡淡然的说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我这个人虽然好说话,但是没什么耐心,你若非要挑战我的耐心,那我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珍儿嗓音微哑,“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你们抓来的人。”温枳回答,“若不是如此,你我就只是个陌生人,走在路上连点头的机会都没有,提起来就晦气!” 只是送个信,结果招惹上这些粘人的狗皮膏药,诚然是晦气的! “我就奇了怪了,商贾之家除了对银子感兴趣,还对什么感兴趣?有银子了,不好吃好喝,不照拂周遭乡邻,到底在想什么呢?”至少她温家有了银子之后,便会馈赠附近乡邻。 爹说,当财富汇聚在一人手中时,你要乐善好施,你要积福积德,才能端得住这聚宝盆,否则的话早晚会被压死。 仗义疏财,财方可长久…… 为富不仁,早晚做不成人! “这世间事,有舍才有得。”温枳叹口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李员外不清楚吗?” 珍儿抬眸看她,“姑娘可不像是寻常女子。”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温枳挑眉。 珍儿摇头,“猜不出来,但隐约能感觉到,我家老爷惹事了。” “猜不出来,却又猜得很准,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温枳上前,“聪明人不干糊涂事,好人别当短命鬼,你若是非要往火坑里跳,我也救不了你。” 珍儿面色微白,“我、我也是被迫的,姑娘您就放了我吧?” “因为卖身契吗?”温枳问。 珍儿点头。 卖身契是过了明路,过了府衙的,所以他们就算心有不甘也跑不了,否则作为逃奴,下场是很惨烈的,这就是为什么即便知道会死,也不敢跑的缘故。 逃奴被抓回来,会比死更惨…… “我帮你拿回卖身契,你帮我如何?”温枳皮笑肉不笑。 瞧着眼前的女子,珍儿有片刻的精神恍惚,毕竟两人年岁相仿,可在某些方面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淡然自若,做什么都是那般胸有成竹,一个却身份卑微,永远的畏首畏尾。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我相信会有人愿意配合我的。不是谁,都想当这李家的奴才,出了邯城……天高海阔任鸟飞,谁还愿意待在这虎狼窝里呢?”温枳深吸一口气,“我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离开邯城也能安然过日子,如何?” 珍儿盯着她,“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的命在我手里,你没有选择。”温枳勾唇。 门外,陡然响起了脚步声。 珍儿的眼睛忽然一亮,“你没机会了!” 第729章 姿势不是太雅观 温枳可不担心,毕竟自己还是有后援的,手中的戒指绽着寒光,随时准备出手。 “主子!”叶子忽然进来。 温枳这一颗心咻的放下,“你……四月呢?” “她在城外等消息,奴婢先进来看看。”叶子行礼,“没惊动外面的人。” 不过是个小院子罢了,那些蠢货哪儿能拦得住她。 “阿哥通知你的?”温枳转身的时候,又回头狐疑的看了叶子一眼。 第656章 叶子面不改色,“是!” “他什么时候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温枳小声嘀咕,之前也没听容九喑说,还以为来的会是他自个,没想到竟是叶子? 不过通知了叶子也好,免得四月他们担心。 原以为来的是自己人,没想到竟是…… 一时间,珍儿直接傻了眼。 “主子?”叶子不接。 温枳深吸一口气,“软筋散,自作自受。” “要不要奴婢替您杀了她?”叶子问。 珍儿顿时面露惊恐之色,“不不不,不要杀我……” “不需要。”温枳双手环胸,“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一直睡着,免得碍了我的事儿?” 叶子点头,“好!” 音落瞬间,还不等珍儿求饶,顿觉颈后一凉,已然直挺挺的躺在了床榻上。 “能不能把她变成我?”温枳又问。 易容? “能!”叶子毫不犹豫的点头。 温枳狐疑的望着她,“什么都能?” “是!”叶子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便从袖中取出了裹着东西的帕子,自桌案上摊开来,竟然是一张皮面,早早准备好的假皮面?? 温枳:“??” 这怎么还提前准备? 有那么一瞬,温枳心头疑窦丛生,叶子好似有备而来,似乎早就防着这种事情,只不过这皮面到底是给戴,却是个变数。 “主子不必觉得奇怪,出发之前,爷早就备下了好几副皮面,身上必得带着一副,以备不时之需。”叶子看出了温枳的疑惑。 温枳上前,“阿哥准备的?” “是!”叶子颔首,“主子稍待,奴婢这就让她变成第二个你。” 温枳深吸一口气,“把她衣服扒了。” “是!” 让珍儿换上自己的衣裳,再加上叶子那双巧手,温枳觉得床榻上的人儿,就是自个的影子,简直跟照镜子一样。 “还真是太像了!”温枳有点感慨,“这要是出去,怕是亲娘都认不出来。” 叶子的动作又快又精准,“主子放心,这些外行人绝对看不出真假。” “可她要是醒来怎么办?”温枳又问,“她万一在说出点什么……” 叶子想了想,“奴婢可以废了她的喉珠。” “那倒不必。”温枳摇头,“有没有蒙汗药之类的,让她一直睡着便是。” 叶子点头,“有。” 温枳:“……” 这般齐全? “出门在外,自然什么都得准备,奴婢外出办差不是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便成了经验。”叶子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自内里倒出一滴透明的液体,滴在了水杯里,其后便将水灌入了珍儿的嘴里。 瞧着珍儿吞咽下去,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好东西?”温枳追问。 叶子解释,“三日醉,足够她如同醉酒一般,睡上三天三夜。” “不会出人命吧?”温枳瞧着珍儿这般模样,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叶子再三保证,绝对不会药死人,温枳才彻底放了心,毕竟东辑事办事素来要求干净,杀人这种事对叶子来说,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温枳不同,温家是商贾,讲求和气生财,岂敢轻易沾染因果…… 温枳换上了珍儿的衣裳,“接下来就等着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奴婢守在门口,随时通知您。”叶子翻个身,稳稳的落在了房梁上,藏匿在柱子后面。 这里能瞧见外面的动静,正好可以看到院门的位置。 温枳伸了个懒腰,却听得叶子出声,“有人来了。” “这么快?” 下一刻,温枳手脚并用的爬进了床底下。 嗯,姿势不是太雅观。 叶子:“??” 第730章 哄不好的阿哥 脚步声渐行渐近,最后有两人走了进来,一个老嬷嬷,一个护院。 “哎?”护院环顾四周,“珍儿哪儿去了?” 老嬷嬷上前,“十有八九又去偷懒了,这丫头仗着公子的欢喜,时常不见人影,咱都已经习惯了。” 说着,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床榻上的人。 叶子一动不动,能清楚的看见那老婆子一脸的欣喜,“哟,这次的货色倒是不错,小模样还真是俊俏得很,是公子喜欢的样子。” “我就说嘛,这一次的姑娘,贵公子一定会喜欢的。”护院笑了笑,“怎么样?是等着醒来之后带走?还是现在就带走?这会珍儿应该已经喂了药,但是迷香的药效尚未过去,两种药效在体内冲撞,估摸着醒来也是夜里,说不定夜里也醒不了。” 听得这话,老嬷嬷犹豫了一下,“上次送的,公子都不怎么满意,这会都打发去了花楼,这会公子身边没什么人,心情也不大好,正好……今夜送过去。” “那……现在带走?”护院问。 老嬷嬷点头,“背上她,送走吧!” “成!”护院颔首,“那我这就安排人给您送过去。” 老嬷嬷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瞧过了,也欢喜,公子那边肯定是错不了的…… 温枳伏在床底下,听着上头“吱呀吱呀”的响声,应该是底下人挪走了珍儿,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公子是哪家的公子? 第657章 李家的? 不对,若然是李家自个要留人,当时就该下死手了。 会是谁呢? 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门被人合上。 直到外面真的没了动静,叶子快速跳下来,“主子?” 温枳手脚并用的爬出来,被叶子快速搀起来。 “我没事。”温枳掸去身上的灰尘,“快跟着他们。” 二人快速出了门。 因为人被带走,这屋子外头就更不需要有人看守,满院子都是空空荡荡的。 进来的时候,叶子就已经看好了路,这会带着温枳七拐八拐的,直接绕出了后门。 马车,扬长而去。 “我追不上了。”温枳急了,“叶子,你去!” 叶子睨了一眼温枳身后的方向,疾追马车而去。 一回头,容九喑无声无息的立在那里。 “阿哥,你没事吧?”温枳慌忙迎上去,“你的伤……” 容九喑摇头,“就凭他们,还伤不着我。” “那……” “有人替了我的位置,留在了地窖里。”容九喑知道她想问什么,“哑巴是不会开口说话的,打死也是咎由自取。” 温枳噗嗤笑出声来,“东辑事的做派?” “想看热闹吗?”容九喑问。 温枳快速上前,伸手便要…… 等会! 她默默的缩了手,这动作怎么愈发娴熟? “怎么,我这伤是为谁受的?如今叶子他们来了,你这没心肝的便是连伸个手扶我都不愿了?利用完就丢,小阿枳可真行!”说着,他拂袖而去。 温枳:“……” 她可什么都没说。 算了,先哄着。 “阿哥!”温枳小跑追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不管你,我也没有不愿意……阿哥,阿哥你走慢点,我追不上!” 脚步,有意识的放慢。 温枳就知道,他嘴硬心软。 快速追上,伸手抱住他胳膊,温枳小心翼翼的扶着他,“阿哥莫要生气,我没有不愿扶你,只是担心阿哥嫌我烦,叫人瞧见了……有失威信。” 到底是东辑事的小头目,万一让人瞧见他这病怏怏的样子,还不得怀疑他……他不行了?回头笑话他,惹他生气,这笔账不得算她头上? “阿哥?莫要生气。” 哄不好? “阿哥?” “阿哥?” “阿哥……” 温枳叹口气,哄不好的结果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就像小时候那样,一个一个阿哥,屁颠颠的跟着追着,哪怕他不说话不理人,也没有退缩…… 天色渐暗。 偏角院落。 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731章 一帮公子哥 夜色深沉。 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少许光亮,好像是主人不喜欢太亮堂的地方,天晓得这马车在这城内兜兜转转了多久,才算是停在这后院,足以可见这院子的主人何其小心,如此谨慎。 容九喑挟着温枳飞檐走壁,好半晌才落下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墙角。 偌大的柱子挡住了光亮,也正好遮住了他们的身影。 院子里的人本来就少,入了夜之后就更少,好像是怕打扰了主院里的人,是以温枳躲在这里,压根不会有人瞧见。 “倒也安全。”温枳小声嘀咕。 忽然间,容九喑转头。 温枳吓了一跳,“叶子?” “在前面。”叶子言简意赅。 在前面? 前面的主院里,时不时的传出笑声,只是这笑声是属于男人的笑声,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哦不,不全然是哭声。 总之,乱糟糟的。 透过窗户的缝隙,温枳瞧见了里面的场景。 帷幔翻飞,彩绸随风。 灯盏忽明忽暗的,将内里的男男女女,衬得那叫一个暧昧不清。 一帮人嘻嘻哈哈,笑得那叫一个东倒西歪,好像是吃醉了酒,又好似酒不醉人人自醉,一个两个的,五官扭曲而狰狞,在这样的环境里,宛若鬼魅一般瘆人。 “这是怎么了?”温枳不解。 然而下一刻,她好似闻到了什么,却是温暖的掌心,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不要命了?”头顶上传来容九喑的警告声。 温枳:“……” 她哪儿不要命了? 只是,这味儿有点熟悉,好像是…… 额,花楼里倒是?? 花楼? 可这是民宅啊! 这些人,怎么敢? 那些女子该不会…… 还没想明白,便有人抬着一卷毛毯送了进去。 傻子都能瞧见,那青丝露在毛毯的一头,里面肯定是藏着人,且……应该是女子。 这屋子里的女子,有些衣衫单薄的抱紧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嘤嘤啜泣,有些则惊恐得浑身发抖,甚至于哭着求饶。 当然,也有笑的。 笑的不多,毕竟对于正儿八经的姑娘来说,事关清白,哪儿还笑得出来? 只有认了命又或者是…… 总共是三个公子哥,直接拽过一姑娘在怀,瞧着姑娘瑟瑟发抖的模样,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看看,看看,这小脸,这身段,啧啧啧……哭什么?爷又不是不给你银子,若是把咱伺候好了,爷到时候把你带回家,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哭个屁!” 第658章 “就是,你们这帮女子眼界放长远点,在邯城……谁有咱三位爷的身份尊贵?跟着咱,那是你们的福气!何况,还有这位知州家的小公子,平日里见都见不着,如今抱你们在怀,哈哈哈哈……”另一人放声大笑。 笑声刺耳,让温枳有点咬牙切齿。 这都叫什么人呢? 好生不要脸! “哟,一个新来的。”那两人站起身来,瞧了一眼还端坐在那边,兴致缺缺的知州家公子,转而居高临下的睨着脚边的毛毯,“打开看看。” 抬人进来的护院赶紧把毛毯打开,赫然就是被易容成“温枳”的珍儿。 这会,珍儿还在呼呼大睡。 “啧啧啧,不错嘛!”两人惊呼,“瞧瞧这脸蛋,小巧精致,不过……瞧着面生,这长得好像不是咱这边的人?是外地的吧?” 听得这话,四下一静,那位知州家的小公子徐徐站起身来,朝着珍儿走过去…… 第732章 无聊的人生 因为服了药的缘故,这会的珍儿还睡不省人事,压根就没有要苏醒的意思,所幸双目紧闭,呼吸尚算匀称,倒是叫人放心了不少。 “睡得跟死猪一样,可见这一次的药量下得不轻,应该是个小辣椒。”最先开口的公子哥止不住笑出声来,“如此倒也罢了,有得玩了!” 听得这话,另一人也随声附和,“可不是嘛,太过死板有什么意思,会哭会骂会挣扎,这样的小辣椒征服起来才有味道。” 却见着那位知州公子一直没开口说话,众人不由的缄口,齐刷刷的扭头看过去,大概没弄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俱远兄,你在想什么?” 知州姜万年的小儿子,姜府最得宠的小公子——姜俱远此刻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睨着昏睡不醒的女子,“我在想,是等她醒转,还是现在就开始玩?一贯的玩法似乎是没什么意思了,要怎么才能有点意思呢?” 提到这个,众人哄堂大笑。 唯有贴墙根蜷缩着的几个女子,一个个面色发白,花容失色,显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她们都是吃过这些手段的,白日里倒也罢了,一入夜……这些公子哥便不拿人当人,她们这些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俱远兄,那你想怎么玩呢?” 那两位爷高兴得跟过年似的,眼里冒着精光,仿佛兴奋到了极点,都在寻思着要怎么折磨人? 瞧着这样的场景,温枳咬着牙,这帮人简直就是畜生,居然将这些无辜的女子都当成了玩物? 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眼下要怎么做呢? 温枳转头去看容九喑,只瞧着容九喑神色平静,似乎对这些事情都是司空见惯,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大概是在东辑事久了,所以见多了不平事,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的义愤填膺。 思及此处,温枳眉心微凝,转头看向屋内…… 这个时候,珍儿已经被姜俱远抱了起来,放在了床榻上。 屋子里的哭声又开始了,大概是觉得害怕,这些女子又开始瑟瑟发抖的哭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公子哥显然是不耐烦了,“来人。” 外头快速进了人,“公子?” “这两个哭哭啼啼的,给我弄出去,搅扰了爷的兴致,真是该死得很!”说着,他又裹了裹后槽牙,满脸的不屑,“跟妈妈那边说一声,安排一下便送走吧!” 一听这话,两个女子疯似的磕头,“公子求求你,不要把我们送走,公子饶命啊,饶命啊,我们不要去花楼,我们不要去……” “还愣着干什么?”不等女子说完,公子哥已经极度不耐烦。 护院当即上前,二话不说就拽住了两个女子,往外拖拽而去。 哭声,由内至外。 可惜啊,无人帮扶。 入了这院子的女子,都不会有好下场,要么被玩废了玩残了,然后丢去乱葬岗,命大则被人捡回去,运气不好的则是弃尸荒野,最后被野狗啃食殆尽。 当然,也有被厌弃的,如此刻这般囫囵个的,最后都成了花楼里的一员,不管你接不接受,进去之后自然会有人磨搓你,又或者在某个夜里……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两个被拖走,还剩下三个自然是老实了,与其伺候那么多人,还不如就围着这三个,好歹没那么脏…… “把她先吊起来,然后弄醒她。”姜俱远忽然开口。 “哈哈哈,好!” 刑具,都是现成的。 温枳登时头皮发麻,身上汗毛都根根立起,如果不是换了珍儿,只怕这会被吊起来的就是自个,这三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真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是,瞧着三人的打扮,看着这周遭的环境还有他们的势力,应该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嗣,为何要这般丧心病狂? 实在没得玩了,居然拿无辜之人消遣…… 第733章 撒娇女人最好命 容九喑偏头睨了叶子一眼,叶子颔首,悄无声息的退去。 屋子里,时不时的传出笑声,只瞧着这帮人居然将昏睡中的珍儿剥了个干净,然后以现有的刑具吊起来,呈大字挂在了半空中。 温枳:“……” 下一刻,温热的掌心覆在了她的眼前,入目所见,皆是漆黑一片。 第659章 “长针眼。”他伏在耳畔低语。 温枳心头微荡。 静下心来,只听得耳畔那人的呼吸声,略有些加重。 其后,便是隔着窗户传来的笑声,伴随着无法言语的婉转低吟…… “走!”腰间颓然一紧,容九喑已经挟着她飞身而去。 风声呼啸,温枳慌忙抱紧了他的腰肢,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生怕一松手就会掉下去,也不知道他此刻要把自己带往何处? 好半晌,风声停了。 脚下踩着实物,温枳的一颗心才缓缓落地,这才抖着手扬起头瞧他,“阿哥这是要把我带往何处?” “把你也吊起来。”容九喑说,口吻带着几分戏谑,“什么都敢看,小阿枳现如今是愈发本事了?谁教的你,这般……勾人?” 温枳:“??” 她何时勾人了? “好看吗?”容九喑又问。 温枳慌忙摇头,“不好看,太可怕了。” “不过是寻常手段罢了,只是没想到,这邯城也不算多繁华,竟也藏着这些腌臜东西,着实让人始料未及。”容九喑幽然叹口气,“人性之恶,难以估量。” 温枳抿唇,“阿哥应该不会管这等闲事吧?” 诚然,他们此行去边关,不该插手地方事。 可见到了,你却袖手旁观,温枳这心里总不是滋味,那些姑娘也是爹娘生的,就这样白白被人糟蹋,有些甚至于香消玉殒无人知,爹娘到死都见不到最后一面。 “阿枳想出手?”容九喑一眼就看穿她想干什么,“说难不难,说不难……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应该很清楚。” 此处不是上京,甚至于连她温家都退避三舍,可见这里面是有点名堂的。 “姜俱远是邯城知州姜万年的幼子,长子残疾,二子痴傻,独独这个小儿子四肢健全,是个脑子还算全乎的人。” 所以,姜俱远为什么敢干这些事? 仗着他老子对他的独宠,仗着山高皇帝远,仗着地头蛇的威势…… “你要杀人,很简单。”容九喑继续道,“阿哥的刀子借你,我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温枳抬眸,“他爹不会罢休。” “那么咱一走,这邯城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容九喑扯了扯唇角,瞧着怀中忘记躲闪的娇儿,倒是对她的“习以为常”很是满意,“你杀一人,而千万人可能会因你而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是个难题! “小阿枳想清楚,有些事情盘根错节,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容九喑抱了抱她。 忽然间被他塞进怀里,鼻间满是属于他的男儿气息,那一瞬间的窒息,让她脑子发懵,竟是陡然明白了“美色误人”的道理。 他低下头,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几乎是弓着身子,将她整个人包围,“小阿枳可以求我,多喊两声阿哥,说不定……就解决了。” 羽睫徐徐扬起,温枳眨了眨眸子,止不住喉间滚动,竟是面颊滚烫,连带着耳根子都有些烧红,好半晌她伸出手,将掌心贴在他脊背上,嗓音婉转的唤了一声,“阿哥……” 容九喑只觉得心头某根弦…… 忽然,断了。 真要命…… 第734章 她跑了 远远的,李常安转头望着崔堂,“要过去吗?” “想死吗?”崔堂问。 李常安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 “那就老实待着,当自己是个瞎子,是个哑巴!”崔堂默默背过身去。 李常安:“……” 哦! 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以后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天色暗沉,伸手不见五指。 温枳几乎可以感受到,来自于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乱跳的出动,那种无法言语的触动,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心如鹿撞? 情到深处? “小阿枳不舒服?”某人明知故问,“好像有点浑身发烫?” 温枳慌忙推开他,“阿哥莫要胡说,我、我是被风吹的。今夜是有点热,不能怪我!” 语罢,她背过身去,真的想给自己一脑瓜崩,方才到底在想什么呢?在萧家吃的苦头还没吃够?在男人身上栽的跟斗,还没摔疼吗? 够了够了! “成,既然小阿枳都开口了,那阿哥帮你一回。”他转身就走,叶子就在不远处站着,“回客栈!” 叶子颔首,“是!” 温枳愕然转身,“你是何时回来的?” “刚到!”叶子回答。 温枳:“……” 那就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容九喑已经消失在黑夜中,只剩下温枳一人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 “主子不必害羞,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叶子行礼。 温枳扶额,这不说还好,一说…… “主子,回客栈吧!”叶子忙道。 温枳回过神来,“回!这就回!” 只是,容九喑去作甚? 客栈。 “你知道,阿哥去作甚?”温枳进了房。 换了一家客栈,暂时是安全的,叶子仔细的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可疑,这才快速关上了房门,“奴婢不敢妄自揣测,爷自然有他的去处。” 第660章 答了,等于没答。 “那两个女子被带往何处?”温枳坐定。 叶子倒了杯水递上,“送去了花楼,奴婢跟到了后巷看着他们进去之后,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留了记号,若是他们出来,必定也会有人跟上,错不了。” “报官……也没用,对吧?”温枳开口。 叶子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知州大人家的公子,想必在这邯城内没人敢招惹,就如同土皇帝,在这里称王称霸。”温枳喝口水,要想对付他,就等于是跟知州大人挑明了作对。 民不与官斗,这是爹一贯教的道理。 “这世道养个儿女都真难。”温枳感慨,放下手中杯盏,“小时候怕被拐,怕病痛,怕养不大,好不容易长大了……还是护不住。” 叶子犹豫了半晌,“主子慎言。” 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之意。 温枳不再言语,只盼着容九喑真的能说到做到,解决这些事情,要不然还不知有多少女子,被祸害其中,可怜至极。 “主子不要担心,爷自然有他的办法,最好是不用动手就能制住这不良之风。”叶子低声宽慰,“这些事情对于东辑事来讲,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 在上京来说,小巫见大巫而已。 “比这难办的事儿,咱都办成了,又何况这点小事。”叶子垂眸。 温枳好奇的望着她,“比这难办的事儿?比如说……” 叶子顿了顿,沉默不说话。 东辑事的事,永远是不光彩的,说了也只是让自己多添一分罪孽罢了! 见状,温枳便也不再多问。 及至后半夜,容九喑都没有回来,温枳有些辗转难眠,也不知他会不会遇见危险或者是难处? 殊不知,这会人家都忙着呢! 崔堂倒也罢了,这李常安却是凑了热闹,他被安排,负责盯着姜俱远他们。 这下倒好,屋子里玩得花哨,屋子外看得碍眼。 三个小子玩得比上京的那些纨绔子弟还要花,一个两个真的不拿人当人。 只不过…… “等会,不是黄花大闺女?”姜俱远的眉心狠狠拧起,当下退后两步,瞧着身上血淋淋的珍儿,目光陡然变得狠戾起来。 边上两个跃跃欲试的公子哥,登时愣住了。 “不是吧?” “不至于吧?李家做事不应该这么没分寸,又不是头一遭。” 但,事实摆在眼前。 “呜呜呜……”珍儿之前被疼醒了,身上的血止不住往地上滴落,奈何怕她喊声太刺耳,所以这帮人便用布条勒住了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落泪,“呜呜呜……” “瞧着她现在这般模样,好像是有话说?”说着,一人便解开了布条。 珍儿疼得直哭,话都说得含糊不清,“奴婢是李公子的人,那女子给我喂药,她跑了……” 第735章 公子饶命啊! 姜俱远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摸到了珍儿的下巴,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下了那张皮面。 “假的?” “假的!” 那两公子哥惊掉了下巴,显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反应。 面具下的脸,他们都认得,可不就是李家公子最近较为宠爱的那个丫鬟,也算是心腹吧,比较信任的那种,没成想竟然被换了过来,难怪不是个黄花大闺女。 这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呵!”姜俱远瞧着手中的皮面,“马上把李为言给我找过来。” 两个公子哥稍稍一愣,继而旋即反应过来,慌忙去找人。 这件事,出岔子了…… 李常安勾了勾唇角,爷说了,只需要盯着他们就是了,别的不必多说,是以他只是个看热闹的旁观者,且看看这三个草包还能干出点什么事来? 等着找人去叫李家公子后,三个臭皮匠又凑在了一起,叽叽咕咕,嘀嘀咕咕。 “这张脸,倒是我喜欢的模样。”姜俱远开口,“可惜啊,是个不听话的。” 边上两人面面相觑,不听话的那就得制服她,只要一顿收拾,保管是服服帖帖的,但就目前情况来说,得先找到这个女子。 “把这个女子的情况给我说清楚。”姜俱远瞧着血淋淋的珍儿,“耽误了爷的好事,给你个机会弥补,要不然的话,你知道该有什么下场?” 珍儿还剩下半条命,被人放下来之后,慌忙拢了衣裳覆在自己身上,纵然是鲜血淋漓,也是有点羞耻心的,不敢就这么露在众人跟前。 “那女子是来找、找之前那个泥瓦匠罗福的。”珍儿嗓音沙哑,“被管家留了下来,后来跑了……再被抓住的时候,是中了迷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迷香没能迷住她,她还有帮手,就把奴婢给打晕了,还给奴婢下了药,奴婢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挂起来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嘴巴被布条勒着…… “找那个泥瓦匠的?”姜俱远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朝廷的人?” 珍儿摇头,虚弱的回答,“不是……不是朝廷的人,是罗福的姐姐、他姐姐派人来捎口信的,这女子还带着一个男人,倔强得很,非要、非要见到人。” “罗福!”姜俱远裹了裹后槽牙,“骨头都被狗啃完了,怎么还有人找他?” 第661章 另一男子低声开口,“看样子,是留不得罗福的姐姐了。” 那一家子,也得死。 听得这话,李常安眉心微挑,这三个蛇鼠一窝,还真是心狠手辣,比他们东辑事不遑多让。 “派个人过去吧!”姜俱远说,“清理干净,放把火就是了,别再留下痕迹。这一次两次三次的,我都烦了,不想再有下次。” 一人行礼,“是!” “真是个不省心的,死了也要闹腾。”姜俱远咬咬牙,“该死的东西,这女人到底在哪?一定要找到她,我倒要看看,在邯城之内,她能跑多远?能不能跑出我姜家的手掌心?” “是!我这就让人去找。” 眼见着众人都散了,姜俱远目光阴狠的盯着跪地的珍儿,“你可真是个废物,连个人都留不住,居然还脏了本公子的身。呵,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第736章 掘地三尺,找她! 喊饶命如果有用,就不会有这么多女子毁在姜俱远的手里,今日珍儿犯在了姜俱远这里,必定不会有好下场,这也是她助纣为虐的下场,理该有此报应。 护院纷纷入内,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惹得李常安眉心紧蹙,颇有些不悦,若不是回去之后还得跟爷汇报,同温少东家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是真的不待见这样的场景。 什么东西? 污了眼睛,污了耳朵。 不过,他很快就不需要遭罪了,因为姜俱远不想在这屋子里待着了,所有的兴致都被打扰,他哪儿还能待得下去,心里窝火,没处发泄,这会正想找人算账。 李为言没有想象中的虚弱,之前是有点风寒,瞧着脸色不佳,但虚弱是骗温枳他们的,咳嗽倒是真的,当即行礼,“姜公子。” “呵呵,你办的好事!”姜俱远坐在暖阁里,目光森冷的剜了李为言一眼,“我还以为你是个靠谱的,知道我喜欢什么,可没想到你居然拿滥竽充数,把自己用过的女人送来,真是好极了!” 李为言先是一愣,其后隐约想明白了些许,如果说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那就只能出在之前那女子身上。 不是把人送过来了吗? “我不知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滥竽充数?此番不合公子心意?”李为言小心的试探,但是内心深处忐忑不安。 大概率,是那女子有问题…… 等会? 自己用过的女子? 难道说,那女子不是…… “呵!”姜俱远一拍手,紧接着便有护院拖着血淋淋的珍儿上前,直接丢在了李为言跟前。 这可把李为言吓了一跳,断然没想到竟然是珍儿? “珍儿?怎么会是你呢?”李为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珍儿此刻奄奄一息,不着片缕的躺在血泊中,羽睫眨了眨,嗓音破碎得厉害,“她……灌了我药,给我覆了假皮,然后……让我替了她……” 话音落,李为言身形一晃,显然已经明白了大致的经过。 这就是说,那女子还有帮手? “不可能的,那男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不可能逃出来。”李为言连连摇头,止不住的咳嗽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姜俱远冷笑,“先是摆在眼前,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的人已经废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你自己带回去便是,但是那个女子……” 下一刻,姜俱远将假皮面摔在了李为言的脚下。 “我明白,请公子放心。”李为言慌忙行礼,“我这就去把人抓回来,只要还在邯城,一定跑不了。” 姜俱远喝着香茶,“你最好说到做到,本公子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出这样的腌臜之事,你们李家可得想好了,该如何承受本公子的怒火。” “是是是!”李为言忙不迭应声。 李家惹不起姜家的怒火,但是对付一个刚到这儿的黄毛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个无权无势的野女人,敢在邯城闹出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人知晓,李家便会成为满邯城的笑话,他岂能轻易放过她…… 退出花厅,李为言止不住的咳嗽,“马上召集人手,给我满城搜捕,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女人给我找出来!实在不行,就拿地牢里那个男人做饵,把她给我引出来,我就不信她有这么心狠,连那男人的性命都不顾。” “是!” 第737章 混账东西,你干的好事 这姜俱远虽然性子乖戾,但是有一个长处,那就是善于藏身,纵然是声名狼藉,但也没人看见他亲自出手,所以不管怎样,都不会被人抓住小辫子,不会授人以柄。 而李家在这一方横行无忌,纵然依靠姜家,但若是出了事,姜家一句不知情便可推得干干净净,但这是双方之间的默契,一个需要挡箭牌,一个需要撑阳伞。 各谋其利,各取所需。 李为言回去之后,第一时间便是让管家派人出去找,若是真的惹毛了姜家,回头再扶持一个其他大族起来,那就糟糕了…… 可惜的是,他们找了一晚上,竟是没能找到温枳的踪迹,还真是奇了怪了,眼见着天都亮了,居然也没见着踪影? “怎么可能?”李为言睡了一觉起来,还以为可以找到人,结果管家垂着脑袋说没找到,气得他直接砸了手中的青瓷盏,“混账东西,平日里不都厉害得紧,嘴上吹得跟天上有地上无似的,真的到了用人的时候,一个两个便是这般无能?” 第662章 管家慌忙行礼,“是奴才没用,奴才该死!” “少来这一套,就算是掘地三尺,把整个邯城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得把这人给我找到。另外,地牢里那个可有问出什么来?”李为言洗漱更衣。 谁知这一开口,管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好半晌没听得回复,李为言面色微沉,“怎么回事?” “地牢里那个……也、也也成了假的。”管家低低的说。 那一刻,李为言僵在了原地,显然是不敢置信。 李家在这一块风光了多少年,父亲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如今好像顷刻间被掀翻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事情接踵而至,皆与那两个人有关。 这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管是谁,敢在这邯城闹出这么大的花样,李家绝对不会罢休。”李为言眯了眯眸子,“继续找,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否则的话,姜俱远那边不好交代。” 管家慌忙行礼,“是,奴才已经加派人手。” 李为言就不信了,两个大活人还能飞了不成? 飞了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大活人,长不了翅膀,但是让有些飘忽的人脚尖落地,回归现实还是有可能的,清醒清醒便罢! 一封书信摆在了知州姜万年的书房案头,不瞬,姜万年便黑着脸出了门,第一时间去找了儿子姜俱远。 此时此刻的姜俱远,因为昨天夜里闹腾没睡好,这会正在姜府自己的房中睡大觉,只听得房门被人用力踹开,“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脚步声快速行至床前。 姜俱远本身就起床气重,听得这动静,当即坐起身来,“混账东西,滚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清晰的耳刮子声音,面上刺拉拉的腾,耳蜗里嗡嗡作响,姜俱远登时僵坐在那里,视线里一片模糊。 谁? 谁敢? “你闹够了没有?”姜万年这一出,直接把儿子给打蒙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姜万年这一声吼,让姜俱远脑瓜子嗡嗡的,好半晌才挤出话来,“爹,你打我干什么?我这老实睡觉呢,招谁惹谁了?谁又到您跟前告我的状了?爹,我可是你儿子,你怎么能只听外人说的,不相信自己儿子呢?”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可现在……你闯祸了!”姜万年努力平复激动的心绪,“阿远,爹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姜俱远这会算是彻底清醒过来,默默的掀开被褥下了床榻,一身单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须臾才像是明白过来,“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跟他有关? “你爹我在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问是个行事小心之人,做事格外谨慎,若说有所纰漏,那只能是出在你身上。”姜万年负手而立,“你好好想起楚,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陌生人?又或者是之前的仇家,是否有重新找上门?” 姜俱远摸着自个的下巴,兀自思忖,“仇家倒是没什么发现,但是昨儿夜里倒是出了点事儿,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能掀起什么大浪?” “什么女流之辈?”姜万年狐疑的望着他。 玩女子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想着这小子出去花天酒地,还不如在自个的地盘戏耍,只要擦干净就行了,说不定哪天他忽然收心,这事便也能过去。 “一个从外地来的女子。”姜俱远意味深长的开口,摸着自己生疼的面颊,“很合我胃口,可惜是一匹烈马,跑了……” 跑了又如何? 他一定会把人抓回来的。 “什么样的女子,倒是让你上心了?”姜万年倒是甚少见着,他这般势在必得之色。 姜俱远揉着面颊,“爹,这事我会处理干净,您只管放心,绝对不会留痕迹的。” 只要清理了罗福的姐姐一家,之前那件事便算是翻篇了,此番就算这陌生男女闹出点事儿来,也是无关紧要,毕竟没有实证,谁能在邯城恣意? 何况,衙门那边,根本不会受理。 姜万年审视着眼前的儿子,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安,只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尤其是那封书信上的内容,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第738章 如果能得到她 “爹,到底出了什么事?”回过神来的姜俱远总算意识到事情不太对,父亲对他素来是有求必应,更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一次二话不说给他一巴掌,下手还这么重,显然是不对头的。 姜万年叹口气,“罢了,有些事情同你说了也没用。” 秘密之所以为秘密,是因为闭上了嘴,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秘密,而且这些秘密事关身家性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姜俱远是什么性子,当爹的还不清楚吗? 罢了,罢了! “爹?”姜俱远揉着脸,“这一巴掌总有缘故吧?” 姜万年回过神来,面上难掩心疼之色,“以后做事小心点,我怀疑这邯城有上京的人。” “上京?”姜俱远骇然僵在原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虽然恶劣,但也很清楚自己能这般恣意,全赖父亲的职位,若是惹出什么祸来,父亲的位置保不住,那自己以前的仇家……定会将他剥皮拆骨。 第663章 思及此处,姜俱远沉默。 “阿远要当心了。”姜万年到底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一巴掌,足够他这个多心思的儿子记住,且让姜俱远更加小心谨慎,以后行事不会再莽莽撞撞。 瞧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姜俱远裹了裹后槽牙,嘴里略有些血腥滋味,眼底逐渐浮现出狠戾之色,“李为言啊李为言,你可真是为我出了一道难题!” 不过也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他现在是很想知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公子?”底下人不敢吱声。 姜俱远啐了一口,“李家那边还没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 姜俱远骂了一句废物,回到了房内,这会已经是睡意全无,总归是要做点什么事才行…… 昨天夜里那两个公子哥,一个是县太爷孙家的小公子——孙知天,另一个则是上京长孙氏的外戚王家,因着犯了错被放逐至此,原是想让他改过自新,反思己过,谁知道竟跟地头蛇混在了一起。 当然,这些事情上京那边自然不知道,瞒得死死的才能免去麻烦,否则是要出大乱子的。但即便如此,背后还是免不得仗着上京长孙氏的威风,在此地作威作福。 暖阁。 孙知天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俱远兄,这一次怕是真的有点棘手了。” “此话何解?”姜俱远示意边上的护院退下,“继续找。” 护院行礼,“是!” “这二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是男的功夫极高,这女子好像也身份不俗,城内不只是咱们在找她,似乎还有人在找。”孙知天坐定,“我爹担心,他们可能是上京来的。” 这话,姜万年也说了…… 姜俱远摸着自个的下巴,“如果是上京来的,且身份不俗的话,你说若是把人留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啧,俱远兄,你该不会是想……当谁家的乘龙快婿吧?”孙知天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竟是厚颜无耻的打趣,“容貌不错,想必身段也不错,否则李为言不会把人连夜送来,定然是你喜欢的那个模样。” 姜俱远眯了眯眸子,“你想啊,一个姑娘家出门,身边带着高手,寻常人家哪儿有这样的待遇?除非是官家的小姐,并且家里官位不小,得家主甚是宠爱。” 要不然,寻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跑这儿溜达? “如此说来,若是能得了她……”孙知天嘿嘿笑着,“来日青云直上也未可知啊!” 第739章 当我是死的? 两人做着白日梦,都被李常安听得一清二楚,止不住心里发笑,满面嘲讽。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居然敢跟他家爷抢媳妇? 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还在絮絮叨叨的,李常安都给记在了心头,他别的不成,这记性倒是一等一的好,回头这话就能一字不差的呈现在容九喑跟前。 当然,温枳也会知道。 客栈。 容九喑回来的时候,温枳已经吃过了午饭,在客栈的后院逛了了一圈,外头街市上不敢去,但在这儿消消食还是不错的。 “阿哥,你回来了?”温枳大喜过望,“如何?” 容九喑瞧了她一眼,疾步走进了房。 见状,温枳忙不迭跟上。 瞧着他坐下,赶紧给他倒了杯水,“阿哥辛苦了。” 小妮子,还算是有点良心。 “辛苦倒是算不上,只要小阿枳这心里头能有几分敞亮,阿哥便也罢了!”容九喑接过杯盏,不温不火的开口。 温枳抿唇,说得她好似没心肝一般? “花楼也找到了,关于那些姑娘……我会让人整理名册,到时候寻找户籍。”容九喑喝了口水,“这些女子有的是外来的,所以寻根问路比较麻烦。但有些却不是,家里父母尚在,只要有人证明她们并非自愿,而是有人逼良为娼,就可以告到衙门。” 一听衙门,温枳的脸都黑了,“阿哥不是不知道,他们就是官家子弟,这怎么可能……帮着那些苦主?” “是又如何?可若是上面来人呢?”容九喑问。 温枳一顿,“上京来的吗?” “不管是哪儿来的,只要能压住知府,压住知州,不就成了吗?”容九喑卖了个关子,放下了杯盏,“知州姜万年现如今提心吊胆的,怕是已经叮嘱手底下的人,务必小心行事,让自家儿子把屁股擦干净点,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温枳坐定,“那这么一来,证据……不都被毁了?” “你当阿哥是死的?”容九喑剜了她一眼,“与你说这些,说明昨天夜里证据已经收拢完毕,还需要他们折腾什么?” 东辑事是吃干饭的? 他手底下那帮人,都是死人吗? 若是这般不中用,在皇帝跟前还能有利用价值? 连丞相府都扳不倒东辑事,就凭一个邯城知州,能玩得转? “阿哥好生厉害。”温枳由衷感慨。 可见,跟东辑事作对的,真的没有好下场…… “呵,自己找死,怪不了别人。”容九喑瞧了一眼外头,“这会所有人都满大街的找你呢!” 温枳瞪大眼睛,“我?” “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提到这事,容九喑的脸色便瞬时沉到了极点。 第664章 打温枳的主意? 这姜俱远,还真是活腻了! 正说着话,李常安从外面走了进来,当下毕恭毕敬的行礼,“爷!” “说。”容九喑端起杯盏。 李常安看了温枳一眼,“现在?” 容九喑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李常安瞬时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抖落得干干净净。 是爷让自个说的,那就说呗! 说完了,满屋子的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就跟沾了屎一样臭。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还直上青云呢?”叶子咬着牙,“爷,要不要奴婢去剁了他?” 喂狗! 第740章 逐渐入侵的习惯 容九喑偏头看向温枳,小妮子面上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倒是沉稳得多了,甚好! “现在还不是时候。”温枳开口,“事情都没办,先把人解决了,是治标不治本。” 容九喑不说话,由着她来。 “这帮腌臜东西,该死得很!”叶子啐了一口。 温枳想了想,“县令之子,知州之子,还有上京来的,这三个凑一堆危害邯城,寻常百姓哪儿敢反抗?纵然是反抗,也只有挨打的份,弄不好连命都赔进去。” 说到性命的时候,温枳忽然僵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么。 “对了阿哥!”温枳心下微恙,“我们是因泥瓦匠之事而来,现如今咱跑了,那罗福的姐姐一家子,会不会有危险?” 找不到他们,这帮人会不会去找农户的麻烦? “现在才想到,会不会有点晚?”容九喑问。 温枳:“……” 那就是说,出事了? “人已经被带走了。”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他们没机会。” 听得这话,温枳如释重负的松口气,“那就好,活着就好。” “小阿枳关心旁人的事情,倒是很积极嘛,就没想过关心关心阿哥,看阿哥是否累着?”容九喑瞥她一眼,幽幽的放下手中杯盏。 下一刻,温枳忙不迭起身。 见状,叶子和李常安当即行礼,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房间。 温枳:“??” 真狗! 没人的时候,倒是没那么不好意思,温枳伸手轻轻揉捏着容九喑的肩膀,“这个力道可以吗?” 对于容九喑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她使出最大的劲儿也只是挠痒痒,“小阿枳有心就好。” 闻言,温枳不再多说。 只是他这肩膀这胳膊,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揉得她指尖疼,哪怕使了最大的劲儿,亦是隔靴搔痒,实在是费力得很。 好在,彼此都是做表面文章。 一个需要她表诚意,一个需要做点什么来消除内心的心虚。 房门外。 两双耳朵竖起,虽然没敢紧贴着门口,却也是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般杵在那里,听着内里的动静,只是有点可惜,没能听到他们想听的动静。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害臊?”李常安偏头看她。 叶子白了他一眼,“都在东辑事待着了,还有什么脸提礼义廉耻?你们这帮人,什么时候拿我当女子看待过?” 这倒是实话。 李常安裹了裹后槽牙,“你说,什么时候能喝上爷的喜酒?” “那得看主子什么时候能忘掉之前的剥皮抽筋?萧家给她的影响太大,她现在不排斥爷,已经是谢天谢地。”叶子回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常安啧啧啧,“你骂爷是井绳。” “打一架吧!” “……” 打架不能解决问题,尤其是感情问题。 李常安一转头,便瞧见了快速走来的崔堂,当即上前把人拦住,“哥,慢点,里面正卿卿我我呢!” “好上了?”崔堂问。 李常安摇头,“还是老样子,但好歹是独处,多处着处着就能成了!” “傻不傻?那温姑娘是这么随意之人?”崔堂摇头,“闪开吧!” 他这厢是来汇报情况的,哪儿有时间再耽搁? 敲门声响起的瞬间,温枳快速收了手,继而心疼的揉着自个的指关节。 “进来!”容九喑就知道,小妮子坚持不了多久。 崔堂进门行礼,“爷,三皇子那边已经无恙,只待咱们回去,那农人一家已经被妥善保护起来,姜俱远的人放火烧了屋子,找到了几具尸体,想必不会起疑。” “姜万年是个谨慎之人,又是个丞相一派,当小心为上。”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否则惊动了丞相府,就会查到三皇子被擒之事,到时候咱们两头不落好,会被冠上欺君之罪的。” 温枳眉心陡蹙。 崔堂颔首,“是。” “四月在哪?”温枳忽然问。 崔堂当即抬眸去看容九喑。 第741章 刺激的人生 “四月已经被送回了军中。”崔堂如实回答,“请温姑娘放心便是。” 温枳:“??” 他们都在这里,独独把四月送走? 过分! “四月功夫底子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去军中充当眼线,盯着三皇子那些人。”容九喑猜得到温枳在想什么,但人都送走了,她还能如何? 当然,如果温枳不想插手这件事,他们现在就可以走。 第665章 容九喑本身就没什么仁慈可言,所有的温和仅限于她,是以多管闲事也是因为她,如果她想离开,那么邯城的事情……这些人的生死,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温枳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主仆二人。 罢了! “不过,温家的人来了。”崔堂不忘补充一句。 温枳眼前一亮,“是陈叔?” “许是四月通知的,这会人已经在城里,但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悄悄的找人。”崔堂解释,“若是要见一面,得妥善安排,免得让姜家的人察觉。” 不只是姜家,还有李家。 李家在邯城为非作歹,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如果陈叔太过着急,容易跟他们起冲突…… “阿哥,我能见陈叔吗?”温枳忙问。 这个时候倒是拎得清主次,知道做决定之前,先问一问他。 如此习惯,深得他心。 “今夜。”容九喑回答。 崔堂行礼,即刻去安排。 “多谢阿哥。”温枳松了口气。 容九喑伸手,她几乎是很自然且习惯的将手递了过去。 他五指蜷握,完完全全的将她微凉的手、裹在了掌心里,以至于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温枳仲怔了一下,看他的时候有片刻愣神。 瞧着被他紧握的手,温枳倒是想抽回来,可只要容九喑不放手,她就不可能得逞。 四目相对,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奏。 “小阿枳今日的胭脂,上得真是好看。”容九喑细细打量着她,“连耳根子都红了!” 温枳别开头,“阿哥莫要取笑,快些松手,若是让人瞧见……” 话还没说完,叶子一下子闯了进来,“爷,是李家的人。” 客栈大堂内,吵吵嚷嚷的。 回廊里,已经有人行色匆匆,赶着进来搜人。 掌柜和伙计都在边走边挡着,边走边劝着,“这边住的都是往来客商,你们这样,让我们以后如何做生意?哎呦,这边是女客官,哎哎哎……” “走!”容九喑旋即握住了温枳的手,翻身便从后窗跳了出去。 后窗那边是巷子,一行人快速出了巷子。 “有人跳窗了。” 身后,有声音响起。 温枳的一颗心旋即提到了嗓子眼,被容九喑牵着一直往前跑,让她有种心跳加速,又紧张又刺激的感觉,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唇角的微微扬起。 容九喑偏头看着,明明跑得气喘吁吁,却还好生欢悦的温枳,可见小妮子没经过这样的场面,所以兴奋得无与伦比,就像第一次带她飞,她会觉得害怕,但是后来她便习以为常。 拐个弯,崔堂推开了巷子里的一道木门,“爷,快!” “来!”容九喑携着温枳快速进入。 叶子与崔堂快速合上了门,二人对视一眼,疾步跟上。 下一刻,容九喑已经带着温枳进了房间。 房间的桌子底下,地板是可以挪动的,只瞧着露出的黑黝黝入口,温枳有片刻愣神。 “下去!”容九喑说。 温枳二话不说便爬了下去。 地道里很黑,不瞬便有一道羸弱的火光亮起,容九喑手里拿着火折子,点燃了悬在壁上的灯盏,光亮的到来,让温枳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阿哥,这是什么地方?”温枳低声问。 容九喑睨了一眼,后续跟上的叶子和崔堂,“你马上就会知道。” 温枳:“??” 马上就会知道? 没错,走了一会便到头了,这地道很是短浅。 出去的那一刻,温枳眼皮子突突跳,“这、这……” 第742章 让她自生自灭吧! “这不还是客栈吗?”温枳愣住,“我们兜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客栈的柴房。 从窗口望出去,刚好是他们之前住的房间,所以自己兜兜转转一圈,其实是逗着他们玩,不过耍了个障眼法而已?!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容九喑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娇儿,“让他们自个玩去吧!” 兜兜转转的,谁能想到他们其实压根就没离开过客栈? 不过,由此可见这李家和姜家,的确不是好东西。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也敢这么大肆搜人,真是该死!”温枳低声咒骂,“这样的人家若能昌旺,简直是没天理,应是断子绝孙,不得好死才对。” 那泥瓦匠十有八九是不在了,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去追杀泥瓦匠的姐姐一家。 草菅人命,祸害姑娘。 现如今更是杀人不眨眼,居然追到了自个跟前。 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不死何为?! “我便当你是在许愿。”容九喑推门而出。 客栈里的房间已经被翻得凌乱不堪,好在他们什么都没留下,是以那些人便觉得,他们不会回来了,这会正在满大街的找人。 “爷!”掌柜进门行礼。 容九喑坐定,“没被发现吧?” “您放心,已经打发了出去,他们觉得你们已经离开,且因为打草惊蛇不会再回来,所以把人都撤出去了。”掌柜毕恭毕敬的回答。 容九喑摆摆手,“下去吧!” “是!”掌柜行礼,快速退下。 第666章 待人走后,温枳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是东辑事的地方?” “要不然怎么敢把主子放在这里?”叶子无奈的笑了笑。 温枳:“……” 李家的人冲了出去,可搜遍了附近,仍是没有找到温枳他们的下落,明明看着人跑出去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呢? “怎么就不见了呢?”为首的愣了愣,“真是邪了门了!” 管家自不远处而来,“如何?有没有找到?” “分明是看着跑出来的,怎么就、就不见了呢?”护院一个个面面相觑,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人是从眼皮子底下溜的。 “一帮废物!”管家训斥,“若是天黑之前还找不到人,公子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公子也就罢了,再上面怪罪下来,可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儿!” 那位,可不是吃素的…… “是是是,咱这就去找,马上去找!” 众人慌忙四散开来,继续去找人。 幽然叹口气,管家回头进了茶楼。 这会,李为言就在雅间里坐着。 “公子!”管家行礼。 李为言喝了口茶,皱眉瞧着他,“还没找到吗?” “已经发现了踪迹,但是……让人跑了。”管家弓着身,“请公子放心,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就跑不了,这邯城之内想藏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 这可是李家的地盘,若是就这么让人跑了,传出去还不得笑掉大牙?更何况,若是姜家因此而觉得,李家不堪重用,来日换个对象扶持,那可就糟了…… “继续找。”李为言眉心紧蹙,“对了,珍儿如何?” 管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照实说。”李为言叹口气。 管家行礼,“公子,那老奴就照实说了,珍儿被抬回来的时候,下半截已经……已经废了,当时就请了大夫,大夫说……说不太好了。” 说到这儿,管家偷瞄了李为言一眼,瞧着李为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又继续说道,“血是止住了,但是物什都废了,以后别说生儿育女,便是正常行事都成问题,虽说是个女儿身,但实际上……将与宫中的太监无异。” 管家叹口气,话已至此,不说自明。 好半晌,都没听到李为言开口。 管家有点犹豫,“公子,当……如何处置?” 毕竟,珍儿跟着李为言也有段日子了…… “让她自生自灭吧!”李为言淡淡然开口,不带任何留恋。 第743章 要对她先下手为强 听得这话,管家稍稍愣了愣,但也没有太意外,毕竟这些公子哥身边的女人多了去,少一个少两个其实没什么区别。 珍儿也算是贴心,跟着李为言这么久,一直帮李为言办事,除了这一次……几乎没有任何的错漏,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惜啊,一次错了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是!”管家行礼,毕恭毕敬的退下。 现如今还是找人为上,珍儿的生死都不重要…… 整个邯城,闹得天翻地覆。 可惜,还是没能找到温枳。 “公子,老爷回来了!”底下人来报。 听得这消息,李为言慌忙起身返回。 刚踏入父亲的书房,李为言甚至于还来不及开口,面上便狠狠挨了一个耳光,紧接着便是父亲李颂善的冷声厉喝,“混账东西,我才离开多久,你便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不成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制不住,还殃及了姜家那边,你是不是活腻了?” 虽然听惯了父亲的冷言冷语,但这一次还真不是他的错,那女子狡猾,又加上有帮手,这谁能挡得住? “这女子是外乡人,身边跟着一个武林高手。”李为言解释,“爹……” 李颂善可不信这些,能被扶起来,并且在邯城内成为第一人,没有魄力和手段,是不可能成事的,若他心慈手软,也走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我不听这些。”李颂善拂袖落座,“事情的经过,底下人已经说清楚了,现如今人在何处?” 李为言垂眸,“还在找。” 听得这话,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冷到了极点。 “呵!”李颂善冷着脸,“还在找?这女子还真是有点本事呢!” 李为言忙道,“爹,我说了,这女子很是狡猾,身边的人功夫极高,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估摸着是大门大户,又或者是……” 达官贵人之女! 但没有证据的事情,说了也只是个笑话,是以李为言不敢说太多。 父亲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做的,是实事。 “一介女流之辈,居然有这般能耐,要么是有备而来,要么就是背后有靠山。”李颂善想的也是这个理儿,“盯着姜府那边。” 李为言蓦地一怔,显然没料到父亲会出其不意。 “爹?”李为言有些不明白,“这是何意?” 李颂善的野心,可不只是如此,他徐徐站起身来,行至窗口位置,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你想一辈子都寄居人下?还是一辈子在这邯城摸爬滚打,成为别人手里的刀子?” “爹的意思是,姜家那边未必没想到这一层?”这一次,李为言聪明了,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若是咱们提前找到这姑娘,然后……先下手为强?” 第667章 李颂善深吸一口气,“先搞清楚身份,不管是大门大户,还是达官贵人,都好面子,注重名节。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若得一场联姻,也未尝不可!” 当然,如果是上京来的,那就更好了! 平步青云,直上九天。 这邯城到底是太小了,一个知州就压得人喘不上气来,若是能跳出邯城,一跃而上,就不必再受姜家的欺压,姜家这些年可没少从李家拿到好处。 拿了就拿了吧,还把他们父子当狗使唤,这才是最气人的! “儿子明白了!”李为言毕恭毕敬的行礼,“我一定把人找到!” 决不能,让姜家的人抢了先…… 第744章 温家也不是好惹的 因为姜万年的小心谨慎,所以姜家就算是要找人,也只能通过李家的人来找寻,这便给了李颂善父子一个机会,他们现在最好奇的便是温枳的身份。 来路不明的女子,身边带着功夫极好的高手,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李为言捂着脸退出了书房,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眸色微沉的睨了一眼书房门口,还来不及敛去面上的微恙之色,便远远的瞧见有人从回廊那边走来。 这人好面生,平日里没见过。 “那是谁?”李为言问。 边上的人都在摇头,显然大家都没见过。 护院在前面领路,其后领着人进了书房。 等着护院出来的时候,李为言还没走,问了句,“他是谁?” “上京温家。” 这四个字一出来,李为言旋即愣在了原地。 上京? 温家? 难道是那个温家? 这天下若说到温家,不得不提温临风,那可是大夏首屈一指的富商巨贾,富可敌国的存在,据说财富无数,店铺满天下,只是行事特别低调,以至于自家的商铺都不会轻易冠以温家的商号。 正因为如此,除了温家内部的人,大概没人清楚温临风到底有多少产业?库房里有多少银子?甚至于连库房在哪,都知之甚少。 来的是陈叔,得了四月的消息,他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邯城。 四月说,小姐可能进了邯城,这是东辑事给的消息,大概是错不了,只是暂时不知小姐身在何处? 听得“邯城”二字,陈叔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不,亲自来了一趟。 “陈重。”李颂善犹豫了一下,“陈掌柜,好久不见。” 陈叔拱手,“李员外,一别数年,好久不见。” 说起来,也算是打过交道的人。 “温家要把生意做到邯城?”李颂善第一反应是,温临风改变主意了。 当年邀约不成,现如今倒是有所触动,想着跟李家合作? 温家的商行和码头多,进出的渠道也多,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若有温家帮扶,不管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诚然是最好不过。 “李员外客气了,东家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合作的事情。”陈叔开门见山,言简意赅,“是为了找人。” 找一个,他们正在找的人。 来的路上,底下人已经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这李家的人不干好事,在邯城内为非作歹,对此……陈叔早有耳闻,只是他们是生意人,不关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既然这地方不干净,那就别进来。 这也是当初温临风,不掺合邯城生意的缘故。 “找人?”这两个,让李颂善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该不会是…… 陈叔皮笑肉不笑,说出去的话带着几分警告意味,“我家的少东家惯来是千娇百宠,是以有些任性,带着底下人游山玩水,途径此地却失了踪,趁着老爷还不知道,咱就赶紧来找找,若是出了事……老爷那边不好交代。李员外也是接触过我家老爷的,知道他那性子,素来是说一不二,对少东家看得重。” 少东家? “温临风的女儿?”李颂善皱了皱眉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温临风家大业大,听说手底下养着不少江湖人,只是这些江湖人都不在明面上,到底有多少也没人知晓,若是真的把他惹急了,比惹怒上京那帮人还要麻烦。 “老爷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陈叔继续道,“现如今咱要带着人进来找,未免李员外有所误会,特来打个招呼。” 他不是来请李颂善帮忙的,而是来“打招呼”的,言外之意便是…… 谁敢动温家的姑娘,就是跟整个温家作对。 温家虽然做不了诛九族的事儿,但也未必做不了灭门的祸,且一定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为温家背锅,毕竟有钱能使磨推鬼嘛! 李颂善凝眉,弄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温家的姑娘丢在了邯城,咱自然是要帮着找的,说起来也算是旧相识,总归要尽尽地主之谊。”李颂善脑子转得快,“我会叮嘱底下人,小心找人,莫要伤着她。” 陈叔笑了笑,“那就多谢李员外了。” “你们带了多少人?”李颂善试探着问。 陈叔摆摆手,“不多不多,百十号人,待会就去买两个宅子住下,找到了人就撤。” 李颂善:“……” “哦,李员外也莫要小看少东家,我这位少东家也是个厉害的,前阵子刚拿下皇商之名,聪明伶俐着呢!但她若是做了什么……得罪了李员外,还忘李员外莫跟小姑娘计较,有事好说话,咱温家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跟宫里也有点关系,定然能好好补偿。”陈叔淡淡的笑说着。 第668章 李颂善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难看。 有钱,有人,也有宫里的关系…… 这不就是警告吗? 可明明听出来了,李颂善也不能当场发难,“皇商?” “是啊!”陈叔点头,“小丫头闲不住,不顾老爷的阻拦,非要跟宫里打交道,咱也是没办法。” 李颂善喉间滚动,笑得难看至极,“李某一定会帮着……找到温少东家。” “多谢!”陈叔报之一笑,“那我让人继续找,这边也一道等着李员外的消息。” 语罢,陈叔转身离开。 李颂善咬着牙,都是商贾出身,怎么这温临风就这么好命呢? 做什么都赚? 生个女儿还这么能干? 好家伙,连皇商都拿下,与宫里还扯上了关系? 这要是跟宫里哪位主子关系亲近一些,那这知州姜府算个屁?回头真的闹起来,温家动用了宫里的关系,李家和姜府加起来都不够兜着走…… “该死的东西!”李颂善望着陈叔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第745章 今夜,不太平 “掌柜的,这样真的好吗?”底下人还是有些担心的,“若是他们心怀鬼胎,想就此拿捏咱们,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叔倒不这么认为,“这件事挑明了关系,等于是给双方一条退路,我也将丑话说在了前面,若是他们还敢如此,就别怪咱温家不客气了。” 温家只是不挑事,但不代表怕事。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小姐为好。”每个人都在担心温枳的安全,但又担心着李家会不会因此而出阴招?可若是不明说,难保李家不会下死手。 陈叔回头看了一眼李家门楣,“李家素来不是省油的灯,父子二人狼狈为奸,这些年在邯城没少干缺德事,若是此番将主意打到了小姐的头上,定是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有东辑事的人在,小姐十有八九是安全的。” “既是安全,陈掌柜又何必找上李家呢?让东辑事去应付,不就完事了吗?”底下人不明白。 陈叔摇头,“终是不该让小姐与东辑事牵扯太深,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现如今是没办法,才掺合在内,等着老爷处置好了一切事宜,小姐就该撤出这腌臜之地。” 底下人自然是不太明白,陈叔到底在说什么,但想来是不会害小姐的,不跟东辑事交往太多,也的确是为小姐好。 商户本就不该与宫里太过熟络,免得来日出什么大乱子…… 瞧着马车渐行渐远,李为言从暗处走出,“去盯着他们,看他们在哪儿落脚?” “是!” 温家?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虽然不是达官贵人之女,却是大夏富可敌国的温家姑娘,简直是挖到金矿了…… 宅子不难找,只要银子到位。 陈叔带着人进去的时候,极是嫌恶的回头瞥了一眼,尾巴什么的最讨人厌,走哪儿都有这些狗东西跟着,让人束手束脚,疲于应付。 “要不要……”底下人低声问。 陈叔摇头,“倒也不必如此麻烦,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给我把温家的名号挂出去,既然他们不想在邯城一家独大,那温家砸点银子也无妨。且看最后,是谁先撑不住?” “是!” 温家的宅子,匾额上“温府”两个字,金漆描绘,甚是光亮刺眼。 邯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消息倒是传得很快。 温家连收两座大宅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下子不只是李家,饶是姜府那边,甚至于知县那边,也都听到了动静,傻子都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须知,温家的人不会突然窜出来,但现在…… 姜俱远原本以为,是达官贵人家的姑娘,没成想竟然跟温家扯上了关系,李家不如姜家消息灵通,自然不知这温家与萧家,甚至于跟东辑事和贵妃的关系。 之前陈叔三两句,也只是提了提宫中而已,不曾确切言明…… “温家虽然不及上京的贵族,却也不是好招惹的存在。”在这件事情上,从上京来的王应康,是最有发言权的,“当日与萧家扯皮,其后跟宫中往来,听说还有人在东辑事办差,前阵子拿下了皇商的头衔,圣上亲谕在明,在上京可谓风光无两。” 姜俱远瞧着他,“那就是说,温家是故意放出消息,不许咱动他们少东家?” “这就意味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王应康叹口气,“那姑娘肯定跑进了宅子,到时候温家的人护着,光明正大的走出邯城,咱能如何?你还能大白天去抢人?这是邯城,却也不是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若是其他事情倒也罢了,偏偏上京来的…… 如果把温家惹急了,捅到了御前,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如果我非要抢人呢?”姜俱远是个不信邪的,“温家,那可是金山银山,听说温临风就这么一个独养女儿。” 孙知天与王应康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虽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又是个离出的女子,做不得正妻做个妾室倒也无妨。”姜俱远眯了眯眸子,勾唇冷笑,“萧家那帮蠢货,放着这么好的青云路不走,居然和离……” 用银子铺路,这条路必走得风生水起。 “妾室?”王应康可没有这么乐观,“你愿意,她未必!将,军府为妻尚且和离,何况当妾?这丫头能与宫里打交道,能得了皇商之名,可不是寻常女子这般,哄一哄就能到手的!再说了,你若是霸王硬上弓,只怕温家还有她背后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第669章 在这个问题上,总有人神志清楚。 “倒是棘手。”姜俱远一想起温家出手阔绰,连买几个宅子,这心里头就直痒痒,“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若是细想……总归会有出路。”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事,有点难…… 更难的是,人现在已经进了宅子。 温枳没想到的陈叔会大张旗鼓的来,原以为会悄悄的找人,谁知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如今满邯城的人都知道,温家在这里落脚。 白日里不敢动作,怕他们在半路劫人。 夜里,容九喑才带着温枳进了宅子。 “小姐!”陈叔如释重负,“没事吧?” 温枳连连摇头,“听说陈叔在这儿,我就赶紧过来了,有阿哥护着我,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那些人实在讨厌,将外头团团围住,到时候咱要出去……怕也不易。” “等天亮之后,我就送你们出城,只要赶上了三皇子的队伍,这帮狗东西就不敢再追。”陈叔沉着脸,心头打着算盘,“如今只要熬过今夜便罢!” 说着,他环顾四周。 宅子周围都是人,所有护院挤挤挨挨的守在院子内外,势要护着自家小姐周全。 “今夜不太平。”容九喑眯了眯眸子。 第746章 她成了肥肉 今夜,无星无月。 四下,伸手不见五指。 陈叔下令,将宅子里所有的灯盏都熄了。 黑灯瞎火的,所有人都盯着外头,而外头的人却不知内里的境况,相当于双方僵持着,彼此都在等着机会,但没有光亮的时候,谁也摸不清楚对方的动向。 只能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阿哥?”温枳贴在窗口位置,瞧着外面,“真的行吗?”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怎么不行呢?请君入瓮,不就得请吗?这院子里都是机关,你且看看,到底会有多少人,前赴后继的往这院子里闯?” “数数这事,我在行。”温枳笑了一下,“打小就会。” 商贾之家,对于数字自然是最敏锐的。 上半夜倒是没什么大碍,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外面便开始蠢蠢欲动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等天一亮,就是朗朗乾坤,百姓都会睁眼看着,这四通八达消息会传往各处。 是以,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抢人?! 呵,问什么这么大的胆子。 那只能说,山高皇帝远,土皇帝当习惯了,自然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就像是被人夸久了,你便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现如今的姜俱远便是,打小的锦衣玉食,所有人都逢迎着他,让他生出了高人一等,运筹帷幄的错觉,以至于觉得只要在这邯城里,自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想做什么便可做成什么。 得不到? 不存在! 他要的,一定可以得到。 “怎么会这么大的胆子?”温枳小声嘀咕。 崔堂敛眸,“因为从来没有人违逆过他。” 如同帝王当久了,便以为底下人不会反叛。 暴君,昏君,为何亡国? 便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现如今的姜俱远也是如此,而李家……则依靠着姜家,在姜家把李家当成利刃的时候,而李家也恰恰把他们当成了反向的挡箭牌。 谁都不是好东西,偏偏谁也离不开谁,又相互算计! “人就在里面。”管家行礼,“公子……” 李为言深吸一口气,黑衣蒙面蹲在了角落里,树影落下将自个遮蔽得严严实实,避免让人瞧见,“那就好好的,把人给我弄出来。借着姜家的名义,做咱们想做的事情,反正树大招风,这风都来了,那就摧朽拉枯,让这棵树倒下去!” 姜家可以踩着李家,那么李家爬上来的时候,兴许也可以踩着姜家…… 没有人,会一直高高在上! “是!”管家颔首,“人都已经调集,现如今温家还有一部人在城外,只要他们出不了城,就咱们说了算,这是咱的地盘。” 李为言点点头,“没错,这是咱的地盘,咱说了算,若是有所差池,那就是姜家的事儿,跟咱也没什么关系,对吗?” “是!” 李为言盯着那黑漆漆的宅子,“这宅子里面,住着荣华富贵,住着青云路,如果能拿捏住温家的少东家,那李家可就不必这样矜矜业业的,为姜家卖命了。咱们这条命,也会跟着金贵起来!” “公子所言极是。”管家已经是蠢蠢欲动。 一想到以后的荣华富贵,真是怎么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可姜俱远,也不全然是信任李为言,这小子有多狡猾,姜俱远心头清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747章 外面有动静 姜俱远便想当那只黄雀,是以没有出面,先瞧着李家的人出手,等着宅子里的人跑出来,自己再坐收渔人之利,这里面还能掺杂一些救命之恩。 在姜俱远看来,当日珍儿替换,周遭没有发现异常,想必温家姑娘也不知道珍儿会被送往何处,所以他想着温枳应该不知道实情。 院子内,黑乎乎的。 哦不,是整个宅子都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第670章 “多留心这里面的情况,不可有任何的闪失。”姜俱远叮嘱。 底下人岂敢大意,自然是要死盯着的。 于是乎这宅子内外,里三层外三层,那么多人看着守着,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 这情形,傻子都瞧得出来,陈叔站在院中,黑暗中也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周身冷戾之气。 “陈掌柜,外头都被围住了。”底下人有点心慌,“只怕撑不到天亮了。” 来了,就得剐一层皮,这还真是李家的作风。 “我就知道这李颂善不是个好东西,没成想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个坏胚子,父子二人狼狈为奸,实在是该死得很!”陈叔深吸一口气,“这要是当年,老子非得掀了他的老巢不可!”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那些兄弟也都四散在各处,暂时没有集体出动的必要。 陈叔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房门紧闭。 有容九喑在,小姐应该没什么大碍,他虽然不喜欢东辑事出来的小子,但真的到了关键时候,这小子比谁都靠谱,至少能护住小姐周全。 “若是真的到了硬碰硬的时候,务必保护小姐从后门撤离。”陈叔低声吩咐。 底下人颔首,这是自然,他们原就是为了小姐而来,只要小姐无恙,便是什么都无所谓…… 想了想,陈叔敲开了房门。 “陈叔,外面如何?”温枳忙问。 陈叔摇摇头,“小姐,若是真的打起来,您跟着表公子趁乱离开,莫要回头,其他的事情只管交给我便是,出了邯城就安全了!” “那你们呢?”温枳追问,“我若是走了,他们不会放过你们。” 陈叔不以为意,“他们若敢下死手,温家不会放过他们。” “没有证据,邯城内沆瀣一气,只怕……”温枳皱眉。 陈叔轻嗤,“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会担心这些吗?邯城虽然是他们的地盘,可咱温家也不是吃素的,真的惹急了,谁也落不得好,所以这些人虚张声势,但绝对不会下死手,只是……恶心人罢了!” 你说他们不动手吧,他们一定会动手。 但说他们动手吧,却一定不会下死手。 毕竟,温家在所有人眼里,是金山银矿,谁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邯城四通八达,往来三教九流皆是,如果在这里出点事,谁也说不好到底是谁干的?尤其是无凭无据,再加上李家和姜家的运作,县衙的配合,这个哑巴亏砸下来,饶是上京来人也无用。 “我爹他……”温枳顿了顿,想问点什么,奈何身后还有个容九喑,是以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如今时机不对,不该说太多。 “放心。”陈叔当然知道,自家小姐在顾虑什么,“只要小姐安好,老爷便也安好。” 温枳笑了笑,“那就好。” 话音刚落,李常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爷,外面有动静。” 第748章 撤 忽然间,有白烟自外涌入,紧接着便是一个个冒着白烟的煤球被人丢了进来,院中登时腾起了阵阵呛人而刺鼻的白烟,这些煤球合着一些低劣的木炭,即便是在黑暗中,亦闪烁着星火微光。 这倒是让人意想不到,但着实是难受…… 烟熏的滋味,让人止不住咳嗽,眼泪鼻涕一把抓,根本无法正面应敌。 “小姐,快走!”陈叔想过正面交锋,没想过对方这么卑鄙,用烟熏,以至于这会所有人都被厌熏得睁不开眼睛。 而且这些人还在墙外,竖起了潮湿的柴火,以至于火光羸弱,烟雾弥漫。 如此这般,都不需要他们攻进来,这宅子里的人就得往外跑,要不然的话,今夜的风向使然,会把所有的浓烟都涌进宅子。 整个宅子陷在浓烟弥漫之中,即便是紧闭门窗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外头的人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等待罢…… “咳咳咳,卑鄙!”温枳捻着湿帕子捂住口鼻,止不住的流泪,连说话都带着哭腔,“这帮狗东西,居然放烟!” 想来也是,放火的话……火光亮堂,对方是谁岂非看得一清二楚。 何况,宅子里的人不少,火光亮起就意味着硬碰硬,硬碰硬必定会有死伤,且容易留下更多的证据,而现在这般就会好狠多。 “走!”容九喑握住温枳的手,“抱紧。” 温枳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抱紧了容九喑便埋首在他怀中,被烟熏得直流泪的双眸,已经无法视物,干脆闭上罢。 “爷!”叶子快速将一件衣服甩过来,覆在了温枳的头上。 如此这般,能隔开些许烟雾。 “这边!”崔堂在前面领路。 护院手持外衣,拼命将烟雾扇开,给容九喑腾出道来。 原本,可以蹿上半空,从墙头离开。 但是现在外面有弓箭手,不能轻举妄动。 容九喑自身倒不担心,却怕伤及温枳,何况视线受损,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安全,所幸怀里抱着人,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爷,为何……咳咳咳……”叶子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分明有更好的办法。 往日里也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爷根本不必如此委曲求全,更无需等待,哪怕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露出东辑事的痕迹,却也是可以震慑对方的。 第671章 难道是为了,博主子的心? 可不对啊,这不是陷主子于危难之中? 这么多人盯着,主子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随时等着被人…… 难道说,外头另有准备? 诚然。 李家动手的时候,姜俱远不可不谓之激动。 “动手了!”姜俱远站在那里,目光灼灼的盯着正前方,这弥漫的烟雾乱了宅子内外,让人分不太清楚,到底谁是谁。 夜色沉沉,人影晃动,谁分得清楚是谁? 尤其是宅子里的温家护院,亦悉数换上了黑色,一瞬间敌友难分,以至于所有人都眼花缭乱,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跑出来的到底是谁的人? “乱糟糟的。”姜俱远瞪大眼睛。 一旁的孙知天也跟着傻了眼,这哪分得清? 王应康张大嘴巴,“这比抹黑找人更加可怕,瞧着都快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找女人!”姜俱远说。 二人点头,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只是这状况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被人打乱了节奏。 姜万年急匆匆的赶来,咬牙切齿望着自家儿子,“混账东西,赶紧跟我走。” “爹?”姜俱远完全没反应过来,“您这是干什么?现如今动手的李家,不是咱们,您虽然怕事,可只要咱做得干净,绝对没什么问题。” 这是大实话。 但是姜万年没给他机会,“废话少说,带着你的人马上撤离,听明白了吗?” “爹,如此一来,机会都成了李家的,李颂善是个有野心的人,您该不会还看不清楚吧?”姜俱远虽然喜欢胡闹,但并非傻子。 姜万年深吸一口气,“那又如何?有些事情已经不是说说而已,先走,我待会跟你解释。” 语罢,姜万年掉头就走。 “俱远兄?”孙知天还是有点明白的,当然,也有一定程度的贪生怕死之意,“先听知州大人的,反正城门口都是咱的人,他们就算落在了李家的手里,那也是出不了城的!如此,不还是在你的手心里攥着吗?” 姜俱远裹了裹后槽牙,极是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撤!” 父亲有令,姜俱远还能如何? 第749章 东辑事在撒网 没办法,姜俱远只能跟着父亲离开,带着一股子恼意与不甘心。 护城河边。 姜万年负手而立,姜俱远在边上站着,“爹,为什么?”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预料。”姜万年回眸看着他,“说不好,还有其他势力掺合其中。” 其他势力? “什么意思?”姜俱远愣了愣,显然是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爹,还有谁掺合其中?” 姜万年深吸一口气,“之前我收到一封信,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姜俱远摇摇头。 姜万年瞧着夜色之中,波光粼粼的护城河,“东辑事。” “什么?” 东辑事这三个字,如同锐刺,狠狠的扎进了姜万年的心头,他一时间还真是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东辑事会掺合其中? “难道说,是温家……”姜俱远喉间滚动。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东辑事不一样,那帮人都是疯子,一个两个心狠手辣得无与伦比,是没有人性可言的,一旦招惹上了东辑事,这辈子就差不多看到头了。 姜万年眯了眯眸子,“让李家去出头吧,李颂善不是野心勃勃,想要自立门户,摆脱我们的束缚与牵制吗?那就成全他们,让李家摆在明面上,若是东辑事真的出手,也跟咱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那如果,李家攀上了东辑事呢?”姜俱远低声问。 这也是一种结果,不得不防,不是吗? “你觉得李家有这个能力吗?”姜万年问。 姜俱远沉默。 这还,真的不好说。 没有影子的事儿,谁能一眼看到结果? “李家只是一介商贾,做不了那飞天翱翔的鹰隼,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姜万年回眸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之前,你必须给我忍住了,今夜这等大张旗鼓之事,只可一不可二,听明白了吗?” 姜俱远不甘心,但父亲说的也的确在理,如果自己忍耐不住,很可能会坏了大事,到时候牵连全家…… “东辑事的人,说不定就在宅子里。”姜万年最担心的,就是沾了不该沾的人,若是温家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商贾,就算是皇商又如何?终究也会有人取而代之。 但如果是东辑事,那可好似在皇帝跟前行走的人,若是出了大篓子,等同于捅到皇帝跟前,到时候不会有好下场。 “什么?”姜俱远头皮发麻。 姜万年敛眸,“书信上写着当年的一桩冤假错案,明明证据都已经彻底销毁,可书信上却将当年的痕迹,写得一清二楚,没有署名,但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爹是说,东辑事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明目张胆的插手而已?”姜俱远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爹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 姜万年沉默不语。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也不容小觑。 “儿子明白了。”姜俱远点头,“在爹还没有确认,痕迹都被抹除之前,什么事都不能做。” 第672章 姜万年点头,是这个意思。 “温家这么大一盘菜,李颂善父子根本没能力全部吞下,所以吾儿莫急,先看看就好。”姜万年转身朝前走去,“把人都带回去,散了!” 姜俱远站在原地,“是!” 见着姜万年走了,孙知天和王应康赶紧走过来,“俱远兄?如何?” “先撤了,都散了。”姜俱远裹了裹后槽牙,“我们喝酒去。” 二人愣住,“不管温家那边了?” “李家出了这么多的人,都抓不住一个温少东家,那就说明李家根本不是温家的对手,闹到最后也只是输。”姜俱远往前走,“我又何必也跟着输呢?等着李家输了,自然会求到我跟前,到时候纵然野心勃勃,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交付身家性命。” 孙知天点头,“那我去跟我爹说一声,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等着你招呼呢!” “让他别动,莫要暴露目的。”姜俱远看着他,“明日天亮之后,带着人去温宅看看情况便是。” 孙知天颔首,“明白!” 第750章 可惜,黄雀跑了 孙知天先行离开,姜俱远便带着王应康去了酒楼喝酒,虽然心有不甘,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但只要人还在,就不怕逃出他的手掌心。 那金山银山,怎可轻易放弃…… “你且与我说说,东辑事的事情吧?”姜俱远开口。 王应康愣了愣,转而好似明白了什么,“怎么,这件事还招惹上东辑事了?” “少废话,让你说,你就说。”姜俱远眯了眯眸子,“横竖你们丞相府一派,跟东辑事不睦,最是冤家对头。” 王应康点点头,“这倒是实话,不过东辑事的人,各个都是疯子,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免得哪天被抓住了把柄,是要搭上全家性命的。” 闻言,姜俱远沉默。 这警告…… 所有人都说过了。 但,他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点不信邪呢! 不知道温家宅子那边,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李家的人,是否攻进去了? 诚然,攻进去了。 但,没找到人。 为什么? 这烟雾熏的又不只是屋子里的人,院子里的人,还有外面的人,只要转动风车,就能借着烟雾将外头的人熏得晕头转向。 以前诸葛亮借东风,现在是借风车…… 哗啦啦的风声,将这些烟雾吹了出去,紧接着便是乱糟糟的一团,有人往外冲,有人往里面冲,最后谁也分不清楚,站在自己身边的到底是自己人呢?还是温家的人? 容九喑带着温枳出了温宅,倒也没有回去客栈,而是在距离温宅不远的地方站着。 “没事吧?”容九喑问。 温枳捻着湿帕子,擦了擦脸,眼眶红得厉害,鼻子满是酸涩滋味,真是难受至极,“你说这些人还能干出点什么好事来?” “谁让你是温少东家呢?”容九喑伸手,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拨至耳后,面颊滚烫得厉害,可见还是被熏着了,“温家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帛,多少人起了贪念,这李家要是能跟你成亲,来日就是温家的乘龙快婿,你爹就你一个女儿,不攀着你怎么成?” 温枳轻嗤,“那就用这种强取豪夺的办法?我又不是傻子,就这样还能与人成亲?” “女儿家的名节,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毕竟高高在上惯了,自己做下的腌臜事情也多,那些寻常女子都是这样被他们逼良为娼的。”容九喑回答,“便想着,你也是如此。” 温枳咬着牙,“偏不,敢动我,温家必定要与他们计较到底。” “原本该螳螂捕蝉的,没成想这黄雀还跑了。”容九喑瞧了一眼冒着浓烟的方向,“可见这邯城之内,也不都是傻子。” 崔堂想了想,“爷这是给姜家一条退路?” “路是给了,但退不退得看他自己的。”容九喑叹口气,“谁也不想在邯城生事,但咱也不怕事,若是真的事儿找上门,那就好好收拾了,一并了账。” 崔堂颔首。 李常安咳嗽了两声,“这烟实在是呛人,回头非得把李家给点了不可,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太气人了! 烟熏? “李家不过是商贾,借着姜府的东风起了势头,便以为好生了得,总归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叶子裹了裹后槽牙。 这是实话。 不过…… “还有呢?”容九喑问。 李常安忙道,“县衙那边整装待发,可惜又憋回去了!” “哦!”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有点脑子。” 第751章 烧个宅子陪你们玩 憋回去的缘由,自然是因为孙知天回去通知了一声,倒是真的有点出乎知县孙胡的预料,谁不知道那位爷可是个睚眦必报,势在必得的主,现如今居然都能这般隐忍了? 显然,孙胡这个当知县的不太相信事情会有这样的转圜余地,必定是出了什么乱子,自个是个小小知县,哪儿有置喙的自个,但总得小心行事才是。 要不然的话,就这小小的乌纱帽恐怕都保不住。 “你跟爹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何事?这里面是不是掺杂了点东西?”孙胡到底也在这场子上摸爬滚打的,岂会看不出来,“你小子得明白一件事,你首先是知县家的公子,其次才能站在知州大人的公子身边。” 第673章 一句话,已经将事情说得分外明朗。 “爹,您可是我亲爹,这些事情我还能瞒着您不成?”孙知天把父亲拽到一旁,低声开口,“这里面可能掺合着东辑事的事儿,所以知州大人那边很是忌讳,让公子不要轻举妄动,由着李家那边先行折腾便罢!” 听得这话,便是孙胡也跟着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东辑事? “我的亲娘诶!”孙胡差点厥过去,“你个蠢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孙知天愣了愣,“爹,我这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你可知道东辑事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吗?”孙胡问。 孙知天有点精神恍惚的点头,“据说杀人如麻。” “呵,杀人如麻算什么?那可是帝王跟前的亲卫,与丞相府分庭抗争多年,最得帝王恩宠,情报机构遍布大夏,稍有风吹草动都能递送御前。”孙胡叹口气,“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存在,闹不好别说是乌纱帽,饶是九族都得跟着一起陪葬。” 孙知天张了张嘴,嗓子眼里艰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好半晌,他才怯懦的问了句,“爹,那怎么办?” “这件事情不能再插手了,要不然的话……都得死!”孙胡揉着眉心,“当然,你还是得跟在姜俱远身边,随时盯着他的动向,但千万不要掺合进去,听明白了吗?” 孙知天连连点头,“我明白了,爹只管放心便是。” “天儿,爹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孙家,虽然跟着知州大人的确是明智的选择,但是这仅限于邯城,现如今出了东辑事,得万分小心了!”孙胡千叮咛万嘱咐。 这满朝文武尚且忌惮东辑事,何况是孙胡这个小小知县…… “是!”孙知天这会心里也慌得很,毕竟还年轻,哪儿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听得父亲的叮嘱,这心里早已有些慌兮兮。 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会死! 最直白的结果便是,招惹了温家的姑娘,会死! 今晚的夜色,可真吓人。 温宅那边,乱糟糟的。 李为言手底下的人冲进去之后,竟没找到温枳等人的下落,不只是如此,在他们冲进去之后,便有火球不断的从半空落下。 此前是烟雾弥漫,这会却是火光冲天。 陈叔早前就说得很清楚,温家不缺银子,若是交个朋友,那便是最好不过,但现在李家已经触动了温家的底线,那陈叔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一个宅子而已,烧了就烧了,至于烧死多少人,那就看他们的造化,横竖是有贼人闯入,谁知道是不是城中的匪盗? 杀几个匪盗,纵然是告上了上京去,那也是理直气壮的事情。 为免事情闹大,这些人就算是死了,背后之人也会把事情压下去,不敢往上捅,一个东辑事砸下来,就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这些上位者的眼里,奴才的命不值钱,主子的命才金贵…… 大火熊熊燃起,邯城内所有的人都瞧见了这一幕,一下子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闹哄哄的,火光冲天的时候,也是李家气急败坏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李颂善气得摔了上好的白玉盏,李为言险些被大火卷了头发,落魄而逃。 至于端坐在酒楼里的姜俱远,亦是惊得摔了杯盏,站在回廊上眺望了很久,终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温家虽然是商贾,却也不好惹,因为最不差钱,最能舍得。 “连宅子都烧了,还真是够狠的。”王应康持着杯盏,“我原以为生意人以和为贵,没想到温家也是个狠角色,听上京来的家奴说,此前运往边关的物什与温家有关,原还不信……如今瞧着倒是信了几分。” 温家没有言明,东辑事也没有宣之于口,所以这些仅限于内部猜测。 此前觉得温家既不争皇商之名,多半不想跟朝廷的事情搅合在一起,如今看来倒是风向变了…… “所以温家的背后是东辑事?”姜俱远偏头看他。 王应康叹口气,“没有实证,但是……十有八九!你现在,还想把温家拉过来吗?我劝俱远兄想清楚,这件事要么到此为止,要么……你得站在东辑事的阵营上。” 可他王家,是相府一派。 如此一来,他们便当不成朋友了。 还有便是,满朝文武既忌惮东辑事,也瞧不上东辑事,一帮没根的狗奴才,一跃而上成了人上人,但在所有人看来,奴才就是奴才,狗……永远是狗。 “本公子才不会与阉人为伍。”姜俱远冷笑两声,“一帮残废而已,不过是得意一时罢了,没根的东西不长久。” 王应康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心吧俱远兄,这里的事情我会酌情跟家里说一说,虽然我爹罚我在这边自省,可若是出了事……还不是得他们担着?难不成,真的能撇开我?血缘这东西,是谁都斩不断的。” “如此,甚好!”姜俱远如释重负。 远处,火光冲天,呼声甚烈。 眼见着,要将整个温家大宅吞没。 能不能跑出来,得看命…… 第752章 多么痛的领悟 一时间,李家损失惨重。 这些冲进去的人,有些是护院,有些是江湖人,都是李家笼络起来的有生力量,原以为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没想到竟是看走了眼。 第674章 强龙始终是强龙,哪有压不住的地头蛇…… 院门被打开,墙头被烧坍塌的时候,李为言终是出现了。 瞧着刺目的火光,烈焰如同火蛇一般游走,吞噬着偌大的庭院,李为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顷刻间只觉得什么都没了。 人没了,宅子也没了,银子更是一毛没见着! 竹篮打水,白费功夫。 “公子,此处太危险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众人忙规劝,“温家的人早就跑了,说不定在另外一个宅子里。” 李为言目光猩红,“好得很!” 倒是真的没想到,温家的人跑得这么快? “他们定然是有后援。” 李为言裹了裹后槽牙,“我就不信了,在这邯城的地界内,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公子,您说会不会是那边放了行?”底下人低声说。 其实也不是挑唆,只是想让自家公子,知难而退,毕竟连姜府那边都没动静,自家公子却拼了命的往前冲,实在是……有点急功近利,有点蠢。 李为言牙根咬得咯咯作响,“这该死的……” 若是真论就起来,姜俱远的行径无异于背刺。 火光之中,一切湮灭。 “他人在哪?”李为言沉着脸。 酒楼。 李为言带着一身烟火气息进来的时候,姜俱远和王应康已经喝得微醺。 “哟,你怎么来了?”姜俱远明知故问,伸手捏了捏怀中女子的下颚,“那一场火,是你们做的吧?” 李为言可不相信,姜家没有插手,只是有必须的理由撤退,所以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呢?又或者是,他们还藏着什么阴谋? 算计温家,算计李家…… “看样子没落什么好?”王应康接过话茬,“李公子,这可不像是李家的做派,这些年你们在邯城也算是只手遮天的存在,怎么这会倒是不中用了呢?” 李为言深吸一口气,“可见,王公子另有高招?” “高招倒是没有,只不过喜欢看笑话而已。”王应康笑盈盈的瞧着他,“李公子累了吧?不如来喝两杯?长夜漫漫,看过了烟火人间,总得试试风花雪月吧?” 李为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帮人倒是惬意得很,可惜自个忙了一晚上,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但是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姜俱远忽然就放弃了? “公子?”李为言皱着眉头,“您难道就不担心吗?” 李为言这话一出,姜俱远便明白了这小子的意思,原是来试探的? 可惜啊,他姜俱远自小便高高在上,于这邯城内更是无人能抵,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挑衅,或者是试探,如此这般就像是把他当成了傻子戏耍。 “李为言,你在教我做事?”姜俱远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为言急忙躬身,“不敢。” “李家是怎么起来的,你该不会忘了吧?就算是你忘了,你爹应该还记得才是。”姜俱远忽然将手中杯盏狠狠掼碎在地上,“李为言,别在我面前抖机灵,就你那三瓜两枣的,还不够本公子玩的。” 李为言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忙了一晚上,又被姜俱远奚落,真是杀人的心都有。 “现在,还不滚?”姜俱远冷笑两声,“去把人找出来吧!” 宅子都烧了,人肯定不在宅子里。 温家没那么蠢,拿自家少东家的性命开玩笑。 只有温枳跑出去了,那宅子才能作废…… “是!”李为言裹了裹后槽牙,极为不甘心的离开。 但因此也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姜家父子拿他们李家当挡箭牌,如果能拿下温枳便坐收渔人之利,如果拿不下,死的也只是李家而已。 姜俱远什么都知道,甚至于忌惮着温家背后的势力,但……光明正大的送李家人去死! “该死的东西!”李为言走出了酒楼。 对此,姜俱远是一点都不担心,狗嘛……就得当狗,不高兴的时候就得打一顿,还真能让狗窜上桌不成? 不远处,温枳瞧了一眼身边的容九喑,“阿哥想怎么做?” “你不是想做个好人吗?”容九喑低眉看她,“可小阿枳是个刁钻的,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把温家搅合进去。” 温枳抿唇,“这也没什么错吧?” “保全自身才是上上之策,阿哥可没说小阿枳错了。”他勾唇,“爱人先爱己,阿哥很喜欢。” 温枳:“……” “屁颠颠跟在阿哥身后的小姑娘,学会了保护自己,这是好事。”容九喑瞧着正前方。 李为言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不见踪影。 “阿哥想说什么?”温枳不解。 蓦地,她环顾四周,眉心微蹙。 李常安呢? 方才还一直在旁边跟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李副百户去哪了?”温枳愣了愣。 叶子勾唇,“自然是有他的好事。” “什么好事?”温枳追问。 崔堂揉了揉鼻尖,瞧了一眼自家爷。 挑拨离间这事,是东辑事惯有的手段,至于此番要如何挑拨,那就得因人而异。 “拧成一股麻绳,事儿就不好做。”容九喑握紧温枳的手,牵着她转身朝着巷子里走去,“一个两个的拆开,就容易对付得多,最多三两日,这邯城之事必了。” 第675章 否则的话,容易耽误他们的行程…… 温枳被容九喑牵着,若有所思的拧起眉头,寻思着他们又要做什么事儿?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她知道陈叔肯定不会放过这帮人的,想必这会已经开始布置。 黑夜中,有血色弥漫,伴随着男人最痛的呼叫声响起…… 第753章 没救了 天还没亮,邯城内的多少大夫都被请进了李家,这下子可算是彻底热闹了。 街头,闹哄哄的。 温枳其实没怎么敢睡着,只管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客栈临近街边,能听得外头的动静,让她止不住爬起来,趴在了后窗位置往外看。 千层底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以至于吵得街边的百姓也跟着开了窗户,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这是怎么了?”温枳不解。 叶子缓步上前,“主子别看了,这热闹有点腌臜。” 温枳:“??” 为何? 蓦地,她想起了李常安。 “是李常安做的?”温枳低声问。 叶子笑了笑,“这个时候,也是该请大夫的,不过请了大夫也无用,毕竟是真的废了,的确是无用了。” 温枳被她这绕口令给绕晕了,“什么无用?什么废了?” “李常安是什么人,主子应该清楚,这厮下手素来狠辣,保管一刀就够了!”叶子意味深长的说着,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 温枳的视线顺着她的手,往下看了看,蓦地喉间滚动,“这……” “谁让他惦记着主子您呢?”叶子也不是个心软的主,“活该!” 温枳掩唇笑着,“亏你们想得出来。” “咱是宫里出来的,东辑事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叶子合上窗户,“主子还是好好歇着吧,明日可能就要出城了,这城里不安全,还是先出去为好。” 温枳点头。 估摸着,天亮之后,陈叔也该来了。 那宅子烧得面目全非,县衙那边肯定是要过来查察的,装模作样是一回事,该做的还是得做,否则来日有人追究起来,县衙连个卷宗都拿不出来,会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难熬的。 李颂善瞧着儿子房中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听着里面凄惨的喊声,时间久了,连喊声都变得沙哑起来,不由的闭了闭眼。 好了,这下子真的好了…… 什么都没了! 李颂善进了门,瞧着满头是汗,面色惨白的李为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爹……”倒是李为言,死死的抓住了李颂善的衣袖,“救我,救我!” 救? 怎么救? 但凡是挨一刀子,踹一脚,都还有救的机会。 可这是命啊,一刀下去就落了地,除非是下辈子,否则哪儿有机会救? “儿啊,爹怎么跟你说的?”李颂善咬着牙,“你要仔细,要小心,怎么就、就这么……大意呢?可有看清楚伤害你的人是谁?” 李为言摇摇头,疼得嘴巴都白了,“黑乎乎的,忽然就冲上来了,速度很快,我根本看不清楚。爹,爹,我怎么办?爹,我、我……” “爹也没办法。”李颂善红了眼眶,坐在床边握住了李为言的手,“爹也没办法啊!” 这种伤,再好的大夫也救不了。 否则,哪有这么多的太监? “爹,是他吗?”李为言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吐息,“是不是姜家?” 李颂善说不上来,现在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哪儿分辨的清楚是谁下的手? “他们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所以、所以……”李为言流着泪,“爹,一定是他们,我刚见过姜俱远,他、他出言威胁,一定是他,是他……” 第754章 是他?不是他? 听得儿子如此言语,李颂善有片刻的愤怒,但转念一想又逐渐冷静了下来,倒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话,而是有时候越是情绪激动,越需要冷静思考,免得中了他人的圈套。 现如今,虽然李家不再需要过多依附姜府生存,但这是邯城,走不出这怪圈,就没办法自己做主,另一方面……姜府也需要李家这把刀子。 折断了刀子,对他们姜家有什么好处? 明知道,他李颂善看重这个儿子,还敢对他儿子下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爹……”李为言即便是吃了药,还是疼得面色发白,身上的冷汗出了一波又一波,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却又不甘心这样的状况,“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得这话,李颂善旋即回过神来,“说什么胡话,爹只要你活着,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算账,你一定要好好养伤,这笔账……爹一定会清算的。到底是谁伤了你,爹会去查,一经查出,不管是谁……都得付出百倍的代价。” “爹……”李为言落泪,“我废了,我……我还不如死了,爹……我好疼。” 李颂善红了眼眶,自这种情况下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这身子废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所幸他也不只是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来日招赘绵延后嗣,也是没问题的。 总归,是他李家的种。 “你一定要好好养伤,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李颂善咬着后槽牙,“敢把主意打到我李家头上,如果是姜家,哪怕是姜家,我也不会放过!” 第676章 从房间里出来,隔着房门还能清楚的听到,李为言的哭声。 是个男人都得哭!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能撑得住? 换做是李颂善自己,怕是也得崩溃。 “当时没有人跟着吗?”李颂善问。 管家连连摇头,“都被打晕了,对方速度很快,且谁也没料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奴才已经去问过了,所有人都没看到那人,黑漆漆的巷子里什么光亮都没有。” 只有寒光掠过,公子的喊声响起。 其他,什么都没有…… “带着人去那边再找找看,且问一问有没有谁瞧见?”李颂善从始至终,冷静得可怕,想来也是,若不是这般如此,怎么能创下这般家业? 管家有些犹豫,“可是老爷,这么一来,岂非让满城的人都知道,公子他……” “瞒着就能瞒得住了吗?”李颂善问,“本身就是瞒不住的事情,说不说出去,有什么区别?” 确实。 “是!”管家行礼,快速退下。 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李颂善都不会罢休,但他唯一担心的,便是……会不会是温家? 如果是温家,那就不好处置了。 李为言觊觎温家的姑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温家宅子都烧了,做出这样的报复行为也不是没可能,但关键是没证据。 温家财大气粗,要找几个江湖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时间,李颂善脑子乱糟糟的。 一会温家,一会姜家。 到底是谁? 谁干的? 想了想,李颂善抬步就走。 天亮之前,李颂善进了姜万年的书房。 姜府。 姜万年让人奉茶,兀自端坐在上,“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城内出了点事情,知州大人可知晓?”李颂善努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的焦灼与愤怒,言语间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冷意。 姜万年端着杯盏,动作稍稍一顿,“那一场大火,本官没有追究下去,不就是顾念着你们李家?还想如何?李员外,有些事情不可做得太过,要不然本官也保不住你们!” 呵,让他们李家当了替死鬼,最后反倒做错了? “大火?什么大火?城中大火?”李颂善也不是吃素的,“草民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姜万年挑了一下眉头,两只老狐狸面对面坐着,各自心中揣着小九九。 “如此,自然是最好不过。”姜万年点头,“跟李家没关系……衙门查察起来,倒也可以秉公办理。” 秉公办理? 听听,是人话吗? 但现在,李颂善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大人可知道,犬子遇袭之事?”李颂善开口。 姜万年端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什么?你儿子遇袭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在哪儿发生的?是何人所为?” 一连几个问题,瞧着倒像是真的不知情。 “就在城中,一个黝黑的巷子里。”李颂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犬子伤得不轻,所幸大夫来得及时,才能捡回一条命。可是抓不住凶手,实在可恶至极。” 姜万年面色微沉,心里已经很清楚,李颂善的此行目的。 但,撕破脸于彼此无益,是以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们还得维持表面的平静,甚至于这一份主仆情义。 “你放心,既然敢在邯城内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姜万年饮一口茶,“姜家与李家多年的交情,你该信任本官才是。” 李颂善行礼,“多谢知州大人。” “可有疑心的对象?”姜万年问。 瞧着他平静的神色,李颂善有一度的迟疑。 难道,真的跟他们姜府无关? 可李为言说得那般笃定,一时间让李颂善有些恍惚,不知道该相信谁的? “温家?”姜万年吐出两个字。 一下子将李颂善的思绪拉扯回来,转而心头微沉。 这话一出来,倒是让李颂善觉得儿子说的话,有了几分相信,这是故意拿他儿子下手,挑起了温家与李家的仇怨,让李家断了想与温家联手的念头?! 若是如此,真当狠毒! 以李颂善对姜万年的了解,别看这厮外表端正,一脸的正义凛然之色,可背地里的手段,确实令人发指,什么都做得出来…… “暂时没有证据。”李颂善垂下眼帘。 姜万年点点头,“那便先查一查再说,用事实说话,本官才能为你们父子讨回公道。” “有知州大人的这句话,草民感激不尽。”李颂善起身行礼。 姜万年皮笑肉不笑,“本官有上好的人参,你待会一并带回去,惟愿公子能尽快好起来。” “多谢!”李颂善垂眸感激。 姜万年目送李颂善离去的背影,眸光逐渐冰冷…… 第755章 出城就好 对于李颂善的到来,姜万年自然不意外,这城内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若是一无所知,也不可能有今时今日,只不过……李为言的伤难道真是温家人所为? “去查一查,温家的人现在都在那?”姜万年转头吩咐底下人,“盯住他们。” “是!” 李颂善跑这儿来,无外乎是两种缘故:一种是起疑,怀疑儿子的伤与他们姜府有关,更直接怀疑了是他们姜家父子所为。另一种便是试探,且看看姜家对于温家的态度,免得姜府和温家联手,到时候他们李家就成了出局的那个。 第677章 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着想…… 但温家是个雷,不得不防! 抬头,黎明前的黑暗还真是够黑的。 姜家和李家在邯城这么多年,有人说下手就下手了,可见嚣张与对两家的不屑,绝非寻常之人,要么是温家,要么就是温家背后的东辑事。 不管是谁,这件事都得到此为止,否则追究起来,自己那点老底都得出现在六部衙门的案头,成为刑部的一份卷宗之一。 姜万年想着,虽然温家有金山银山,但也得有命花才行,所以这件事还是就此过去吧,免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一亮,温家的人肯定会出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眼见着天渐渐亮了,城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夜里的那场大火。 衙门这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还是得赶紧过来,装模作样也得查一查,问询一番。 陈叔让信得过的人处理此事,关于火灾的起源,无外乎是天干物燥,回廊里的灯笼被风吹落,燃起的火苗卷了一旁的枯枝,导致了木质栏杆起火,继而火势乘风起,以至于整个宅子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孙胡虽然是知县,但这件事他真的管不了,所以只是走走过场,随口问一问便也罢了,至于其他……想来温家的人也不会多说。 此时此刻,陈叔已经在客栈后院,准备好了马车,随时准备送自家小姐出城。 只待天亮,只等城门开。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要等到天亮,人多起来热闹起来,就可以离开了。”陈叔解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料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常安点头,“现在温姑娘很安全,陈掌柜可以放心,等她休息够了就会起来,横竖也不着急。” “那是自然。”陈叔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不过……这会估计背后有人跟着我,请表公子到时候与我家小姐分开走。” 李常安当然知道,陈叔在顾虑什么,“放心吧,爷交代过了,不会跟温姑娘一道出城。” “如此,多谢。”陈叔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李常安深吸一口气,“城外见。” “好!”陈叔也清楚,这一路上去边关不容易,若无东辑事的庇护,自家小姐未必能安然无恙,所以不敢挺直腰杆拒绝。 只要为小姐好,其他都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李常安叮嘱了两句,便去回了自家爷。 “爷,咱就这样走了?”李常安问。 容九喑已经准备妥当,站在院中睨了一眼二楼的位置,“叶子和陈叔会保护好她,城内目标太大,没人敢轻易动手,何况等到人多的时候,更是流言蜚语猛如虎,不该是姜家还是李家,总归是要顾及一些,否则问价和东辑事闹起来,上京那边都瞒不住。” “这倒是。”李常安点头。 崔堂接过话茬,“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出了城之后。” “怎么,出了城还敢折腾?”李常安诧异,“都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还打量着要兴风作浪?他们是想找死吗?” 崔堂笑了一下,跟自家爷对视一眼。 等他们出了城,三教九流,江湖人众,若然出了事……谁知道是哪一方做下的?只要不留证据,就算是杀了他们,朝廷也追究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见状,李常安沉默。 外头天色渐亮,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温枳起来的时候,天色大亮,街面上也已经开始热闹,等着她梳洗完毕,用过早饭,外头早就彻底喧嚣起来。 陈叔便是在这个时候进的门,见着温枳一切安好,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小姐。” “让陈叔担心了。”温枳无奈的笑了笑,“原还自命不凡,觉得自小便是天命眷顾,却不知是父亲与诸位叔伯惯小护着我的缘故。现如今经过了这些事情,倒是看得明白了不少。” 陈叔愣了愣,“小姐长大了。” “再不长大,怕是要吃大亏了。”温枳笑着回答,“上京与家中不同,与此处更不相同,出来走一走,脑子都清醒了。” 陈叔点头,“安全第一。” “是!”温枳应声,“陈叔用过早饭了吗?” 陈叔笑着颔首,“就等着护送小姐出城。” 走的时候,叶子在马车边上站了站,其实也不难看出有人盯着他们,但即便是盯着还得出城,所以没必要在大街上闹腾。 “先出城再说。”陈叔看了叶子一眼。 彼此都看出来了,情况不是太好,但还是得离开,否则追不上三皇子他们,这脑袋也得跟着往地上滚,是以没必要在这里,为这些不值得的人耽搁行程。 温枳上了马车,车轱辘碾着青石板,咕噜噜的往前滚,眼见着城门口就在前方,却见着街边站着三个公子哥,正好跟温枳打了个照面。 眉心微拧,温枳快速放下了车窗帘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那三双眼睛不善,瞧着也不像是好人…… “小姐,要出城了。”陈叔坐在车前,回头低语。 温枳端正了坐姿,出城就好,出城就好…… 第756章 把人交出来 城门口并没有过多的拦阻,虽然守卫依旧检查,但没有太过严苛,毕竟马车里坐着温枳这么一个姑娘,还能说出点什么来呢? 第678章 叶子随时准备出手,陈叔亦是这样的想法。 如果城门口的守卫敢刁难他们的话…… 好在,一切无事。 马车顺遂的出了城,叶子与陈叔对视一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只要赶到既定的地点,便也没什么大碍了。 “还好没有为难咱们。”陈叔松了口气。 等着马车停下来,陈叔率先下了车。 温家的人,或乔装易容成商队,或者寻常赶路人,这会都在不远处站着,三三两两的望风,但这会人并不多,怕惹人怀疑给自家小姐带来危险。 “小姐。”陈叔赶紧挪了杌子。 温枳踩着杌子下了马车,“总算是出来了,这城内虽好,却犹如囚笼,时刻都是李家和姜家的眼线盯着,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出来了,便多了几分胜算。 “城外也未必安全。”陈叔叹口气,转而望着叶子,“表公子在何处等着?” 叶子努努嘴,“在前面,这附近一带还有姜家和李家的眼线,所以为了主子的安全,爷先行避开了一段路。” “倒是思虑周全。”陈叔回看了一眼,“小姐,那咱送您过去吧!等看着您跟表公子汇合,彻底安全了,咱再撤离。” 确定周遭没什么人跟着,陈叔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好!”温枳点头。 马车,继续前行。 只是拐过山道的时候,车轱辘好像忽然失控了一半,登时整辆车被掀翻侧倾。 “啊……” “主子!” “小姐!” 叶子第一反应是冲进马车,抱住了温枳,翻出了车窗,落地时候一个驴打滚护住了温枳周全,而陈叔到底是男子,却也是没叶子反应快。 “小姐?”陈叔吓得脸都白了,“小姐?” 温枳的下颚被木刺划了一道,这会有一条细细的血痕,所幸没有其他伤处,叶子将她护得极好,只是自个的胳膊倒是撞在了车轱辘上,摔得骨头都咯吱咯吱的。 “主子?”叶子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促。 温枳喘口气,“我没事,叶子,叶子你如何?” “奴婢也没事。”叶子松了口气。 陈叔慌忙将二人搀起来,“如何?” 醒过神来,却瞧见马车的车轱辘已经裂开了,这显然是早就设计好的,偌大的木桩子扎进了车轱辘的空洞,因为马儿的前进惯性,让车轱辘碎裂。 前方,已经有人从林子里走出来。 可想而知,是何人手笔?! “你们是姜家的,还是李家的?”陈叔挡在了前面,“报上名来。” 温家,也不是软柿子。 方才差点伤着他们的小姐,那这一次可就不能手下留情了。 “不管是谁家的,咱的要求很简单,把人交出来。”对方悉数黑衣蒙面,根本不辨何人。 把人交出来? 温枳皱眉,“交什么人?” “温少东家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对方眯起眸子,“罗福的姐姐都在您手里,不是吗?只有您是来捎口信的,找罗福的,那么他姐姐跑了,八成也是在你的手里吧?” 温枳沉默,不点头也不摇头。 “交出来吧!”对方嗤笑两声,“这可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还是别插手的好!” 第757章 你想死吗? “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最烦别人命令我。”温枳皱眉看了一眼叶子,虽然叶子没什么大碍,但是方才那一下着实也是伤着,这会还想教她做事?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她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 “如此说来,你们是不会把人交出来了?”对方已然换了口吻。 听得出来,温家没打算撤手,那就没必要好好说话了。 温枳嗤笑两声,“是听不懂人话吗?别说人不在我手里,就算是在我手里,你们想要人也得有点本事,光靠嘴皮子怕是不中用。”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拿了你……就不怕他们不交人!” 音落,对方已经出手。 “小姐躲起来!”陈叔冷声厉喝,没有任何的犹豫。 叶子沉着脸,握紧了手中剑,“躲起来。” “收到!”温枳一溜烟躲在了车子后面。 破碎的车身,碎裂的车轱辘,还有散落在地上的零零碎碎,未曾让温枳觉察到半点害怕,相反的,她好像已经开始习惯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 车子底下,塞了一点冷兵器。 陈叔抽走了刀,温枳抽出了铁棍,紧紧握在手中防身。 一寸长,一寸强。 这些人,休想靠近她! 当然,这边一出事,后面的人便旋即赶了上来。 第一反应是围住了温枳,先护住自家小姐的安全,其后便开始往前冲,与黑衣人动手。 原本对方倒也不怵,毕竟是势均力敌的事儿,对方也是护院加上江湖人,谁也别想第一时间拿下对方,但是有一点意外,那就是叶子。 叶子是东辑事的人,下手快准狠,纵然胳膊受伤,也无碍于她的杀人技,冷剑在手,见血方归。 在叶子看来,一旦出手就必须置对方于死地,这才是正确的做法,所以她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纵然鲜血飞溅在身,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第679章 “擒贼先擒王!”陈叔说。 叶子眉心微挑,锐利的眸子凝着浓烈的杀意,顿时落在了正前方的黑衣人身上。 之前说话的,就是他! 说时迟那是快,叶子飞身而起,直扑黑衣人而去。 对方显然也回过神来,当下夺路而逃,直接窜进了林子里。 温枳心头一紧,“穷寇莫追!” 然,叶子已经追了进去。 虽然叶子的功夫不弱,但功夫再好也挡不住阴谋诡计,温枳现如今是看明白了,对付恶人就不能抱有良善的心思,要将事情想到最坏的程度。 因为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陈叔拔腿就追,免得叶子吃亏。 “叶子?”温枳提着棍子就追,“陈叔?” 刚踏入林子,便有锐利的竹箭迎面而来,直逼面门…… “小姐!” 温枳掉头就跑,可耳畔的呼呼声不是假的。 身子骤然一轻,紧接着便整个人都腾空而起,熟悉的气息快速涌入鼻尖,心安的感觉忽然弥漫在心头,她快速仰头,瞧着挟着她的腰肢,腾空落回路边的人。 “阿哥?” 容九喑的脸色,不可不谓之黑沉,“什么地方都敢闯,想死吗?” 落地的那一刻,温枳如释重负,似乎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办成的事儿? 崔堂和李常安则快速窜入了林中,内里传出了激烈的打斗声,有他们二人在,温枳便彻底放了心,想必陈叔和叶子不会有什么大碍。 果然,不消片刻,内里的动静停了。 这帮人此前就设计好了,在这里埋伏,是以将林子作为退路,安置了不少陷阱,现如今这些陷阱都不起作用,反而被人生擒,真真是白费功夫。 “爷?”叶子行礼,“奴婢该死,没有保护好主子。” 温枳旋即偏头看向容九喑,“她是我的人。” 口吻,极为强硬。 “上一个在我面前嘴硬的,已经成了挂在墙上的皮鼓。”容九喑面无表情的看她。 温枳:“……” “爷!”崔堂与李常安,带着半死不活的“活口”回来。 容九喑这才慢悠悠的将视线挪开,温枳趁机将叶子拽回身边。 “是来找那妇人一家的。”崔堂解释,“咱走得早,又悄无声息,所以他们找不到踪迹,便打上了尚在明处的温姑娘的主意。” 温枳当然知道,没有消灭证据和痕迹,这些人是不会死心的,干脆明晃晃的当了箭靶子,让这帮不安分的都跳出来…… “爷,留了一口气两口气的,动弹不得。”李常安睨了一眼,被丢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黑衣人,“敢动温姑娘,死一百回都不够。” 容九喑偏头看向温枳,“去。” 第758章 是姜万年 温枳了悟,他这是给自己机会呢? 审问这种事情,她自然不在行,所幸还有叶子在侧,当然……用刑也不是她能做的,自然也是别人代劳,她只是想问出更多的,关于罗福的事情,如此这般也算是证据链。 当证据成为实打实的锤子,就能一锤子敲死那帮畜生! 陈叔一把扯下为首那人的遮脸布,眉心微蹙。 嗯,脸生,不认识。 “不管你是谁,现如今谁都救不了你,如果你指望李家或者是姜家,那可就糟了。”温枳蹲下来,若有所思的望着被摁在地上的黑衣人。 崔堂下手自然是狠辣的,一剑穿了琵琶骨,挑断了他的手筋,是以这男人完全没了还手之力。 男人浑身是血,挣扎了一下,确定自己业已没有能力挣脱,只能无力的躺在那里,幽幽然吐出一口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也没什么错吧?” “你既然提到了银子,那就好办了,拿谁的银子不是拿?他们给你多少,我出双倍,你如实交代……意下如何?”温枳开口问。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按理说,刑讯逼供不该是这般模样,不是应该威逼利诱吗? “知道我是谁对吧?”温枳撇撇嘴,“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要银子,我拿银子砸你,这没问题吧?你既然是受雇于人,那我现在雇了你,是不是也算行规?” 男人:“……” “喏,我是好说话,他们可不好说话,你要想清楚是文斗还是武斗,如果是文斗,就赶紧点头,我来处置你,那么咱就好商量,该出银子该出力,银货两讫,彼此双赢。如果是武斗,那我就把你交给东辑事的人,至于是剥皮拆骨,还是碎尸万段,那就由不得我了。”温枳笑得温柔,“机会只有一次哦,要好好把握。” 男人:“!!” 东辑事若是下手,结果如果,傻子都清楚…… “我、我……”男人结结巴巴。 陈叔呵斥,“把舌头捋直了说,我家小姐好脾气,不代表咱也是好脾气。你们伤人在先,欺人在前,以为我温家好欺负?若是我寻了江湖同道,下什么江湖追杀令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定叫你们没有立足之地,死无葬身之地。” “想清楚了吗?”温枳仍是保持微笑,“一次选择机会,若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男人结结巴巴的开口,“是、是李家出的银子,让咱们务必、务必把人带回去,若是带不走,那就让你们……你们只能得到几具尸体。” 第680章 “怕人家手里捏着证据,所以干脆杀人灭口?”温枳开口。 男人点头。 “都已经害死了人家兄弟,还想追杀人家的姐姐一家,企图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真是可恶!”温枳啐了一口,“这般不要脸的腌臜东西,那般肮脏的银子,你们也敢收?真是要钱不要命。” 她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脑门上,气不打一处来。 “主子莫要动怒,杀了便是。”叶子搀着温枳起身。 男人急了,“不是说放过我吗?” “你都没说实话,等于是放弃了这次机会,我为何还要信守承诺?”温枳翻个白眼,“对于不老实的人,什么承诺都得作废。阿哥,还是交给你们吧!我是管不了了,这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人,我才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容九喑睨了崔堂一眼。 崔堂颔首,旋即上前。 男人当然认得,是崔堂穿了自己的琵琶骨,挑了自己的手筋,若是落在崔堂手里,哪儿还有好果子吃?想死恐怕也不能! “我说,我说,是姜家,是姜万年姜知州,是他下令让我们诛杀蒲家夫妇的。”男人慌了,迫不及待的往吐实,“真的真的,这一次是真的,是实话!” 陈叔低呵,“真是贱骨头,好好说话不肯好好回答,偏要用剔骨刀才知道厉害。” “阿哥?”温枳上前,“是姜知州。” 第759章 阿哥请上车 “是姜要命。”容九喑上前,“都送上京去吧?” 温枳点头,“都听阿哥的。” 毕竟,他们还得赶上三皇子去边关,那才是重中之重,不可耽误的大事。 “都绑起来!”崔堂手一挥,众人快速上前,将这些黑衣人全都绑得结结实实,“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还敢往前冲,真是一个两个不怕死的。” 李常安哼哼两声,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如今犯在他们的手里,那就别怪他们东辑事不客气了。 听说这里面,还有相府一派,正好趁着这个事儿,大做文章……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容九喑牵着温枳朝前走去。 他们的马和马车都停在前面,因为担心她,所以才步行往城门口方向而去,才能及时救下她。 “阿哥是特意赶回来救我的?”温枳低眉瞧着紧握的双手。 容九喑掌心温热,紧握着她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前面走去,“不赶回来,如何能看见你不要命的样子?小阿枳愈发的勇气可嘉,倒是一点都不怕死。” “怕怕怕,我自然是害怕的,是人哪有不怕死的?”温枳可不敢触怒他,奈何他这大长腿一迈,她就得跟着小跑起来,“只是叶子和陈叔冲了进去,我担心他们会中了他人的圈套,正所谓穷寇莫追……” 说到最后,她已经气喘吁吁。 容九喑脚步一顿,身子一转,小短腿登时撞进了怀里,不偏不倚,正好兜一满怀。 温枳:“……” 吃痛的皱眉,温枳揉着鼻尖,差点在他怀里,把自个的鼻梁骨撞断。 “阿哥作甚忽然止步?”她眼角微红的抬头。 容九喑站在那里,仿佛是警告,又像是叮嘱,“以后莫要犯蠢,他们若是中了陷阱,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不必跟上去凑人头。” 温枳皱眉,那不行…… “温家银子再多,那也买不到你的命。”容九喑音色幽幽,“若是不乖乖听话,阿哥就剥了你的皮。” 温枳:“……” “这话,只说一遍。”容九喑俯身盯着她,“你最好记住,否则说第二遍的时候,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小阿枳最好能承受得住!” 温枳抿唇,眼巴巴的望着他,愣是没有半句言语。 “哼!”容九喑转身,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很显然,他表面上没有生气,言语间却带了几分怨气,不知道是因为关心则乱,还是……怕失去温家这枚棋子? 这一次,他放慢了脚步,她也无需一路小跑着跟随,只是从这时候开始,容九喑便不再开口,以至于温枳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越看越怕,越看越心慌…… 不说话的阿哥,瞧着可真吓人! 眼见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陈叔恭敬揖礼,“有劳表公子了,我等不方便近前跟随,暂时就不跟着了!” “放心吧!”叶子坐在车前。 崔堂和李常安翻身上马,那些黑衣人则都被丢上板车,以稻草覆盖。等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就会有东辑事的人接应,到时候再酌情安置。 温枳掀开车窗帘子,瞧着外面策马的容九喑,止不住娇眉微蹙,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 天公不作美,方才还天色晴好,此番竟有些乌云密布,眼见着是要下雨了。 “阿哥,快要下雨了。”温枳嗓音微促,“要不……上车吧?”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很轻…… 第760章 她情动而不自知 绵绵细雨,落在马车顶棚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温枳坐在马车内,时不时偏头看向一旁的容九喑,可是谁也没说话,这气氛就有点尴尬了,以至于胸腔里的心跳声都快盖过雨声了。 因为下了雨,自然不能住在野外,沿途寻了个小村落的农家投宿。 第681章 给了银子,得了后院的清净。 “诸位不要客气,有什么只管吩咐。”主人家拿着银子,去村里跟乡邻换了点米和肉,合着一些野菜便让众人凑合了一顿。 崔堂面不改色,“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了。” “好好好。” 主人家赶紧离开。 银子给得多,自然奉为上宾,这是贵客! 外头的雨,下得有些大。 待用过了饭,李常安与崔堂便起身往外走,就这村子小心的绕了一圈,一则是为了看清楚路线和地形,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撤离,二则是以防万一,若是有人蛰伏也可第一时间察觉。 所幸,暂时无恙。 虽然如此,但该有的准备还是一点都不能少。 门口的陷阱和一些小机关,早早的准备起来,免得真的出点事,便是措手不及。 温枳和叶子就在屋子里坐着,扒拉着窗口瞧着崔堂和李常安在院子里忙碌,容九喑则立在一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手里捏着一张纸,似乎是书信吧? “你家爷在看什么呢?”温枳问。 叶子摇头。 主子的事儿,当奴才的少问,少猜,少思虑。 “瞧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温枳凝眉,“眼皮子挑了一下,是有人要倒霉的前兆。” 叶子狐疑的望着自家主子,“主子,您对爷的了解与日俱增。” 温枳:“……” 这不是察言观色的本质吗? “我这是本能。”温枳摇摇头,急忙辩解,“温家是做生意的,出门在外肯定是要多看多揣测的,要不然商场如战场,吃亏了是要倾家荡产的。” 叶子一怔,“是这样吗?” “肯定是,必须是!”温枳哼哼两声。 叶子不信。 主子虽然不说,但是看爷的眼神好似一日日的不太一样了,只是她自己未能及时察觉罢了!又或者是,不想承认而已。 不过没关系,缘分这东西既然摆在跟前了,只要时机对头,一定可以水到渠成…… 比如说现在,温枳的视线一直落在容九喑的身上,目光灼灼……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却还在那边兀自狡辩着,“不知道这书信上面写了什么?会不会是跟李家或者是姜家有关?我总觉得罗福的死,似乎是没那么简单,要不然的话给点银子就完事,说是摔死就得了,可两家拼命的隐瞒,肯定是有什么内情怕人知晓……” 听得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叶子没有半点回应。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人心险恶,总归有坏人做坏事,比这更坏的都见过,确实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不过这一次,温枳是真的猜对了。 “都在这里了吗?”容九喑问。 暗卫行礼,“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致是如此,奴才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书信被焚烧得差不多,只留下了那两封残缺的零碎。” “没成想,在这犄角旮旯里逮着一条大鱼?”容九喑幽幽启唇,“还真是邪了门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扭头,意味深长的望着探出头来的温枳…… 第761章 她的身世 容九喑偏头看过来的时候,温枳显然是愣怔了一下,默默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外头的雨还在下着,仿佛越下越大。 从最初的淅淅沥沥,到了现在的稀里哗啦,敲打着茅草屋顶,吵得人心都跟着乱糟糟的,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静下心来。 瞧着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温枳,躺在板凳上的叶子默默的坐了起来,“主子,您有心事?还是说,睡不习惯?” “可能是,有点认床?”温枳开口。 叶子点点头,又躺了回去,“主子,您要是不舒服或者是睡不着的话,奴婢可以陪您说说话。” “叶子,说说你的事吧?”温枳忽然有点好奇,“你是为何入了东辑事呢?他们都是男人,偏你一个女子,委实有点辛苦你了。” 温枳这话落地,叶子的神情便顿了顿,仰躺在长板凳上,目光直愣愣的盯着房梁。 “罢了,你不愿意说……” 还不等温枳把话说完,叶子低低的开口,“不辛苦,命苦,小时候没爹,长大了没娘。” 温枳:“??” “小时候跟着娘,也算是无忧无虑,我娘是个舞姬,生得貌美如花,可惜我不随她,也幸好不随她,所以不必堕入风尘,自小做了个粗使丫鬟。”叶子娓娓道来,“那时候虽然穷,但继父对我极好,他是个武痴,教了我一些防身功夫,说女孩子家家的,总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亏得他,让我在后来逃过一劫。” 温枳细细听着,一声不敢吭。 “那段时光虽然穷酸,但很快乐,他们总把最好的给我,爹是在叶家庄当护院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原该是叶家庄的二爷,因为要跟娘在一起,要接受我这个累赘,所以被叶老爷罚了出去。”叶子叹口气,“继父说他不后悔,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遇见一生挚爱不容易。” 叶子转头看她,“他对我娘,是真的喜欢,爱屋及乌的喜欢我。他说,人一生可能会喜欢上很多人,但是刻骨铭心的肯定只有一个,错过了……便是谁都可以将就。只是这一次,他抓住了,也没打算错过并且将就。” 第682章 说起这个,叶子眼眶微红。 “若是觉得难过,就不必说了。”温枳抿唇,“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叶子苦笑,“却也不是伤心事,是记忆里的快乐,仅剩的人性。后来一场大祸,我娘死了,我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被带进了东辑事,就成了你现在所见的模样。” 温枳:“……” 都死了? “他们两个相拥着,死在我跟前,临死前都是带着笑的,谁也没有放手。”叶子眼角闪烁着晶莹,“我见过了人性残忍,却也见过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他们都值得!” 温枳忽然说不出话来,只定定的与她对视着,脑海浮现的不再是对萧家的仇恨,而是父亲和陈叔,以及四月他们对她的舍命相护。 “后来几番生死,每次都是爷把我捡回来的。”叶子叹口气,“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可说的?死过几次之后,便也不再挣扎了,爷不是坏人,主子不必这样防着他。他心里藏着事,但也藏着人,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知道那个人……是他的小表妹。没有血缘关系,却足以牵肠挂肚的那种!” 温枳的羽睫骇然扬起,止不住喉间滚动,生生咽了口口水。 “主子也没想过吧?”叶子适当的将话题岔开,“人人闻风丧胆的容大人,也有心里藏着人的时候?得知主子要萧长陵成亲的时候,公子还在边关,来不及赶回来,却让人送信归来,务必要拦阻。可惜啊,信落在了林不寒那老东西的手里,谁也不敢插手。” 温枳从未听过这件事,也从来不知,容九喑还有这份心思? “他以为,办完事回来就成了。”叶子继续道,“可惜,他晚了一步。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成了亲,你已经进了萧家,成了萧家妇。” 温枳干脆坐了起来,“我与他……幼时不过一段交情,他只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委实谈不上情深,竟不知他还有如此心思?” “继父见着我娘的时候,也只是马上一瞥,一眼惊鸿。”叶子也跟着坐起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不是看时间的,而是看眼缘。” 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依旧不咸不淡,无情无义。 有些人只是惊鸿一瞥,便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温枳沉默…… 第762章 阿哥守着你 屋子里漏风,从窗户、门缝还有头顶上泄进来的冷风,吹得桌案上的灯盏肆意摇晃,斑驳的光亮洒落周遭,以至于让屋子里光影交叠。 忽然间的沉默,让叶子和温枳都有些尴尬,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往外吐露的也只是皮毛,或者说是外面人都知道的一些事情,真正的黑匣子藏在内心,是不能被人轻易窥探的。 但如果,知道了这黑匣子里的秘密,就等于交付脊背,便是至亲之人,从此以后便是生死相依之人,所以眼下她们还没到敞开心扉的程度。 “叶……”温枳刚要开口,却听得叶子忽然“嘘”了一声,紧接着便快速翻身落地。 温枳心下一紧,外头的雨声很大,她不似叶子这般谨慎仔细,耳聪目明,自然听不到外面的异响,但叶子这般谨慎,她便知道大事不好。 “躲起来。”叶子低语。 温枳点头,当即裹好了衣裳,手脚麻利的钻进了床底下。 叶子:“……” 自上次一口,主子钻床底下的功夫是愈发炉火纯青。 手脚并用,哧溜一下…… 不过眼下懂得自保,也是一种进步。 容九喑就在隔壁房间,外头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院子里的陷阱发挥了作用,一瞬间的功夫便传来了惨叫声。 有人被陷阱所误,毙命当场。 纵然是木刺,只要扎的位置对,也能让人丢了性命,眼下便是如此。 崔堂和李常安自然是早有准备,这帮腌臜东西都敢欺负到跟前来了,真以为东辑事是这么好招惹的?崔堂立在容九喑身侧,李常安已经带着早已蛰伏在暗处的暗卫,一拥而上,将这些入网之鱼悉数围捕。 “留活口。”容九喑开口,“这帮人应该与白日里的不同。” 对付温家,用的是江湖人,大概是觉得温家的人不知底细,且不会追查到底,源于生意场上的摩擦,不过是得罪了温少东家而已,拉扯拉扯也就罢了。 但是要想从东辑事的手里夺人,这就得利用上精锐的死士或者是暗卫,要不然的话,可就真的要吃亏了,姜万年不是傻子,他很清楚东辑事的作风。 走到一地,那便查一地…… 所以在这邯城之内,必定藏着猫腻,不只是纨绔子弟肆意妄为之事,定然还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温家为何不将生意做进邯城,又比如说陈叔对邯城的唯恐避之不及。 姜万年害怕了,他藏着的秘密很快就被东辑事掀开,所以孤注一掷,今天夜里派来的都是死士,视死如归,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那种。 局面,一片混乱。 叶子已经冲到了门口,却听得容九喑低声呵斥,“回去。” 回去,保护温枳。 “是!”叶子二话不说便退了回去。 然而,她刚退回屋内,屋顶顿时哗然巨响,紧接着便是风雨冲刷,大批的黑衣人自房顶蹿下,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直扑叶子而去。 第683章 说时迟那时快,叶子抽剑相迎,一帮乌合之众,她岂会怕他们?! 刀剑相向,刹那间风雨声合着刀剑碰撞之音,响彻整个院落,小小的村落瞬时热闹至极,却也无人敢探头窥探,所有的百姓慌忙藏身地窖,或躲起来,生怕殃及池鱼。 温枳伏在床底下,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瞪大眼睛瞧着凌乱的脚步,听得嘈杂的声响,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半晌才咬紧了牙关,避免因为自身不济,而给他们惹来麻烦……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屋舍噼里啪啦的倒塌。 厮杀声,喊叫声,刀剑碰撞声,彻底打破了雨夜的死寂。 容九喑抬手便将迎上来的黑衣人震飞出去,拂袖间捏断了第二人的脖颈,转身瞬间便掀翻了房门,快速进入房内。 于是乎,温枳便看到了那一双黑靴立在床前,下盘纹丝不动,挡住了床前所有的危险。 来一个,杀一个。 来两个,杀一双…… 第763章 抱紧我 对方显然没料到,来的是东辑事的二把手容九喑,在与温家相互试探的过程中,料定温家带来的都是护院和江湖人,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出手。 可没想到,容九喑早已安排妥当,必叫他们此番……有来无回! 雨水冲刷着血色,暗卫与死士以命相搏,场面一度混乱到了极点,漆黑的雨夜里,要么生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大雨瓢泼中,有人蛰伏在远处,听得那惊心动魄的打斗声,瞧着这一批接着一批往村子里面涌入的黑衣人,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要不要去帮小姐啊?” 陈叔抵着脑门上的斗笠,这会有些犹豫,“暂时不能过去,没瞧见有两三波的人吗?” “东辑事和那帮狗东西?”底下人眯起眸子。 隔着雨幕,瞧不太真切,但是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乱糟糟得厉害。 “我瞧着,好像还有人?”陈叔瞧了一眼不远处,同样蛰伏在村子口的微光。 虽然没有黑影浮动,但是兵刃在雨夜里,微微泛着寒光,忽明忽暗的,还是隐约能看清楚一些的,所以陈叔肯定……那边绝对还有人埋伏着。 只是,不知道是谁的? 肯定不是东辑事的人,容九喑在院子里,这些人没理由袖手旁观。 但如果是邯城里出来的,也不该在这里,而是应该一拥而上,将院子里的活口全部铲除,以达到灭口的效果,这蹲着看……确也是不像话的。 “那会是谁的人?”底下人不解。 陈叔也没想明白,眼下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多管闲事呢? “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免得过多暴露在东辑事跟前,如今先盯着点那按兵不动的一方,若是东辑事的后援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如果是另外一方,黄雀在后的话……咱也只能动手加入,决不能让小姐有任何的闪失。”陈叔裹了裹后槽牙。 行军打仗,最忌讳敌友不分,贸贸然出兵。 所幸的是,这些人居然全部按兵不动,似乎也在等着院子里的胜负结局,既不像是东辑事的人,又不像是邯城出来的,委实让人有点心慌慌。 陈叔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 院子里,响声愈发激烈。 叶子已经杀红了眼,躲在床底下的温枳也跟着浑身冰凉。 鲜血满地,汇成小溪一般,朝着床底下流进去,凹凸不平的地面,时常积成小水洼,哦不,是血洼,浓郁的血腥味合着凄风冷雨,不断的往鼻腔里冲。 温枳喉间滚动,面色已经略显苍白,实在是这血腥味太过浓烈,血色太过艳烈,以至于她全身都在抗拒,却又因着对气味敏感,无法抵御血腥味的入侵。 仿佛是察觉到了床底下的异常,下一刻,一只手忽然伸进了床底下,还不等温枳反应过来,快速将她拽出了床底。 在鲜血即将漫入床底的那一瞬间,她避开了血色的溅污…… 外头的空气虽然凉薄,亦弥漫着血腥味,却好过狭仄之处的憋闷,让温枳有了喘息的机会。 “抱紧了。” 耳畔,骤然传来容九喑的低语。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温枳快速抱紧了他的腰肢,主动把自己塞进他怀里,什么矜持什么三思通通都不要,只要阿哥在,便会护她周全…… 第764章 通敌 耳畔,风声雨声。 雨水落下的时候,他的袖子便遮在了她的头上,一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覆在其上,稳稳落在了马车边,其后便将她塞进了马车。 “在里面待着别出来。”容九喑低语。 温枳扑在了马车内,慌忙扶着车壁爬起来,“阿哥放心。” 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陈叔的人应该就在附近,定然是在观察形势再确定出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东辑事的人应该已经包围了周遭,待所有的死士都涌现而出,再围而歼之。 但是…… 温枳心头忐忑,摸了摸手中的戒指。 外面,依旧有打斗声传来。 “爷!”叶子落下。 容九喑坐在车头,冷眼瞧着周遭“你死我活”的场面,“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叶子颔首。 崔堂忽然从袖中取出了小竹棍,刹那间一道光亮直冲半空。 第684章 这是东辑事的信号!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蛰伏在村中的东辑事暗卫,一窝蜂似的涌出,呈铁桶之势,将此处围个水泄不通,等着对方察觉不对,想要跑路……已然来不及了。 一个都不能放过,要么留一口气,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死! 大雨哗啦啦的吓着,多少人今夜难眠。 比如说,姜万年。 今夜的姜万年,真的是睡不着觉了。 姜俱远敲响书房大门的时候,还惊了他一下,以至于他登时站起身来,慌忙打开了房门,“如何?” “爹?”姜俱远不解。 姜万年愣了愣,面上的慌乱当即换下,变得有些不耐烦,“你怎么过来了?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儿作甚?赶紧去休息吧!” “爹?”姜俱远快速进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听底下人说,下午的时候您就把自个关在房间里,晚饭都没吃,这么晚了书房的灯都还亮着。爹,那些人不都走了吗?出去之后随便找个理由,饶是山匪也罢了,都能轻松解决问题。” 姜万年叹口气,“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罗福都已经死了,他姐姐一家不也是被咱给弄了吗?”姜俱远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爹,您还在担心什么?这邯城内外,是咱的地盘,只要不是上京来人,咱什么都不怕!” 姜万年扶着桌案徐徐坐下,“你懂个屁!” 父亲甚少有这般愁眉苦脸的时候,以至于现在姜俱远也开始担心了。 难道说,这一次真的要出大乱子? “爹,不行就杀了他们。”姜俱远做了个咔嚓脖子的动作,“温家又如何?温家的独女死了,温临风最多是报复一番而已,只要没证据,他还能无的放矢,随意杀人不成?温临风肯定不敢!” 好歹,他爹也是知州啊! 一个商贾温临风,还真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只要没有证据…… “不只是温家的问题。”如果单是温家,姜万年就不至于这么头疼了,问题的关键是在东辑事,如果东辑事查出了花楼里的事情,那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 姜俱远皱眉,“爹?” “今夜一决生死。”姜万年幽幽启唇,“不是他们死,就是姜家九族皆灭。” 听得这话,姜俱远骇然心惊,“爹,你在说什么?我只是玩女人而已,不至于灭九族吧?” “呵!”姜万年面色惨白。 那是通敌,可不得灭九族嘛…… 第765章 这厮肯定没好事 当然,这么要紧的事情,姜万年可不敢随便宣之于口,对于儿子做的那些事情,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宠溺儿子,所以纵容他……却不知在这背后还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些秘密足够拉着他姜家,赴九族夷灭的结局…… “爹?”姜俱远想了想,这个时候总得为家里做点什么,博取父亲的好感,待来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父亲也会顾念着自己的功劳,免于生气。 姜万年这时候可没心思,跟姜俱远玩心眼,他只担心这一夜的事儿能否成功?若是成了,那便罢了,杀人灭口万事休。 如果不成,那就是雪上加霜,死得跟更快…… “行了,你回去休息吧!”姜万年沉着脸,“爹现在没功夫跟你扯那些东西,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姜俱远:“??” 往日里爹虽然不耐烦,但也不至于不耐烦到这么清晰的程度,今儿这是怎么了? “爹?” “出去!” 姜俱远自个没干好事,心知不能再惹怒父亲,只得行礼退出了书房。 “爹怎么了?谁招惹他生气了?”出了门,姜俱远问门口的守卫,“是有谁来找过父亲了吗?” 门口的守卫忙回答,“没人来找大人,咱也不知道大人因何动怒。” “一帮废物。”姜俱远低声骂了一句,但又不敢再回去。 骂骂咧咧的,姜俱远渐行渐远,父亲今日不太对劲,肯定做了什么…… 儿子一走,姜万年的脸色便愈发沉冷,单手扶着窗棱,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雨,这么大的雨,雨声哗然,吵得人心里都是乱糟糟的…… 半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有动静,姜万年的一颗心业已沉到了谷底,显然已经明白了大概,城外没有动静那便是……全军覆没了吧? 思及此处,姜万年喉间滚动,当即环顾四周,快速取出了柜子里的包袱,手忙脚乱的一些值钱的细软塞进了包袱里面。 可下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人,总是舍不得放弃已经在手里的东西,十年寒窗一朝天下知,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忽然间要放下一切,如何舍得? 不甘心,不舍得,不断的纠缠内心。 “大人?”乍见着姜万年开门出来,门口的众人赶紧行礼。 姜万年深吸一口气,“师爷那边还没回来吗?” “没有!”守卫摇头。 姜万年心头“咯噔”、“咯噔”的,已然意识到大事不好,但这毕竟是邯城,自己在邯城这么多年,不至于全然没有还手之力,若是挣扎一下的,兴许还是有机会的。 思及此处,姜万年抬步就走。 护院赶紧跟上,“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第685章 “不必管!”姜万年沉着脸。 护院赶紧撑伞,“您仔细脚下。” 大雨瓢泼,打在伞面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乍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姜万年来了,李颂善当即起身。 “老爷!”管家赶紧将外衣为其覆上。 李颂善不解,“这大雨天的深更半夜,他怎么来了?” “别是出了什么大事吧?”管家低语。 李颂善沉着脸,显然是不高兴的,自己的儿子李为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姜家毫无动静不说,还没个好脸,连个交代都没有……这会出了事才来找他? 呵,儿子当时就说可能是姜俱远做的,可姜万年这老狐狸是一推二四六,还拼命的打马虎眼,实在是让人气愤。 他姜万年的儿子是人,他李颂善的儿子就不是人了? “老爷?”管家低唤。 李颂善回过神来,“请知州大人到书房一叙,再去准备茶水,不要叫人瞧见。” “是!”管家行礼,快速退下。 李颂善眯了眯眸子,慢慢将肩头的外衣穿好,心头盘算着待会要如何应付姜万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厮亲自前来,肯定没好事。 不瞬,姜万年便进了李颂善的书房…… 第766章 看他如何脱身? “知州大人。”李颂善行礼。 姜万年摆摆手,“也没什么外人,无需如此大礼。” “是!”李颂善恭敬的直起身,紧随其侧落座,“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知州大人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姜万年坐定,神色倒还算平静,“心里不踏实,又没人可说两句,便过来看看。” 这话,他自己信吗? 反正李颂善是不信的,找借口也不至于找这么敷衍的借口。 心里不踏实? 那是做贼心虚,坏事干多了。 没人说两句? 分明是想找人商议,又不敢将那些腌臜东西往外吐,便只能来找他的锅。 身为合格的背锅侠,李颂善自然是最好的倾诉对象,因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哦不,死的时候必定是李家先死。 姜万年是什么人,素来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肯定不会让他自己和姜家置身险境,若是有什么危险定然也是李家先上。 死,也是李家先死…… 想明白了这一层,李颂善对姜万年是真的没有半点好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恩提拔之心。 彼此都是相互利用的,谈不上什么情分,只能说是利益使然,大家互惠互利,彼此都为对方的踏脚石,各得其所。 “难得知州大人如此厚望,草民感激不尽。”李颂善皮笑肉不笑。 管家上茶,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二人,毕恭毕敬的退下去,守在了门外,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就不必了。”姜万年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杯中茶,“今年的新茶?” 李颂善笑了笑,“知州大人到来,岂敢用陈年的沫子,自然是要上好的才衬得起大人的身份。” “生意人,会说话。”姜万年放下手中杯盏,“说起来,咱们两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该如此生分才是,只不过平日里我忙于公务,很多事情的确处理得没那么周全,有李家在……我也放心。” 这一次,倒是没有“本官”、“本官”的挂嘴边,但听在李颂善的耳朵里,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毕竟狗改不了吃屎,他姜万年做不了好人。 “多谢知州大人提拔!”不管姜万年怎么说,李颂善就是不肯套近乎,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免得一不留神栽进了他的坑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姜万年攻于算计,当然知道李颂善的心思,但面上不显,依旧保持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我说了,这里没什么外人,又不是衙门,不必如此见外。” “是!”李颂善颔首。 端起杯盏,姜万年喝了口茶,“对了,令公子如何?” 李颂善叹口气,兀自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不是真心的问,纯粹只是试探,或者是随口一说,他自然也没必要如实回答。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实在不成,派人去上京请大夫吧!”姜万年说,“上京乃是天子脚下,名医云集,想来也不是没机会的。要不然,试试吧?” 李颂善心里清楚,姜万年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但隐隐觉得……也许真的可以呢? 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不可轻易放过。 “又或者,可以得空带着令公子去上京一趟,可以书信一封京中故人,替你们铺路。”姜万年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 这一句话,忽然将李颂善的思绪拉扯回来。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兴许是不想失去李家这把刀子,可现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事儿,那就有点问题了,是姜万年想把他们甩出去?还是先送他们去上京……做替死鬼? 心下陡沉,李颂善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 再结合姜万年今夜的表现,大雨天黑漆漆的跑这儿来,本身就有问题,之前听说姜府那边好似有动静,派人出了城,难不成是…… 李颂善紧了紧袖中手,努力平复心头的波涛汹涌,“多谢知州大人,只是大夫说了,犬子伤得太重,暂时不宜挪动,否则危及性命。” 第686章 “那便是可惜了。”姜万年面不改色,“好好样子罢!” 李颂善点头,面露忧愁之色,少言寡语,免得多说多错。 如此一来,倒是让姜万年找不到了错漏,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烛花哔啵炸开的声响,再无其他。 外面的雨,仍是哗啦啦的响着。 半晌过后竟有姜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赶来,“大人?” 李颂善扭头去看,只见着姜万年的脸色全变了…… 第767章 你们活腻了 “知州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颂善低声问。 姜万年回过神来,“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确实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李颂善一眼,其后幽幽叹口气,快速撑着伞踏入了雨中,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李颂善愣了愣,但回过神来便明白了,这姜万年肯定是做了什么,不然那不会如此着急忙慌的。 “来人!”李颂善招手,“让人跟着,顺便安排人出城看看。” 管家愣了愣,“老爷?” “城外肯定出事了!”李颂善眯起眸子,白日里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只飞鸽传回来一封信,说是暂时还没找到契机下手,得暂时忍耐。 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是!”管家行礼,快速离开。 回廊尽处,有人快速转身往回跑,将消息送到了李为言的跟前。 “你是说,知州大人亲自来了一趟?”李为言虚弱至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偏偏脑筋清楚,这才是最痛苦的,痛苦的醒着。 奴才颔首,“是!” “看样子,是出了大事。”李为言很清楚,姜万年何等高傲,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此?能让他这般着急,大雨夜的赶过来,肯定是想从李家捞到点什么,只不过如此着急的离开,定然是出了大事,让他顾不上仪态。 会是什么事呢? 难道是,罗福的事? 还是温家的事? “公子?”奴才低唤,“要不然您还是歇着吧,那边有老爷操心呢!大夫说,您需要静养。” 静养就成了吗? 他废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虽然瞒着消息,可身边的人总归是知情的,一个没有根的公子,还如何继承家业?一辈子,都得沦为笑柄。 李为言,恨啊! “你马上通知李勇他们,让他们带人出城去看看,若是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来,报之于我!”李为言与其父亲一样,都是个多疑的性子,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奴才行礼,快速离开。 李为言躺在那里,身上还是冷一阵热一阵的,无力的闭上眼睛,他倒要看看姜家那边在玩什么花样?若是真的到了那时候,保不齐会拿李家当垫脚石,把他们推出去…… 呵,休想! 城内风雨飘摇,人心叵测。 城外刀光剑影,大雨将歇。 瞧着被摁在脚下的这些人,容九喑面上不显,依旧平静无波。 茅屋已经被损毁,好在雨势减弱,眼见着好似快停下来了,主人家这会瑟瑟发抖,跑到了远处的乡邻家中躲藏,村子里的人谁也不敢靠近这里。 此处,是人间炼狱。 遍地是尸体,满目皆狼藉。 空气里弥漫着寒凉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温枳坐在车内,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瞧着立在车轱辘处,冷眼扫过周遭的容九喑。 “爷,没死的都在这里了。”李常安将几个还有一口气的黑衣人揪在地上,“其他的检查完毕之后,一并处理干净。” 崔堂为容九喑撑着伞,“爷,雨快停了。” 雨快停了,事儿也该办了。 “姜万年让你们来的?”容九喑一开口,温枳心头便颤了颤。 果然是他们! “知道咱是什么人,还敢往前冲,真是不怕死!”容九喑面色陡沉。 崔堂音色冷厉,“连东辑事都不放在眼里,你们这位姜知州怕是活腻了!” 地上的黑衣人,骇然扬起头…… 第768章 不声不响的做了他们 “是不知道,咱是东辑事的人?还是不知道,咱在东辑事是什么身份地位?”崔堂幽幽的启唇,“能调度东辑事这么多人,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吧!” 黑衣人瑟瑟发抖,奈何都被穿了琵琶骨,不死也只剩下了半条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花楼里藏了什么,真以为东辑事查不出来?”容九喑负手而立,“今日要么说实话,要么就试试看东辑事的刑罚,且看看你们能熬过几重?” 东辑事的刑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进了刑狱大牢能有几个活着出来的? 当然,也有活着的,只是被扒了几层皮而已!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伤重的缘故? 容九喑拂开了崔堂的伞,缓步走了过去,终是站在了众人跟前,“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让我的人来问?选择机会只有一次,我可没什么耐心。” 雨,停了。 温枳掀开了车窗帘子,瞧着外头的动静,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清楚的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 厮杀结束过后,就是收场…… 手起刀落,胳膊卸了,再卸腿。 第687章 嘶喊声,比之前的厮杀声更加刺耳。 “关上!”容九喑低喝。 温枳手一缩,车窗帘子登时落下,叶子旋即钻进了马车。 “主子,您还是别看的好。”叶子温馨提示。 温枳倒也不是没见过血,此前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也不是那么怵这些事情,但容九喑不想让她看见太过残忍的一幕,那便算了罢! 嘶喊声,连带着村外都能听见,听得人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跟着抖三抖。 “掌柜的?”底下人开口,“没有打斗声了,但是这惨叫声……太瘆人了,小姐不会有事吧?” 听得惨叫声,就像是收到了信号,陈叔反而放了心,“如此倒是好了,说明小姐没事,是那帮人输了,落在了东辑事的手上。东辑事审问的手段,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 “小姐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这些人……怎么还不动?”陈叔如今担心的是,这些蛰伏在不远处的人。 这些到底是谁的人? 邯城内的后援? 瞧着不像。 若是邯城的人,这厢自己人都输了,还没去补刀,也没有回去报信,就这么待在此处不动,显然也是在静观其变,像是第三方势力。 “会是谁的人?”底下人狐疑。 陈叔摇摇头,“既然村子里没事了,就给我盯死他们,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地里待着?如此这般,若是对付东辑事也就罢了,若是冲着小姐来的……” “若是冲着小姐来的,那咱就咔嚓了他们。”底下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叔也是这个意思,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只是没说出来而已,要知道关外来人了,之前小姐就曾半夜遇袭,若是此番也是那边的人,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么多人来了,一个两个都找上了小姐…… 一个人说,小姐兴许不信。 两个人,三个人,最后不信也得信。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掌柜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底下人追问,“他们会不会是……” 陈叔回过神来,“莫要胡说八道,免得引起恐慌,先盯着再说,如果真的是冲着小姐来的,咱就不声不响的做了他们。” “是!” 第769章 是,是乌郎 陈叔心里有自己的猜测,可这猜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知道的人越多,藏起来的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一旦秘密被揭开,他们自身倒也罢了,孑然一身,生死有命。 可是小姐怎么办? 好不容易留下一条根,若是还没见到天光亮就折损在黑暗中,让他们情何以堪? 先等等,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里面,也不知道审问得如何? 好在东辑事出手,素来是例无虚发的。 花楼里藏着什么东西,既然已经被查出来了,这些黑衣人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是以在同伴被当着面一刀刀的剁了之后,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得一干二净。 “所以那些姑娘,不是在花楼里迎来送往,而是另作他用?”温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所想过的最坏的结果,无外乎是这些姑娘沦落风尘,最后逐渐凋零。 可她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更坏的结果…… “女子本弱,但若是能发挥作用的话,也是极好的选择,入了花楼便是坏了名节,家里人若是闹腾,要么被李家和姜府收拾一顿,要么死要么残,后半生肯定没好日子过。若是不闹腾,还能收一笔安家费,就当是没生过这个女儿,日子照样过。”崔堂解释。 温枳沉默。 “只要家里人不闹腾,时间久了便也不会再有人问起,到时候就可以悄悄的送走,随便来个理由便是已死之身。”崔堂继续说,“而这些女子最后都会被送往边关,为姜府牟取暴利。边关那些地方,龙蛇混杂,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至于去了做什么,不用崔堂解释,温枳也清楚。 “早些年,我也曾经听父亲提起过,说是边关那些风月之地,与大夏境内的其他地方都不同,野蛮人的做法素来是要人命的,但也舍得银子。”温枳顿了顿,瞧了一眼这些黑衣人,不由的眉心紧蹙。 接下来的话,自然是无需多说,有些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难怪爹和陈叔不愿意在这邯城做点什么,原来好似有这腌臜之事在其中,若是一不留神沾染上,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若只是单纯的为了银子,姜万年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连东辑事也顾不上,拼了命的想杀他们灭口,可惜的是到底还是功亏一篑。 “你想的,可能和他们做的不太一样。”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眼。 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的温枳,忽然间明白了彻底…… “银子要,人也要,权力更得要……”容九喑阴测测的开口,“花楼里的姑娘若只是花枝招展也就罢了,但如果这是与关外的交易之事,那就不只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这么简单了。” 温枳当然知道其中轻重,这是通敌,不管是在不正当贸易上通敌,还是在军事上通敌,那都是不可原谅之事,因为里面可能夹杂私货。 原本国与国交战,有些东西还是可以互通往来的,毕竟边关百姓也是需要生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边关的那些守官多数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688章 百姓,也很难……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这是故意为之,甚至于可能夹带私货,毕竟邯城地处要塞,如果是跟边关传递三皇子即将抵达的消息,让关外的某些人做准备,那这里面可就惹大祸了。 尤其是,乌郎。 乌郎屯兵边关不是一年两年了,这几年更是有增兵的趋向,很难让人安心,毕竟乌郎好战,这是诸国皆知的事情。 “说,是不是乌郎?”李常安一把揪住一黑衣人的后颈,直接把人半提在空中,“再不好好说实话,就把你们都一寸寸剁成肉泥。” 那边的剁刀还没停,木板上传来的“笃笃笃”声响,一声声一记记,敲击着灵魂深处…… “是,是,是乌郎,是乌郎!” 第770章 兵分两路 “乌郎?”温枳陡然心头一颤。 好熟悉? 好像是…… 心下微沉,她愣是没敢再吭声,一颗心砰砰乱跳,乱得一塌糊涂。 “乌郎蠢蠢欲动,屯兵数十万于我国边界,甚有来犯之意,现如今邯城的知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简直是罪该万死。”容九喑睨了崔堂一眼。 崔堂颔首,“是!” “会把他们送往上京吗?”温枳低声问。 容九喑钻进了马车,面无表情的坐在温枳身侧,“小阿枳以为呢?” “里通外敌,吃里扒外,该!”温枳毫不犹豫的回答。 容九喑沉默不语。 人会悉数送往上京,至于如何处置,东辑事会越过刑部,继而着重查察,进而有所取舍,免得让丞相府抢了先。 崔堂会安排,秘密送人去上京…… “阿哥?”温枳低唤,“你没事吧?” 容九喑偏头看他,“你希望我有事?” “没有没有。”温枳连连摇头,“我自是希望阿哥万事无忧,如此也能换得我的万事无忧。” 现如今她倒是会哄人,仿佛是养成了习惯,什么好话都是随口就来,已然不需要任何的犹豫与思忖,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虚以委蛇,好话总归是好听的。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应了声。 待崔堂安置好了一切,天也亮了。 “爷,人已经被送走了,路上估计能熬死几个,但肯定会有活口送到督主的手里。”崔堂行礼。 容九喑的要求也不高,留下那几个能说话的就行,至于其他人……死了也就死了,尸体这东西丢野外,也是积福积德的事儿。 “那邯城……”李常安有点不甘心,“欺人太甚。” 容九喑瞥他一眼,“不甘心?” “不敢!”李常安赶紧行礼。 容九喑瞧着天边的光亮,昨夜大雨瓢泼,晨起雨歇见曦,果真是个好天气,阴晴不定,最是让人猜不透,看不明白。 “逼急了,只会弃车保帅。”容九喑勾唇,“有什么意思?” 杀人最没意思,毕竟东辑事杀的人多了,实在是没必要多这么一个两个,倒不如换点有意思的,比如说坐山观虎斗,又比如说让他们自相残杀,露出更多的消息。 “底下人知道的消息总归不多,但如果能让姜知州自个说出来,又或者是让李家背刺,那这里面可就又去多了。”温枳小声嘀咕,“阿哥,你说呢?” 容九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李常安,“照办。” 李常安:“……” 叶子在旁浅浅勾唇,主子愈发上道了,大概再过些时日,这行事作风都要跟了爷的做派。 “是!”李常安行礼。 让姜万年开口,其实还是挺难的,这老小子素来谨慎,而且防备心深重,靠近尚且不易,何况是取得信任?除非是他身边的人。 易容倒是不难,但是此前毫无准备,姜万年心腹太过熟悉,容易在姜万年跟前露出马脚,所以这事是行不通的…… 不过其他法子,也不是不行。 比如说,姜俱远。 又比如说,姜俱远身边的人。 父子二人总归得有一个突破,才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村子里折腾了一番,自然不能再留,待收拾好了一切,容九喑便带着温枳与众人一道离开,先出了村子再说。 及至一林中,队伍才重新停了下来。 李常安与崔堂行至树下,“哥,这事怎么着?” “眼下丞相府应该还没得了消息,爷让人把消息送到了督主跟前,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手此事,但是在此之前,得先取得有用的消息才行。”崔堂面色凝重,“你可能要从姜俱远的身上下手。” 李常安点头,“拿着他……也能威胁姜万年。” “一举两得。”崔堂瞧了一眼马车方向,“邯城的事情你看着办,到时候追上来便是,这件事也不能让三皇子察觉,因着邯城这么一闹腾,估摸着边关那边都得仔细着,万一细作通知了关外,出什么乱子……” 一旦出现乱子,这笔账都会算在东辑事和容九喑的头上。 若是三皇子有所损伤,那罪责就更大了…… “人应该都盯着,若是有消息放出,应该会抓个现行,其他的……”李常安想了想,“我一定会拿到他们与乌郎秘密往来的证据。” 崔堂皱了皱眉,“自己小心。” “放心!”李常安倒也不是头一遭办差,只是这一次事关三皇子和边关,涉及到了乌郎,不得不更加小心而已。 第689章 按往常,杀! 兵分两路,容九喑带着温枳等人先行回到三皇子身边,毕竟邯城出了这样的事情,万一姜万年通知了乌郎……还是得在三皇子跟前待着,以防不测。 李常安则带着探子,重回邯城…… 第771章 你紧张什么? 马车渐行渐远,李常安被留下。 “阿哥?”温枳犹豫了半晌,“能赶上吗?” 容九喑偏头看她,“你想问的,不是能不能赶上,而是姜万年他们信不信?” “我们就这样走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一则免去了麻烦,二则即便事情败露,也有机会逃离。”温枳顿了顿,“这般阴险狡诈的国贼,不该苟活于世。” 容九喑轻嗤,“你当东辑事是吃干饭的?人在眼皮子底下,也能就此跑了?” 温枳没吭声。 人在眼皮子底下,不还是没发现人家通敌吗? “姜俱远身边的两个公子哥,其中有一个是丞相府的外戚。”容九喑提了个醒。 温枳登时一激灵,“这是丞相府的地盘?” “地盘倒是说不上,毕竟长孙拾乃是将门虎子,其父和姊妹都是拿命上阵杀敌之人,若是敢与姜万年合谋通敌,那便是背祖弃宗,这等事情他做不出来。”容九喑摇头。 所以,通敌之事跟相府的关系不大,但若是要攀咬的话,也不是没机会。 毕竟有个王应康,只要冠上相府之名,便可同此事扯上关系,就算帝王开恩,也得扒了丞相府一层皮,决计好不了。 “如此说来,丞相府虽然与东辑事不睦,却也不是个不明是非的。”温枳小声嘟哝。 容九喑偏头看她,“东辑事却是个不明是非的存在。” 温枳喉间一哽,“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小阿枳,是什么意思?”他眸光阴鸷,忽然间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冷不丁将她抱坐在自己怀中,像抱孩子一般让她面对着自己,就这么极为不雅的岔坐着。 温枳的脸,噌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阿哥……” “你最好别动。”他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腰,“要不然阿哥可不保证,你这扭来扭去的,最后会不会扭到了阿哥的心尖尖上?哦不,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尖尖儿。” 温枳:“!!” 这说的什么鬼话? “不信?”他尾音拖长。 温枳当即回过神,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没有,哪敢不信? 他掌心稍稍用力,她单薄的身子登时便往前挪动,双手当即抵在了他的肩头,试图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她也不是三岁的孩子,更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情有些位置会发生什么样的质变,她还是很清楚的。 这可是马车,这可是荒郊野外,这可是她打小就发怵的阿哥……若是真的进一步发展,那她这辈子就真的要与他,死死的拴在一起。 不死,不休! “还是那么害怕?”他伸手,冷不丁捏起她的下颚,与她保持平视,“看样子,哪天得真的咬小阿枳一口,才能以毒攻毒。” 温枳面色铁青,“阿哥说的哪里话,你又不是毒蛇,如何能以毒攻毒?” “阿哥不是毒蛇,那你紧张什么?”容九喑的掌心轻轻捋着她的脊背,能清晰的察觉到,来自于她的身形紧绷,连带着腰窝都能以掌心察知。 温枳嗓子眼里涩得厉害,“阿哥,好歹男女有别,这、这是马车,若是让人听到……” “外面是叶子和崔堂。”他好心提醒她。 自己人,没别人。 温枳哑然失语,呼吸一窒,也不知还能说点什么? “不若……”他深邃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小阿枳哄哄我?说不定阿哥一高兴,会放了你。要,真心的哄!” 温枳:“……” 第772章 车内咚的一声 瞧着温枳僵坐着一动不动,容九喑的面色旋即暗了下来。 怎么着? 哄萧长陵那厮的时候,巴巴的往上凑,做了粘人的小甜糕。 如今到了他容九喑怀里,就成了狗不理? 呵! 眼见着容九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下来,温枳一颗心砰砰乱跳,慌忙伸手托起了他的下颚,捧起了他的脸,“阿哥?” 许是太过紧张,太过慌乱,以至于她一开口便带着几分颤音,焦灼之中仿佛又有点欲哭的意味,让人听得心都酥了,宛若撒娇一般。 微凉的手,捧着他的脸。 灼热与微凉胶着在一处,让人有片刻的不真实感觉。 人与人的亲密关系,便是从肌肤相亲开始…… 回过神来,温枳慌忙扯了手,瞬时别开头,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可这几欲跳出嗓子眼的心……如何才能归于平静? “给小阿枳暖暖手吧!”他扣住她的手腕,强势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面上,“暖吗?” 温枳:“……” 暖。 但若是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她与他之间不清楚,以为她……是女流氓。 “小阿枳占了便宜,总归要担起责任来,莫要让阿哥平白受委屈。”容九喑不急不缓的开口。 温枳幽幽转头看他,若不是确定眼前人就是容九喑,并非旁人易容,她真的要怀疑,这茶里茶气的话真的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第690章 那个剥皮拆骨,杀人不眨眼的东辑事二把手,埋哪儿了? “阿、阿哥说什么胡话?”温枳有点结结巴巴,“什么责任?” 容九喑叹口气,“果真是姑娘长大了,都跟着旁人学坏了,别的没学会,这始乱终弃倒是一学一个准,学得那叫一个人模狗样。” 温枳:“……” 骂人?! “阿哥虽算不得惊为天人,但这副皮囊应也不错,却还是入不得小阿枳的眼,真是气煞人也。”他继续阴阳怪气,“小阿枳的眼光是越发的高,叫阿哥摸也摸不着边儿。” 温枳喉间滚动,“阿哥你莫要说了,我听得心里发怵。” “心里发怵?”容九喑音色微扬,“是怎么个发怵?七上八下?情难自已?还是说……” 温枳登时捂住了他的嘴,“行了,阿哥莫要再说!” 没好话,真的别说了! 容九喑瞧着眼前这略显气急败坏的人儿,兀自勾了勾唇角,微凉的掌心紧贴在他唇上,惹得他止不住伸了舌,惊得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她忘了,这是马车。 于是乎一下子人仰马翻,直接往边上仰去。 说时迟那时快,容九喑快速起身,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直挺挺的抱着她扑在了地上。 一只手落在她的背后,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以免她磕着脑袋,本来就不太聪明,这要是再撞出个好歹,恐怕就更傻了。 “这么激动作甚?”他音色低哑,眸中有微光流动,“是激动得情难自禁了?” 温枳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骇然扬起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近距离的四目相对,让她瞬间呼吸一窒,近在咫尺的呼吸温热,几乎是喷薄在面上。 下一刻,容九喑忽然低下头来…… 温枳:“……” 马车悄无声息的停了,叶子竖起了耳朵。 里面咚的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73章 容白莲 崔堂若有所思的扭头,盯着一动不动的叶子,止不住眉心紧蹙。 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所能探听的,但只要不是刻意的去偷听,若是里面的声音自己传出来了,应该也不算是偷听吧? 马车停下,四下安静至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马车内。 容九喑翻个身,躺在了温枳的身侧。 温枳的唇略有些红肿,齿缝间略有些血腥滋味。 脑子里,是方才的一幕幕场景,如梦似幻。 可是身边的温热,身边的气息,都是真的…… 如假包换。 “阿哥可想过后果?”温枳小声开口。 容九喑偏头看过来,瞧着同样躺在马车里,面颊绯红,连带着唇都略有些微肿的温枳,“小阿枳想过后果?” 温枳:“……” 为什么有种被反套话的感觉? “阿哥莫要取笑我。”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其实没受伤,倒下去的时候,容九喑已经全方位的护住了她的要害,只是轻轻磕碰了一下,躺了一会便也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这样平躺着,总有种……同床共枕的错觉。 “小阿枳是不喜欢阿哥呢?还是不喜欢东辑事?又或者兼而有之?”容九喑忽然间的坦白,让温枳有些愣怔,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温枳其实也没有完全想明白,当局者迷,她有些神情恍惚,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时候,是该好好想清楚的,不是你想糊弄就能糊弄过去,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总得有个清楚明白吧?”容九喑起身。 温枳垂下眼帘,想清楚?想明白? 这些日子她的确是浑浑噩噩,有时候不是不想,而是在刻意的逃避,萧长陵这一劫导致她对所有靠近自己的男子,都带了有色目光,总觉得一个两个便都是萧长陵第二。 当然,她也知道世间也有好男儿,并非人人都是萧长陵。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真的怕了,却又因为这世道对女子的残忍,到底还是需要一点依靠,才能让自己撑起这温家偌大的产业。 若是寻常男子也就罢了,偏偏招惹上的,是东辑事的人…… 来来回回的纠结,日日夜夜的揪心。 温枳实在是,下不定决心。 “命都给你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容九喑盯着她。 温枳抿唇,“我知阿哥待我是极好的,可男女之事总归要两情相悦,要天时地利人和,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将自己交付出去。我吃过一次亏了,岂敢再上第二次当?跳第二回火坑?” “对着萧家那畜生的时候,可没见着你如此清醒,到了我这儿,倒是字字在理,句句诛心。”容九喑勾了勾唇角,无不嘲讽,“看样子在小阿枳的心里,阿哥到底不如那畜生要紧。” 温枳:“??” 她是这个意思吗? “唉,可怜我这拼尽全力不落好的样子,真是叫人心酸啊!”他白了她一眼,默默的坐了回去。 温枳连忙摆手,“阿哥莫要误会,我断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容九喑追问。 温枳:“我、我……” “瞧,竟是连解释都不愿了。”容九喑别开头,指关节曲起,冷不丁敲了敲车壁,“想死吗?还不往前走,停在这里等哪家的孤魂野鬼上门?” 第691章 车门外的叶子和崔堂,登时身形一抖,赶紧坐回原位,马不停蹄的驱车前行。 温枳:“……” 阿哥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第774章 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温枳仔细的想了想,有多久没提到过萧长陵了?忽然间被提了一下,仿佛是前尘旧梦,好似大梦一场,果真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眼见着温枳没什么反应,容九喑转头看过来的眼神是愈发森寒,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估摸着会把她生吞活剥了。 温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 在容九喑面前,她像是始乱终弃的渣滓,对他做了不可饶恕之事,又将他无情抛弃,实在是罪该万死,罪无可恕…… “阿……” “别开口。”还不等她开口,容九喑已经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我怕我忍不住,伸手掐死你。” 温枳:“……” 行,彻底哄不好了。 没经验就是没经验,温枳深知萧长陵的为人,知道如何拿捏萧长陵,可对于容九喑……二人的相处时间尚短,她好不容易从童年的阴影里走出来些许,让她一下子栽进他的坑里,实在是有点措手不及。 马车内,呈现出死寂般的安静。 车门外头的叶子和崔堂,时不时“留意”一下内里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奈何方才还有动静,这会挨了一顿骂之后便什么反应都没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叶子低声问。 崔堂瞥她一眼,“你指哪方面?” “还能是什么?就怕主子还是想不明白,不肯退一步,爷逼得太着急了,最后气死了自个。”叶子小声嘀咕,“主子在萧家身上吃了大亏,所以不会轻易退步。” 崔堂就不明白了,“你说,萧长陵那么个东西,也能得温姑娘青眼,为何到了爷这就不行呢?” “没办法,有时候人就是这般矛盾。”叶子叹口气,“犯过错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会很小心谨慎,唯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才能逐渐忘却伤痛,好了伤疤忘了疼。到了那个时候,兴许就能接受爷,自然也就能看见爷的好处了。” 崔堂皱起眉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人老珠黄?还是爷满头白发?” “这就不好说了,得看一个人对伤痛的消化。”叶子想了想,按理说,主子也不是这种不近人情的人,只是缺了一点推动而已。 所谓推动,大概是认清楚自心的一个契机…… “看样子,得找个机会才行。”崔堂说。 叶子怀中抱剑,靠在车前皱起眉头,“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 “这摔下悬崖以命相许,怎么就没有效果呢?”崔堂小声嘀咕。 寻常女子获救,长得好看的来一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长得不好看就是“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吗? 怎么到了爷这儿…… 统统失效? 是爷还不够俊? 可整个东辑事加起来,能胜过爷这般好皮囊的,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比那萧长陵好上百倍,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最后,崔堂与叶子得出了一个结论:定爷伤得不够重。 但凡不省人事,生命垂危,温枳必定是要感激涕零,以身相许的…… 马车平静的往前驱使,此番到时没有再停下来。 跟在远处的探子犹豫了半晌,这马车方才停下来是什么缘故? 马车里,出了什么事? 虽然他们是轻装简行,先行给陈掌柜留下行车路线的,但发现了异常也该及时通报,免得真出了什么事,他们悔之晚矣! 第775章 真的吓尿了 自家爷走了,李常安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的收拾这帮狗东西,连温姑娘的主意都敢打,连带着东辑事都敢招惹,不收拾他们怎可消心头之恨? 原以为人都出了城,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以后这邯城还是他们姜家的邯城,可没想到的是,姜俱远这厢还没笑出声来,就已经眼前一黑,晕倒在了花楼里。 再睁开眼的时候,周遭一片漆黑…… 眼睛上蒙着布,自然是瞧不清楚周遭的,但听觉会变得格外灵敏,能清晰的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其后便停住在了自己跟前。 “谁?谁敢抓我?你是何人?你们是何人?”姜俱远挣扎了一下。 奈何身上被绳索绑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老老实实的靠着墙壁,心里却是砰砰乱跳,想了想,这满邯城内与自己为敌的人不多,尤其是明面上的。 难道是东辑事的人回来了? 还是说,温家的人想为他们的少东家出气? “东辑事?”姜俱远提到这三个字,止不住腿肚子发颤。 如果真的是东辑事,那他可就小命休矣,毕竟这帮人杀人不眨眼,如今已安全撤离了邯城,自然没有后顾之忧,若是想要报复的话,可就真的…… “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姜公子想不想要这条命?”李常安勾唇,冷冰冰的刀刃,轻轻的刮过他的面颊。 寒冷之意,瞬时惹得姜俱远汗毛直立,面色瞬白,抖了抖唇,愣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咱是讲道理的人,不会让姜公子吃亏。”李常安收了短刃,瞧着面色惨白,浑身轻颤的姜俱远。 第692章 原本以为这般嚣张跋扈之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傲气的,没想到竟是个软骨头,碰到刀子便成了软脚虾,愣是没有任何的挣扎。 “别、别杀我!”姜俱远哆哆嗦嗦的开口。 李常安低头笑着,“不想死也有不想死的路,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答对了就有活路,答不对……那就胳膊腿,身上的某些东西卸下来一些,咱平日里干的就是这活,如今正好让姜公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姜俱远抖如筛糠,已然是快哭了…… 他爹是姜知州,惯小将他宠得无法无天,哪儿吃过什么苦,现如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随时可能面临死亡,试问……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会舍得死吗?会不怕死吗? 姜俱远,怕得要死! “你爹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李常安笼统的问。 姜俱远面上有些茫然,“你不是来找我寻仇的吗?” 在这邯城内,他结仇无数,但都碍于他爹姜万年的威势,无人敢轻易招惹,纵然是有仇,也都是只能忍着,更有甚者害怕被姜府刁难,在出事的那一刻就举家迁移,哪儿敢轻易待在邯城,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找一个废物寻仇,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李常安拍了拍他的脸,“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姜俱远傻了眼,他们问父亲的事情,这十有八九是答不上来的,因为父亲为人小心,处事更是仔细,很多事情根本不许他插手。 不曾接触过的事情,如何知道? “废物就是废物,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李常安皱眉。 不得不说,这姜万年可真是小心,连儿子都没敢牵扯进来,不过也说明了姜万年时分了解这个儿子,以至于深知姜俱远藏不住事儿,连一星半点都不让他知道。 “花楼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李常安问。 花楼? “花楼里的姑娘,接二连三的失踪?”姜俱远哆哆嗦嗦的问。 李常安挑眉,“是失踪,还是被送走了?” “老妈子说是跑了。”姜俱远喉间滚动,“但我有一次发现,他们偷偷把姑娘塞进了马车,至于去了何处……我问过我爹,爹不让我多管闲事,爱干嘛干嘛。” 这倒是姜万年能做出来的事儿! 惯子如杀子! “没查过没问过?”李常安又问。 好奇害死猫,姜俱远就真的不管? “查过,但是被我爹发现了,让我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否则就断了我的银钱。”姜俱远低声回答,“我不敢违拗我爹,便再也没有过问,横竖那些女人都是我玩腻的,怎么处置都与我无关。” 再者,姜万年早就擦干净了后续,没有麻烦,也没有棘手问题,丢一两个花楼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年头,自个活下来都不容易,谁还管得了旁人的死活? “姜家的人,可真是无情。”李常安起身,“看样子,你身上也藏不了多少秘密,压根不知道太多的东西,那也就是说……你没用了!” 听得这话,姜俱远瞬间面如土色,张了张嘴,却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我这里,没有用的废物都是作死人处理的。”李常安居高临下的望着,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姜俱远,“要不然我开个恩,让你自己选个死法?” 蓦地,隐约有什么怪味传来。 李常安顿时眉心紧蹙,低头看去…… 第776章 要不然,检查一下? “果真是个废物!”李常安满脸嫌弃,“还以为好歹能撑一撑,多少是姜万年的儿子,没成想这狗胆包天的老子,生了个胆小如鼠的儿子?呵,可真是个笑话。” 底下人上前,“怎么办?” “先带下去,别弄死了,喂点药让他没办法挣扎呼救。”李常安吩咐。 底下人颔首。 老规矩,照办。 不瞬,李常安走了出来,现如今他可不是李常安,而是……摸了摸脸,“像不像?” “像!”底下人点头。 李常安哼哼两声,“光长得像不行,还得做得像,这姜俱远不是个好东西,得罪的人多……很招人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所谓可怜之处就是有爹娘生,没爹娘教!” 众人对视一眼,各自讽笑。 这位公子爷,怕是就此废了! 李员外府。 谁都没想到,姜俱远会过来,一个两个见着这位不可一世的姜家公子,各个都心里发怵,不敢轻易多说什么,更不敢轻易上前。 眼下老爷李颂善不在,若是闹起来……还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我是来看看李公子的。”姜俱远开口,吊儿郎当的往前走,“为言算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到底也是有情意在,现如今他受了伤,我爹又给了几根人参,不知道好全乎了没有?” 说着,笑得何其幸灾乐祸……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怀好意,可没人敢多说什么,只能领着他朝着自家公子的院子而去。 李为言受了伤,这会听从大夫的意见,正在院中房中静养,没有什么事,底下人都不敢轻易打扰,毕竟都知道公子出了事,可能是要变成废人了。 太监的脾气,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毕竟…… 第693章 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姜俱远来了。 李为言默默的将碗中的药,喝得一干二净,这厮来了准没好事,“你们马上去找我爹回来,就说姜俱远来了,我应付不了。” 毕竟,他伤得很重。 底下人行礼,“是!” 这种事可得找老爷,要不然公子的伤口崩裂,又或者是出了别的事…… 谁也担待不起! 底下人刚走,姜俱远便大阔步的进了门,笑得比谁都欢快,身后还跟着孙知天,不过……没见着王应康的踪迹。 孙知天是路上碰见姜俱远的,听姜俱远说要去李家,便也跟着来看热闹。 这些公子哥,仗着自己的身份贵重,又仗着自己父亲在邯城的威势,自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此前东辑事和温家在,尚且折腾得人仰马翻,现在人都走了,他们哪儿还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你们想干什么?”李为言勉力坐了起来,身子虚弱得很,稍稍一动便是冷汗涔涔,实在是没力气跟他们争辩什么。 孙知天笑了笑,“听闻李兄受伤严重,这不是得过来看看吗?如今瞧着,好像也没什么大碍,不知道是伤着何处了?且让人看看如何?” 说着,他便靠近了床榻。 这一靠近,可把李为言吓得不轻,毕竟自己伤着的是不可见人的地方,这要是…… “这么紧张做什么?”孙知天皱起眉头,“该不会真的跟外头说的一样,是伤着了命根子吧?哈哈哈哈……俱远兄,你说呢?” 姜俱远负手而立,缓步走上前,“要不然,检查一下?” 李为言的脸,更白了…… 第777章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检查是不可能检查的,也无需检查,毕竟这事儿原就是李常安自己做下的,他还能不清楚这一刀下去的结果?保证干干净净,连点根都留不下来。 但孙知天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姜俱远是真的感兴趣,所以当即伸出手来,拽住了被子一角。 “住手!”李为言急了,“莫要胡来,莫要胡来!” 孙知天哈哈大笑,“俱远兄,看样子李兄是真的被吓坏了,要不然那就是这个位置真的出了事,否则何至于捂得这么严严实实,就怕被人瞧见了呢?” “那可真是可惜了。”姜俱远笑着摇头,掩饰不住眼底的幸灾乐祸,“你说说,好歹也是李家的公子,怎么就有人敢对你下手呢?不过你放心,既然你爹都找上门来了,我爹肯定会查清楚,一定会还给你李家一个公道。啧啧啧,伤得这么重,几根参怎么够呢?” 孙知天好似想到了什么,“这也不难,我这边也有几根老参,回头跟我爹说一说,没准也能给李兄送过来。早些年李家落魄,如今虽然好些,可终究也是骨子里的低贱,怕是没见吃过多少真正的好东西,这老山参可不寻常,只怕李兄无福消受。” 话里话外,冷嘲热讽。 若是平日里,李为言也就忍了,可现在他都这样了,这帮人还不放过他,实在是可恶至极。 “你们出去!”李为言原是面色苍白,如今因为挣扎,愣是憋得面色微红,可见内心深处的愤恨,“出去,滚出去!” 姜俱远皱起眉头,“哟,我们好心来看你,你还摆上谱了?” “谁要你们的好心?你们是好心吗?”李为言咬牙切齿,“滚出去!出去啊!” 话音刚落,他已经卷着被子,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落地一声闷响,倒是将孙知天给吓了一跳,当即转头去看姜俱远,却见着姜俱远一脸平静,瞬时安定下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啧啧啧……”孙知天直摇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来看你的,万一伤上加伤,还不得这事儿栽我们的头上?来来来,扶你起来。” 他刚弯下腰,还来不及触碰李为言,便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道身影,快速从门口窜进来,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推开了孙知天。 若不是姜俱远顺势拽了一把,只怕孙知天会被推一个四脚朝天。 “哎你……”孙知天刚要开口骂人,却见着李颂善已经和管家一道,将李为言搀起,快速扶回了床榻,掩好了被褥。 但是这么一来,李为言的伤口开裂,疼得面色发白,冷汗涔涔。 血,微微渗出。 孙知天是真的看清楚了,“原来真的伤在了那个位置?” 话音落,屋子里的李家人,悉数面色微变。 姜俱远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就这么冷眼睨着,可李颂善不同,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因为姜家……何至于变成这般模样? 这就算了,权当是自己做的孽太多,可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纵然姜家高高在上,却也不该这般对待自己的刀子。 李家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实在是气煞人也! “你们都给我出去!”李颂善咬牙切齿,目光狠戾,“滚出去!” 孙知天还是有点发怵的,毕竟李颂善可不是什么善类,没有李为言的一身斯文,在商场上滚久了,又加上与姜家的往来,身上沾染的戾气足以让人心颤。 “这么凶作甚,咱只是好心来看望而已。”孙知天嘀嘀咕咕,偏头去看姜俱远。 第694章 姜俱远嗤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介商贾吗?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也不想想,李家是靠着谁才有今时今日的?哼,我们走!” “呸!”孙知天啐了一口,跟在姜俱远的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屋内,李颂善气得下巴都在抖动。 李家靠着谁才有今时今日? “他也不想想,姜家是因为什么,才能这般荣华富贵到今日的?”李颂善咬牙切齿。 李为言哽咽,“爹?” “你莫要难过,这是我们父子造的孽,有时候是该承受一些,但是你也放心,这笔债,爹一定会为你讨回来!”李颂善深吸一口气,转身为儿子掖了掖被角,“爹会嘱咐外面的人,不许再放任何人进来,你且安心养伤便是。” 李为言流着泪,哽咽得不成样子,“爹,为什么会是我?我以后如何做人?” 这个问题,李颂善回答不了,但是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等着,爹这就去为你讨回公道。”李颂善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爹就不信了,还整治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他姜万年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我岂能就这么算了?是非到头,总要有个说法吧!” 李颂善瞧着面色惨白,眼眶通红的儿子,真真是满眼的心疼。 “爹……” 李颂善出了门,叮嘱身边的管家,“别再让人踏入这院子,否则都给我发卖了,谁都别想好过。” “是!”管家战战兢兢的行礼。 李颂善狠狠闭了闭眼,抬步往外走去。 姜万年,你欺人太甚! 姜府。 听闻李颂善气势汹汹的进了门,坐在书房里的姜万年,旋即放下了手中的笔杆子,合上了跟前的公文,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管家低声说,“据说,是公子跑到了李家,笑话……笑话了李公子一顿。” “只是这样?”姜万年问,“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管家垂眸,“大人,外头都在传,说是李家公子伤到了要害,所以……” 听得这话,姜万年沉默了片刻。 “那又如何,又不是本官让他受的伤,既是受了伤,公子去探病也没什么错漏之处吧?”姜万年起身,“何况,那老参……李颂善不是也收下了吗?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话是这么说,但……伤得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才这般视若无睹。 “见不见?”管家问。 李颂善都到门前了,姜万年没有不见的道理,否则真的撕破脸皮,对谁都没有好处。 “让他进来吧!”姜万年坐定。 音落,管家行礼,退出了房间。 第778章 两虎相争,必有捡漏 李颂善是黑着脸进来的,见着姜万年的时候,脸色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连带着行礼都很是敷衍,可想而知他对于此番姜俱远之事,何其愤怒与厌恶。 生生压着,内心深处的那一口老血,没有喷在姜万年的脸上…… “知州大人可还记得,当日是如何答应我的?”李颂善此番是全然没留情面。 姜万年倒是真的没想到,李颂善问得这么直接。 一时间,姜万年还真是有点愣怔,但他到底是在高位上坐了那么多年,哪能被一介商贾牵着鼻子走,当下沉了脸,“本官做事,还需要李员外来教?” “查案的事情,自然无需李某多言,可是大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贵公子前来府上,打扰吾儿养伤,您明明知道内情,为何不拦着?”李颂善咬牙切齿,“知州大人乃是文人出身,理该明白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现如今这般,可是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吗?” 原本,李颂善言语素来谨慎,可此番却是咬牙切齿,足见触及了他的底线。 荣华富贵到了最后,却是连儿子都保不住,还要被人这般羞辱,如何还能再忍?继续忍下去,都以为他好欺负,最后被人推出去当了替死鬼,还得感恩戴德? “这件事,本官刚刚听说了,你只管放心,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姜万年还是用这话来搪塞。 李颂善已经不再信任他,“这说辞,大人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每次都这样,毫无新意可言。大人觉得我李某人一介商贾,既好对付,又好打杀,纵然是敷衍也是看得起李某人,可您要知道,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佛也有火气。” “你在威胁本官?”姜万年面色陡沉,这会连敷衍都做不到了,上位者的威严尽显,“李颂善,你还真是忘了……” “忘了李家是如何起来的?”还不等姜万年把话说完,李颂善已经开口,“可是大人也别忘了,您干的那些事,如果没有李家背锅,没有李家为您操持后院,您这知州大人能安稳到今时今日吗?” 姜万年目光锐利,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李颂善,“你越矩了。” “是吗?”李颂善冷笑两声,“难道我说的都不对吗?” 姜万年沉默。 说得没错,但是这么一来,无疑是居功自傲,把姜万年不愿意袒露在人前的事情撕开来,等于是威胁到了姜万年。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岂敢轻易宣之于口? 姜万年看向李颂善的眼神,越发的冰冷无温,隐隐藏匿着杀气…… 第695章 当然,李颂善也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 “你与乌郎的密信,都藏在书房的暗格里,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李颂善幽幽启唇,“知州大人,李家能当您的刀子,不全然是因为锋利,不是吗?” 姜万年裹了裹后槽牙,“李颂善,你别逼本官。” “大人是想杀人灭口吗?可这件事,不是大人您亲手做的吗?您指使李家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留下证据,成为您的把柄?”李颂善嗤笑两声,“大人,这世间事都是有代价的。” 姜万年沉默了。 没错,代价。 这一点他早就想过了,只是没想到,被人提到了明面上,还真是可笑。明明仰仗着姜府鼻息而壮大的李家,现如今居然想跟自己平起平坐,还谈什么代价? “好一句代价!”姜万年眯起眸子。 李颂善丝毫不怵,“大人,我只想要个公道,并且保护自己的家里人,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人您还是大人,但若是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刀子,还是双面刃! 瞧着李颂善拂袖而去的背影,姜万年面色铁青。 这是威胁! 他与乌郎之事,若是传了出去…… “来人!”姜万年已然起了杀意,“马上派人盯着他,若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速速报我!” 若是李颂善有了二心,那便……杀无赦! “是!” 书房。 暗格。 李常安瞧着里面的书信,止不住唇角轻勾,眉眼含笑,不激怒这两个废物,如何能漏出马脚?甚好,甚好,一个两个都以自我为中心,且都看对方不顺眼,于是乎……把自己的牌和底线都摆在了明面上。 谁也拗不过谁,但又不敢真的撕破脸,正好给了李常安可乘之机! 书信到手。 哼! 什么知州? 什么李员外? 都死定了! 合上暗格,李常安悄无声息的越窗而去,想必姜万年很快就发现异常,到时候必定以为是李颂善做的,双方狗咬狗一场,好生热闹。 李常安前脚刚走,姜万年后脚便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暗格,瞧着还是关闭的,但是一打开,内里什么都没了…… “李颂善!”姜万年咬牙切齿。 即便隔着房门,也能听到他那愤怒的声响。 东西不见了! 要命了! “来人,来人!”姜万年怒喝,“方才都有谁闯入了本官的书房?” 门外守卫一个两个都是懵逼相对,然后各自摇头,“没有啊!咱一直守在外面,没有人进去过。” 那便是有人,悄悄窃取。 “该死的李颂善。”姜万年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既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初五,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信任一旦崩塌,便是两败俱伤之时…… 东西到手,接下来便是如何处置姜俱远之事。 现如今孙知天还在满大街的找姜俱远,转个身的功夫,姜俱远便不见踪影,怎不叫人心慌? 怎么回事? 殊不知此时此刻,真正的姜俱远还绑得严严实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姜俱远哽咽,“我不想死,别杀我,别杀我!”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这货如何处置?” 第779章 哎呦,又阉一个 一听别人要处置自己,姜俱远整个人都慌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死? 不可能。 李常安还没想着,现在就杀了姜俱远,不然这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李家和姜家互相争斗,才是意义所在,所以这姜俱远可不能死。 当然,他也没承认自己是东辑事的人,而是顺着姜俱远这么说而已,是以…… “爷,上面来人了。”底下人开口。 闻言,李常安睨了身边人一眼,“走!” 其实他们都知道,姜俱远是被绑住了,但是他趁着众人不在意,偷偷的在墙角磨着绳子,这会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很快,就可以磨断麻绳…… 众人一走,姜俱远便已经挣开了绳索。 时间掐得刚好,他是爬窗户出去的,从窗户这边走,正好能走出去,绕一条道就是一间屋子的后窗位置,这里穿过去之后会有一个狗洞,若是运气好的话,姜俱远就能从狗洞里钻出去。 经过后窗的时候,得用爬的,否则一旦站起来,可就要被人发现了。 然而途径后窗的那一刻,他居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他不可能记错的。 “放心吧,这小子回头就给灌点酒,丢到河里也就罢了!”李常安开口,“说是醉酒不慎跌入了河中,到时候谁会怀疑?这姜俱远干的混蛋事多了,爷您只管放心,咱拿人银子与人交差,他们伤了您的公子,您这是一报还一报,理该如此。” 姜俱远骇然扬眸,窗户关着,他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人。 “哼,姜万年让吾儿承受如此伤痛,我岂能放过他们父子?” 这是,李颂善的声音。 难怪之前自己问他,是不是东辑事的人,对方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一般,原来是为了撇清关系,嫁祸给东辑事。 第696章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一想到是李颂善,姜俱远就更慌张了,须知因为李为言的事情,姜家和李家闹得分外不愉快,李颂善三番四处的跑到姜家,想要为他儿子讨个公道。 方才,他们说要处置他,想来是当真的! 不能再待下去了,得跑! 快跑! 姜俱远撒腿就跑,可这个时候哪还能跑得了? 他刚刚咬着牙,手忙脚乱的钻出了狗洞,只瞧着眼跟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黑靴。 徐徐抬头,往上看去,傻子都知道是谁…… “不要杀我!不要……”还不等姜俱远求饶,身子已经被揪了起来,面对面的黑衣人,一双眸子绽着幽幽寒光,锐利之色宛若刀刃。 黑衣人眉眼微含,笑意凛然,“看样子,姜公子是急着回去啊?可咱们爷说了,来都来了,哪有空着手回去的道理,倒不如留下点东西为好,比如说……” 下一刻,寒光亮起。 姜俱远骤然瞪大眸子,嗓子眼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啊……” 刺耳的尖叫声,终是破空而出。 有鸽子呼啦啦的被惊飞而起,其后从这边屋头飞到了那边的屋头,呼啦啦的响声渐行渐远…… 姜俱远已经晕死过去,倒伏在地,血色弥漫。 “别让他死了,否则这出戏可就玩不下去了!”李常安吩咐,“把人拉出去吧,想必外面有很多人在找他,就这么挨家挨户的搜,搜到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是他姜俱远命大运气好,是李家猝不及防而已。” 底下人行礼,“是!” 一出口技,就能迷惑人心。 简单! 在黑衣人把晕死过去的姜俱远拉出去“处置”的时候,便有孙知天带着人赶到,黑衣人当机立断,快速退后了几步,其后撤离而去。 “快,快上去!”孙知天急了。 只瞧着姜俱远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身上满是鲜血,尤其是这会……血还在流,并且这个流血的位置倒是跟、跟李为言极为相似。 这就意味着,很可能是…… “快抬回去。”孙知天面色铁青。 这要是让姜知州看见,不得疯吗? 黑衣人撤离,李常安勾唇笑得好生得意,“这下子,一家一个废物,且看看谁能闹到最后?李家那边可有动静了?” “大概已经得手,只等着最后归来,如此一来便是证据确凿,双方都被拿捏着,可就没什么能闹腾的余地了!”底下人笑了笑,“这把柄来得正好!” 李常安点点头,“要的就是这些东西,拿到手之后,让他们狗咬狗,再一网打尽,全部给我送到上京去,瞧着这帮腌臜东西就脑壳疼。” “是!”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看好戏吧,回头还得原模原样的跟温姑娘复述,毕竟爷说了,温姑娘喜欢看戏,这么好的现实话本子,断然不能错过,得好好说…… 第780章 帮自家爷追妻 姜府。 姜万年乍见着儿子被血淋淋的抬回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再听得大夫言语,说是姜俱远伤及要害已无力回天,此生怕是与子嗣无缘了,姜万年这当父亲的,瞬时一个踉跄。 “大人?” “大人!” 所幸身边的护院和管家,赶紧搀了一把,这才堪堪站稳身形。 “怎么会这样?谁?是谁!”姜万年咬牙切齿,“到底是谁干的?” 敢在邯城之内,对他姜万年的儿子下手,简直是罪无可恕,罪该万死,若是落在他的手里,必定要叫那贼人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此刻,姜俱远已经因为伤重和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自然是无法回答他,但瞧着伤势的位置,姜万年的心里还是有些猜测的。 只是没有证据,不可自乱阵脚,他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轻易下结论,更不会轻易自折羽翼,总觉得李颂善虽然放了狠话,但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查,去给我查!”姜万年勃然大怒,眦目欲裂,“不管是谁,都给本官揪出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是!” “是!” 一旁的孙知天瑟瑟发抖,谁知道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你,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为什么会丢?丢了为什么找回来就成了这样?”这可是姜万年的心头宝,满邯城谁不知道这件事? 孙知天吓得浑身发颤,“当时、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李府出来之后,一眨眼的功夫俱远兄就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他又被什么勾了去,便四下了找寻,后来发现到处都找不到俱远兄,我便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赶紧多找了人一起寻他……” 可惜的是,不管他怎么找寻,就是没找到姜俱远的踪迹。 殊不知,跟着他进出李府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姜俱远,要消失也只是纵身一跃的功夫,他怎么可能找得到? 等着发现异常,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那边的姜俱远,早就已经出了事…… “刚走出李府?”姜万年只记住了这一句,“你是说,你们当时刚从李颂善家里出来?” 孙知天这个时候,恨不能将祸水全部泼出去,巴望着千万别烧到自己,“是,才走出李府没多久,我与俱远兄当时还在笑、笑话李为言变成了废物。” 第697章 最后那一句,他说得很轻很轻,嗓音都带着清晰的颤抖。 “李颂善!”姜万年咬牙切齿,“果然是他。” 因为李为言的事情,李颂善不止一次的进府找他,字字句句都是要为李为言做主,可见这内心深处的积怨,如今因为姜俱远和孙知天的嘲笑,李颂善便发了疯。 要不然,为何只断了姜俱远的命根子,却没有伤他性命? 这明显就是报复! 是报复! 孙知天可没说是李颂善干的,他只是如实告诉,至于接下来要发生事情,那都跟他没关系,他是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思及此处,孙知天讪讪的闭了嘴,生怕再被搅合其中,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眼下姜府已经被东辑事盯上了,让他少说话少插手,免得到时候牵连本家。 “该死的东西!”姜万年狠狠闭了闭眼,“敢在我姜家头上动土,我看他李颂善是活腻了!” 听得这话,孙知天心里发寒,好在有个李家挡在前面,否则姜万年这怒火落在孙家,那还得了? 庆幸! 万幸! “来人,看护好公子!”姜万年拂袖而去。 孙知天喉间滚动,在原地站了站,终是没敢再留下,跟管家说了一声,便赶紧溜回家,这件事得跟父亲打声招呼,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掺合,李家和姜府的争斗,否则是要沾血的! 哦不,已经沾血了! 倒霉的是两家的公子…… 李常安站在昏暗中,瞧着姜万年气吼吼的带着人出了府,止不住唇角轻勾,“好戏开始了。” 回头冲着一旁的人低声叮嘱,“你给我仔细听着,要声行并茂,要写得好看点,精彩点,一丝一毫都别给我疏忽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大人放心便是!”底下人一边捧着册子,一边写得飞起。 这是草本,回头还得恭恭敬敬再描绘再重新誊抄,尽量把这故事写得让主子满意,写得连说书先生都拍案叫绝为止! 东辑事也不差笔墨师爷,有的是这好本事…… 李常安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回去之后先写一部分出来,给爷那边送去!” “是!” 第781章 笑话,他是这么好哄的? 收到书册的时候,温枳还真是愣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叶子,“给、给我的?” “是!”叶子很肯定的回答。 温枳默默的接过,眉心紧蹙在一起,“是阿哥给的?” “是爷吩咐的,但是呢……”叶子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方向,“东西是随行的主簿先生写的,好赖都跟爷没关系,您就当打发时间,当个乐子看罢!” 温枳瞧着书册上面写的,略显狐疑的望着叶子,“邯城趣事?” 确定可以当个话本子看??? 她怎么觉得,这是触摸到了东辑事的保密卷宗了呢? “真的可以看?”温枳再三问询。 叶子郑重其事的点头,“你只管看,大胆的看,若是能笑出来就更好了。” 温枳:“……” 眼见着温枳翻开了书册,叶子瞧了一眼她边上的书册,“那这个,奴婢先给您收起来。” “嗯!”温枳点点头。 拿着收起来的书册,叶子皱了皱眉,转身往外走。 再过两日就能追上三皇子,可就不似现在这般轻松自在了,今夜他们宿在客栈里,倒也还算是舒服,周遭没什么异常。 瞧着手中的书册,叶子转身就走。 “送进去了?”崔堂问。 叶子点头,“主子瞧着还是挺惊喜的。” “那就好!”崔堂颔首,“只不过爷这儿可就没那么舒坦了,这两日一直沉着脸,温姑娘也不知道哄一哄,再这么憋下去,咱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不是吗,谁见着容九喑不得抖三抖? “谁说主子不知道哄?这不是还没找到法子吗?”说着,叶子将手中的书册递过去。 崔堂将信将疑的接过,止不住眉心突突跳,“笑一笑,十年少?” “这里面,都是笑话段子。”叶子想了想,“我寻思着,主子肯定是想效仿些许,想着如何能逗爷高兴呢?所以说,主子也不全然是无心的,到底也是想要与爷和好如初。” 这么一说,二人都松了口气,“那是不是得帮一把?” “住下来的时候,我在周围绕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一片红枫林,瞧着还挺好看的,那些酸腐秀才不都说什么、什么风花雪月的吗?”叶子望着崔堂,“要不然明天来一出?推一把?” 崔堂想了想,“会被爷看出来吧?” “爷都气鼓鼓的,这口气要是不出,就不是看不看得出来的问题,是爷的刀出不出鞘的事儿。”叶子啧啧啧的直摇头,“这该死的爱情……” 崔堂:“……” 那就,推一把? “你先把这个给爷看看,也算是摸个底,让他有点心理准备。”叶子低声说。 崔堂就不明白了,“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宫里和东辑事,也没教过你吧?” “这你就少管。”叶子白了他一眼。 继父在世的时候,惯会哄母亲开心的。 “在爱情里,没有什么天生冷淡不冷淡,全看他想不想?主动的那一方,总会绞尽脑汁,让你感受到爱的存在,那些让你感受不到的,纯粹就是放狗屁!”叶子哼哼唧唧的转身,“看过之后,记得还我。” 第698章 回头主子问她要,她总不好拿不出来吧? “知道了知道了。”崔堂赶紧进门。 叶子美滋滋的回去,这下总能和好了吧? “爷?”崔堂将书册递上。 容九喑正在翻看这两日传递上来的消息汇总,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什么东西?” “话本子。”崔堂小心翼翼的开口。 容九喑眉心陡蹙,徐徐抬头斜睨了崔堂一眼,“皮痒了。” 敢戏耍他? “姑娘那边拿过来的。”崔堂忙不迭解释,“叶子说,这两日姑娘正在潜心阅览这几本,比较特别的话本子,瞧着还特别认真,想必是要看出点名堂来。” 听得这话,容九喑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就这?”容九喑问。 崔堂郑重其事的点头,“温姑娘服软了,大概也是存了心思,只不过……经验不足,这不是正在汲取补充旁人的智慧吗?” 听得这话,容九喑伸手接过。 这丫头搞什么名堂? 拿几本书,就能应付他? 笑话! 他是这么好哄的? 靠这点不入流的手段,就想扫了他心中的愤懑? 休想! 思及此处,容九喑随手将话本子丢在一侧,不欲再理睬。 见状,崔堂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行了礼便退出了房间。 房门合上,容九喑眉心拧成一处,瞧着桌案上的话本子发愣…… 翌日。 叶子与崔堂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却也没有说出口。 吃早饭的时候,温枳和容九喑一如既往的沉默,好似还在打冷战,任是谁都没敢轻易上前,只管在边上伺候着。 上了马车,也是保持沉默…… “怎么还没说上话?”崔堂说。 叶子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脾气这东西,是能随便改的?一个比一个倔强,要低头可没那么容易,先到前面再说。” “你准备好了吗?”崔堂问。 叶子连连点头,“你以为我大半夜跑出去,是玩呢?” 马车快速前行,车轱辘碾着细碎的路石,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车内,一个看册子,一个看消息。 只是还没过一会,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容九喑音色陡沉。 外面传来了崔堂的声音,“爷,叶子好似吃坏了肚子,说是不太舒服,这会下去方便方便。您和温姑娘要是坐车里难受,就、就出来消消食也成,这一片红枫林……倒、倒是挺好看的。” 崔堂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容九喑当下便明白了,这小子没说实话。 但身边的温枳却是反应快,听得外面有红枫林,二话不说便钻出了马车。 容九喑:“……” 他还没外面的红枫林好看?! 呵。 叶子躲在灌木丛中,瞧着已经下车的温枳,得意的裹了裹后槽牙。 哎嘿,这不就成了吗? 第782章 啊,有蛇! 这一片红枫林,的确美景如画。 因为这个时节的缘故,红枫已经红得像火,落地铺了厚厚一层落叶,更是上下辉映,皆是赤色如火,红得这般艳烈,令人眼前一亮。 除了对血液的殷红排斥,其他时候对于红色,素来是欢喜的,毕竟谁不喜欢喜庆的颜色呢?这风花雪月,花占一字,便是妖冶无双的存在…… “真好看。”温枳站在树下,仰头瞧着头顶上的枫叶。 红叶似火,北风吹动的时候,纷纷扬扬的落下,或粘在肩头,或飘落在发髻上。 容九喑忽然有些发愣,站在那里瞧着温枳弯腰,从落叶堆里翻找什么,最后抽出了一片瞧着还算满意的落叶,捻在指尖仔细的瞧着,仿佛甚是欢喜。 “一片叶子都高兴成这样?”容九喑裹了裹后槽牙。 崔堂:“??” 温姑娘是高兴了,怎么爷反而不高兴了呢? 心下咯噔一声,崔堂偷瞄了一眼叶子的方向。 哪怕隔着距离,叶子也能察觉到来自于爷的酸臭味…… 想了想,叶子猫着腰,捡起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主子,对不住对不住,为了镇住爷这一身酸臭味,只能暂时牺牲您了!” 这天干物燥的,万一爷头顶冒火,那一个两个不得倒大霉? 没办法,得及时救火! 十万火急! 突然间,腿肘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登时小腿一麻,温枳失声惊叫,“啊!” 身子已然不受控制,直挺挺的朝着前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容九喑纵身而起,快速扣住了温枳的腰肢,直接将人拉拽进自己怀中,免于她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温枳倒吸一口冷气,熟悉的气息登时涌入口鼻间,让她止不住呼吸一窒,抬头瞬间,正好撞进容九喑的眸底。 幽邃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她…… 四目相对,风过无声。 崔堂压着脚步声,悄摸着消失。 “你觉得,成不?”崔堂问。 叶子想了想,“就这么抱一下,估摸着火候不够。” 崔堂:“……” 那不就是白费功夫? “再想想办法。”叶子说。 崔堂有点脑瓜子疼,这大白天的要设计点什么,还真是有点伤脑筋,谁知道要怎么凑合?毕竟两个人都太聪明,不管是自家爷还是温姑娘,都不是好骗的主。 第699章 “我去弄点东西。”叶子低声开口,“你看着点。” 崔堂:“哎哎哎……” 这丫头撒腿跑了,回头爷和温姑娘再闹起来,让他怎么办?? 老天爷啊! 这辈子,他杀过人放过火,就是没想过当媒人…… “没事吧?”容九喑开口,“站都不好好站,风一吹就飞了,便是这般模样,打量着以后刮点风都得飘别人怀里去。” 温枳默默的推开他,弯腰揉着腿肘,“怎么会突然腿疼呢?” 容九喑低呵一声,论“用完就丢”之事,谁还能如她这般耍得得心应手?若是下次再多管闲事,他就跟她姓。 然而下一刻,温枳忽然厉声尖叫,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如同兔子一般蹦了起来,人在惊恐的时候,所做出来的反应是最真实,最不做作,且最利于自己的。 比如说现在…… “蛇,蛇蛇!” 两条腿,卡在了容九喑的腰上。 两条胳膊,死死箍着容九喑的脖颈。 整个人就跟无尾熊一般,直接挂在了容九喑的身上,严丝合缝的,顺带着厉声尖叫…… 因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蹦跶,容九喑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于身体比理智更快的做出了本能反应,伸手托住了她的臀,将她稳稳撑住。 尖叫声过后,风好像也跟着停了。 容九喑:“……” 温枳:“……” 灌木丛里。 崔堂默默的竖起大拇指,“这一招好使。” “那是自然。”叶子瞧着自个的手背,一不留神还被咬了一口,能不好使吗? 不过,看这亲密接触的,是不是更进一步了? 爷脸上的火气,嗯,好像散了不少?! 第783章 这是一片发黄的叶子 气氛其实算不得融洽,且有点尴尬,毕竟这样的局面,不只是温枳没料到,便是容九喑也有点猝不及防,一下子香玉软怀,虽然是得偿所愿,但是……但是连个过程都没有,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红枫被风吹落,纷纷扬扬的落下。 灌木丛里的两个人几乎是大气不敢出,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幻想着接下来会是什么场景? 然而下一刻,却见着温枳满面涨红的别开头,说了一句,“多谢阿哥。” 容九喑当即松了手,原本缓和的面色又冷了下来。 叶子:没了? 崔堂:就这? 二人扶额…… “不中用的东西,连没脚的都怕,往日里怎么没见着你如此胆小?”怼他的时候,利用他的时候,不是狗胆包天吗? 呵,果然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蛇会咬人。”温枳双脚落地,一颗心却还悬在嗓子眼里,砰砰乱跳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何处?只觉得身上的温度骤升,连迎面扑来的风都带着丝丝燥热。 容九喑弯腰,阴鸷的眸死死盯着她,“所以呢?” “嗯?”温枳愣住。 所以什么? 因为他不咬人,所以好欺负? “小阿枳似乎很会挑人的痛处。”他幽幽启唇,“真是好样的。” 温枳:“……” 下意识的,温枳退后一步。 眼见着二人好像尬住了,崔堂那叫一个着急,这不是火上浇油了吗? “别急!”叶子快速拽住了几欲起身的崔堂。 这落叶层本就积得厚实,踩上去原就是有些滑溜溜的,如今温枳冷不丁后退,以至于这原是有坡度之地,身子骤然后仰。 “该死!” 容九喑伸手便去拽,其实以他的力道,不至于滚落,但如果被人推一把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比如说这一次,容九喑已经拽住了温枳的胳膊,谁知腿上骤然刺痛,紧接着便整个人扑了上去,快速圈住了温枳的腰肢,以包裹姿势将她蜷在自己的怀中,抱着她咕噜噜的滚下了山坡。 崔堂满头黑线,只觉得身上汗涔涔的,额头的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他白了一张脸,连带着唇色都难看到了极点,说话的嗓音都带着颤,“你想死啊!要死了,要死了!” 别看自家爷平日里对他们几个,还算是和善,可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叶子僵在原地,握着石子的手一抖,面色也跟着泛白,“出、出手快了点哈?”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崔堂撒腿就跑。 叶子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赶紧跟上。 佛祖保佑,别出什么事,要不然的话…… 所幸,温枳无恙。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温枳脑瓜子嗡嗡的,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好像魂儿追在后面飞,恍恍惚惚,视线里一片漆黑。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属于容九喑的气息,弥漫在自身周围,他胸腔里的那颗心,此刻正在怦怦跳着,近在咫尺,就在耳畔。 呼吸微促,温枳终于逐渐恢复了神志,仰头瞧着蓝天白云,再回头去看躺在身侧的男人,心头止不住“咯噔”了一下,“阿哥?阿哥?” 她连喊两声,都没能得到容九喑的回答,当即吃力的挣开了他的束缚,伸手掸去了粘在他面上的落叶,急声唤着,“阿哥?阿哥你醒醒,阿哥?” 第700章 没反应,还是没反应! 容九喑好似晕了过去,这会任凭温枳喊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哥?”温枳忙不迭坐起来,伸手去摸容九喑的面颊,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想起了当时落下悬崖时,他后脑勺似乎有伤。 因着不愿示弱人前,所以他只缠了两天绷带,便没有再一脸病态的出现在她面前,以至于她竟也忽略了这么要紧的事情,现在从上面滚下来,伤口不会二次开裂吧? “阿哥?”温枳急了。 脑袋上的伤可大可小,若是便成了傻子,又或者是伤重不治…… 温枳已经在心里,把所有的可能都过了一遍,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惊胆战,以至于眼眶都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叶子?叶子?崔堂?崔大人?救命啊,救命啊……阿哥?阿哥你别吓唬我,阿哥!” 容九喑面色微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温枳伸手去探他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隐约好似……好似没有呼吸了?又或者是呼吸薄弱?连带着胸口起伏都停了? “阿哥?”温枳慌忙俯首去听他的心跳,其后又摸了摸他的脸,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叶子之前提过的,说是在江湖上有一种救人的法子,危险关头给人渡气,说不定能救人一命。 眼下崔堂和叶子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温枳实在是没办法了……深吸一口气,快速掰开了容九喑的嘴,她毫不犹豫的凑了上去,往他嘴里渡气。 树后。 叶子:我说什么来着? 崔堂: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下,两下,三下…… 温枳不断的重复着渡气的动作,机械式的快速的,以至于最后一下忽然磕到了自己的牙齿,顿时吃痛的皱起眉头,口腔里弥漫开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啐了一口血水,继续俯了下去,吻上了他的唇。 然,后脑勺一沉,宽厚的掌心已经覆在了她的后脑勺,登时将她整个人都摁在了怀中,猝不及防的加深了这个吻。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身子僵硬,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若烟花一般炸开,噼里啪啦的将她所有的神志,炸得那叫一个七零八落…… 吻? 稳住了? 熟悉的气息,在口腔里蔓延,快速掠夺着属于她的空气,窒息的感觉如同喝醉酒一般,让人晕晕乎乎…… 不由自主! 第784章 狗腿难保 温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到了最后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伤重的那个?毕竟她现在几乎是意识全无的状态,脑瓜子都是懵的,已经无法思考到底怎么了?接下来要如何? 容九喑骤然翻个身,瞧着躺在厚重落叶上,神情茫然的温枳,愉悦的勾起唇角,“小阿枳不老实,趁着阿哥神志不清的时候,竟然占人便宜。” 他的指尖,缠绕着她的青丝,一圈又一圈,仿佛绕在了心头…… 温枳呼吸一窒,终是缓过神来,“阿哥没事了?” “没事?”他指尖轻轻擦过唇角。 血色,微红。 温枳愣住,顿时面色涨红。 牙齿磕着自己的时候,也磕着他,于是乎她嘴里有血腥味,他又何尝不是呢? “这算不算是,骨血相融?”他坐在落叶之上,眼角眉梢微挑,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小阿枳是不是得为阿哥的清白负责?” 温枳瞪大眼睛,“阿哥说什么?” 清白? 她以目光打量着他。 没缺胳膊没少腿,甚至于连衣服都是完完整整套在身上,何来的清白可言?倒是他,看她的眼神……委实算不得清白! 容九喑正欲起身,冷不丁“嗤”了一声,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别动!”温枳慌忙扑过来,“阿哥的旧伤。” 容九喑却扣住了她的手腕,“我若死了,不正好全了小阿枳的心思?从此以后,无人再能威胁你,也不会让你再想起幼时的惊惧,今日之事也能就此揭过。” “阿哥说的什么胡话,我是这样的人吗?”温枳直勾勾的盯着他,显然是有些恼了,“若是阿哥有所损伤,我这心里如何能过得去?快让我看看。” 容九喑却执意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查看伤口,只要他不松手,她就没办法挣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阿哥!”她急了。 容九喑嗤笑,“罢了,明知你就是这样的没心肝,何必还要与你争?” 语罢,他起身。 温枳站在原地发愣,瞧着他缓步朝前走去,心下莫名的慌乱,唇上的红肿,嘴里的血腥味……都在提醒着她,自己对他做过了什么? 虽然是为了救人,但、但到底也是…… 叶子急了:追啊! 崔堂扶额:追啊! “阿哥!”温枳疾步追上去,当即搀住了容九喑的胳膊,“滚下来的时候,可有伤着别处?除了头,还有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带着你去找大夫。” 容九喑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感激之情?” 温枳:“??” “舅父没教过你,对待救命恩人要如何?平日里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子,你再看看阿哥的脸,够不够当得起……那四个字的分量?”容九喑只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如果她还不明白的话。 第701章 还不明白? 心里憋了一口气,容九喑徐徐抬头,将目光落在正前方。 正前方,树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两货,死定了! 温枳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愣是吐不出来,迈出这一步其实也是需要勇气的,哪怕他眼神灼热,哪怕他意思强烈,可她成过亲……也曾……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只管仰望着他,看着他眼底的希冀逐渐消弭。 叶子和崔堂对视一眼:完了! 真要死了! 容九喑转身就走,却是袖口一紧,低眉可见葱白的指尖,轻轻攥住了他的袖子。 “阿哥不在意我是二嫁之身吗?”她嗓音微哑。 容九喑眉心微蹙,“介意我杀人吗?” 温枳:“……” “人总要活在当下,可反思过往,不可沉浸过往。”容九喑音色凛冽,“频频回首望,对谁都没有好处,放不下的只是自己,旁人倒是活得逍遥自在,值得吗?” 温枳一时间还真是说不上来,没想过那么多,只是……自我感觉还是挺介意成过亲之事。 “良善是好事,但良善要带着锐刺,才能先保全自身,不至于做那后悔莫及之事。”容九喑拂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温枳定定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 “主子?”叶子急急忙忙的冲来,“爷还伤着呢!” 温枳当即醒过神,也顾不得多思多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 “你完了,你死定了。”崔堂面色铁青,瞧着同样脸色不太好的叶子,“惨了惨了,爷没得偿所愿,你暗算爷这笔账,怕是要扒几层皮!” 语罢,崔堂连连摇头,嘀嘀咕咕的朝前走去。 叶子喉间滚动,“说得好像是我一个人干的似的,你不也没阻止吗?” 看样子这几日,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主子,否则爷一定会打断她的腿…… 思及此处,叶子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跑向马车。 彼时温枳已经跟着容九喑上了马车,却又被赶了下来,留了崔堂在马车内,为容九喑包扎伤口,可想而知,某人怕是真的生了气。 “主子,您为何不答应呢?”叶子低声开口,“奴婢之前不是告诉过您,爷对您那是一个真心实意,绝对比珍珠还真。” 温枳靠在车轱辘边上,“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跳出来了,便不想再来第二次,被人背刺的滋味不好受,实在是没勇气,除了相信自己,依赖自己,不敢再将希望全数放在别人的身上。” “可是……”叶子想了想,“您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是放不下过去呢?还是放不下萧长陵?” 车内,陡然传出了一声响。 温枳瞬时抖了抖,叶子的脸色全变了…… 深吸一口气,温枳拂开叶子,攀上了马车,快速钻进了车厢里。 崔堂出来的时候,叶子慌忙拽住他,“里面什么情况?” 崔堂连连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车内,有点诡异的安静?? 第785章 你是谁的人? 唇,贴在面上,轻飘飘的,若鸿羽掠过。 剪水秋眸内甚是平静,不似之前的波澜起伏,连带着呼吸都分外平稳。 温枳蹲在跟前,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望着容九喑。 容九喑的头上重新缠了纱布,对于她的主动倒是有几分诧异,毕竟一直以来她其实秉持着“保持距离”的姿态。 “阿哥莫要生气。”温枳极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容我考虑。” 容九喑盯着她,一语不发。 想了想,她握住了的手,身子徐徐前倾,终是将唇再度贴在了他的面上,“这样……就当是先收个利息?” 她与萧长陵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昔日都是她追着萧长陵跑,里里外外都得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免得叫人轻贱了商贾的身份,影响萧家的名声。 如此主动求好,确也是少见…… “好!”他松口。 下一刻,快速将人抱坐在自己怀中。 外头的两双耳朵,竖得老高…… 怎么还没动静? 蓦地,车内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你两想埋这?” 一听这话,两人赶紧上了马车,可不敢再耽搁,回头真的被爷活埋了! 马车扬长而去,至于车内如何,那就全看缘分罢了…… 好在,很快就要追上三皇子的脚步,但愿邯城那边一切顺遂,既是出了上册的话本子,那也该有下册才是,免得让人悬心。 三路并进,各自心中忐忑。 三皇子这头倒是没太大的反应,毕竟自己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谁能想到这半道上真的会出这样的事情,所幸命保住了,东西也没丢,否则皇帝怪罪下来,只怕自己将与储君之位无缘。 昌氏兄弟若非人生地不熟,这会肯定是要去找人的,眼下只能追着四月跑。 “哎呀,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哪儿知道人去哪儿了?当日你们不跟着叶子,如今倒好,竟是全都丢了。”四月托腮坐在营寨前。 夜凉如水。 身后营寨里,篝火明亮。 “我还想知道,小姐这会去哪儿了呢?”四月小声嘀咕。 昌明低声问,“他们不给消息吗?” 昌瑞也问,“掌柜的?” 第702章 “没有没有。”四月有些不耐烦。 弄丢了小姐,她自个都急着,这两个烦人精还没完没了的问,问也就罢了,一句话要两个人说,临了还得一人说一遍…… “真的没有?”昌明追问。 昌瑞摇头,“不信没有。” 那一刻,四月想杀人。 蓦地,身后传来了异样。 昌明和昌瑞当即站直了身子,“三皇子的人。” 四月:“……” 刘贵是朝着她走过来的,目的性很明确,这就让四月有些不明白了,他们身处的这一块原属于东辑事的管辖范围,按理说三皇子不会没事找事,把手伸过来。 何况现在,他们三个都穿着东辑事的衣裳,亦不曾惹是生非,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过来。”刘贵开口。 四月心下一沉,缓步上前,“刘公公,您有什么吩咐?” 三皇子身边不缺人,应该用不到他们东辑事的人手,此番到底是为何? “走吧!”刘贵几乎没有任何的解释。 昌氏兄弟急了,但他们的身份特殊,四月自然不会让二人出手,当即一个眼刀子过去,二人讪讪的止步原地,没敢再跟着。 三皇子有令,谁敢不从? 何况现在能主事的不在,四月只是个丫鬟,若是捅破了身份,只怕更麻烦…… 不远处,人影快速隐匿黑暗之中。 营帐。 隋怀睿坐在烛光里,捻着柔软的帕子,一遍遍的擦拭着手中剑,剑锋寒戾,刺得人眼睛疼。 四月战战兢兢的近前行礼,“奴才叩见三皇子。” “之前瞧着你,似乎是跟在容卿身边的。”隋怀睿漫不经心的开口,“好像,还有一个……” 四月跪在地上,尽量垂着脑袋,一时间还真是猜不透,这位三皇子想做什么? “奴才是跟在容大人身后,此乃奴才的幸事。”四月谨慎的开口,“眼下主子出行,不知三皇子有什么吩咐?但凡奴才能做到的,东辑事必定竭尽全力。” 隋怀睿瞧着手中剑,低低的“哦”了一声,“东辑事的事,你也做得了主?” 四月:“……” 完了。 “奴才不敢!”四月忙道,“只是主子离开之前有所吩咐,只要是三皇子的事儿,必须得竭尽全力,不可耽误。奴才谨记主子吩咐,如实言语,不敢有半分欺瞒僭越。” 说着,她又磕头。 脊背发凉,手脚发软。 这三皇子如果要做点什么,四月是真的、真的拦不住啊! 蓦地,隋怀睿站了起来。 忽然间冷剑归鞘,那“咣当”一声响,惊得四月整颗心都在颤抖。 事实上,她的手脚也在抖。 “本王好像见过你?”隋怀睿说,“只是一时半会的,记不起来在哪见过?你在宫里走动过?” 四月嗓子眼里就跟卡了刺一般,发出的声音都带着些许嘶哑,“奴才是在东辑事办差,自然、自然是……” “若是敢欺瞒本王,你可知道后果?”他音色幽冷,“又或者,你是谁安插在军中的细作?” 四月惊呼,“殿下明鉴,奴才不是细作。” “是吗?”隋怀睿勾唇。 此前瞧着容九喑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便心里有所疑虑,现如今都消失了,只留下这么一个略显胆小的,不好好的诈一诈,如何能掏出点东辑事……又或者是容九喑的秘密? “是!”四月心知,今日怕是大事不好。 完了,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你跟在容九喑身边伺候,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去了何处?”隋怀睿语气平静,可手里却把玩着锋利的剑,一会出鞘一会归鞘,仿佛随时都会削下四月的脑袋。 四月手脚发颤,“奴才……不知!” 音落瞬间,冷剑出鞘…… 第786章 屁股受罪 那一刻,四月快速闭上眼睛,没有任何的挣扎,也没有求饶与呼救,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若是闹出事来,待小姐回来之后必定会惹三皇子疑心,到时候对小姐不利。 死,其实没那么可怕…… 眼一闭,也就过去了! 然而,她迟迟没有等到刀子落下,反而听得外面传来了异常的动静,隐约好似有人在说话,正是因为这动静,让隋怀睿的剑僵在了半空。 不管他是吓唬还是来真的,此番都被迫停止,当下扭头望着帐门方向。 “殿下,殿下!”刘贵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容大人回来了。” 不只是回来了,而且此刻就站在三皇子的帐子外面。 “什么?”隋怀睿一怔。 回来得这么巧? 恰他把东辑事的人提到了帐子里,容九喑就回来了? 想了想,隋怀睿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四月,心头寻思着,到时候要怎么跟容九喑解释,自己的擅作主张?容九喑是林不寒一手教导,性子如出一辙,瞧着面上笑嘻嘻,实则是最睚眦必报的存在。 “殿下?”刘贵一声喊,愣是将隋怀睿的神思拽了回来,“这……” 隋怀睿深吸一口气,“起来吧!” “谢殿下。”四月如释重负。 差一点,差一点…… 隋怀睿随手便将剑丢给了刘贵,大步流星的朝着外头走去,此番是真的顾不上四月了。 第703章 外头。 火光摇曳。 颀长的身影立于火光之中,好似跟底下人交代着什么,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的确是容九喑,他是真的回来了。 心下微骇,隋怀睿冷眼剜了刘贵一眼,“怎么不早说?” “奴才也是刚、刚知道!”刘贵战战兢兢的开口。 东辑事的事情,素来不是他们能置喙的,容九喑什么时候回来,那边是真的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刘贵一个当奴才的又如何得知呢? 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废物!”隋怀睿沉着脸。 这要是让容九喑抓住把柄…… 还不待他多思多想,便已经瞧见容九喑缓步朝着他走来,隋怀睿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目光旋即落在自己的帐门口。 所幸,那奴才已经走了…… “三皇子!”容九喑若无其事的行礼,“奴才回来得有点晚,请殿下恕罪!” 隋怀睿哪儿还敢多说什么,自己这条命都是容九喑捡回来的,何况自己方才还……在容九喑背后捅刀子,俨然套了一身的不仁不义,旋即赔笑道,“容卿也是为了大夏,若不是容卿,只怕我此刻也不在这里了。彼时匆忙,还顾不上与容卿致谢呢!” “奴才不敢。”容九喑俯首,“圣旨在上,奉旨随行,保护殿下原就是奴才的本分,殿下无恙,物什无恙,便是天下之幸。” 隋怀睿舔了舔后槽牙,有些尴尬,想起了自己彼时的狼狈。 “殿下放心,东辑事上下绝对不会泄露半分,一定会守口如瓶。”容九喑仿佛都能猜到,隋怀睿心中所想,将他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隋怀睿点点头,“既然容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心了。”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赶路,请殿下回帐子里休息吧!”容九喑行礼。 隋怀睿扫了一眼周遭,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漠然转身回了帐子,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瞧着隋怀睿离去的背影,昌氏兄弟从暗处蹦跶出来。 昌明皱眉,“方才很嚣张。” 昌瑞补充,“说带走就带走。” 可那又如何? 只要爷回来了,这位三皇子就掀不起大浪来。 昌明:“狼心。” 昌瑞:“狗肺。” 崔堂转头望着二人,“你们少惹事。” 二人:“……” 死贱还不能骂? 哼! “小……主子!”四月哽咽,“您可算是回来了!” 温枳握住四月的手,“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临走的时候,温枳回看了容九喑一眼。 四目相对,他没拦着。 刚进帐子,温枳便抱住了四月,“吓着了吧?” “嗯!”四月如实的点头,抹着眼角的泪,“但奴婢更担心小姐。” 所幸他们回来得及时,还没来得及下车,便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四月被三皇子带走了,急得温枳差点冲了出去。 好在,听得容九喑回来了,隋怀睿便不敢再动东辑事的人…… “欺软怕硬的东西。”温枳坐定,“此番无恙,多亏了阿哥。” 四月瞧了瞧温枳的脖颈,“小姐,有蚊子?” 蚊子? 温枳当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张脸却蹭的红到了耳根,“哦,回来的时候坐在树下歇脚,谁知让那该死的蚊子咬了一口。” 这不,起了个红红的大包! “哦!”四月点点头,“只要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温枳别开头,略有磨牙状。 这厮,故意的…… 眼见着温枳进了帐子,容九喑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刚坐下,底下人便将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大概,尤其是关于三皇子之事。 “爷不在军中这些日子,三皇子便时刻盯着咱们东辑事的动静,甚至于偶有把人提过去问话之事,但都没问出什么来。”奴才俯首言语。 崔堂抬眸瞧着自家爷,很好,爷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这是不悦的前兆。 稍瞬,崔堂摆摆手,示意底下人退下。 “爷?”崔堂想了想,“许是咱们此番救了三皇子,让他觉得被咱拿住了把柄,所以想在您回来之前,同样找点错漏,拿住您的把柄。” 容九喑目光凛冽,“这天底下,多的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更何况,自古无情帝王家! 从那吃人的地方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人? “爷,要不要……”崔堂犹豫着。 容九喑抬手,“暂时没这个必要,让他日日悬着心,总好过让他放心。” “是!”崔堂了悟。 蓦地,崔堂愣了愣,“爷……作甚这般盯着卑职看?” “呵!”容九喑唇角轻勾,“崔堂,该算算账了。” 崔堂:“……” 完了! 叶子,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半个时辰过后,叶子面色青白,顶着一头的冷汗,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温枳的帐子。 温枳:“??” 四月:“??”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温枳不解。 叶子干笑两声,“报应。” 第787章 我又成香饽饽了? 报应其实算不上,但秋后算账却是真的。 第704章 看得出来,叶子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三十军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疼得那叫一个真真切切,以至于四月给叶子上完药之后,还止不住的偷笑。 “没成想,你功夫这么好,也会挨打。”四月收起了药箱。 叶子叹口气,“应该的。” 她就知道这一顿打绝对跑不了,路上就提心吊胆的,现如今回来就挨了一顿打,倒也是心里踏实,不至于再提心吊胆。 “你为何挨打?”四月不解。 叶子:“额……” “犯了错?”四月兀自揣摩,“不应该啊,表公子瞧着还是挺信任你的,怎么会无端端的打你呢?” 叶子无奈的揉着眉心,“是人都会犯错,犯了错就该挨罚,这是东辑事的规矩,纵然是爷……也不能改了这规矩,否则以后如何服众?” “倒也是!”四月点头,“那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叶子闭上眼,“别问了。” 问就是,不可说! 对此,温枳倒是有了几分猜测,比如说那日在红枫林,容九喑居然没抓住她,随她滚落山坡下,以至于伤口开裂。 这里面很难说,没有叶子的手笔,毕竟崔堂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唯有连林不寒都不怕的叶子,才敢偷摸着对容九喑下手。 温枳看破不说破,若是叶子真的暗算了容九喑,那这一顿打实属应该…… 不过,温枳现在担心的是三皇子那边。 “四月?”温枳开口,“在三皇子找你之前,那边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四月一改方才的打趣之色,认认真真的思虑,“自打小姐和表公子失了踪,这军中便是三皇子一人独大,时不时的盯着东辑事这头,奴婢好几次都瞧见他们往这边看,还想派人跟着昌氏兄弟。许是前两次都被奴婢搅合了,跟着昌氏兄弟的人都被发现了,所以这一次……” “若不是爷回来了,怕是这一次……”叶子摇摇头,“你可能真的会凶多吉少。” 四月脊背发凉,心有余悸。 这还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毕竟一个奴才罢了,三皇子想处置也就处置了,纵然来日东辑事问起来,也不过是个奴才。 “奴婢觉得,小姐得当心。”四月低声开口,“三皇子觉得奴婢有点眼熟,那对于小姐肯定也会这般说辞,证明他此前已经留意到了,眼见着表公子对小姐态度不同,十有八九会从中摸出点门道来。” 叶子也觉得有道理,“三皇子此番狼狈,但是知道的人不多,爷当机立断,让人李代桃僵,护住了三皇子的颜面。但是对于三皇子来说,这便是落了把柄在爷的手里,他势必要找回点东西,要不然……” “看样子,我又成香饽饽了?”温枳放下手中杯盏,“今夜好好休息,这一路上可有得闹腾呢!” 四月张了张嘴,想问问这些日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可转念一想,小姐刚回来时该好好休息的,有什么话还是留着以后说罢! 这一夜,温枳倒是睡得踏实。 但有些人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隋怀睿便被噩梦惊醒。 “殿下?”刘贵慌忙上前伺候,“您做噩梦了?” 隋怀睿呼吸微蹙,直愣愣的瞧着帐门口方向,死死攥紧了身上的被子…… 第788章 这果脯,有点甜 乍见着隋怀睿如此神色,委实将刘贵吓得不轻,好半晌没敢吭声,只怕自家殿下是中了邪。 须臾,隋怀睿垂下眼帘。 “殿、殿下?”刘贵战战兢兢的开口,“您还好吗?” 隋怀睿吐出一口气,狠狠闭了闭眼。 见状,刘贵赶紧去倒了杯水,“殿下,喝口水醒醒神。” 一口水下肚,隋怀睿便是彻底的清醒了,转头看了看刘贵,将杯盏递回去,“刘贵,你觉得容九喑这人如何?” “殿下?”刘贵吓得不轻,“奴才不敢。” 容九喑是谁,是能随便议论的吗? 他刘贵虽然在三皇子身边伺候,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若是有些话传到了容九喑的耳朵里,自己还能有命在?纵然是三皇子,也未必能保他性命。 “东辑事!”隋怀睿裹了裹后槽牙,“呵。” 刘贵喉间滚动,低低的开口,“殿下是担心之前的事情,会成为容大人拿捏您的把柄?” 隋怀睿不语。 “可是这一路行来,容大人没有什么过错,您怕是也不好……”刘贵犹豫了半晌。 隋怀睿抬眸看他,“他身边那个护卫,瞧着倒是细嫩,不似寻常的奴才。” 这点,刘贵也发现了。 但,他不能开口,也不敢说。 “盯着她。”隋怀睿意味深长的望着刘贵,“听明白了吗?” 刘贵行礼,“奴才明白。” “刘贵,你是我的心腹,有些事情得拎得清。”隋怀睿疑心病重,这个时候免不得要敲打敲打,省得身边的人打错了主意。 刘贵慌忙跪地,“奴才这条命是殿下所给。” “知道就好!”隋怀睿起身。 外头仍是黑漆漆的。 “不知道他们此番离开,是否发现了什么?”隋怀睿呢喃自语,“邯城那边……” 前路漫漫,来日方长。 天亮之后,队伍继续前行。 容九喑坐在马车内,继续翻着手上的公文,这些日子奔波在外,公文积攒了不少,理该及时处置,以免延误大事。 第705章 偏头瞧一眼,坐在边上翻着话本子的某人,倒是惬意得很。 马车平稳,温枳捻着果脯塞进嘴里,忽然觉得身边似有异样,抬头正好撞上他投来的目光,不由的心下一怔,捻着果脯的手僵在半空。 “给!”她默默的把手伸过去。 容九喑:“……” “张嘴。”她盯着他。 容九喑喉间滚动,果脯酸酸甜甜,滋味甚好,只不过…… 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温枳低眉打量着自身,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吧?此前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还有什么不对吗? “不好吃?”温枳皱眉。 容九喑放下手中的公文,冲她勾勾手。 “怎么了?”温枳忙凑过去,不会运气这么背,刚好挑了个酸的吧? 不应该啊! 果脯外头裹着薄薄的糖霜,就算果子是酸的,制成了果脯也是甜的。 微凉的指尖,轻轻掸去他唇角的糖霜,却在下一刻被他扣住了手腕,冷不丁将唇凑了上去,原是咬着半颗果脯,此番却是送回了半颗。 刹那间的鼻尖相抵,让温枳骤僵,咬着半颗果脯,瞪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 视线里,一片模糊。 一颗果脯,一人一半。 “甜。”他说。 若无其事的,重新拿起了手中的公文。 温枳:“……” 脑瓜子里嗡声一片,像是夏日里的荷塘,有蛙声此起彼伏的,吵得她心头砰砰乱跳,以至于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入目所见便是他清隽秀美的侧颜,全神贯注处理公文的神情。 手里的话本子,恰恰翻到那一页。 竹马绕墙笑问侬:今夜可否入梦来? “擦一擦口水。”容九喑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捋着袖口提笔批字。 温枳心惊,慌忙伸手摸了摸嘴角。 哪有?! “阿哥惯会戏弄人。”她小声嘟哝,嚼着嘴里的果脯。 酸酸甜甜,正好滋味。 马车继续前行,略有些颠簸。 四月将瞧着面色发青的叶子,悄悄问了句,“还疼?这可是最厚的垫子了。” 叶子歪着嘴,爷这是故意的,三十军棍哪怕打在背上都无事,偏偏让人专挑着屁股打,用的还是巧劲,瞧着不怎么红肿,偏生得连骨头缝里都疼。 平日里舞刀弄剑,办差受伤都没这么疼,如今坐在马车前颠得屁股跟开了花似的,真是造孽了! “没事,没事!”叶子身上的冷汗,一阵阵的出,“崔堂也好不到哪儿去,他那边估计连个厚一点的垫子都没有!” 四月就不明白了,“你两到底做什么了?挨揍都要凑一块?” 叶子无奈的笑笑,不可说,不可说…… “真是奇奇怪怪!”四月直摇头。 午后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叶子才算松了口气,跟崔堂打了个照面,二人一块大眼瞪小眼的,各自扶着屁股,各自滑稽。 “主子,您说叶子干什么了?”四月在溪边将帕子打湿,递给温枳擦手,“这表公子动了这么大的气,看给两人打的,脸都青了。” 温枳笑了笑,“她没说?” “没有!”四月摇头,“嘴巴严实得很,死活不肯说。” 温枳捻着帕子,擦拭着手上的糖渍,瞧了一眼站在远处,翻看图纸计算路程的容九喑的背影,“那你便不必再问,想来是没脸没皮的事,不好意思说出口。” “是!”四月点头。 只是,这没脸没皮? 小姐似乎也知道点什么? 这厢正说笑,却见着三皇子隋怀睿,竟是朝着这边走过来。 四月吃过亏,当下正色,“主子?” 来不及了。 “东辑事的奴才?”隋怀睿开口。 瞧着二人站在溪边,一点都不像是当奴才的,尤其是温枳……倒像是奴才之中的主子,四月在边上伺候着,动作分外熟练,俨然习以为常。 “是!”温枳行礼,“三皇子有何吩咐?” 第789章 别被占便宜就行 对于三皇子的到来,不管是温枳还是四月,都是极为警惕的,前车之鉴,当小心谨慎,以免露出马脚,被隋怀睿抓个正着。 “瞧着有点眼熟。”隋怀睿说。 确实,没认出来温枳的身份,但是瞧着有点眼熟,可能是在上京街头曾经见过,又或者是其他某个时候,某个场合碰见过,有过一面之缘。 “奴才身份卑微,入不得殿下的眼。”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殿下身份尊贵,奴才不敢高攀。” 隋怀睿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是吗?” 话是这么说,可温枳日常出现在容九喑身边,但凭这一点,她就绝对不是寻常的奴才,要么是容九喑的心腹,要么是他的贴身随侍。 总归,有那么点特殊…… “是!”温枳俯首。 与四月不同,温枳到底是跟着容九喑经历得多了,此番对答如流,沉稳淡定,瞧着没那么紧张,行礼的时候也是极尽规范,没有任何的错漏。 “你这奴才瞧着还挺乖顺的。”隋怀睿开口,“正好本王身边缺两个乖巧的,不如便与容卿要了你。” 四月急了,但她吃过隋怀睿的亏,自然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心想着即便三皇子想讨,只要表公子不答应,这事就成不了。 第706章 思及此处,四月暗自松了口气。 成不了! 成不了! “多谢殿下美意,奴才身份卑微,在东辑事伺候大人惯了,若是到了殿下跟前,唯恐遂不了殿下的心意,无端招惹殿下动怒,便是奴才的不是。”说着,温枳跪地磕头,“奴才谢过殿下。” 隋怀睿沉着脸,“你不愿?” “非是奴才不愿。”温枳磕头,“而是……” “而是殿下多虑了。”不知何时,容九喑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身后。 惊得隋怀睿面色骤变,稍瞬才缓过神来,只瞧着依旧眉眼含笑的容九喑,下意识的往后挪了小半步,“容卿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奴才该死,惊着殿下了!”容九喑行礼,然后自顾自的直起身,不温不火的开口,“从殿下挖墙角的那一刻开始,奴才便站在这里了,只是殿下挖得太过专注,没有留意到奴才罢了!” 一下子被容九喑当面拆穿,隋怀睿面上挂不住,乍青乍白得厉害,“闲来无事,问这奴才开个玩笑罢了,容卿莫要往心里去。” “那是自然。”容九喑皮笑肉不笑,“殿下身份尊贵,身边有多少人伺候着,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东辑事的粗使奴才?小奴才不中用,连句话都回不齐全,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说着,他又恭敬的行了礼。 话已至此,隋怀睿还能说什么? 好赖都被容九喑说全了,再找温枳麻烦,那就是找了容九喑的不痛快,与东辑事生出龃龉。 “既是玩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隋怀睿拂袖转身,“收拾一下,准备启程。” 刘贵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赶紧颔首,“是!” 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四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三皇子到底想干什么?” “在摸底。”温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容九喑的身上。 容九喑没有反驳,这话一点都没错,隋怀睿应该是被吓到了,所以成了惊弓之鸟,原就是多疑的性子,现如今更是各种猜测在心头,既怕容九喑害了他,又怕拿捏不住容九喑,于是乎开始找寻容九喑的底线。 “他在找我的把柄。”容九喑幽幽开口。 换言之,隋怀睿在找容九喑的弱点,又或者是东辑事的秘密……遇到危险的时候,手里没点兵器之类,还真是不放心。 “阿哥放心,我会小心应付的。”温枳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容九喑勾唇,“我不怕他找麻烦,只要小阿枳别让他占了便宜。” 温枳一怔,转而面上一热。 四月他们都在呢,这厮说什么荤话? 闻言,四月掏了掏耳朵,抬步就走,“奴婢去看看叶子的伤,看那垫子够不够厚?” 没听见,她可什么都没听见…… 第790章 他们正好赶上 “前方是洛城,进去之后可稍事休息。”容九喑特意提醒,“不要肆意走动,不要单独行动,虽然那两个废物不中用,但好歹能充人头,关键时候也能帮你避祸。” 他是见识过昌氏兄弟的“障眼法”的,所以才敢把人放在温枳身边,借此来保护她的周全。 “嗯!”温枳点头,“我自会小心,洛城……应该也有温家的铺子,若是有什么事,我会躲在那里。” 容九喑知道她的意思,诸事都要有所安置,才能安枕无忧。 不远处,隋怀睿目色幽邃。 “看得出来,关系的确不一般。”隋怀睿低语,“瞧着容貌,是个清秀的小太监,瞧这身段倒是有点偏瘦,莫不是个女子?” 刘贵张了张嘴,这话可不敢随便说。 他们是奉旨去边关,随军而行,若是军中夹带女子…… “留心。”隋怀睿转身进了马车。 刘贵颔首,“是!” 前方,就是洛城。 洛城过后便没有几个舒服的落脚点,此后不是在路上就是在野外,是以此番在洛城停留,必定要好生整顿军中,以应付接下来的劳累之行。 得到信的洛城官吏与乡绅,早早的在洛城的城门口等候多时。 天黑之前,大军入城。 “下官已经在酒楼设宴,特意准备了好酒好菜,恭迎三皇子殿下与容大人,还有诸位大人的到来。”为首的地方官,眼巴巴的凑上来。 难得能喘口气,隋怀睿倒是无所谓,毕竟接下来这一路都会很辛苦,且跟地方官员搞好关系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想要当储君,不只是局限于上京朝堂,还得关心底下,得民心得推崇,方可得天下…… 驿站。 温枳眉心微蹙,听得墙外那些乱糟糟的声音,“什么动静?” “好像是城内什么宝诞日?”四月将物什放在了桌案上,“吹吹打打的,倒也是挺热闹。” 叶子从外面回来,还是一瘸一拐的,所幸已经没那么严重,只要别坐太久,倒也没什么大碍,“主子,怎么了?” “什么宝诞日?”温枳问。 叶子瞧了四月一眼,“你们都不知道?今日恰逢洛城的狐仙娘娘宝诞日,所以街上会很热闹,但是爷今夜会随同三皇子赴宴,是以让咱小心点,凑热闹可以,但不可久留,若是街上的人太多,咱必须及早回来。” 说着,叶子将一本册子递上。 第707章 “这么快?”温枳笑着接过,“这李大人办事还挺利索。” 对于这点,叶子亦是认可,“李常安这人,虽然嘴上没个把门,有时候唠唠叨叨得没个人样,但办起事儿来倒是干脆利索,否则爷也不会把这些事交给他。” 要知道,能跟在容九喑身边的人,都是得力的,废物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等吃过饭,我带着你们出去溜一圈。”温枳坐下来,翻着册子,且看“邯城后续”之事,“接下来这一路,就没这么舒服的日子了,到时候不是在山上就是在野外,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一样都没有。” 四月颔首,“那奴婢准备一下。” “奴婢也去预备着。”叶子行礼。 温枳坐在屋子里,抬眸看一眼扒拉着门口的昌氏兄弟,“行了行了,也会带着你两,不必如此鬼鬼祟祟,总觉得瘆得慌。” “好嘞。”昌氏兄弟赶紧站直了身子,“我们也准备。” 温枳瞧着二人屁颠颠跑开,无奈的摇头,这两个尾巴虽然烦人,但容九喑留着他们两人在侧,想来也是应该有所思量的。 入夜。 容九喑陪着三皇子隋怀睿赴宴,温枳则带着这几个人,去街边的小面馆里搓了一顿,不能吃太饱,免得到时候塞不下小零食。 这么热闹的街头,必定是摆满了特产,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的…… “听说这是一年一度的,正好让咱赶上了。”四月解释。 温枳往面碗里扒拉酸豆角,抬眸瞧着门口方向,街面上满是人,挤挤挨挨的好生热闹,路边的花灯随风摇曳,晃得人眼睛都快花了。 “倒是不曾听过什么狐仙娘娘,也不知做什么的?”温枳吃了一口面,转头看向叶子,“你可曾听说?” 毕竟,叶子素来在外面办差,听说过的几率更大一些。 叶子摇摇头,“一山一水一风俗,谁知道呢?左不过这般热闹,想必也不是一时兴起,多数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咱权当是凑个热闹,若是人太多就别往里面挤,免得生出意外。” “嗯!”温枳点头,“快吃。” 待他们吃完了,就能瞧见花车游行,那时候可就真的热闹了。 花灯璀璨,人潮涌动。 洛城最大的酒楼。 歌舞升平,舞姬翩然。 容九喑端坐在侧,滴酒不沾,只端着茶盏饮茶。纵然如此,也没人敢上前劝酒,谁不知道这东辑事的二把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把他惹毛了……随时会血溅当场。 倒是一旁的隋怀睿,浅浅喝了一杯酒,显然是心情舒展了不少,抬眸瞧着跟前谄媚的众人,兀自勾了勾唇角,“都不必拘礼,本王在此停留一夜,明日便会离开,各位随意便是。” “谢殿下。”众人齐呼。 丝丝琴音,低幽响起…… 第791章 烟花下的阴霾 琴声幽幽,倩影婆娑。 帷幔后的女子,在羸弱的微光衬托下,极尽曼妙婀娜。 高山流水,知音难寻。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琴娘所吸引,待回过神来,各自心下了然,悄悄的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隋怀睿,能得三皇子喜欢,是琴娘的福气。 倒是一旁的容九喑,依旧是淡然饮茶,不为所动。 纵然是天塌了,也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眼下的局面倒是有点意思。 崔堂偷偷瞄了一眼自家爷,只瞧着爷唇角微勾,多半是有了什么打算…… 窗外,喧嚣越甚。 人群中,有熟悉的身影浮动。 温枳带着人穿梭在街头,重新买了几包果脯,还买了几包糕点,待明日开始就吃不上这些好东西了,如今天气寒凉容易保存,倒是可以先囤上一波。 “小姐?”陈叔站在街角招招手。 温枳快速上前,“陈叔?” “趁着人多,我才敢出来走一遭,不至于被三皇子的人瞧见。”陈叔领着她进了一旁的书斋。 书斋夜里不开张,倒也安静,适合说话。 掌柜的和伙计行礼,便快速退到了一旁守着。 “身上的伤如何?”陈叔问。 温枳摇头,“没什么,都是一些皮外伤,要紧的还是阿哥的伤,倒是全受我连累。陈叔,邯城的事情如何了?你和爹……没有参与吧?” “您都知道了不是吗?”陈叔叹口气,“既是有所龌龊,老爷怎么可能将自个搭进去?从一开始就没沾染邯城的任何生意,自然是干干净净的。” 温枳如释重负,“那就好。” 如此,她便不必悬心了。 “邯城那边与关外有所牵扯……”陈叔看了一眼门口的叶子,便也没把话说太清楚,“老爷心中有数,小姐只管放心,待随军到了边关之后,我再跟您好好说一说。” 温枳点头。 外头,开始放烟花了。 “小姐自个当心,若是有什么事,就来这书斋躲躲,外面人多,莫要跟人走散了。”陈叔不好随行,只能千叮咛万嘱咐。 温枳颔首,“好!” 火树银花,焰火漫天。 温枳站在街边扬起头,瞧着漫天的火花炸开、洒落,将整片天空都照亮,真是好看极了。 耳畔,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危险,速离。” “嗯?”温枳骤然转头。 第708章 火花炸开,光芒万丈,刺得人眼花缭乱,合着这人头攒动,哪儿看得清楚谁是谁? 这话是对着她说的吗? 还是别人? 再看过去,叶子和四月都在身边,都在仰头看着烟花,似乎没有说话。 谁? 刚才是谁? “小姐,怎么了?”四月高声喊。 边上太嘈杂了,尤其是合着烟花炸开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人声。 温枳摇摇头,笑着仰头看烟花,只是这心里头,有些不得劲,觉得今夜好似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会发生何事呢? 不远处就是那个大酒楼,阿哥和三皇子他们都在上面,若然真的出什么事,想必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吧? 花车从前面经过,到处都是花彩沫子。 随风飘扬,混入人群。 所有人都在笑,然后开始载歌载舞,身处其中,很难不被影响,欢悦的气氛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蓦地,叶子瞳仁骤缩。 “主子!” 温枳迟疑了一下,恍惚听到了声音,转头看过去,骇然瞪大了眼眸…… 第792章 那些人,出手了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味,怪异的浅香。 一支冷箭直逼温枳胸口,速度之快,快如闪电,显然就是冲着她来的。 叶子手起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圻断了冷箭,侧身挡在了温枳跟前,“主子快走。” 回过神来,四月一把拽住了自家小姐的手,撒腿就往人群里挤。 这个时候不能朝着偏僻处去,免得中了他人的圈套,越是往人群里塞,越容易隐藏身份,模糊对方的注意力,我在明敌在暗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小姐,快跑!”四月急吼吼的拽着自家小姐,跑得跌跌撞撞的。 人群中出现了骚乱,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老百姓四处逃窜,一下子人挤人,人踩人,场面几乎是乱成一团。 所有人夺路而逃,也不知道还能跑到何处去,总归不敢停下来,免得殃及池鱼。 温枳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她知道这件事肯定跟自己有关,此前那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就是不清楚到底是何人在提醒她? 忽然间,温枳愣住了。 不只是温枳,便是身边的四月也愣住了。 刚跑到巷子口,还没来得及转头呼喊叶子,二人周遭的环境便生出了变故,一下子从巷子口变成了荒郊野外,只瞧着林木茂密,溪水潺潺,仰头间还能见着林鸟齐飞。 这不是黑夜,是白天…… 入目所见,清晰无比。 “小姐,我做梦了。”四月说,“都已经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温枳紧握住她的手,“别松手。” 情况有恙,不可分开。 这种情况倒似话本子里的幻境,一下子让人迷失其中,最后为他人所获,任人鱼肉。 “是!”四月喉间滚动,“小姐,这什么情况?天亮了?” 温枳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幻境,她只相信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毕竟环境是固定的,只有人心才会善变,是以她们之前肯定是触碰到了什么? 触碰? 香气! 没错,空气里弥漫的淡淡香气。 香气浅淡,合着焰火气息,还有其他的香味,让人分辨不出,极为容易中招,于是乎一不留神的,他们便将气味吸入了体内。 简而言之,这是毒! 令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的毒! “我们中毒了。”温枳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林木,深陷其中根本无法走出去,唯有两种可能方可解决:第一种是等着药效过去,站在原地别动弹,到时候会逐渐恢复清醒;第二种便是横冲直撞,朝着既定的路线,走向既定的圈套,然后被人擒获,得到解药。 “我们什么时候中的毒?”四月问,“那小姐,我们怎么办?” 温枳也不知道怎么办,走是断然不敢的,怕到时候横冲直撞的,被人当成了傻子和疯子,其次便是设下这迷障之人,到底在何处呢? 他们……想干什么? 可有时候,你觉得你没动,甚至于觉得自己很清醒,但是在外人看来,你可能已经疯了?! 比如说现在。 隔着距离,崔堂发现了喝醉酒一般的叶子,拿着剑凭空挥舞,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当即踩着人肩飞上前,落地便打晕了叶子,直接让底下人扛走。 环顾四周,早已没了温枳和四月的踪影。 “坏了!”崔堂咬牙。 这要如何跟爷交代? 街上动乱,酒楼那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容九喑第一时间便让人护送隋怀睿回驿站,加强防范,重兵包围了整个驿站,一只蚊子都别想飞出去。 “人呢?”崔堂啐了一口,“不是让你们远远跟着吗?人呢?” 街上人太多,一乱起来便什么都跟不住了…… 不过,崔堂还有个发现。 昌氏兄弟不见了! “还愣着作甚,给我找!”崔堂提着剑,冲进了人群里。 方才有人故意制造乱象,惹得百姓纷纷逃窜,而有几个可疑人则快速隐匿在人群中,随之四散而去,不曾在原地逗留。 找到这些人,应该就可以找到温姑娘和四月! 第709章 说时迟那时快,崔堂疾步朝着巷子口跑去,底下人说,隐约看见二人朝着这边去了,也不知道最后究竟进没进巷子? 忽然间,崔堂顿住脚步。 脚底下踩到了什么? 一枚珍珠? 这地方怎么会有珍珠呢? 巷子口,珍珠…… 会是温姑娘吗? 思及此处,崔堂带着人冲进了巷子里,哪知还没走几步,忽然闻到了一股子怪味,香香的,说不上来是花香还是别的什么香味? 掺杂着,有些乱糟糟…… “温姑娘?”崔堂低唤。 越往巷子里面走,越觉得温暖,连带着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暖的,渐渐的好像放松了警惕,整颗心都跟着松懈下来,脑子里有点浑浊。 周遭的景象,开始慢慢的变换,从最初的漆黑一片变成了晨光熹微,逐渐的阳光明媚,林木参天,郁郁葱葱之色,如临桃源之境,叫人流连忘返,不知今夕为何夕? 崔堂冷不丁顿住了脚步,不对,他明明是在巷子里的,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来人?”他骤然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人呢?”崔堂心惊,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间明白了叶子为何是那般模样,多半是被人摄智了,不是中邪就是中毒。 崔堂伸手摸了摸,树木的真实手感,让他僵在当场,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 好像是,真的? 巷子口,容九喑皱起眉头,瞧着一帮人如同醉酒似的,在巷子里东倒西歪,一会嘿嘿笑着,一会又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 再看崔堂,如同中了邪一样,对着墙壁摸来摸去的,神情诡异至极…… 这巷子有古怪! “去,给我弄一车水过来。”容九喑下令。 第793章 气得他心绞痛 冷水劈头盖脸的落下,一瞬间浇得透心凉,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凝固,紧接着尘埃落定,其后便是如同烂泥一般,所有人都瘫软在地,昏昏欲睡,浑浑噩噩。 容九喑沉着脸,冷眼瞧着倒在地上的众人,昏暗中的巷子显得格外的诡异可怖,所有人都像是中了邪一般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 周遭众人皆是心惊胆战,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帮废物,就在眼皮子底下都能把人弄丢了。”容九喑周身寒戾,目色无温,“找!” 人肯定没有走远,街上那么多人,想悄无声息的把人带走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大可能是原地藏匿,但不知道究竟藏到了何处? 应该,就在附近…… “把他们带回去!”容九喑转身就走。 最好别让他找到,否则的话,谁敢动他的小阿枳,谁就该死…… 当然,在某些方面,昌氏兄弟还是有些能力的。 比如说,找人! 这两兄弟能不远万里而来,在上京找到温枳的踪影,且又能脱身跟着她,可不只是嘴上说说的作用,这两人话虽然说不利索,做事还是挺干脆利落的。 彼时他们被挤出了人群,待回过神来,自家小主子已经被四月带着跑了,两兄弟旋即往上冲,可到底是自家的东西最熟悉,空气里弥漫的味道,是他们平日里最惯用的。 “准备!”昌明开口。 昌瑞当下明白,快速往嘴里塞了一颗药。 有些人,真是该死。 黑漆漆的地方,已经有人影晃动。 两兄弟当即冲了上去,挡在了摇摇晃晃的温枳和四月跟前,冷眼睨着出现在跟前的三个黑衣人。 “南越来的。”昌明用的是南越的话语,干脆利落而清晰,“大公主的人?”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两个东辑事的护卫,居然也知道这些事情,当即愣怔了一下,各自面面相觑,显然不愿意正面回答。 “少废话,把人交出来。”既然懂南越的话语,那自然也好办,交流起来无障碍,“否则的话,就杀了你们。” 昌氏兄弟对视一眼,转而盯着这三个黑衣人,“蠢货!” “什么?”三人一怔。 昌明:“说你蠢。” 昌瑞:“真的蠢。” “我看你们是诚心找事!”三个黑衣人站成一排,各自掌心里捏了点东西。 忽然间,有东西撒出去。 可惜的是,昌氏兄弟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异常,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 三人:“……” “就这么点手段?”昌明偏头看了三人一眼,转而望着自家兄弟,“让他们见识见识。” 昌瑞点头,“见识见识。” 然,两人好似什么都没做,眼前这三个人却忽然间歪歪扭扭的贴在了墙壁上,一个两个扭来扭曲的,活像那令人恶心的蛆。 “真丑。”昌明疾步朝着温枳走去。 昌瑞直摇头,“丑蠢。” “少主?”昌明低声喊。 奈何温枳全然没有反应,只是与四月死死的牵着手。 “没用。”昌瑞道,“中了药,怎么可能唤得醒?” 诚然。 昌明快速给二人喂了药,担心此处不安全,便一人抱起一个,快速去了书斋。 街上闹腾的时候,陈叔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会人并不在书斋,但是掌柜和伙计还在,乍见着少东家被人抱回来,双目紧闭着一动不动,吓得脸色都变了。 第710章 “没事。”昌明忙解释,“睡一觉就好。” 昌瑞其实有个想法,若是趁着这个时候把人带走的话……会如何? “死。”昌明盯着他。 昌瑞缩了缩脖子,想起了容九喑那张冷脸,还有容九喑手里的刀…… “我家少东家,到底怎么了?”掌柜一边派人去通知陈叔,一边追着昌氏兄弟问,“这真的不必请大夫吗?要是少东家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昌明连忙摇头,“不请大夫。” 大夫都未必能查出什么,毕竟这是南越秘药,若是随随便便都能破解,那还叫秘药吗? 不是谁,都会用这东西。 也不是谁,都能拥有这东西。 “掌柜的,陈掌柜回来了。”伙计忙道。 陈叔急急忙忙的进门,额头上满是汗珠子,见着温枳完好无损的躺在床榻上,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中了秘药。”昌明说。 陈叔皱眉,直勾勾的盯着昌氏兄弟,“你们两个……” “要跟着她。”昌明毫不犹豫的回答。 陈叔:“……” “死也要跟着。”昌瑞附和。 陈叔扫一眼二人,说不出一句话来,终是缓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扣住了温枳的腕脉。 脉象还算平和,着实没什么大碍。 “秘药?”陈叔问。 二人先是一愣,其后不约而同的点头。 难怪二人没把温枳送回容九喑身边,而是送来了书斋,大概是想等着药效过去了,再给送回军中,免得招来容九喑的逼问。 “南越。”陈叔叹口气。 二人对视一眼,又点点头。 “孽债啊!”陈叔揉着眉心,“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吗?真是没完没了的,景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虽说是个女儿身,可到底也是流着景家的血,你们就当行行好,权当没有这个人,让她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当温家的少当家不好吗?” 二人齐刷刷摇头。 陈叔气得不轻,“你们南越没养过她一天,也没教过她一天,现如今说来人就来人,躲了你们这么多年了,我的老天爷啊……死活躲不开,你们怎么就这般阴魂不散呢?” “南越……”昌明张了张嘴,“公主她……” 陈叔一摆手,压根不给他们张嘴的机会,“别跟我提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你也不看看,你们家那倒了血霉的公主,干的那叫人事吗?还有脸提!你们还有脸了?” 昌明:“……” 昌瑞挠挠头,“不干人事,才有、有小主子嘛!” “你还敢说!”陈叔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到底告诉了她多少事,从实招来,要是有半句假话,趁着没人知道,老子马上剁了你们。” 昌明急忙摇头,“不多不多。” 昌瑞答,“该说都说。” 昌明陡然转头看他,要死…… “该说的都说了?”陈叔捂着心口,“那、那那景家的事……” “绝对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第794章 你还不准备说吗? 屋子里登时一片死寂,陈叔显然是不信任,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眼前两人,瞧着好像也不似说谎,但是他凭什么相信这两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陈叔小声嘀咕。 但眼下,不提才是最好的。 “你们最好说的是实话。”陈叔裹了裹后槽牙,“别让我发现你们骗我,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站着进来,抬着出去。” 二人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记住了,这是大夏,可不是你们的南越。”陈叔低声威吓,“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景家当年出了什么事,是怎么没的,你们都心知肚明。别给我家小姐惹事,要不然谁也跑不了!” 昌明点头,“知道。” 昌瑞颔首,“明白。” “我会派人去通知东辑事的人,你们就不必操心了,老老实实做个人,别到时候出不了关,死在我们大夏境内。”陈叔说话不好听,但是他能做的也只是如此。 若是能杀,何至于留他们二人到现在,之前在上京就杀了…… “哦!” “哦!” 约莫过了半晌,陈叔又有些坐不住了,“为什么还没醒?” “服过药了,没什么问题。”昌明解释,“不曾沾水。” 陈叔看过来,大概是有些没明白。 “沾水能醒,但药性入骨,醒来之后会浑身酸疼,连着、两……两天全身没力气,如同服了软骨散。”昌明尽量言简意赅,“小主子,没有沾水。” 昌瑞连连点头,“不疼。不难受。” “那怎么还没醒?”陈叔追问。 昌明顿了顿,“马上。” 这话刚说完,温枳就有了反应,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 “动了,动了!”昌瑞疾呼。 陈叔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而快速凑上前,“小姐?小姐?” 视线里,有些模糊。 温枳无力的抬手揉着眉心,好半晌才彻底醒过神来,“陈叔?我怎么在这里?四月?四月呢?” “别着急,四月没事。”陈叔努努嘴,“在边上躺着呢!好着呢!” 温枳看了一眼,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第711章 “来!”陈叔搀着温枳坐起身来,“好点吗?” 温枳只觉得脑瓜子还有些沉甸甸的,晃了晃脑袋,“陈叔,是你救了我们?” “是我们!”昌瑞急了,“我们!我们!” 陈叔白了二人一眼,想让他们闭嘴可真难,早晚得把二人都毒哑,如此才能放心。 乍见着陈叔那杀人般,恶狠狠的目光,昌氏兄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默默的对视一眼,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是了,这可是大夏,不是南越…… “小姐没事便是万幸,以后定要小心谨慎。”陈叔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表公子了,想必很快就会赶到。” 温枳坐在那里,半晌不吭声。 “是不是伤着哪儿了?”陈叔急了,“我让人去请大夫。” 说着,他赶紧起身。 “是南越的人。” 音落,陈叔登时僵在当场,连带着脊背都有些僵直,徐徐转过身来望着坐在床榻上,神情泰然的温枳,扯出一抹笑,“小姐在说什么?” “能让人致幻的毒,他们是专门对付我的。”温枳平静的开口,抬眸看了一眼昌氏兄弟。 两兄弟登时脊背发凉,快速看向陈叔,继而慌忙背过身去。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小姐?”陈叔张了张嘴,忽然间好像失去了力量支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了一声长叹,无奈的扶住桌案落座。 温枳瞧了一眼幽幽醒转的四月,“我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抵不过药效侵蚀,也许在我自己的记忆里,仍是清醒的那一方,但是落在你们的眼里,我已经迷失其中,中了他人的圈套。致幻之物,足以让人毫无还手之力,招架不住。” “此番是大意了。”陈叔低声开口。 温枳摇头,“他们是有备而来,纵然我们小心谨慎又能如何?这种旁门左道,你能躲过一次,能躲过第二次吗?我在明,他们在暗。陈叔,你还不预备与我说点什么吗?” “说、说什么?”陈叔陡然抬头,舌头打结。 温枳盯着他,然后伸手指着昌氏兄弟,“说一说我的身世,说一说我的母亲,还有……他们的南越!” 屋子里,一片死寂。 “小姐?”四月低唤。 这不是为难陈叔吗? 可是…… “上次他们劫我,未能如愿,反而让叶子坏了计划。”温枳继续说,“所以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知道叶子日日跟着我,很难下手,便用了这等龌龊的手段。陈叔,你总不想有朝一日,与我爹跑到南越救人吧?” 陈叔一怔,“绝无可能!” “那这两条漏网之鱼呢?”温枳叹口气,“世间事没有绝对。” 陈叔:“……” “小主子?”昌明犹豫着,“那……” 陈叔愤然,“你闭嘴!” 昌明:“……” 好委屈! “小姐。”陈叔起身,“这件事不是你一人之事,咱们有不得已的苦衷,您还是别问了。若是真的到了时机,想来就算不用我说,您也会知道实情的。” 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795章 她是收剑的鞘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门口方向。 如冷风过境,寒意瘆骨。 待众人回过神来,容九喑已经坐在了床边,目光凛冽的在温枳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她面上,四目相对,一个傻乎乎的发怔,一个周身戾气凌然。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温枳回过神来,察觉到了异常,在容九喑开口之前,快速握住了他的手,“阿哥莫恼,我没事。” 音落,昌氏兄弟率先醒过神来,二话不说便冲向了陈叔,一左一右挟他咯吱窝,直接将人连拖带拽的“送”出了房间。 “哎哎哎,你们、你们放开……” 不等陈叔挣扎,人已经被“挟”到了门外。 四月其实是懵逼的,刚爬起来便瞧见了表公子坐在小姐的床头,回过神来便瞧见两兄弟撒丫子跑路,几乎不作他想,紧跟着就跑。 直到站在了门外,她才有些清醒过来,“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跑?” “不跑?”昌明皱眉。 昌瑞毫不犹豫的回答,“死!” 四月:“……” 屋内,静悄悄的。 陈叔狠狠拂开两兄弟的手,刚要推门,却被四月挡住。 “表公子若是生气,小姐还得哄。”四月太清楚自家小姐的处境,身在军中,还得靠着表公子庇护,才能避开三皇子的多番纠缠,“三皇子似乎盯上了小姐,唯有表公子可解。” 陈叔贴在门面上的手,默默的收了回来,“你说谁?三皇子?” “嗯!”四月郑重其事的点头,“此前试探过我,现如今便开始试探小姐,表公子和小姐都觉得,三皇子这是在故意找东辑事的软肋,更有甚者,是想抓住表公子的把柄。” 陈叔先是一愣,其后便反应了过来。 “是因为被抓,让他感觉到了危机,生怕回到上京之后,被东辑事的人拿捏,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一心储君之位,若是被人拿捏住……”陈叔面色凝重,“等于是功亏一篑。” 四月颔首,“跟小姐说的差不多。” “唉!”陈叔悠悠然叹口气。 第712章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点什么呢? 什么都说不了,只能就此作罢! 各人自有各人福,还是看老天爷的造化吧…… 造化弄人啊! 屋内。 容九喑瞧着她不安分的手,神色稍缓,这些年在东辑事养就的一身戾气,唯有在她跟前才稍稍收敛,如同锋利的刀刃,与世间仅有的一把刀鞘。 刀入鞘,方可安。 利刃出,必见血…… 一室静谧。 “阿哥莫要生气,总归是我不好,一时间玩得忘我,将阿哥的叮嘱抛诸脑后,这才深陷险境还连累了众人。”温枳紧握着他的手,赶紧顺毛捋。 她很清楚,自己这位好阿哥,一旦动怒便是要见血的,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先压住他的火气。 对着她,他发不出火来,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憋回去,尤其对上她巴巴的眼神,带着葳蕤的烛光摇曳,倒映着他的身影……满满当当。 “那些贼人没伤着我,有叶子和众人在,我这厢未伤分毫。”温枳低眉打量着自身,“阿哥信我。” 容九喑沉着脸,“你倒是会为旁人着想,将事都揽在自个身上,平日里对着阿哥的时候,怎没见着这般自觉?旁人胳膊肘往外拐,你是连一颗心都抛了,尽塞了狼心狗肺,瞧不见该瞧的东西。” 比如说,他的滔天大怒、心急如焚。 “我知道我知道。”温枳这话刚说完,他便已经拂开她的手,起身就打算离开。 下一刻,温枳慌忙下了床榻,却是因为太过焦急,登时腿软往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风掠过。 温枳未能与地面亲密接触,倒是稳稳的被容九喑抱在了怀中。 某人的脸色,愈显难看。 “这双腿要是不管用,卸了便是。”容九喑显然也是惊了一下,黑糁糁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温枳心头怦怦跳,待回过神来瞧着他几欲杀人的眼神,默默的将胳膊环在了他脖颈上,低低的开口,“若是没了腿,那便要长在阿哥身上了,阿哥受累。” “那便废了吧!”容九喑瞧着怀里的人,如今是愈发胆大,不似早前见他就跑的模样,甚至于还开始学着摸他的性子,捋他的习惯。 呵,好样的。 “阿哥不舍得。”她的胳膊,紧箍着他的脖颈,大概是容九喑的眼神太过锐利,以至于她有种被看穿的窘迫。 想了想,她忽然凑上去。 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即亲在了他脸上…… 柔柔的,软软的。 第796章 治不好,提头来见 忽然间的柔软,是容九喑唯一没想到的事情,那一瞬间的震撼,的确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以至于抱着她站在那里,神情都有些轻微的迟滞。 待缓过神来,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房门口,“有时候,光明正大才是最好的。” 温枳:“……” 一瞬间,她脸红得能滴血。 “哼。”他轻嗤。 便是知道,小妮子吃准了他的心软之处,所以才敢如此。 可到了人前呢? “是阿哥见不得人?”容九喑问。 温枳连忙摇头,“阿哥莫要忘了,现如今是奉旨出行,可不敢有女子随军,万一被三皇子抓住了把柄,到时候得寻我的麻烦。我那满庭芳好不容易拿下了皇商,若是因着这一趟而功亏一篑……阿哥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 “呵,忍?” 但凡他少顾忌一点,估摸着早就拖回家吃干抹净,还能像今夜这般被人偷了家? “阿哥,回去吧?”温枳打着哈欠,“我困了。” 容九喑裹了裹后槽牙,刑狱几百种刑罚,到了她身上是一个都不管用,他愣是一点都下不去手,“真是欠了你!”  房门,骤开。 容九喑出去的时候,怀里抱着温枳。 外头一双两双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其后又快速挪开了视线,恭谨的俯身行礼,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温枳只觉得面上烧得厉害,滚烫得让人连呼吸节奏都变了,“阿哥,我……” 她刚想说,自己下来走,却被他一记眼刀子给憋了回去。 这眼神带着几分怨气,相当不好惹…… 算了。 算了! 再废话,他真的会打断她的腿,让她以后长在自己怀里。 馆驿。 因着今夜之事,满城官吏皆是瑟瑟发抖,这会都跪在三皇子隋怀睿的跟前请罪,一个两个面色发白,想解释点什么,奈何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无力。 “爷?”崔堂被人搀着,虚弱的等在馆驿偏门。 他就知道,自家爷会从这里进来,是以忍着浑身痛处,咬着牙等在此处。 容九喑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崔堂会伤得这般严重? 只是用水泼醒而已,为何会…… “沾水了吧?”昌氏兄弟上前。 崔堂转头,然后看了容九喑一眼,兀自点头。 “完了。”昌明叹气。 昌瑞啧啧两声,“惨了。” 众人:“??” “毒入骨。”昌明说。 昌瑞答,“睡两天。” “他交给你们,不能囫囵个的站在我跟前,你们的脑袋也不必留了。”容九喑抱着温枳进了门。 第713章 这话,是对着昌氏兄弟说的。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昌明愣住,“脑袋?” 昌瑞摸了摸自个的脖子,“咔!” 要死! 房内。 “待着别动。”容九喑叮嘱。 眼下闹成这样,三皇子那边还不定要怎样折腾。 “是!”温枳知道轻重。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回来再跟你算账。” 温枳皱了皱眉,无奈的叹口气。 所幸,没什么人员伤亡。 只是不知,那些人抓住了没有? “叶子?”四月心惊。 叶子这会还躺在床榻上,瞧着情况不太好,似乎是疼得厉害,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见着温枳的时候,只低低的喊了声,“主子?” “叶子?”温枳忙不迭上前。 四月紧跟着去拧了把湿帕子,赶紧行至床前,为叶子擦拭着面颊,“你怎么会跟崔大人一般?” 瞧着,病症很相似。 “沾了水?”温枳明白了,“喝水了?” 叶子垂下眼帘。 谁能想到,这玩意还不能沾水,此事不管摊在谁头上,都是防不胜防的,谁也料不到这一招,是以没有接触过的人,多数会中招。 “去把那两兄弟找来。”温枳看了四月一眼。 四月这才想起来,慌忙起身往外跑。 这种事,还是得那两兄弟自个来,否则谁也没法子。 路上多波折,岂能少了叶子! 两兄弟的确有办法,所以容九喑和温枳没找错人,只是要解毒还是需要点时间…… “不知道三皇子那边,会如何?”温枳小声嘀咕。 崔堂偏头看向叶子,二人无奈的垂下眼帘。 如今都成了这般模样,确也是有心无力。 正厅。 隋怀睿的脸色,不可不谓之难看,“本王刚来,就出了这样的乱子,莫不是故意冲着本王来的?还是说,城中有人惦记着随行物资?你们身为地方官员,整治不利,该当何罪?” 众人瑟瑟发抖,好好的宴席变成了闹腾的刺客,谁不怕死? “下官等……该死!”为首的官吏慌忙磕头。 容九喑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跪地磕头,甚至于不敢抬头。 见着东辑事的二把手,这条命也就等于去了大半…… “殿下!”容九喑行礼。 隋怀睿沉着脸,“如何?刺客抓住了吗?” “这些刺客藏匿在人群之中,以百姓为掩护,奴才怕误伤百姓,没敢大张旗鼓。”容九喑毕恭毕敬的回答,“且咱们的人不熟悉城中的路,着实有些难处。” “呵!”隋怀睿咬着牙,“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些该死的东西,不管是冲着本王来的,还是冲着东西来的,都该千刀万剐!” 容九喑皮笑肉不笑,“殿下所言极是,所以略抓了几个疑犯,这会正在审讯之中,奴才此番过来是想请诸位大人去见一见,万一有人能认出来呢?” “你们,全部去认一认。”隋怀睿接过话茬,“本王也想知道,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若不杀一儆百,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消息传到了上京,又该如何与父皇交代?” 众人心惊。 看东辑事的人……行刑? 简直是,要命了…… 第797章 这是给他的教训 偌大的后院,有人被绳索绑缚,悬空挂在树下。 风一吹,人便随风晃动。 周遭有红灯笼亮着,将整个院子笼罩在诡异的红光之下,合着一些人低低的哀嚎,以至于整个后院的氛围都是那样的惊惧,令人脊背发凉,不敢直视。 虽说都是官,可哪个官见过这样的刑讯场面? 只瞧着每个疑犯身上都是鲜血淋漓,合着那些红光,更显可怖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随着风一阵阵的涌入鼻间,令人作呕。 隋怀睿亦是变了脸色,可他到底是三皇子,若是此刻退缩的话,地方官员会如何看他? 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却也没敢再靠近分毫,生怕血沫子会溅到自己,更怕泡在浓郁的血腥味之中,到时候怎么洗都洗不掉。 容九喑却是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扫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隋怀睿身上,“殿下放心,大刑之下必有勇夫。总会有人熬不住,说出点实话来的!” “容卿所言极是,大刑之下……肯定能招供。”隋怀睿伸手抵了抵鼻子,显然对这气味有些吃不消了,转头看了刘贵一眼。 刘贵当然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可当着容九喑的面,他哪儿敢造次?! “东辑事的刑罚,肯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容九喑素来能察言观色,可此番却是全然不顾隋怀睿的异常,仿佛是故意的,又好似刻意。 留着人,闻着味儿,感受感受濒临死亡的可怖。 “那是自然。”隋怀睿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就交给容卿去办,本王便……” “殿下!”容九喑道,“这帮乱贼敢在殿下跟前肆意妄为,委实罪该万死,若不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只怕不足以震慑人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扫一眼瑟瑟发抖的地方官们,“诸位以为呢?” 第714章 以为? 谁敢回答? 谁也不想死。 隋怀睿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是翻脸,留是恶心。 “好好的招呼他们!”容九喑一声令下。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鲜血喷溅而出,瞧着那些东辑事的奴才,就跟杀猪宰羊一样,以锋利的剜肉刀伺候疑犯,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幕,还有耳畔歇斯底里的哀嚎,让在场所有人汗毛直立,头皮发麻。 甚至于到了最后,已经有人忍不住,转身扑在花坛里止不住的呕吐…… 隋怀睿的脸色发青,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轻颤,若不是刘贵在边上搀了一把,只怕也得跟着腿软,养尊处优的三皇子殿下,虽然从不把奴才的命放在眼里,但是这样处置奴才,却还是头一遭见到。 “殿下没事吧?”容九喑似笑非笑。 隋怀睿呼吸微促的转头看他,嗓子里如同卡着一根鱼刺,咽不下吐不出,整个人都僵直如木桩子,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来? “殿下?”容九喑蹙眉,“您没事吧?” 隋怀睿骇然回过神来,生生咽了口口水,“没事,本王只是、只是吹了风,有些不太舒服,这里就交给容卿处置,我、我先回去了!” 音落瞬间,他已经再也无法按捺,转身就朝着外头走去,脚步匆匆,甚至于有些踉跄。 “呵!”容九喑勾唇,偏头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众地方官,“诸位大人,还想留下来欣赏夜景吗?” 听得这话,众人哪儿还敢逗留。 当即行礼,没命似的跑了。 待人都走了之后,容九喑悠悠然吐出一口气,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的褶子,勾唇笑得阴冷无温,敢打她的主意,也不掂量掂量几斤几两? 还没回到房间,隋怀睿就趴在花坛上吐得一塌糊涂,晚上吃的喝的,全部都吐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血淋淋的画面,仿佛身上都沾满了血腥味。 “去,去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去!”隋怀睿失声厉喝。 刘贵心惊,“是!” 第798章 琴娘 隋怀睿如同疯了一般,让人加重了香料,将自身泡在了浴桶里,拼命的洗刷着自身的污秽,仿佛是嫌弃到了极点。 当然,对于东辑事的手段和人,他原就是嫌弃至极的,谁让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呢?这些东辑事的奴才,原就是卑贱如泥,怎可与自己相提并论? “殿下?”刘贵在旁边行礼,担虑至极,“您、您还好吗?” 隋怀睿狠狠闭了闭眼,“你觉得呢?” 好吗?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该死的东西。”隋怀睿咬着牙,“竟是让我瞧这些个脏东西,简直是有辱身份。” 刘贵可不敢轻易言语,容九喑的坏话,谁都知道东辑事的耳目遍布天下,若是这话传到了容九喑的耳朵里,自己有九条命都不够。 说话间,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隋怀睿面色陡沉,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撞在他的刀口上,是不要命了吗? 下一刻,隋怀睿看了刘贵一眼。 刘贵心领神会,当下行礼退下去开门。 门外,站着宴席上的地方官,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斗篷的女子。 “大人,您这是作甚?”刘贵其实还是明白的,但是当下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免得出了什么事,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外头的人摸搓着手,笑得有些谄媚,“公公,三殿下受了惊吓,下官等心内愧疚,又担心殿下夜里会睡不好,所以便把琴娘送了过来,若是殿下夜里睡不着,权当是逗个趣,哪怕听听琴也可以消磨时间。” 话说得好听,但真实情况是否如此,那就只有自己心里有数。 “放肆!”刘贵低声呵斥,当即环顾四周,“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殿下是这样昏聩之人吗?谁都能往殿下跟前送,你当殿下是什么人?” 听的这话,官吏当即慌了神,“公公恕罪,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只是担心殿下今夜受了惊吓,会夜不成眠,所以、所以才出了这样的馊主意。是下官思虑不周,是下官该死,下官这就带着人离开。” “哼!”刘贵冷声低哼,“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你可知道会给殿下带来什么灾祸?” 官吏忙不迭行礼,“请公公放心,请殿下放心,今夜之事乃是下官一人所为,与殿下没有任何的关系,下官保证,绝对不会有他人知晓。” “算你识趣。”刘贵跟着隋怀睿多年,自然知晓其中厉害,若是被人知道,到时候在帝王跟前参一本,这昏聩荒诞之名,就够自家主子喝一壶的。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得斗篷下的女子低低的开口,音色撩人而轻柔,“妾蒲柳之姿,的确入不得殿下的眼,只是妾的琴声的确能让人心头舒缓,有助于安神。” “放肆!”刘贵呵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 “刘贵!” 还不等刘贵把话说完,身后已经传来了隋怀睿的声音。 “奴才在!”刘贵赶紧转身行礼。 外头二人,双双行礼,“殿下。” “你说,你有让人安神的本事?”隋怀睿不知何时,竟是披着外袍站在刘贵身后,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715章 忽然间留人,这里面必定有所缘故。 “只是靠琴声吗?”隋怀睿眯了眯眸子。 琴娘上前行礼,“自还有醉人的安神香,双管齐下,让人翌日精神抖擞。” “殿下?”刘贵急了,“此女之言不可信,且出门在外,谁知道他们揣着什么心思?今夜刺客之事还没着落,谁知道还有没有刺客蛰伏在边上,请殿下三思!” 安全为上。 可隋怀睿输压根没把刘贵的话放在心头,兀自思忖了半晌,唇角微微勾起,止不住盯着眼前的琴娘,好似有自己的主意,“把你的斗篷掀开,让本王看看。” 闻言,十指纤纤,轻轻掀开了黑衣斗篷,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第799章 请你喝茶 琴娘进了房间,不多时便传出了低低流转的琴音,刘贵在外面站了站,终是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只是这心里依旧忐忑得厉害,纵然吩咐了门口的人仔细盯着,却还是不由的心慌。 站在回廊尽头,刘贵回头看了一眼,实在是迈不开步子,可主子有命奴才岂敢不从? 稍瞬,刘贵便出现在容九喑跟前。 瞧着战战兢兢的刘贵,容九喑眸色微沉,抬眸睨着后院方向。 原是想回去,没想到竟被拦下? 隋怀睿,还没受够教训? “你是说,殿下让我过去?”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 可刘贵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惊得浑身汗毛都根根立起,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可知何事?”容九喑问,“这刺客还没招供,我这厢没闲工夫。” 刘贵喉间滚动,“回大人的话,奴才不知,毕竟是主子的事情……奴才不敢置喙。” 纵然刘贵不说,容九喑这心里还是能猜到的,毕竟琴娘都送进了房间,还能是什么好事?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琴音袅袅…… 见着容九喑不为所动,刘贵又道,“殿下有请,大概是想追问刺客的事情?大人您也是知道的,殿下此番受了惊吓,怕是今夜都难以安枕,想问一问实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听得这话,容九喑眼角眉梢微挑,“原来如此?” “是!”刘贵连连应声,“殿下只是心焦,并没有其他意思,想来唯有见着容大人,方可心安。” 容九喑嗤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盯着刘贵,那眼神看得刘贵止不住的冷汗往外冒,连带着面色都呈现青白,可见是吓得不轻。 没办法,这宫里的奴才……命不值钱! 好半晌没有得到容九喑的回应,刘贵显然是急了,“大人?” “前面领路。”容九喑开口。 刘贵捻着袖口,快速擦拭额头的冷汗,“是!大人这边请!” 临走前,容九喑偏头叮嘱手底下的奴才。 刘贵隔着一段距离站着,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管老老实实的等候,毕竟能成事就好,谁还管得了其他?东辑事的事,三皇子的事,都不是他能插手的。 不瞬,容九喑跟在了刘贵身后,缓步朝着三皇子的房间走去。 隔着院门,大老远都能听到内里传出的袅袅琴音,一边说着受惊,一边却伴着琴娘,到底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奴才这就去通报。”刘贵一路小跑,撒丫子率先跑进了房间。 待容九喑缓步走到跟前,刘贵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殿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大人您请。” 闻言,容九喑顿了顿脚步,瞧了一眼左右,这才慢悠悠的走进房间。 屋内温暖如春,烛火葳蕤。 琴音不断,香气弥漫。 容九喑缓步上前行礼,“殿下。” “容卿来了。”隋怀睿端坐在案前,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容九喑俯首,“奴才不敢。” “这里没有外人,本王让你坐,你坐便是。”隋怀睿开口,“说白了,我这条命这一路上,都得靠着你的庇护,才能平安顺遂。” 容九喑敛眸,“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奉旨……” “行了!”还不等容九喑把话说完,隋怀睿已经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坐。” 容九喑行礼,“谢殿下。不知殿下有什么吩咐?外头那些刺客尚未招供,暂时查不出幕后之人,但奴才以为这一路上的波折,十有八九会跟上京扯点关系,寻常匪盗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知道。”隋怀睿睨了一眼端坐在边上,轻纱覆面的琴娘,似笑非笑的给容九喑倒了杯水,“这件事不是寻常人敢做,有赖容卿查仔细,务必抓住幕后黑手。” 容九喑面上情绪不显,依旧是那副淡淡然之色,“殿下只管放心,奴才一定竭尽全力。” “有容卿这句话,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抓住了刺客便是大功一件,我定会在父皇面前为你请功。”隋怀睿端起杯盏,“先预祝容大人成功。” 容九喑瞧着搁在跟前的杯盏,抬眸望着笑盈盈的隋怀睿…… 第800章 奴才不太舒服 杯盏在前,喝还是不喝? 容九喑瞧了一眼坐在边上的琴娘,琴音婉转,透着丝丝魅惑,又看了看眼前的隋怀睿,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装神弄鬼呢? “怎么了?”隋怀睿问。 容九喑摇摇头,“没什么。” 第716章 端起杯盏,浅呷一口,神色从容,未有异样。 见状,隋怀睿好似松了口气,继而放下杯盏笑道,“容卿觉得,什么时候启程比较合适?” “刺客就这么多,交给当地的衙门办理便是,着一两个人盯着,回头问不出什么,就押送上京,到时候递送刑部审问。”容九喑淡淡然回答。 隋怀睿点头,“容卿所言不差,那就这么办吧!” 想了想,隋怀睿若有所思的望着容九喑,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又憋了回去。 “殿下放心,奴才会安排妥当,最迟是明日午后出发。”容九喑开口。 瞧着他又端起杯盏喝了一口,隋怀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偏头看了琴娘一眼,转而笑道,“容卿跟在林督主身边多年,做起事来还真是随了林督主的干脆利落,想必以后还能接了林督主的位置。”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等着容九喑接下文。 可惜啊,容九喑不吃这一套,即便隋怀睿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接茬,更不会许诺,这朝堂之上的储君站队,岂能如此草率? 没得到容九喑的回应,隋怀睿的脸色自然是愈发的难看,捏着杯盏的手指,连关节都泛着瘆人的白,奈何又不能强迫容九喑站队,毕竟上面还有个林不寒…… 林不寒那老东西,可不是能轻易招惹的,而容九喑是林不寒的心腹,也是林不寒一手教出来的,隋怀睿纵然心中不满,也只能憋回肚子里。 蓦地,琴音急转。 隋怀睿当即回过神来,唇角扬起了一抹微笑,举杯笑道,“倒是我的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为难容卿了,在此跟容卿陪个罪。” “不敢当!”容九喑端起杯盏,“殿下言重,奴才惶恐。” 瞧着他又喝下一口,隋怀睿唇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香炉里的香,散着缕缕白烟。 隋怀睿抬眸瞧着眼前的容九喑,即便烛火葳蕤,也能清晰可见他面色的微变,从最初的沉静自持,到如今的眉心微蹙,连带着眼角都带了几分桃花色,可想而知…… “容卿不太舒服吗?”隋怀睿问。 容九喑垂眸,“多谢殿下关心,许是奴才夜里吹了风受了凉的缘故,所以身子有点微恙,待回去喝点姜汤便是。” 说着,他起身揖礼,作势要走。 “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隋怀睿比他快一步起身,越过他便朝着门外走去,逃命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脚步轻快,“来人,马上为容大人熬一碗姜汤过来。” 音落,他已经站在了门外。 回眸间,可见容九喑站在屋内,半低着头扶了桌案,好似呼吸沉重,果然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大概是脚步沉重,身子浮软的缘故,容九喑身子一晃,登时跌坐回去,摁在桌案上的胳膊连同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见此情形,隋怀睿微微勾起唇角,横了边上的刘贵一眼。 刘贵垂眸行礼,默默的合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前,他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内里,只瞧着琴娘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容九喑靠近…… 第801章 阿哥,你冷静点! 药,不是好药。 人,也不是好人。 两种掺合在一起,自然是要出大乱子的…… 所幸的是,在容九喑跟着刘贵离开之前,已经吩咐人回去找崔堂了,是以这会崔堂服了药,愣是惊得直挺挺站起来,冷不防摔了跤。 “刚刚恢复,不要着急。”昌明开口。 昌瑞捂着缠了绷带的手,吃痛应和,“需要点时间。” 叶子和崔堂体内的毒是解了,接下来这一个时辰以内,毒性会慢慢减弱,疼痛也在减弱,但是眼下这一时半会的想要恢复自由,确是有些难为人。 “爷能传话过来,必定是因为料到,会遭三皇子算计。”崔堂有气无力的开口,“我必须得尽快赶过去,否则爷一旦中招,后果不堪设想。” 温枳面色全变了,“中招?” “温姑娘,你快去!”崔堂实在是没力气,身上的疼痛还没消退,完全没办法去救人,“爷这会肯定会很危险,三皇子这一路上,不都在等着抓爷的把柄吗?若被算计……” 话音未落,温枳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你们几个跟我走!” 事不宜迟,即刻就去。 守在温枳房门外的,都是容九喑留的暗卫,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是以这会温枳一招呼,这些人便都赶紧跟上了。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温姑娘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誓死保护主子安全! 四月紧随其后,“小姐,您说三皇子会如何对付表公子?” 如何对付? 温枳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会心头砰砰乱跳,怕是真的要出大事。在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容九喑出事! 脚步飞快,到了最后竟是一路小跑。 因着房门关闭,又因着确定容九喑喝了被动手脚的茶,所以隋怀睿只留了两个人看着门口,兀自转身离开,等着里面进行到火热的时候,再带着人过来看一看,便算是抓了个正着。 想法很美好,但是实践起来总归有意外…… 这个意外,就是温枳。 “闪开!”温枳冷眼睨着守在房门口的二人,“若是容大人有什么闪失,你们谁担待得起?” 第717章 然,他们是三皇子的人,自然不会听温枳的。 “给我把门撞开!”温枳目光冷冽,“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身后的暗卫只听问温枳的,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直接将两个守卫拿下,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主子,这二人如何处置?” “先带下去关起来。”温枳沉着脸,“等爷到时候自己处置。” 房门被撞开。 温枳率先进门,四月紧随其后。 然而下一刻,腰间颓然一紧,紧接着便是温热的怀抱迎面而来。 温枳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灼热。 “阿哥?”温枳心惊,“怎么回事?” 容九喑死死的将她揉进怀中,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连带着呼出来的气儿都是滚烫的,仿佛整个人都烧着了一般,“我、我难受……” “阿哥?”温枳慌忙抬头,伸手去摸他的面颊。 我咧个乖乖。 烫手的山芋? “阿哥你都快被烧熟了!”温枳骇然。 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遇见,上次带着萧长陵归宁的时候,在温家的时候,也曾发生过一次,只不过上次没这次那么厉害。 这一次的容九喑好像……好像不得了了…… “阿、阿哥,你冷静点,你冷静点,我马上带你去泡冷水澡!”温枳慌了神。 第802章 叫得心软 温枳倒是想得简单,可搀着薄言归出去的那一刻,借着外头略显明亮的光,她才看清楚容九喑此番的神色异常,很显然……冷水澡可能已经来不及起作用了。 “大人?”琴娘冲出去来。 四月以迅雷不及掩耳,冷不丁抬腿,“闪一边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响,伴随着闷声随之而来,紧接着便是那抹纤瘦的身影狠狠落在了墙角,好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大概……也爬不起来了。 “岂有此理!”四月咬着牙。 容九喑整个人都像是膏药一般,死死的黏在了温枳身上,呼出去的气儿都是灼烫的,熨着她的肌肤,让她止不住汗毛直立。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下一刻,腰间赫然收紧。 耳畔,有风起。 温枳还来不及尖叫,便听得身后四月的惊呼,“主子?” 风在耳边起,温热的呼吸不断的灌入衣领,冷热交替让人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温枳整个人都是懵的,等着醒过神来,便是房门开,房门合,其后便是她被人摁在了床榻上。 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没有任何的波折,似乎是直达的……以至于唇被摄住的时候,她还在发懵,脑瓜子里一片空白。 窒息的感觉,终于将她的神志拉扯回来,“唔……阿……阿哥?” 容九喑伏在她身上,鼻间抵在她的脖颈处,灼烫的呼吸来回熨着她的肌肤,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克制,却在药效之下,那般的情难自制。 “阿哥?”她嗓音带着颤,反而透着令人心驰神往的娇媚,“你冷静点。” 容九喑垂下头,身子僵硬如铁,“阿枳……帮帮阿哥。” 温枳伸手,他全身上下如同被水煮了一般,滚烫到了极点,甚至于能清晰的摸到他筋脉的暴起,仿佛像是被吹满气的水袋,随时都会炸裂。 东西炸了也就炸了,血脉若是炸了,人便不能活,这个道理温枳很清楚! 三皇子下的好东西,肯定不是谁都能解,这个时候去找大夫似乎也来不及了……要么他死,要么她点头,总有一个人要退一步。 “阿枳,阿枳……”他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做最后的克制。 但渐渐的,喊声模糊不清,可能连神志都快被侵蚀殆尽,若是她再不做反应,只怕他真的会死在这里,死在她眼前。 人这一生能遇见几个拿命护着你的人? 纵然最后选错了,但曾经也算欢愉,那便不是输…… 深吸一口气,如玉般的胳膊轻轻环上他的脖颈,温枳扬起头将唇凑了上去,“请阿哥待我温柔些,我……”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剩下的声音已经被吞没在唇齿间。 “阿枳……” 温枳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有点疯,居然就这么妥协了,原是打算来日离东辑事远一些,离他远点,现在只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可没想到他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硬生生的将她的心都叫软了。 四月气喘吁吁的赶到,刚要抬手去敲房门,却陡然听到了内里好似有桌椅板凳掀翻的声音,当即愣在那里,“主子?表公子?” “滚!” 四月:“……” 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没有吭声,表公子的声音却仿佛很痛苦? 四月面色发青,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冲进去,好在不远处崔堂和叶子,已经被人搀了过来,“里面,里面……他们都在里面……” 崔堂刚走到门口,眼眸陡然瞪大,转身便扯了四月一把。 四月:“??” “走!”崔堂虚弱的喊了声,“都给我撤出去,谁也不许靠近这里,全部守在院子外面,任何人不许放进来,违令者……杀!” 音落,崔堂扯着四月的手腕,“跟我来!” “可是我家小姐……” “不想死就跟我走!” 第718章 四月当然不想死,但想着小姐和表公子在一起,应该也没什么大碍,许是表公子受了伤不想被人知晓,所以只留着小姐帮着包扎疗伤。 屋内,靡靡之声,音不断绝…… 第803章 以为他好糊弄?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远处,已然瞧不见了房间门,四月狠狠甩开崔堂的手。 崔堂身子还没恢复过来,这会一个踉跄,跌坐在了栏杆处,捂着心口大喘气。 “对不起,我、我一着急就忘了……”四月忙道歉,“没事吧?” 崔堂摇摇头,“爷中招了,对吗?” “中招?” 四月想着,自己当时跟在小姐后面,压根没看清楚表公子怎么了?后来表公子被小姐搀出来,还没走两步就带着小姐飞了,再后来便是房门紧闭,屋子里有桌椅板凳掀翻的声音。 “跟我来!”崔堂深吸一口气,吃力的走到了院门口。 外头,昌氏兄弟慌忙迎上来。 他们虽然跟着温枳,但不似四月可以到处走,方才就已经被拦在了外头。 “人呢?”崔堂开口。 瞧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四月赶紧上前搀住他,所幸自个一身男儿装束,想来叫人瞧见了也不会过多猜想,“你仔细着。” 琴娘被押上前,身形如同一滩烂泥般,被人半拖半拽,因为被四月踹了一脚,这会连呼吸都觉得胸口疼,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踹的。”四月忙解释。 崔堂不以为意,“踹得好,敢算计爷的都该在阎王殿候着,还能喘气是因为要等爷处置。” “不要……不要杀我!”琴娘吃力的开口。 呼吸都疼是什么概念? 便是当下。 “杀你?”崔堂幽幽启唇,“在东辑事,死是最好的解脱,最轻的惩罚。我不会杀了你,那太便宜你了,既然助纣为虐,对我家爷下手,就该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四月忙问,“你下的什么毒?” 毒? 琴娘面色惨白,因为疼痛而导致额头的冷汗止不住流下,“是、是三皇子让我、让我做的……跟我无关啊!我只是、只是听从吩咐,只是个琴娘……而已啊!” “哼!”崔堂冷笑,“你猜我信不信?” 昌氏兄弟愣住,“不是?” “没见过东辑事杀人,也该听过东辑事之名,旁人谈虎色变,到了你这里却是贱胆包天,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的,自然不言而喻,你不会真以为……咱跟你一样蠢?”崔堂跟着容九喑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 宫里那些腌臜手段多了去,以为他是这么好糊弄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饶是四月,竟也惊觉崔堂所言有理,纵然有三皇子在上,也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个琴娘……哪儿来的胆子,敢对东辑事的二把手……用这些腌臜手段? “说吧,谁的人?”崔堂居高临下的睨着琴娘,“说出来,让你痛快一些,如若不然……你就要做好千刀万剐的准备。东辑事的刀子,是整个大夏磨得最锋利的,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琴娘咬着牙,被人左右挟着,唇角溢着血,愣是没有吭声。 “一个琴娘有这般骨气,真是难得!”崔堂冷嘲热讽,“带下去!” 看样子,目前是问不出什么。 既如此,那就不必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但可以肯定是,三皇子又中计了……自诩聪明,想拿捏自家爷,谁知道还是被人利用。 蠢呢! 怎么就这么蠢?! 可见这四方城里养出来的皇子,只适合在那笼子里蹦跶,出了这笼子便失去了光环,就什么都不是了! “小主子?”昌明开口,眼巴巴的望着二人。 昌瑞连连点头,“没事吧?” 四月答不上来。 “没事。”崔堂叹口气,“好事。” 二人:“??” “什么好事?”四月不解,“你都没问她要解药,如何知道没事?还是说,你们东辑事原就有解药?若是这样,你为何不早说?让人怪担心的。” 崔堂张了张嘴,这…… “有解药的,对吧?”四月追问。 崔堂偏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子,眼神有些躲闪。 “这东西可没有解药,不过……”叶子裹了裹后槽牙,“照样可解。” 四月:“??” 解药在小姐身上? 蓦地,四月好似想到了什么,骇然瞪大眼睛,慌乱的看向崔堂和叶子,“你、你们……” 第804章 一杯好茶! 四月倒是想去找自家小姐,若小姐是心甘情愿也就罢了,若是小姐不愿意……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被欺负? 可这是东辑事的地盘,她前脚刚转身,后脚就被人打晕了。 昌明:“??” 昌瑞:“??” “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崔堂阴测测的警告,“这是我们东辑事的事儿,爷和温姑娘自己会抉择,谁敢插手……我就剁了他的手。” 两兄弟赶紧摇头。 不敢! 他们还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但愿……”叶子张了张嘴,瞧着被人抱下去的四月,“不会出事。” 崔堂沉默,出事倒不至于,这二人其实就差这么一台阶,如今正好顺着台阶下,只不过……有些东西是该准备一下,免得明儿个温姑娘会难受。 第719章 但这一时半会的,上哪儿找这东西? 爷身边又没有女人,自己也不带女子,而叶子……更别想了,好东西都在上京留着呢,临时找来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用? 算了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吧! “三皇子那边要注意。”叶子提醒。 崔堂回过神来,“放心。” 这会,连人带院子都被重兵包围,想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正因为如此,隋怀睿此刻正骂骂咧咧的站在檐下,他倒是想出来,奈何这件事是他算计在先,若是真的闹起来,也是他这边心虚…… 今夜倒也罢了,药效没那么快过去。 等到明天天亮之后,狂风暴雨才会真正降临。 隋怀睿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容九喑会如何解决这麻烦,是在外面随随便便找个女人,还是……横竖琴娘是被带走了,至于又没有成确也不一定。 可他的派不出去,他自然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心里焦灼得不成样子,做了这些腌臜之事,却不知结果如何,让他怎能安心? “该死的,你们敢关着本王?待回到了上京,本王定要参你们东辑事一本!”隋怀睿扯着嗓门怒喝。 刘贵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得罪了容九喑,他们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只是自家殿下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但愿那边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遭…… 诚然。 没那么遭,但是有点遭罪。 温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颠沛流离”过,身为温家的少东家,自小也是养尊处优的,现如今就像是置身波涛汹涌的河面上,一叶小舟被风浪摧得几欲崩裂。 床褥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揉乱得不成样子,凳子被掀翻在地,桌案上的茶盏亦不能幸免,满地狼藉,碎裂成渣…… 所以说,千万不要招惹习武之人,否则他的耐力和劲道,会让你怀疑人生。 有那么一瞬,温枳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脑子里,如同烟花炸裂,什么清醒什么理智,统统不要不要,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跟进了一趟刑狱大牢,被人碾碎了又重新组装,拆卸过后再度成人。 到了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楚,这是第几回? 眼见着天都要亮了,她终是没忍住,不知是累晕过去还是昏死过去,沉沉的闭上了眼,再也折腾不动了,再动就真的要死了……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容九喑是因为药效的推波助澜,到了后面则是自己的贪恋,仿佛忍无可忍,彻底的放开了手脚。 怀里的人,软成一摊泥,连她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将人塞进了怀里,容九喑亲了亲她的唇。 真是,好茶…… 第805章 我是三皇子! 四月在院门外守了一夜,就坐在台阶上。 昌氏兄弟则靠在墙根,睡得呼呼作响。 好在这一夜,没别的什么事情发生,给了崔堂和叶子恢复的时间,天一亮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浑身疼痛消失,只是手脚还有些轻微的麻木,但无碍于正常生活。 “天亮了!”四月呐呐的开口。 崔堂与叶子对视一眼,这要是一晚上…… 晨光熹微,东边的日头徐徐升起,有光自窗户缝隙漏进来,慢慢的于屋内云开,逐渐的照亮了整个房间,果真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容九喑率先开门出去,外头空气清新,一个人都没有,格外的安静,连带着身后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岁月静好,真好…… “爷!”崔堂当即进院子伺候。 四月慌忙跑过来,“表公子,我家小姐……” “嘘!”容九喑目光如刃,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崔堂了悟。 四月:“??” 小姐还在休息? 只是,瞧着表公子这神清气爽的样子,四月心头砰砰乱跳,她家小姐……遭老大罪了! “轻点!”容九喑眉心微蹙,极是不悦,“别吵醒她。” 四月生生咽了口口水,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不要吵醒。 可是…… 外头的人,都跟着容九喑走了,毕竟昨夜刺客的事儿,还有三皇子给容九喑下药的事儿,都得尽快处置,否则午后都不一定能出行。 “我可怜的小姐……”四月嘀嘀咕咕的进门,眼眶红红的。 满屋子的凌乱,地上的衣裳被撕碎,丢得到处都是。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诡异的气息…… 四月更加难受了,压着脚步声,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边,瞧着躺在床榻上,发髻凌乱,面色微白的自家小姐,若不是小姐还睡着,她真想当即哭出来。 小姐太惨了…… 可不是嘛! 瞧这脖子,看这肩膀,还有这胳膊手腕……斑斑驳驳的,实在是伤得太重。 四月不敢吭声,兀自坐在了床边守着,瞧着满屋子的狼藉,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见着昨夜战况定然是十分激烈,小姐这副娇软的身子,如何…… 好委屈! 毫无人性! 温枳睡得沉沉的,连抬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这会子就算是天塌了,也别想让她起床,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动弹了。 不过没关系,自此后有人是她的手,有人是她的脚,有人揣着她在怀里当心肝…… 第720章 后院。 隋怀睿昨夜叫嚣累了,便去休息了一会,这会天刚亮就爬了起来,心里揣着事果然是睡不踏实,一开门便瞧见回廊那边走来的容九喑,登时头皮发麻,一下子脑瓜子都炸了。 “大人!”刘贵扑通跪地,一句话都说不齐全,嗓音颤抖得人人都听得出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大人恕罪,大人饶命!” 昨夜,是他把人诓进来的。 首当其冲的,刘贵就是最该死的第一人! “混账!”隋怀睿紧了紧袖中手,强撑着站在原地,“本王是三皇子,看谁敢动我的人?” 容九喑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阴鸷的眸从隋怀睿身上掠过。 如同被刀刃刮过,隋怀睿登时汗毛直立,一股子冷意陡然从脊背窜起,直冲天灵盖。 “你、你想干什么?”隋怀睿面色铁青,“我是三皇子!” 容九喑看了他半晌,终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奴才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 隋怀睿生生咽了口口水,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806章 吓死这孙子 瞧着眼前恭敬的容九喑,隋怀睿有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可他又不好明说,毕竟昨天夜里是自己先下的手,关键是……没成! “殿下怎么如此表情?”容九喑似笑非笑,“昨夜没睡好?” 隋怀睿盯着他,这不是废话吗?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能睡得好吗? “殿下怎么忘了,昨天夜里奴才就跟您说过,这些刺客的事儿,奴才今日会给您一个交代!”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殿下您的脸色不太好,当真没事吗?” 隋怀睿深吸一口气,“没事!” “没事就好。”容九喑站直了身子,“来人!” 崔堂上前,“爷?” “都带上来吧!”容九喑说。 隋怀睿急了,“带谁?带什么?” 不会是地方官吏? 不会是琴娘吧? “身为本地的父母官,居然敢在殿下跟前,行如此谄媚之事,若是传到了上京,皇上必定会勃然大怒。但奴才只是东辑事的千户,说白了有些东西不是奴才该管的,所以奴才也不好多做什么,只是以殿下的名义稍稍规劝了两句!” 听得这话,隋怀睿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以我的名义?” “圣旨在上,奉旨前往边关,主将是殿下您,那奴才所行自然都是要殿下为先。”容九喑一本正经的说着,“殿下放心,奴才说得很清楚,想来他们不敢有太多的异议。” 隋怀睿的脸色愈发难看,可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人被带进了院子,瞧着有点面目全非。 一个是送人的官,一个是琴娘。 如容九喑所言,东辑事没有直接处理地方官的先例,他们虽然是帝王亲卫,但有些东西还是要顾虑一点,职权只是抓人,而不是其他。 当然,若是罪大恶极并且罪证确凿的话,东辑事还是可以处置的,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了帝王跟前……舌头也可以开花。 昨夜那官被打得鼻青脸肿,五官都快肿到一块,含糊不清的跪在那里高喊,“下官罪该万死,请殿下恕罪,下官……再也不敢了!” 至于琴娘,那就更糟糕了点,手脚被废,已然是个废人。 瞧着她一堆烂泥似的,倒伏在地上,隋怀睿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当下转头望着一旁的容九喑,“你……” “此人敢媚惑殿下,在殿下的茶水里下药,实在是罪该万死。”容九喑慢悠悠的开口。 这下药两个字一出来,隋怀睿面色瞬白。 事,是他自己干的。 罪,落在了琴娘的身上。 如果他非要争辩,将这罪责揽在身上,倒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这么一来的话,就等于跟东辑事撕破了脸面,容九喑兴许顾全大局,这一路上还得平安护着他回去。 但是等到回了上京之后,他这位三皇子以后的日子,可能就没那么好过了,林不寒那个老东西,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别看面上笑嘻嘻,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不仅如此,奴才还查到了一些异常的东西,殿下想听吗?”容九喑似笑非笑,“殿下莫要因为怜香惜玉,而忘了咱此行的目的,以及您的身份。” 隋怀睿咬着牙,“无需你来提醒,我自心中有数。” “如此最好。”容九喑睨了崔堂一眼,“殿下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崔堂行礼,“是!” 隋怀睿:“??” “来人!”崔堂左右一招手。 登时有两个手持军棍的东辑事奴才上前,毕恭毕敬的冲着隋怀睿和容九喑行礼。 “你想干什么?”隋怀睿白了一张脸,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容九喑,本王是三皇子,是皇上的亲儿子,你们想如何?” 容九喑面带疑惑的瞧着他,“殿下您到底在说什么?奴才是做了什么,让您这般疑心?这两人不是冲着殿下您来的,而是……东辑事的处刑奴才。” 隋怀睿转头看他,“什么处刑奴才?” “这女子顽固不化,什么都不说,实在是没什么用处,那只能……杀!”容九喑唇角轻勾,阴鸷的眸底泛着清晰的杀意。 第721章 隋怀睿顿觉遍体生凉,骇然转头望着院中的琴娘。 手筋脚筋被挑断,已然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 可此刻,她正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隋怀睿,那眼神看得隋怀睿心头发虚,心头乱跳,生怕她到时候招出来,药是他问她拿的。 转念一想,容九喑已经将罪责都推到了琴娘的身上,大概是早就知道了内情,如今只是杀鸡给猴看…… “动手!”崔堂一声令下。 两个处刑奴才旋即高举起了军棍,狠狠落在了琴娘的身上。 无力的惨叫声,顿时响起,震得屋顶的鸽子哗啦啦的往外飞,震得隋怀睿连退数步,整颗心都在颤抖,连站都站不稳。 “殿下?”刘贵疾呼。 隋怀睿面色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咻的下来,唇瓣颤抖得厉害,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军棍落下。 渐渐的,血从琴娘的身上流出来。 其后,越流越多。 到了最后,琴娘已经血肉模糊,连带着哀嚎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棍棒落在身上的闷响,伴随着鲜血飞溅的水声。 院子里,安静得跟阎王殿似的,流转着阴森恐怖之气。 便是当着这位三皇子的面,容九喑下令活活打死了琴娘,鲜血淋漓的场面,足够这位养尊处优多年的三皇子,噩梦连连小半年了吧? 下令和亲眼所见,是两个概念,一个动动嘴皮子不曾亲眼所见,一个亲证心理阴影的产生…… “启禀三皇子,爷,她断气了。”处刑奴才浑身是血的上前汇报。 隋怀睿两眼一翻,登时晕死过去。 “殿下?殿下!”刘贵疾呼。 容九喑瞧着角落里,疯癫无状的地方官,又看了看晕死过去的隋怀睿,大手一挥,“请大夫吧!” “是!” “是!” 第807章 阿哥也有不敢插手的事 底下人急急忙忙的去请大夫,容九喑则缓步走出了院子。 “爷?”崔堂开口,“三皇子回到上京之后,会不会……” 参您一本? 这四个字有点分量,崔堂不敢乌鸦嘴。 “我替他杀了人证,他不得谢谢我吗?”容九喑勾唇。 琴娘一死,诸事皆是死无对证。 当然,她不死也不行,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任由刑讯逼供都没有说半句,一直咬死了是三皇子的命令,她才敢把药给他。 只要这消息传回上京,隋怀睿肯定会受帝王训斥,就目前情况来说,没必要跟贵妃和三皇子撕破脸,三皇子不懂事,但是贵妃肯定会领情。 反正留着琴娘也没用,倒不如就此落个人情…… “吓得够呛。”崔堂说。 他们见惯了这些东西,刑狱大牢里的血水都能积攒成血池,犯人成日泡在血水牢中,什么味儿不味儿,早就习以为常。 “这一路上,能安生点。”容九喑说。 崔堂颔首。 这倒是! 经此一事,就算给隋怀睿一百个胆子,估计也没敢再打容九喑的主意,甚至于不敢再招惹他们东辑事,这噩梦连连的,安神汤估计都要不够喝了,哪儿还有闲胆?! “盯着点,别让他出事。”容九喑加快了脚步。 崔堂行礼,“是!” 邯城那边,已经有了眉目。 下半册都出了,想必完结册也快了,只不过需要一些收尾的工作,毕竟李常安挑起了两家之争,将双方的罪证都拿到了手里。 接下来,要么他们两败俱伤,要么等着上京来人,将双方一网成擒。 今日天气好。 不过,馆驿里的气氛不太好。 闹了这么异常,驿臣吓得脸色发青,时刻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战战兢兢的不敢随便出现在容九喑跟前,能不上前就不上前。 至于洛城其他的官员,见着被抬回来疯疯癫癫的大人,一个两个都是吓破了胆子,无一人再敢造次,这杀鸡儆猴的法子真真是极好。 温枳还在睡着,四月守在屋内,叶子守在屋外,谁也不敢轻易离开半步。 有此,容九喑便放了心。 偏房内。 瞧着送上来的公文,容九喑眉心微凝,好似有些看不进去,其后起身示意崔堂将图纸铺开,看了看此后前行的路线。 押送大军已经到了洛城,接下来的路程更是艰涩难行,须得将路线都记在心里,以防万一。 “爷,昨夜的刺客……”崔堂犹豫了半晌,“您不觉得奇怪吗?那摆明了是冲着……”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若是让督主知道,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查出来又怎样? 牵扯到了温枳,必定会有人咬死不放。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是!”崔堂颔首。 容九喑偏头看他,语气带着笃定并且有了几分冷意警告,“洛城的刺客就是冲着三皇子来的,明白吗?” “是!”崔堂行礼。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牵扯温家,牵扯温枳,甚至于牵扯到了关外……昌氏兄弟再搅合搅合,温家会别有心人冠上通敌或者是其他某些罪名,到了那时候就真的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爷,照旧是午后启程吗?”崔堂还是有些犹豫的,“三皇子那边可能会有些不方便,若是还昏着呢?” 第722章 容九喑是半点都不担心这些,“那就抬着上马车,不能耽误了朝廷的大事。他晕厥是因为自己做错事情给吓的,岂能因为他这一人之过,连累所有人?” “明白了!”崔堂点头。 抬着上去。 “不过,让手底下的人仔细着,留心陈掌柜那边。”容九喑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只说是留心,没说插手。 用词上,容九喑很仔细。 崔堂跟着自家爷多年,当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爷不是不想插手,而是他的目标太大,一旦动手就会惊动上面,是以只能按捺,不可露在明面上,否则让督主知道,温家免不得要惨遭浩劫。 那些真正的刺客,估计都在陈掌柜的手里…… 诚然。 瞧着大军离去的背影,陈叔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下子总算可以腾出手来,收拾那些个腌臜东西,暂时不会被东辑事或者是被朝廷的人发现。 “陈掌柜?”书斋的掌柜瞧了一眼外头,“都走了。” 陈叔点点头,“走了好,如此一来咱就可以好好审问一番。” “是!”书斋关了门。 前后左右的门窗口,都有伙计站着,谨防隔墙有耳。 地窖内。 那几个人被绑得严严实实,面色苍白得厉害。 书斋的掌柜在外面等着,陈叔则带着心腹进去,冷眼睨着被五花大绑的几个人,兀自负手而立,“是南越来的?” 三人还穿着夜行衣,只不过面上的遮脸布早已被扯下,听得陈叔的话,只是各自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好似什么都听不懂一般。 “能跑到大夏来抓人,真以为我会信你们这点伎俩?”陈叔又不是没接触过南越的人,“会说话的吱个声,若实在是不想说,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大夏虽说是礼仪之邦,但有些刑罚对你们来说,可能是闻所未闻。温柔刀,也会要人性命!” 三人还是抿唇不语,一副浑然不明白的意味。 “好好好!”陈叔连连点头,指了指其中一人,“那就你吧!” 说着,身后的心腹上前,一把将那人揪起来,丢在了一旁的空地上,继而从靴筒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寒光让三人皆是为之一震。 “敢打我家小姐的主意,就算是把你们千刀万剐,那也是你们自找的。”陈叔幽幽启唇,“乱葬岗一丢,没人会知道你们是谁?连骨头都捡不回去!”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呼吸沉重…… 局面很简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808章 差点把名字都取好了 当然,没有切身感受到对生命的威胁,这些人还是不会轻易开口的,是以虽然面上有些松动,但没有一人真的开口。 “还不肯说吗?”陈叔一个眼神过去。 心腹当即提起了匕首,下一刻,快速捋起了那人的裤管。 “你要干什么?”对方叽里咕噜的一阵,用的是南越的话语。 谁也没有搭理他,权当是没听到,反正都到了这个时候,要么他们说话,要么就杀了他们,南越的人一旦落在朝廷的人手里,又或者是被送到了林不寒的手中,温家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洗不干净的最终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不对别人狠,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刀子生生剜了一片肉下来,刹那间鲜血淋漓,惨叫声于室内回荡着,震透耳膜,足以叫人神魂颤抖。 “问一句,割一片。”陈叔开口,“一直到你们说实话为止,现在……有人要开口吗?” 害怕归害怕,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还是会有些犹豫的,毕竟疼痛这种事情,总得亲身体验才能产生共鸣,否则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尖叫声过后,肉片被丢在一旁的水盆里,血色弥漫,一片殷红。 “继续!”陈叔道。 惨叫声再度响起,震耳欲聋。 这地窖的密封性极好,是以声音不会传出去,就算他们叫得再响亮,也仅限于此。 里面,安静至极。 书斋的伙计上前,“掌柜的,还没动静?” “陈掌柜估计遇见了硬茬,也不知道这帮腌臜东西,能不能说实话?”掌柜的叹口气,“敢对少东家出手,真是活腻了!” 伙计点头,“温家有恩于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人祸害了少东家。” 门内,似乎还没什么反应。 二人有些着急,但也不敢催。 兹事体大,须得谨慎处置。 终于,半个时辰过后,陈叔从里面走了出来。 “陈掌柜?”书斋掌柜赶紧迎上去,“如何,可有交代?接下来要怎么做?” 陈叔面色凝重,“把他们处理干净,不要留有任何的痕迹。” “放心,今天夜里他们就会消失。”书斋掌柜开口,“只是,小姐那边……” 陈叔悠悠然叹口气,“还有人跟着呢!” 听得这话,书斋掌柜面色骤变,“那小姐岂非危险?陈掌柜,你赶紧去,这里交给我便是,断然不可让小姐出事,温家就这么一位少东家。” “放心,我早就让人跟着了!”陈叔示意他不要紧张,“何况还有表公子在呢!” 书斋掌柜顿了顿,“容家那位表公子?好是好,可终究也不是血脉至亲,到底是收来的,听说这些年不知所踪的,恐怕不是有心之人,还是靠着咱自个人比较踏实。” 第723章 “你所言有理。”陈叔对容九喑也不是太过信任。 现如今南越掺合进来,而且已经开始行动,他这心里就更加忐忑了,总觉得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好像快要捂不住了…… 马车,平稳向前行。 车内燃着暖炉,软榻上铺着厚厚的褥子,纵然车外有所颠簸,车内亦是无所察觉。 温枳便是这么一觉睡醒,惊觉自己居然在马车上? 神情微顿,马车? “嗤……”稍一动弹,敏锐的疼痛骤袭,惊得她愣是躺在那里,好半晌未敢动弹。 直到…… 清隽的容脸,出现在视线里。 容九喑坐到了软榻边,“已经上了药,很快就会没事的。” 温枳:“……” 上……药? “放心,是宫里最好的玉膏。”容九喑开口,“随行的军医,什么都有置办,原就是为了三皇子,如今正好用得上。” 温枳直勾勾的盯着他,那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谁家好大夫出门,带着这种膏药? “小阿枳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是怀疑阿哥?”容九喑叹口气,“真是没心肝的东西,吃过就丢,都已经得到了阿哥的身子,还这般不信任?怎么,还想不负责?” 温枳见鬼一般看着他,这会是真的顾不上身子的酸疼,撑着胳膊坐起来,“阿哥未免太不要脸,到底是谁欺负谁?谁不负责任?谁发了疯似的……” “好。”容九喑说。 温枳一怔,“什么?” “小阿枳都开口让阿哥负责,阿哥自然是要答应的,回头我去找礼部的人,让他们帮着挑个好日子。”容九喑慢条斯理的开口。 温枳:“??” “这件事,我会尽快通知舅舅,哦……母亲那边也得说一声。虽说我离家这么多年,没什么感情,但到底也是容家出来的,办婚宴的时候人多热闹点,且叫所有人知晓,小阿枳到底成了我的妻。”容九喑自顾自的说,全然不在意她张大的嘴。 温枳愣在当场,这人……还真会顺杆子爬啊! 她一句话,他已经连婚宴都想好了??? “停!”温枳抬手。 再说下去,他估计现在就得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 “阿枳有什么要补充的?”某人一脸无辜,却极尽厚脸皮之能,笑盈盈的追问。 温枳扶额,“阿哥,我知道你是中了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我也是自愿的,若真的要论就起来,我也有一份责任。” 容九喑偏头看她,目色阴鸷。 只一眼,温枳顿觉得脊背寒凉,仿佛有什么东西陡然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小阿枳果真是过河拆桥的好手。”容九喑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褶子,转身回到了小桌前,“到底是家财万贯之人,瞧不上我这小门小户,倒是我高攀了。” 温枳捂着眼,没脸看。 “哼!”容九喑轻嗤。 温枳无奈的叹口气,“先让我缓缓,我想想……” “既是醒了,先将药喝了。”容九喑瞧了一眼温在小炉上的东西。 温枳不解,“什么药?” “昨夜三皇子这药,药效甚是强烈,若是……”容九喑偏头看她。 四目相对,温枳陡然明白了些许,当下掀开了被褥,拢了拢身上的单衣,忍着两股间的疼痛,朝着小炉走过去。 此前在馆驿煎好,因她熟睡无法服药,便一直温着。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目色幽邃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瞧着她端起了瓷盅,嫌弃的皱了皱眉头,终是仰头将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 呵,瞧这毫不犹豫的劲儿…… 第809章 娶不到就嫁 桌案上,早就摆着一碟子果脯。 刚放下药碗,容九喑便塞了一颗果脯在她嘴里,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的逆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生气归生气,该待还是得待,免得来日真当成了亲,翻起旧账来可就是他理亏了。 容九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有机会发生! “苦!”温枳皱眉。 容九喑瞥她一眼,翻着手中的公文,好似不再搭理她。 见状,温枳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还是先缓缓,让彼此先冷静下来再说,免得现在一时脑热,做出了不明智的选择,来日后悔便是悔之晚矣。 她总觉得,容九喑可能会后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在萧长陵的身上吃了太大的亏,实在是不敢轻易再入火坑。 马车,继续朝前。 温枳坐在边上,兀自穿好衣裳,即便是有了肌肤之亲,但当着他的面穿衣服,哪怕身上有单衣覆着,总觉得还是有些羞涩。 但…… 兴许某人,脸皮厚到了离谱。 “阿哥?”温枳穿好衣服凑过来,“拿反了。” 容九喑:“……” 说着,她默不作声的取过他手中的公文,然后倒着塞回他手里。 场面一度死寂! 温枳忽然有点后悔,不该当面拆穿他的,否则也不至于这般……坐立不安,连带着呼吸稍微急促一些,都好像是在勾他。 这要是真的惹得虎狼做出疯狂之事,委实是她的不是!! 她默默的坐下,努力不去看他,佯装若无其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翻开话本子,继续吃着果脯翻看着,可明明都认识的字,这会好像怎么都瞧不懂了。 第724章 心飞了,魂儿也跟着飞了……胸腔里的一颗心,止不住的砰砰乱跳,恨不能跳出嗓子眼,又被她生生摁回去,话本上的字是一个都看不进去。 温枳:真是造孽! 转头。 只瞧着容九喑侧颜如玉,轮廓分明的侧颜,在光亮中分外精致,若就这样瞧着,不计他做过什么又或者是正在做什么的话,他还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儿。 面相俊俏,身段颀长,连带着那事…… 温枳:“……” 老天爷啊,她在想什么呢?? 慌忙敛了思绪,温枳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话本子。 她一低头,却不知他正好抬头看过来。 真以为他不知道,她方才一直盯着他看吗? 这般好颜色,都勾不到她的心,却偏要栽那狗东西的怀里,这眼睛是有多瞎?来日多看看他,权当是洗眼睛,顺便看到心里去,他便卡着死活不出来,赖她心窝窝里便是。 车内,安静得出奇。 可两人的心理活动却从未停止,一会他偷瞄她一眼,一会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车外,亦是安静得出奇。 叶子竖起耳朵,都快把耳朵贴在车门缝隙上了,也没听得里面的动静,一时间还真是有点焦躁了,按理说都这样了,是不是得进一步,然后卿卿我我,最后许下白首之约? “回头爷割了你耳朵,你别哭着求饶。”崔堂警告。 叶子白了他一眼,“是你傻还是我傻?爷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事,好名正言顺的把人捞回去,多几个耳朵算什么,多几条长舌头才好呢!” 崔堂:“……” 四月:“……” 好像,有点道理?! “只是,怎么没动静呢?”叶子有些感慨,“瞧不见,竟也听不到?” 按理说这马车是隔音,可关门的时候她故意用衣角留了道缝隙,不该什么都听不到才是啊! “我家小姐,未必会答应!”四月低声说。 叶子看了她一眼,“都已经成了事,说不定哪天就肚子里塞了娃娃,你可得推一把,莫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事。” “那小姐不愿意呢?”四月撇撇嘴。 叶子摸了摸自个的下巴,“那就让爷入赘吧!” 四月:“……” 这不还是一样吗? 第810章 迟早要找他算账 当然,车内没声音自然也是好事,若是打起来或者是哭起来,那就不好玩了。 只不过前面那辆马车里的状况,可就没有这么好了。 隋怀睿是结结实实的受了惊吓,其后昏迷过去,被人抬着上了马车,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耽误行程,这些东西都得在天寒地冻之前送到边关将士的手里,否则还有什么意义? 一声尖叫,伴随着咣咣声响,队伍当时就停了下来。 “爷?”崔堂在外面开口,“三皇子那边有动静。” 容九喑眉心微凝,旋即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别出来。” 自打隋怀睿接触过她之后,容九喑便不愿意温枳出现在隋怀睿跟前,尽量少露面,少接触,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哦!”温枳点头。 不瞬,四月进车里陪着。 “怎么回事?”温枳低声问。 四月忙道,“之前小姐还睡着,表公子起身之后就去见了三皇子,据说当着三皇子的面打杀了那个琴娘,估计当时的场面不好看,惊着三皇子了。崔大人说,三皇子当时就晕了,启程的时候是被抬着上车的。” “看样子,是吓着了。”温枳道,“多半是做噩梦了吧?” 四月点头,“十有八九不好过,养在宫里的天之骄子,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别说是三皇子,奴婢也没见着那种场面。” “还是别见的好,否则你也得吓着。东辑事的手段,不是你我能想象的,阿哥和崔堂叶子他们,都已经尽量避开我们,可想而知那场面得有多可怕。”温枳还真不想见着,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关于这三皇子,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确也怪不了旁人,谁让他先对容九喑下手? 活该! 容九喑赶过去的时候,隋怀睿刚刚被噩梦惊醒,发髻凌乱,面色惨白,额头的冷汗涔涔往外冒,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 迎上容九喑之时,更是下意识的身子一缩,险些失声惊叫。 “殿下!”容九喑站在马车边上行礼。 车门敞开着,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守着,谁也不敢吭声。 “容、容九喑!”隋怀睿环顾四周,“这是……” 刘贵急忙开口,“殿下,咱已经启程了,这是马车。” 听得这话,隋怀睿僵坐在软榻上,拢了拢身上的毯子,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马车?” “是!”刘贵行礼,“您方才做噩梦了。” 隋怀睿垂下眼帘,兀自调整心绪,转而看向车门口的容九喑,脑子里满是琴娘惨死的场景,止不住喉间滚动,生生咽了口口水,“我没事。” “殿下若是觉得不舒服,奴才就让军医过来看看,您可千万不要硬撑着。”容九喑似笑非笑。 隋怀睿摆摆手,“下去吧,我没事,继续走。” 第725章 “殿下无恙,那奴才就放心了。”容九喑睨了底下人一眼。 车门,徐徐合上。 内外隔开,隋怀睿一改方才的惊慌失措,恶狠狠的瞪着紧闭的车门。 “殿下!” 车窗外一声喊,惊得隋怀睿止不住身形一颤,“何、何事?” “之前大夫开了安神汤,您记得喝。”容九喑温馨提醒。 隋怀睿扶额,“亏得容卿惦记。” “奴才告退!”容九喑行礼,转身离开。 隋怀睿差点咬碎牙齿,不过是父皇身边的狗奴才,也敢再自己跟前颐指气使,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非离了上京,他岂会让容九喑爬到自己的头上去? “殿下?”刘贵将小炉上的汤药倒出来,毕恭毕敬的递上。 隋怀睿气不打一处来,可又心知肚明,这一碗安神汤不喝下,他终将浑浑噩噩,这几日都得在不安与惊吓中度过。 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隋怀睿咬着牙,“这笔账,等回到了上京,本王定要向容九喑一一讨回!” 刘贵吓得,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空药碗,但哆嗦着唇,愣是没敢吭声。 他谁也不敢招惹,谁也惹不起…… 第811章 南越,是很棘手的问题 队伍继续前行,此后倒是一路顺遂,没有再遇见其他什么腌臜之事,而三皇子经过此前几遭,俨然已经吃够了教训,不敢再轻易的招惹东辑事这头。 一路上相安无事,倒是省了容九喑不少麻烦,否则防着外头还得防着窝里反,委实有点烦躁。 过了前面的山龙关,离目的地就更近了。 夜色沉沉。 营帐内,火光葳蕤。 外头到处都是巡逻的军士,戒备森严。 “从这到山龙关,一路上都是荒山野岭的,过了这个山头便可瞧见山龙关,倒也还算安全。”崔堂解释,“只是这一片林木茂密,还是要小心为上。” 容九喑也是这个意思,必须得小心谨慎,“先让探子过一遍,若是没什么异常,大军再前行不迟,已经到了地步,不可再有任何的闪失。” “是!”崔堂颔首。 但不知道为什么,容九喑还是有点心内不安,若有所思的盯着图纸上的位置,在他们的身后,还不知跟着多少人。 “爷?”见着容九喑在发愣,崔堂止不住低唤一声,“您怎么了?” 容九喑摇摇头,幽然吐出一口气,“若是朝堂上的人,哪怕是这几个皇子背后动手脚,我都没什么可担心的,怕就怕不只是他们。” “爷是担心南越的人?”崔堂当即了悟。 容九喑沉默。 南越的人掺合进来,迟早会被人发现端倪,如果再被人知道他们是冲着温枳来的,那这里面的事儿可就麻烦了,三皇子那边肯定会拿捏着不放,到时候就成了拿住容九喑和温家的把柄。 这点崔堂也考虑到了,但是他没办法,谁也吃不准南越的人什么时候会再出手? 如果要先下手为强,还得先避开三皇子。好不容易让隋怀睿安静下来,这要是再露出端倪,这小子必定又得活跃起来,杀又不能杀,实在是棘手…… “这些人神出鬼没的,身法和手段又跟昌氏兄弟一样,善于隐匿,咱的暗卫和探子也不容易发现他们,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无法追踪。”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崔堂甚是脑壳疼,“这些人实在是……藏得太隐秘了。” 容九喑点头,“我见识过昌氏兄弟的手段,此番也是他们救下了阿枳,若是按照咱的办法,确实没办法对付这些旁门左道。” 东辑事的人的确够狠,手段也凌厉,但对付这些以藏身为主的人,根本就没办法,尤其是对付温枳的这批人……几乎都会障眼法。 也许人没救下,自个先落在了陷阱里而不自知,最后只能以失败告终…… “除非有什么办法,能看破这些障眼法,能直接对付他们。”崔堂说,“要不然,咱从昌氏兄弟身上……下手?致幻第一步是用毒,解毒得用这兄弟二人的血,否则便会生不如死,咱若是能破了这毒,制出了解药随身携带的话,是否可以避免中招?” 容九喑不是没想过,但是昌氏兄弟说过,不是谁都会障眼法,因为这是南越的秘术,这毒必定十分诡异,否则人人都会,何谈秘术? “关中和关外的很多东西都不同,就从药材上来说,未必能尽数找到。这就需要时间,就算咱真的去炼制,确也是来不及的。”容九喑叹口气,“且那两兄弟嘴巴严实,东辑事的人去问,肯定得不到答案。” 崔堂想了想,小声的问,“如果温姑娘去问呢?” 那就不好说了…… 两兄弟是冲着温枳来的,一口一个小主子,只要温枳开口,立马能爬上天摘月亮,自打洛城出了事,两兄弟也学聪明了,日夜轮值守在温枳附近。 南越不是什么大国,乃是大漠地带一个不大不小的国,皆以女子为尊,以前倒是繁盛一时,后来发生了内乱就被乌郎侵占,其后便销声匿迹,很少跟外头往来……对于南越,外人所知消息的确少之又少! “试试吧!”容九喑说。 崔堂行礼,旋即往外走。 第812章 招摇撞骗两兄弟 崔堂没有直接找上昌氏兄弟,而是去寻了叶子,先于叶子问问口风。 第726章 “你是说,昌氏兄弟?”叶子站在暗处。 崔堂点头,“明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却始终找不到人影何在,这些人随时都会冒出来,此前在洛城有三皇子挡着,爷也弄了假象,任由问价的人处置那些刺客,否则就瞒不住三皇子那头。” “我当然知道爷的意思,东辑事不插手,三皇子那边就抓不住把柄,回去之后也能瞒住督主,只要爷有异常,消息会直抵上京,到时候整个温家都会受到牵连。”叶子也不是第一天在东辑事办差了。 崔堂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现在能知晓南越消息,且对付南越这帮人的,只有昌氏兄弟,这两货平日瞧着迟钝,但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我瞧着就是扮猪吃老虎,搁这装傻充愣的骗主子收留呢!”叶子嗤了一声。 崔堂想了想,“你说,他们能不能答应?” “只要是为了主子,他们肯定会答应,但是有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叶子回答,“留底儿!这两人虽然想帮主子,但绝对不会竭尽全力,他们有自己的目的,说白了……跟南越那帮贼人是差不多的,一个来硬的,一个是想哄着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没安好心,都想带走温枳。 “是这个理儿。”崔堂颔首,“我与这二人交涉不多,你能不能……” 叶子挑眉,“交给我。” “好!” 昌氏兄弟别人的话不听,对于温枳的话,倒是一听一个准,只是碍于说话不利索,所以交流得有点吃力而已,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有些话即便没说齐全,也是能理解一二的。 “小主子?”昌明愣了愣,“解药?” 昌瑞连忙摆手,“做不到。” “药材不够?”温枳问,“那你们之前是如何做到的,为叶子和崔大人解毒?” 昌明忙取出怀中的小瓷瓶,“我们自小泡药浴,血可解毒,这是……清毒丸。” “巫医,就给了这么点。”昌瑞咬着舌头说,“没多的。” 温枳皱眉,瞧着昌明将小瓷瓶搁在桌案上。 “给……小主子。”昌明诚意满满,“药引……我们!” 昌瑞伸出手,伤口愈合了,但是疤痕还在,“血!” 这就意味着,清毒丸加上他们的血,才能解开致幻之毒,缺一不可。 “为什么不早早的将血融合进去,这样不就省了麻烦?”四月不明白,“还是说,故意为之?” 叶子偏头看她,“大概是为了保全他二人的性命,若是真的遇见了麻烦,单单靠清毒丸是不起作用的,还得留着他们的命放血呢!” 人死,血也没了。 人活着,才能取血。 “原来如此。”四月恍然大悟。 药与药引分开,才有活路。 瓷瓶里的清毒丸只有少量,也就是说,若是遇见了南越的人……只能针对性的,给与几个人,但若是多袭击几次,这点药根本不够。 帐子里,众人沉默。 “还有个办法。”昌明神叨叨的上前,“小主子,跟咱回去。” 昌瑞当即了悟,“巫医那里,很多药!” “巫医听小主子。”昌明继续道。 昌瑞眼巴巴的盯着温枳,“小主子,回朝称帝,一定……” “闭嘴!”叶子骤然冷静出鞘,一身杀气盯着二人,“让你们说出对付那些人的办法,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招摇撞骗的!” 还想把主子哄去南越? 还称帝? 呸,爷不得把他们削成人棍!! 第813章 阿哥,帮我! 二人身形一颤,昌氏兄弟若有所思的瞧着周围,没一个是自己人,所以这话一出来,他们就成了敌人?! “不是!”昌明连连摇头。 昌瑞脸都白了,“不敢。” “你们最好不敢。”叶子咬牙切齿,“若是再敢打主子的主意,就把你们埋了当花肥,让你们这辈子都离不开大夏。” 二人:“……” 吓人! “言归正传。”温枳开口,“不要开玩笑了,这是很严肃的问题,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其实很大,对方一直盯着我不放,哪天你们两兄弟不在,我岂非死定了?” 二人面面相觑,众人皆是沉默。 “可是,秘术……”昌明在犹豫。 昌瑞也是面露踌躇之色,“唯有南越的人,根骨……适合。” “南越的人,根骨不一样吗?”温枳问。 闻言,四月一声不吭的转头看着自家小姐,小姐有什么根骨?小姐素来不会功夫,也没什么修道之类的,怎么谈得上根骨? “南越皇室。”昌明说话磕磕绊绊,毕竟言语生疏,说起话来的确有些拗口,他只能捡自己能说的,他们能懂的表述,“奇人。” 昌瑞道,“奇人!” “哦!”温枳点头,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南越皇室拥有特殊的血统,所以他们的血脉或者是根骨,与寻常人不一样。” 两人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当即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叶子恍然大悟。 昌明继续说,“我们,泡药浴。皇室正统,不需要。” 也就是说,他们的主子天生就可以抵御那些秘术? “不对,我这次不就是中招了?”温枳不解。 第727章 四月也附和,“没错,小姐这一次不也没逃过去吗?若不是陈叔他们,肯定是要倒大霉的,这怎么说?你们两个莫要信口雌黄了,明明说小姐是南越的小主子,又说皇室众人根骨不同,天生能抵御这些,可这会……脸打得啪啪响。” “不是。”昌明摇头,“小主子你……” 昌瑞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封了。” “什么什么什么?”四月歪着脑袋,满脑袋都是问号,“能不能说人话,元宵节猜谜,也没有这么难猜的,你们两个实在是太……烦人!” 温枳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望着兄弟二人,竟是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没见过几次,但是对她却极为恭敬,瞧着好像早就认识她了一般。 陈叔认得,且关系极为密切,而南越的事情,陈叔和爹都尽力瞒着,不欲让她知晓真相。 最好的办法,就是铲除一切跟南越有关的东西。 从身份,到身子…… “小姐?”四月忙上前,“你莫要听他们两个胡诌,这二人坑蒙拐骗的,一门心思要把你拐到南越去,还让你去什么、什么复国什么乱糟糟的,咱可千万不要相信。老爷那么疼你,陈叔也这般如此,绝对是骨肉至亲才能这般舍命相护。” 温枳回过神来,“叶子,让崔大人来问话吧,我去找阿哥!” 音落瞬间,温枳已经大跨步出门,头也不回。 “小姐?”四月急了,快速追了出去,“主子?” 温枳走得飞快,急急忙忙的样子,好像是知道了什么,猜到了什么…… 不瞬,她一把掀开帐门,直接冲进了容九喑的帐子。 “阿哥,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第814章 她一声惨叫 对于温枳的要求,容九喑素来不会拒绝,何况是这样的事情。 帐子内,安静至极。 帐子外头,崔堂和叶子面面相觑,各自不太明白,温枳此番为何这般急匆匆的去找自家爷,毕竟平日里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看样子,是要出大乱子了。”崔堂说。 四月转头,狠狠瞪了昌氏兄弟一眼,“都怪你们!” 话是这么说的,可有些东西迟早是瞒不住的,撕开了一道口子,就会有无数的裂痕在后面等着,其后便是彻底的大白于天下。 “主子说了,接下来交给你。”叶子不温不火的开口,“崔大人可不要让主子失望,更不要让爷失望,这里面可关乎着终身幸福呢!” 崔堂凉飕飕的望着昌氏兄弟,“放心吧,到了我们东辑事的手里,就没有问不出来的话,除了死人!” 听得这话,昌氏兄弟陡然僵在原地,连连摆手。 “不行!”昌明急了,“我们,好人!” 昌瑞也明白了这意思,“没伤人。” “这世上关于好人坏人,是没有准确的衡量标准的。”叶子开口,“做好事的未必是好人,做坏事的也未必是坏人,这好事坏事都有两面,何况是人呢?你们是没伤人,可你们若是将我家主子带走,接下来的恶果比寻常恶人更该死!” 所以这好人坏人的,压根就没有准确的判断方法! 一事一论罢了! “走吧!”崔堂指了指边上的帐子,“要不然去边上小树林也行。” 二人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朝着帐子走去。 “简直是岂有此理!”四月恨恨的咬牙,“自从这二人出现,小姐的平静生活到底是彻底破灭了,原以为离开了萧家之后,小姐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从此有钱有自由,可现在看来……” 难怪四月要恨得咬牙切齿,她是看着小姐从萧家的漩涡里爬出来的,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火坑,得了皇商之名,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这南越一出现,温家甚至于小姐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打水漂。 钱财失了也就罢了,毕竟老爷和小姐能赚,可若是连命都没有了…… “放心吧!”叶子拍拍四月的肩膀,“有爷和我们帮着,瞒一时算一时,至少就目前情况来说,还不可能出什么大事。” 四月问,“那以后呢?” 以后? 这叶子就不知道了,“来日自然有来日的福气,世事难料,先过好眼前再说。” “还能如何?”四月叹气。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帐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喊声,是温枳的声音,仿佛有些痛苦,但…… “主子?” “主子!” 四月和叶子快速上前。 可刚走到帐子口,便听得里面传来了容九喑的声音,“滚!” 叶子当即止步,第一时间拦住了即将冲进去的四月。 “怎么回事?”四月急了。 内里,忽然安静了片刻。 紧接着,便是温枳低哑的声音,仿佛是虚弱到了极点,“别进来!” “主子?”四月疾呼。 “别进来!” 温枳又复述了一遍,其后便又没了动静。 四月站在那里,浑身冰凉,小姐肯定是出事了。 可是,表公子就在边上,小姐能出什么事? “放心!”叶子拍了拍四月的肩膀,“有爷在,不会有事。” 第728章 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四月还是不放心,就在帐子门口来回的徘徊,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就是没等到温枳出来…… 怎么回事? 小姐到底怎么了? 第815章 崔堂的嘴皮子 帐子里发生什么事情,没人知道,知道天亮之前,温枳都没有出来。 四月一直等着,叶子倒是时不时的去隔壁帐子里转一圈,看看崔堂的“审问”结果。 当然,虽然说是审问,但还是异于平日里的审问,否则这缺胳膊断腿的,接下来的路还怎么走?再者被三皇子那边察觉,确也是麻烦之事。 两兄弟被绑坐在板凳上,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连呜都呜不出来,鞋袜褪去,这羽毛挠脚心也是会挠死人的,但是又不会留下任何的伤痕。 “不说也没关系,人活一世其实也很简单,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崔堂双手环胸在边上站着,似笑非笑的瞧着两兄弟。 他们倒是想挣扎,可被绑得太严实,只剩下眼泪汪汪,连喊都喊不出声来…… “造孽啊!”崔堂摇摇头,“都没办法挣扎,只能哭,啧啧啧……哭死才好。” 两兄弟满脸是泪,就这么泪眼汪汪的盯着崔堂,实在是快要忍不住了,更可怕的事,挠一会,停下来,给他们喝点水,再堵上嘴继续挠。 于是乎,帐子里渐渐的溢了奇怪的气味…… 他们中原此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士可杀不可辱! 可现在呢? 折辱到了极点! 很多入了刑狱大牢的人,坚硬的脊梁骨……便是这么被打弯的。 “还是不想说吗?”崔堂皱了皱眉头,“你们要想清楚,这件事藏着掖着,其实对你们也没好处,如果悉数坦白,说不定我家爷因着温姑娘的关系,还会帮你们南越一把!南越如今被乌郎侵占,你们自己国内都是一团糟,只带回一个温姑娘能起什么作用?她是人,不是神,做不到大显神通,撒豆为兵!” 两兄弟还是能听懂他说的,只是言语不太顺嘴而已。 “何况,温家这般拦阻,你们觉得温临风会拿出银子扶持南越吗?若是南越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可以帮着温姑娘登基为帝,那为何……就只有你们二人?你们的后援呢?你们的有生力量呢?”崔堂一番话,问得二人哑口无言。 脚底心委实痒得要人命,二人又哭又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你们只有一张嘴,回头靠着温姑娘一人,可以力挽狂澜吗?”崔堂循循善诱,“到时候救不了南越,还得把你们最后的希望都搭进去。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反正都来了这大夏,为什么不拉拢大夏的势力,为自己所用呢?”崔堂当然知道,他们的软肋是什么? 不是想复国吗? 那简单,就拿复国来做文章。 二人显然是有些松动,崔堂抬手,心腹旋即停手。 “跟我家爷合作,再加上温家的财力,岂非两全其美?若是最后能促成大夏与南越的结盟,你们国内出的腌臜事,不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摆平?”崔堂似笑非笑,“想清楚,是你们两个单枪匹马,带着温姑娘一人回去送死?还是带着千军万马,去夺回属于你们主子的一切?” 只要这两人不是傻子,就很清楚这条件有多诱人? 外头的天,快亮了。 “要早点想清楚,否则误了时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崔堂音色沉沉,“我家爷的耐心有限,此番若是错过,可就没机会了!至于温姑娘,她的态度其实很清楚了,除非出大乱子,否则无法动摇她的决心,你们根本带不走她!” 昌明呜呜了两声,崔堂示意心腹将他的塞嘴布取下。 “容大人……”昌明带着哭腔,“能帮?” 崔堂挑眉,“愿意付出代价,就会有收获,这得看你们有多少诚意?有来有往,才算生意。”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有些犹豫。 沉默。 外头,天色渐亮。 不得不承认,崔堂说的话很有道理,只有一个温枳,没办法去南越力挽狂澜,就算是以小公主的名义召集旧部,也免不得殊死一战。 战争一起,胜负难料。 但如果大夏能施以援手,派兵增援,胜算一定是不一样的。 容九喑是东辑事的人,两兄弟也曾听说过东辑事之名,之前在上京也在私底下打听过,据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想必能接触到皇帝的,都是有点本事的,若是能帮南越一把,帮小主子一把,加上温家的财力扶持,胜利指日可待。 驱逐乌郎,从大公主手里把南越大权夺回来,还南越百姓一个安稳太平的日子。 “天亮了。”崔堂看了一眼门口。 昌明急了,“要见……容大人。” 崔堂挑了一下眉,唇角微微勾起,“可以,但是……先洗个澡换衣服吧!” 昌氏兄弟红着眼,若是让人知道这帐子里发生的事情,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保密!” 第816章 浑身疼 瞧着崔堂出来,叶子当即迎了上去,“成了?” “有我出马,岂有不成的道理?”崔堂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也是被逼到了绝境,要不然的话,断然不断轻易的松口,好在利益之下,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第729章 叶子点点头,“以利诱之,必定可成。现在怎么说?” “他们要见爷。”崔堂说。 叶子犹豫了一下。 “怎么?”崔堂之前一直在审问两兄弟,还真是没留心外头的情况,“温姑娘昨夜宿在了爷的帐子里?这是好事,你作甚愁眉苦脸的?” 叶子叹口气,“可能有点不太一样。” 崔堂:“??” 他是宫里出来的,什么没见过? 不太一样? “招数多?还是花样巧?”崔堂小声的问,“你瞧见了?” 叶子见鬼一般瞧着他,唇角直抽抽,“你跟李常安是越发的相似,回头等着被爷打断腿吧!” 崔堂:“……” 这还说错了? 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不能是盖棉被聊天吧?这闲来无事,又捅破了窗户纸,这不做点什么,怎么说得过去? 增进感情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你侬我侬,甜言蜜语,难舍难分吗? “主子好像出了什么事。”叶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敢妄言。 出了什么事? 崔堂愣住了,“爷的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 “问那两兄弟咯。”叶子白了他一眼,“便是他们说了点什么,主子好似想到了什么,就赶紧去了爷的帐子,这一进去就没出来。” 当时这二人说话拗口,叶子确也不敢肯定,听到的是不是就是那个意思。 封? 风? 或者是枫? 反正就是那个音。 “这就有点麻烦了。”崔堂原以为是在增进感情,没想到是夹杂着南越的事情? 叶子叹口气,“这两兄弟真是净添乱,要不然主子和爷……” 这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帐门打开。 “爷出来了。”叶子忙不迭上前。 四月赶紧起身,“表公子,我家……” “还睡着。”容九喑开口,“进去守着,别吵醒她,她现在浑身疼,可能睡着了会舒服一点。” 四月张了张嘴。 叶子捕捉到了敏感的信息,浑身疼? 崔堂瞥了叶子一眼:你还说不是? 叶子:小心挨揍! 崔堂:…… “是!”四月回过神来,赶紧进了帐子。 想了想,叶子也跟着进去。 “爷?”崔堂上前,“昌氏兄弟要见您。” 容九喑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招,瞧了一眼边上的帐子,这兄弟二人的事情必须得解决,否则迟早是个雷,早晚都得炸。 帐子里。 四月瞧着床榻上的自家小姐,肉眼可见的面色苍白,瞧着好像甚是疲累与虚弱。 这到底是怎么了? 此前在洛城,虽然小姐也是疲累,但面颊还是红润的,那种虚弱只是因为精疲力竭的缘故,可此番却有种病态的苍白,仿佛是生病了一般? 结合昨夜的喊声,难道是受伤了? 四月不敢吱声,小心翼翼的守在床边,转头看了叶子一眼。 叶子也瞧出来了,这是病容不是累的。 怎么会病了呢? 直到天都大亮了,温枳才幽幽醒转,躺在那里虚弱看了一眼四月。 “小姐?”四月忙不迭凑上去,“你哪儿不舒服?要不然找军医?” 温枳无力的摇摇头,“没事,就是浑身虚软,骨头筋脉疼。” “怎么会这样?”四月愣住。 叶子陡然扬眸,不敢置信的望着温枳,难道是…… 第817章 两个显眼包 还不等叶子开口,容九喑已经进了帐子。 见状,四月和叶子旋即退到一旁,不敢造次。 “觉得怎样?”容九喑低声问,“可有好些吗?” 温枳勉强扯出一抹笑,“好一些,但身子不是太舒服,阿哥……我不会一直都这么疼吧?” “不会。”容九喑扶着她坐起身来,“阿哥虽然没办法打通你的奇经八脉,但多多少少以内力冲开了一些,所以你会觉得疼。生拉硬拽终究不是办法,这一次次的……阿哥也不忍心,还是得找到始作俑者才行。” 四月听得云里雾里,脑子一片浑浊。 什么生拉硬拽? 什么始作俑者? 他们二人到底在说什么? 叶子到底是见识多,容九喑的话一说完,她兀自琢磨完了,就明白了内里的关键所在,主子身体里有东西?又或者是被人动过了手脚。 瞧着四月这神色,十有八九是不知情,要么此事发生在早期,远在四月跟着自家小姐之前,要么是在不经意之间…… 温枳眉心微拧,没有吭声。 “能起来吗?”容九喑低声问。 温枳点点头,“能!” “洗漱一下吃个早饭,我们出发。”容九喑温声开口,“这一路上会有点棘手,不要支开四月和叶子,一定要让她们二人跟紧你。” 温枳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我明白。” 这一带林木茂密,若是要伏击的话,定然是极好的位置,即便容九喑没有说得清楚,温枳也是心知肚明的,不需要他再解释。 默契这东西,就得在日夜相处之中生成,一点点的浸润彼此的生活与行为习惯之中,到了最后他成了她,她也学了他…… 第730章 容九喑出了帐子,疾步朝着三皇子的帐子走去。 昨夜喝了一碗安神汤,隋怀睿总算是因为药效和疲累交加,勉强睡了个囫囵觉,一睁开眼便是天亮,但总算是缓过劲来了,眼底的红血丝也跟着减弱了不少。 “殿下,该启程了。”刘贵忙道。 隋怀睿揉着眉心,“更衣。” “是!”刘贵松了口气。 睡好了,人也精神,脾气便也收敛了不少。 “殿下可还安好?”容九喑行礼。 隋怀睿站在那里,任由刘贵为自己整理衣冠,又重新端起了三皇子的架子,“有劳容卿惦记,本王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碍,不会耽误行程。” “那就好!”容九喑似笑非笑,“奴才过来是想跟殿下打声招呼,接下来这一路是不会停下来休息的,请殿下在上车之前,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隋怀睿一怔,“什么意思?” “这一路林木茂密,周遭境况不太理想,若是有人要行不轨之事,定是最好的伏击之处。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大军会不停歇的往前走,直到进了山龙关为止。”容九喑耐心的解释。 隋怀睿眉心微皱,这就意味着接下来这一路,可有罪受了,不能停下来就得一直在马车里待着,人都要坐疯了,连个歇息的机会都没有,岂非闷死? “若是我身子不适呢?”隋怀睿音色稍缓。 容九喑俯首,“自有军医。” “哼!”隋怀睿勾唇冷笑,“容九喑,到底谁是主帅,你还没弄清楚吗?本王身子不适,路上必定会有所停歇,你下去吧!” 容九喑敛眸,倒也不恼,“若是殿下执意如此,那奴才也没什么可说的,若是有什么闪失,想来皇上也有所公断。” “你敢拿父皇来压我?”隋怀睿咬牙切齿。 容九喑俯首行礼,“奴才告退。” 他只是来通知一声,不答应有不答应的路子,接下来是福是祸,自然凭各人的运气。 瞧着容九喑离去的背影,隋怀睿狠狠的将桌案上的杯盏掼碎在地上,“什么东西,也敢跟本王甩脸子?不过是父皇养的狗,一个狗奴才而已!” “殿下?”刘贵听得心惊胆战,“容大人也是为了您的周全着想。” 隋怀睿面色铁青,“本王是不会相信他的。” 但,容九喑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隋怀睿虽然高傲,端着三皇子的姿态,却也不是完全的蠢货,这一路上吃的亏够多,他若是还毫无长进,真是死也不冤。 容九喑站在马车边上,瞧着隋怀睿气呼呼的上了马车,面上无悲无喜。 “爷?”崔堂上前,“三皇子似乎不太高兴。” 容九喑斜睨他一眼,“这一路上,他什么时候高兴过?” “您倒霉的时候。”崔堂如实回答。 容九喑眉心微蹙,这倒是。 不远处,昌氏兄弟远远站着,像极了两个受气包,委屈的瘪着嘴,看过来的时候还吸了吸鼻子,真当是委屈到了极点。 “你们两个显眼包干什么呢?”叶子低喝,“还不走?” 昌明揉了揉鼻尖,昌瑞直摇头。 消息都告诉容九喑了,他应该会帮忙吧? 毕竟,事关小主子,这位爷似乎很上心呢! 这么一想,昨夜受的委屈,似乎也平缓了不少,再忍一忍……兴许就能等到复国的那一天了,真的到了那一天,便是小主子登基为帝的时候。 哼,南越的美男子,任君挑选……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回头再敲打敲打,总觉得没吐干净。” “是!”崔堂了悟。 昌氏兄弟登时打了个寒颤,自个心里想的事儿,应该没有写在脸上吧? 第818章 他快拉死了 队伍一路朝前,容九喑有话在先,这一路上都得加快脚程,不许因为任何事导致队伍停滞,周遭都是林木,且山道崎岖,着实不是停留的好位置。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有人动动手脚,几乎可以达到事倍功半的程度,好在此前容九喑就已经让人去通知山龙关的主将接应,想必对方也在来的路上。 只要双方碰头,便没什么大碍,山龙关的将士肯定可以安全护送队伍过关。 现在对方还没到,他们就不能停下来…… 然而这世上总有人自己找死,还要牵连别人。 “停车!”隋怀睿忽然喊住了马车,快速走了下来。 一下子,容九喑的面色就暗了下来,这个时候下车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虽说未必会发生事情,但是出门在外,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将意外阻挡在外…… “完犊子!”叶子低咒一声。 四月当下紧张起来,“会不会有事?” “我给你短刃还在吧?”叶子问。 四月连连点头,“贴身收着呢!” “那就好,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先自保。”叶子低声叮嘱,“主子这边交给我便是,到时候我未必能顾得上你,你也莫要拖我后腿。” 四月当然知道这意思,“你放心,只管护着小姐便是,我自己能解决。” “那就好。”叶子颔首,坐在车头挂出身去看了看,“这是尿急呢?还是纯粹没事找事?” 四月从另一边扒拉出去,“我估计是没事找事。” 第731章 “蠢货。”叶子低语,“拿自己的命来跟爷赌气?” 崔堂却不这么认为,“未必。” 这两个字一出来,四月和叶子齐刷刷转头看他,显然是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帮着三皇子那个笨蛋说话?这一路上,那位干下的蠢事还少吗? “我瞧着三皇子这急急忙忙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崔堂这话一出口,叶子陡然凝眉。 身后的车门,应时打开。 “爷!” “爷。” “表公子。” 容九喑下了马车,“通知下去,前后戒备,仔细左右。” “是!”崔堂行礼。 容九喑又看了一眼,紧跟在后的温枳,“不要随便乱走,若是发现不对,马上藏起来。” “我知道。”温枳应声,小脸仍显苍白。 崔堂快速传令,让众人戒备,兀自跟在容九喑的身后,朝着不远处走去。 刘贵就在树下站着,见着容九喑过来,慌忙行礼,“容大人恕罪,殿下实在是憋不住了,着实是吃坏了东西,并非是有意为之。” “吃坏了东西?”崔堂旋即转头看向容九喑。 容九喑沉着脸,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当即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殿下的饮食素来精细,与咱是分开的,也就是说专人专用,不太可能出问题。” 此话一出,刘贵登时脑瓜子嗡嗡作响。 难道说…… “让军医准备。”容九喑转头吩咐,“待三皇子回来,立刻着军医查看。” 事实上,隋怀睿还觉得自己此番尤为倒霉,这好端端的吃个早饭,还能吃成这也?一泻千里,真是憋都憋不住的慌! 好半晌,隋怀睿白了一张脸,摇摇晃晃的从灌木丛后面钻出来。 乍见着容九喑站在跟前,不由的眉心陡蹙,“容九喑,你莫要太过分!” “殿下多半是吃坏了东西,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还是请军医看看为妥。”容九喑温声开口,“殿下乃天之骄子,岂敢有所损伤?” 这话说得倒是顺耳,隋怀睿的面色稍稍缓和些许。 诚然,他应该是吃坏了东西。 既然是身子有问题,自然要找军医看看的,否则出了事,谁来对他负责? 天之骄子,岂能折于这路上? 军医早早的在马车边上候着,待隋怀睿回来,当即进了马车为其诊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番还真是有点惊着,“怎么会这样?” 隋怀睿愣住,“如何?” “殿下这是服食了泻药。”军医慎慎的开口。 其实容九喑早有预料,是以这会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倒是镇定得很,“去看看火头军那边。” “是!”崔堂行礼,转身就走。 火头军那边,还真是出了乱子。 原本,隋怀睿的饮食就是专人专用,但是这会那厨子却不见踪影,边上的人说,昨天上半夜还见着人,下半夜的时候不知道去哪儿了,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 至于下半夜去了何处,倒是不得而知…… 第819章 美男计挺好使 “人呢?”崔堂问。 众人都在摇头,一问三不知。 崔堂派人搜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这厨子,很显然是厨师了。 十有八九的,凶多吉少。 不管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事已至此,还是先弥补为好,再追究下去……可就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来人,看好他们。”崔堂转身就走,顺带着将今日所有的器皿和厨房用具都带了回去,还有一些没吃完的东西和食材。 军医仔细的查验过,米粮之中有点泻药成分,也就是说,不管今日是谁吃了这米粮做的饭食,哪怕是米粥,都会拉肚子,都会耽误行程。 “简直是混账透顶,居然有人混进来,还敢对本王下手!”隋怀睿捂着肚子,面色惨白,“若是抓住了他们,定要将这些狗贼剁成肉泥!” 军医已经开了药方,刘贵赶紧去煎药,军中出了乱子,这种事情自然要亲力亲为,才不会再被人钻了空子。 “殿下好好休息。”容九喑的脸色不太好,“奴才这就去彻查,只不过在那之前,还请殿下立刻上马车,对方出此阴招,无外乎是想把咱留在这山林之中,耽误咱们的行程,只要天色暗淡,怕是……” 隋怀睿当然知道,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如今既然出了事,岂可再耽搁。 当下,上车。 见着容九喑回来,趴在窗口的温枳旋即转头看过来,“如何?” “事情不太妙,得尽快赶路,天黑之前出了这林子才行。”容九喑言简意赅的开口。 温枳其实也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倒也没太大的意外,只是…… “因为我。”温枳低声应着。 容九喑坐回原位,冲着她招招手。 马车,再度前行。 只是速度有些快,毕竟得赶时间。 她刚走上一步,便被他拽得一踉跄,直接跌进他怀里,被他抱了满怀。 “小阿枳还是这么喜欢阿哥,时时刻刻都做好了,投怀送抱的准备。”容九喑倒是会捡便宜,趁此机会抱她坐在自己的膝上,“记住一句话,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将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的身上,这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第732章 温枳抬眸看他。 “若我是你的敌人,今日你这一句话,我就可以把你归类为奸细,或者是乱臣贼子一流,你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容九喑直勾勾的盯着她,指间缠绕着她的如墨青丝,一圈又一圈,“没人会感激你的委曲求全,人性都是自私的,在乎你的人,你少根头发丝都会觉得心疼,不爱你的人吃你肉喝你血,犹嫌不足。” 温枳点头,“阿枳记住了。” “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阿哥会心疼。”他在她唇上亲了亲。 温枳:“……” 这便宜可以不占的! “教了阿枳一些东西,自然是要收利息的,否则阿哥岂非亏了?这礼尚往来,银货两讫,可都是跟小阿枳与舅舅学的。”容九喑这话刚说完,又好似陷入了沉思,“这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叫舅舅了?” 温枳:“!!” 回过神来,她慌忙扯住他的衣襟,“你莫要吓着我爹!” “来日算起礼数,我若不叫岳父大人,岂非无礼?”容九喑一本正经的开口。 温枳连连摇头,“阿哥冷静点!” “这还不够冷静?”容九喑低眉看着她,“没大张旗鼓,没公之于众,只是咱自家人说了说。我什么都顺着小阿枳了,小阿枳是不是也该……成全阿哥一回?这无名无分的,总叫人没个心安,到底是不如旁人的伶牙俐齿,轻飘飘的就哄了小阿枳上了贼当。” 温枳:“……” 又翻旧账了不是? “到底是我不够好,才让小阿枳这般不伤心,连多说一句话都是嫌弃。”他幽怨的叹口气,“下辈子阿哥也不学劳什子功夫,就跟着夫子学点嘴皮子功夫,上下一吧嗒,牙齿一咬,说不定这月老手里的红线就该早早轮到我了。” 温枳扶额,“阿哥……” “唉,争来争去的,终究也只是个阿哥。”容九喑瞧着,缠绕在自己指间的青丝,“一寸相思一寸灰,阿哥这辈子娶不进门也嫁不出去,到底是丢了清白的人,实在……” 温枳快速捂住了他“吧嗒”不停的嘴,“行了行了,你再说下去,我就是个、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伪君子,是卑鄙无耻的纨绔,我侮你名节,坏你清白,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他冷不丁在她掌心啄一口,“那就是答应了?” “我……”温枳喉间滚动,“我……” 幽邃的墨瞳内,满满当当都是她的身影。 人,就是容易迷失在某时某刻,某个令人沉迷的眼神里,就像是被人下了蛊一般,一瞬间忘乎所以,心软得不成样子,明明是踌躇的,最后不知不觉的点了头。 回过神来的时候,温枳想到了一个词:妖孽。 这成了精的东西,可不就是妖孽吗? 于是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了妖孽的媚惑,以至于每每面对他的时候,脑子都变得不再清醒,哄着哄着,便什么都答应他了。 该死的! “等回了上京……”容九喑握着她纤细的腰肢,用力的将她揉进怀里,“娶也好嫁也罢,都听小阿枳的。” 第820章 看谁先动手? 温枳还能如何,点了头就跟上了套一样,想赖也赖不掉,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外人瞧着寡冷疏离的东辑事二把手,动动嘴就能要人命的冷血怪物,关起门来便成了赖皮,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了她身上。 唯一克制的,便是他没有在车厢里要了她,一则她身子不适,二则……也得顾全点她的名节,不能让人看了她的笑话。 “你看你的话本子,我看我的公文,不是正般配吗?”容九喑瞧着满脸不忿的小妮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温枳白了他一眼,“这也能算般配?” 所以,黑白颠倒的事儿,都是一张嘴的祸。 容九喑看着她笑,往她嘴里塞了一枚果脯,虽然没吃上,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队伍紧赶慢赶的,到底还是有些慢了。 隋怀睿那边身子不舒服,连带着有些军士也跟着犯了同样的症状,是以这一路上动不动就有人跑去如厕,各种不舒服,各种耽误。 是以到了天黑的时候,队伍还是停下来了。 天黑赶路反而容易中人圈套,只有停下来安营扎寨,全军戒备,才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对方可能不只是南越的一支势力,还有之前的一波黑衣人。 两三股势力拧成一起,谁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火光缭乱,军士在营寨内不断的巡逻。 帐子里,隋怀睿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军医开出来的药都吃下去了,虽然没有再腹泻,可这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实在是难受得很。 一天下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还是这个样子?”容九喑站在帐子外面。 军医行礼,“大人,这是毒。” “毒?”崔堂愕然。 军医颔首,“慢性毒药,只不过不致人死地,只是会让人虚弱一阵子,大概也就是三五日便会康复,但之前就得一直吃药维持,腹泻加上疼痛,会让人……” 说到这儿,军医回头看了一眼。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容九喑皱着眉。 这就是说,这几天的行程都得跟着隋怀睿的病情而动,说不定他明天就起不来了,躺在那里得被人抬着走?又或者是病情恶化,在祛毒的过程中,出现其他的症状,以至于耽误行程。 第733章 种种可能,皆有! “所以说,三皇子就是个变数?”崔堂小声嘀咕,“爷,这些人摆明了是要拖住我们在这附近,说不定是他们的援兵未到,所以……” 容九喑也有这个想法,“若是有足够的实力,估计这会也该动手了,到处都是林子,郁郁葱葱的,若是不成功也容易脱身。咱们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连附近一带的路线都只靠着地图,根本不敢追捕穷寇,是以他们比我们占据优势。” 即便如此,今夜还是风平浪静,就说明崔堂的猜测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还有一种可能。”容九喑转头看着他,“他们在等着另一股力量先动手。” 闻言,崔堂骇然扬眸,“不是一股力量?除却南越,还有之前那帮黑衣人。” 掳走三皇子,以及背后设计的,想要侵吞这些物资,祸害三皇子的……幕后之人。 “南越躲在暗处,肯定不会轻易出手,毕竟能潜入大夏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死一个少一个。”容九喑眯了眯眸子,“但是大夏的那些乱臣贼子,可就多了去了!” 远处黑漆漆的,林荫茂密…… 第821章 阿哥克制点 这夜宿在山林之中原就不安全,何况是在明知身后有尾巴跟着的情况下,无疑是在等着被人吞噬,但没办法,三皇子的性命为上,若是出了乱子,谁都吃罪不起。 此时此刻的三皇子隋怀睿,已经躺在那里气息奄奄,拉完了就疼,疼便疼得死去活来,这阵痛虽然没赶上生育,但是时不时来一阵剧痛,且吃药都不管用,说疼就疼,纵然是好好一个人,也得倦怠到极点。 耗尽了力气,便是连说话都没了声,连喊疼都喊不出来,面色惨白,眼神迟滞…… “军医,殿下好似有点发热。”刘贵有些着急。 军医摇摇头,“不打紧的,就是之前脱水了,如今都止住了,只剩下肠绞痛,只要熬过这两天就会没事,解毒的汤药已经喝下去,只等着时间罢了!” “可是……”刘贵可担不起这责任。 军医又道,“放心,我已经跟容大人禀报过,所以今夜你好好照顾殿下,剩下的交给容大人便罢,殿下身子虚弱,你每隔一段时间给他喂一点糖水或者是盐水,明白吗?” “是!”刘贵颔首。 瞧了一眼周遭,刘贵有点心惊胆战的,“军医,你说这周围……” “嘘!”军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事的,有东辑事的人蛰伏在殿下的帐子周围,不管发生何事必定先护着殿下。” 刘贵点点头,“如此,甚好!” 甚好! 刘贵只是个奴才,若是三皇子有什么闪失,他也得跟着陪葬。 夜色沉沉。 温枳站在帐子口,瞧着周遭来来去去巡逻的军士,躺了一天,这会总算是好些,手脚不再如之前这般酸软,便出来活动筋骨。 总这样躺着、靠着、坐着,委实不是个事儿。 “小姐仔细着身子!”四月将披风覆在自家小姐的肩头,“夜里风大。” 温枳在帐子门口站了站,“你说,他们会藏在哪儿?” “不知!”四月摇头,“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看着都是树,哪儿分得清楚?何况咱不熟悉这一带,自然也没办法提前预判。” 温枳瞧了一眼周围,“叶子呢?” “她说去周围转一圈,看看路子。”四月回答,“大概也是存了咱这样的心思,以防万一。” 若是真的出什么乱子,先找好藏身的地方,到时候能避开一些危险。 昌氏兄弟左顾右盼的走过来,缩头缩脑,倒是有几分鬼鬼祟祟的模样。 “你们作甚?”四月不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去做贼,这般神色若是让三皇子那边的人瞧见了,回头又得给主子惹麻烦。” 昌明摇头,“有诡。” 四月:“!!” 哪儿呢? 哪儿呢! “诡计!”昌瑞道。 四月:“……” 不会说话就别说! “什么意思?”温枳皱眉。 两兄弟当即上前,凑在了温枳的耳畔,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悄悄话。 四月竖起耳朵,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毕竟他们说话素来只说半句,下半句还是得靠猜的,脑子若是转得不够快,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还得等着小姐解释才行。 “你们是说,可以找到南越的那帮人?”温枳双手环胸,狐疑的望着二人,“既如此,为何之前不说?在阿哥面前不说?” 四月当即叉腰,护在了自己小姐跟前,“休想再骗小姐,若是敢带走小姐,仔细你们的小命。” “不是不是。”两兄弟齐齐摆手,“是真的。” 四月皱眉,“骗人是真的?” “你们是想让我去跟阿哥说,如此一来更得东辑事的信任,让阿哥回头帮你们复国,是这个意思吧?”到底是温枳反应快。 两兄弟先是一愣,其后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长得磕碜,想得倒是挺美。”四月由衷感慨,“脑子还是有点,知道胳膊肘往内拐呢?!” 温枳低头一笑,“行,只要你们说的是真的,那就好办!阿哥这边,我来说。” “嗯嗯!”二人如今是怕极了容九喑和崔堂。 第734章 想到东辑事的手段,止不住裤裆一紧。 思来想去,还是离远一些为好,他们算计不过这些大夏人,是以有什么事还是找自家小主子为上,哪怕是输给小主子,也不觉得丢人。 温枳来找容九喑的时候,他正跟底下人将重要的位置都划分开来,交付信任的人看守,其后便是明日的行程安排,以及防范危险的各种计划。 预备计划,还有后补计划,总归不能太过被动,否则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东西,不说折损完全,至少得折损大半,朝廷那边追究起来,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隋怀睿有什么闪失,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们都下去吧!”容九喑开口。 众人行礼,崔堂旋即带着众人出了帐子。 “阿哥,同你说个事儿。”温枳勾勾手。 容九喑挑了一下眉头,行至她跟前,很自然的弯下腰,将脸凑了过去,唇角带着清晰的笑意,“小阿枳要亲阿哥一下吗?” “阿哥克制点,同你说正经事。”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唇凑到了他的耳畔,小声低语。 半晌,容九喑偏头看她,目光落在了近在咫尺的唇瓣上…… 瞧着还真是有点,令人无法克制。 第822章 鸡同鸭讲? 当然,眼下时机不对,四下可能会有危险,是以有些事情到底只能解解馋,不能轻重不分,否则定是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来日再收拾你。”他冷不丁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算是讨了点利息,这才徐徐站直了身子,低眉瞧着面颊绯红的人。 明明都有了肌肤之亲,竟还会脸红,看样子以后得多让她适应才行…… 回过神来,容九喑道,“你信他们?” “跑不了。”温枳回答。 谈不上信,但也谈不上危害。 兄弟二人虽然没安好心,但是与那帮南越人,绝对不是一伙的,甚至于是敌对方,所以他们未必是真心帮着温枳和容九喑,但肯定希望那些人被抓住。 如此一来,他们暴露身份的机会,也会大大减小,在大夏待着就更安全。 “交给你,你能做好吗?”容九喑低声询问,“给你指几个能用的人,任凭你来差遣,如何?” 温枳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想……我可以试试的。” “好。”容九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虽然他也喜欢把她笼在羽翼下,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可转念一想,世事无常,谁能确保长命百岁?万事无忧? 既不能,那便让她既依赖,又独立。 有些事情可以不做,但必须会做,纵然他不在身边,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自己,如此才能相互扶持,携手百年。 “阿哥似乎……”温枳抬眸,“就等着让我插上翅膀?” 容九喑伸手,抚上她微烫的面颊,“小阿枳要自己学会飞,在阿哥保护不了的时候,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至少留自己一条命。” 羽睫微扬,温枳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这就被阿哥感动了?”他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肌肤,“身为女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莫要轻易的被人感动,尤其是会骗人的男人。” 温枳皱起眉头,“那阿哥会骗人吗?” “会。”容九喑很如实的回答她,“尽量不骗你。” 温枳想了想,自己还有撒谎的时候,如何能要求他绝无虚言?更何况,他若是此番真的应了,那才是假话,才是真的骗她…… 人这一辈子,一点谎都不撒,实在是太难了。 想明白了这些,温枳便也如释重负,伸出了小拇指,“那我与阿哥做个约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有什么苦衷,都不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那些伤害对方的事情。” 温枳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我这人不喜欢牺牲似的欢喜,更不喜欢强制的欢喜,必须得相互扶持,彼此信任才罢!” “好!”容九喑许诺,“若有苦衷,望彼此相告,而非一人担当,推开对方。” 温枳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甚好。”温枳瞧着他伸出来的小拇指。 这法子瞧着很幼稚,早就过了拉钩就许诺的年纪,不过她既然觉得这样比较安心,他便也顺着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待撤了手,容九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不管做什么事情,首当其冲是护住自己的性命,人活着才有希望。” 温枳还是很听劝的,“放心,我怕死。” 容九喑勾唇笑着,在她眉心轻轻落吻,“小心点,好好去玩。” “是!”温枳抬步就走。 待温枳出了门,崔堂旋即进门。 “把我手底下那几个拨给她,务必保护好她。”容九喑此番倒是没想自己插手,既然要放她飞,教她飞,就得慢慢松开手,让她逐渐习惯自己去处事。 温临风保护了她太多年,以至于她如同圈养的绵羊,虽然有点脾气,却是任人宰割。 现在,容九喑要给她按上翅膀…… 崔堂点了人,快速送到了温枳身侧。 “你们两个最好给我悠着点。”崔堂还不忘警告昌氏兄弟,“若是敢打别的主意,小心你们的脚底心。” 昌明:“……” 第735章 昌瑞:“……”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当心。”崔堂看了叶子一眼。 叶子颔首,“放心。” 待崔堂走后,四月幽然叹口气,“也就是我家小姐心善,愿意听你们胡咧咧的,我是断然不信的,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我就踹死你们!” “放心。”昌明说,“保证无事。” 昌瑞点头,“一锅端。” “会不会一锅端倒是不敢肯定,但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便是。”温枳瞧了二人一眼,“可以动手了吗?” 两兄弟连连点头,“马上!” 只需要准备一点东西就可以,其后便可以大致找出那些南越之人的位置。 “小姐,他们真的可以吗?”四月表示怀疑。 温枳转头看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不知道这两兄弟是怎么弄的,从火头营那边弄点了点干草卷成了火把状,然后一人一把干草递过来。 “这是作甚?”四月不解。 温枳伸手接过,“这东西,果真能避障眼法?” “撒了药粉,肯定可以。”昌明信誓旦旦。 昌瑞补充一句,“聚一起,别走散。” 每个人一把,若是发现不对就尽快燃烧一把,绕个圈也就安全了,准备这么多就是防止有人陷入其中,旁人也好搭把手。 “你们要跟着我们走。”昌明解释,“不要走丢。” 昌瑞深吸一口气,“跟紧。” 黑漆漆的山林,不许点灯,但是黑暗中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隐约好似什么活物在爬行,听着动静不大,应该是个小东西。 可是,会是什么呢? 至少之前,他们都没瞧见这两兄弟藏有什么东西。 温枳却是知道,他们与她商议的时候,提过一嘴:追魂。 但这“追魂”到底是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不大,易于隐藏,所以可以藏在身上,又或者是平日里隐匿在周围而不被人察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前,一帮人跟在两兄弟身后,快速朝着林深处走去。 蓦地,前方停了下来。 “小心。”四月和叶子,一左一右的护着温枳。 前方似乎有羸弱的光亮,很显然是有人在那边,隐约可听得些许声响,仿佛是在说什么。一番话话叽里咕噜的,在场除了昌氏兄弟以外,愣是无一人能听懂。 众人:“??”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823章 阿哥的良苦用心 温枳压根没听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好像是一群鸡鸭凑一块?又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听得人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不知道这昌氏兄弟听懂了没有? “记下来!”温枳以手指,戳了昌明一下。 昌明旋即应声,“是!” 至于他们记下来,复述的时候是真是假,那就得看是否能分辨得出? 好半晌,前面终于没了动静。 因为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是以温枳这边一直没下令行动,都处于观望的状态,毕竟知己知彼,才能一网成擒,否则的话容易打草惊蛇,到时候还不定要出什么事。 既然从容九喑手里,接了这摊子,自然是要好好处理,不能让阿哥失望…… 蓦地,温枳皱起眉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温枳陡然凝眉,“有味儿。” “小心!”叶子开口。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正前方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不见了,连带着最后那点光亮也没了,这说明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 “点火。”昌明忽然道。 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已经有人出现了异常,比如说这浑浑噩噩,摇摇晃晃的,就好似喝醉酒的状态,显然又是中了招。 火光起,温枳愣住。 原来当时自己中了招,便是这般境况,亏她还以为,自己当时保持清醒,一直一直的没有动摇,没成想那只是她以为而已。 事实上,自身根本无法控制。 火光亮起来之后,火把里的稻草开始燃烧,有缕缕白烟快速扩散开来,拿着火把的暗卫旋即站起身来,绕着众人跑了一圈。 这是之前说好的,这烟能散最初的毒,所以必须得以此来抵御…… “那些人呢?”叶子眯起眸子。 昌瑞起身,“我去追。” “不用。”温枳站在原地,“我嗅到了,他们在周围,已经在靠近。” 那香味好似越来越浓烈了,不过有白烟弥漫,两股力量互相抵消碰触,但她素来对气味敏感,所以能清楚的分辨出,两种香味的不同之处,借此来寻找对方的踪迹。 “在那里!”温枳手一指,身后的暗卫旋即飞身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树下陡然有暗影窜出,紧接着便是野鸟齐飞,呼啦啦的振翅声音传出去甚远,让人听得心惊胆战的。 “抓住他们!”温枳当即下令。 叶子是不会往前冲的,只和四月一道,快速退到了一棵树下。 火光摇曳,四下忽然响起了兵刃碰撞之音。 蓦地,温枳骇然转头,瞧着营寨的方向,那边的光亮更甚,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那边的兵刃碰撞之音,远胜过这边。 难道是…… 第736章 容九喑是故意的。 他将精锐都挑选给她,让她借着找南越刺客的名义,离开了营寨,而那边则是之前的黑衣人动了起来,直扑营寨,与军士相较。 “爷不想让主子掺合在朝堂之争。”叶子解释,“这些南越之人的出现,事关温家,还是让主子您亲手处置为好,若是朝廷的人掺合进来,温家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分开对付,是最好不过,彼此都不要插手…… 温枳咬着牙,“今日不把这帮人抓住,我就不叫温枳!不论生死,都给我拿下!” “是!” “是!” 南越的人,靠的就是旁门左道,毕竟真的要动手,压根不是对手。 此前就在叶子手里吃过亏,如今这些暗卫都是容九喑给的心腹精锐,更是以以一敌百的好手,手起剑落,若不能生擒就当场斩杀,横竖不能放过一人…… 第824章 你想成为千古罪人吗? 既得令,暗卫再无顾忌,要么被生擒,要么留下尸体,横竖一个都别想跑。 四月将手中的火把点燃,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家小姐,叶子则持剑守在一旁,冷眼盯着眼前凌乱的一幕,凭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失手的。 何况这一锅南越的人,瞧着并不多,不知道是他们南越的人小气,还是因为就只有这么多? “都在这里了吗?”温枳开口。 昌明和昌瑞也没闲着,一会絮絮叨叨,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又跟中了邪似的,又蹦又跳,总归与寻常人不太一样。 听得温枳的文话,昌明和昌瑞旋即回过神来,快速回到了温枳跟前。 “都在这里了!”昌明回答。 昌瑞快速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袖子里,手脚麻利得很,但是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所以谁也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那就好,一个都别漏掉。”温枳松了口气。 暗卫的动作很快,手起刀落,不是杀了就是生擒。 当然,生擒也有伤亡。 十几个人当场死了大半,剩下那几个,或奄奄一息,或缺胳膊断腿,但总算都还能喘气,不至于一命呜呼,一个两个的都被摁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更别说是用毒。 “主子?”叶子开口,“这如何处置?” 温枳瞧了一眼营寨方向,暂时不能把人带回去,容易招来怀疑,三皇子一直盯着阿哥和她,这种事情必须得绝对避免。 “这些人先藏在林子里,好生审问,等着那边营寨处理好了之后,交给崔大人吧!”温枳心头自有盘算,“不能把南越的事和那些黑衣人搅合在一起,否则就是通敌,是要闯大祸的。” 叶子颔首,“是!” “主子!”暗卫首领将活口全部提溜到了空地上。 温枳双手环胸,冷眼望着被摁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十几个人,就剩下你们几个,真不知该说你们幸运,还是不幸呢?” 语罢,温枳看了昌明一眼。 昌明颔首,旋即上前扯下了这几人的遮脸布。 微弱的火光之中,昌明看清楚了其中一人的面孔。 “熟人。”昌瑞说。 四月和叶子齐刷刷的扭头看他,“认识?” “嗯!”常瑞很肯定的点头,“大公主,亲随。” 昌明那叫一个气,伸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昌明咬牙切齿,“该死!”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原来是老熟人?” 说着,温枳缓步上前。 “小姐当心!”四月谨慎的提醒。 温枳徐徐蹲下来,与那人四目相对,“长得还挺俊俏,叫什么?” “十二。”昌明说。 温枳皱眉,“十二?” “大公主的亲随。”昌明解释,“只有号,没有名。” 温枳了悟,“原来如此,十二号?敢情是派了最精锐最信任的人,来围追堵截我,顺道杀了你们,如此便可灭了你们那点心思。看样子,你们这位大公主很是凉薄无情,分外心狠手辣!” “本性如此。”昌瑞回答。 温枳瞧着十二,“没成功,会怎样?” 昌明:“死!” 昌瑞:“死!” “要不要给自己谋一条生路?”温枳开口。 昌明翻译。 十二面色惨白,瞧着眼前众人,自知大势已去,但听得昌明开口,还是犹豫了一下,想来大公主派他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是有所信任的,又或者是拿捏住了他们最要紧的东西,所以这些人即便是失败了,也不敢轻易投诚。 “想自尽是不可能的。”温枳继续说,“在东辑事,没有上头的命令,谁也死不了。” 昌明继续翻译。 十二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度张了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要是不想死,就说实话,你们还有多少人?”昌明追问。 十二狠狠瞪着他,紧咬着唇不说话。 “不说?”温枳冲着叶子使了个眼色。 叶子颔首,“把他们吊起来。” “是!” 音落,这几人连同南越那些尸体,都被悬于树下。 鲜血沿着袖管和裤管,止不住的往下滴,身上有伤却被外力拉扯、而无法挣扎之时,窒息却又还剩下一口气的感觉,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你会亲眼看到,生命的流逝…… 第737章 悬挂在周边的尸体,耷拉下来的脑袋,还在滴淌的鲜血,便是肉眼可见的唯一下场。 很可惜的是,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只要我不开口,你连死都是奢望。”温枳说。 昌明咬牙切齿的翻译。 十二虚弱的喘着气,面上的血合着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滚落,眼前的女子瞧着眉目清秀,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没成想竟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他还以为大夏的女子皆软弱,定是做不了什么…… “我是个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你们若是真的不想说,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千万不要求饶。”温枳目光阴鸷,“我不会心软,而你们剩下的同伙更不可能,把你们救出去。” 有那么一瞬,叶子觉得现在的温枳,倒是有几分爷的影子…… “你们若是坦白相告,我可以保证,在大夏的地盘上,没人会把消息传回南越,你们可以继续做人,不用死……”温枳上前两步,浓郁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又或者是,我派人把你们送到大夏的府衙去,让大夏的皇帝陛下觉得,你们南越有觊觎大夏之心。” 昌明战战兢兢的翻译,时不时转头望着温枳,这些话是能说的吗? 惹来两国之战,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搭上你一个不够,搭上整个南越……”温枳顿了顿,伸手摸着自个的下巴,“不知道你们大公主知道了,你会怎么死呢?” 昌明继续翻译,转而又补充一句,“十二,你想成为南越的千古罪人吗?” 第825章 是他们连累了她 “千古罪人”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落在个人的头上,那便是千斤巨石,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南越真的亡了或者是消失了,那么他们这些南越人,再无安身立命之所。 别说是十二,饶是昌氏兄弟也急了。 “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昌明咬着牙骂人,“如果没了南越,你跑大夏来作甚?若是大夏跟南越开战,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昌瑞也是恨铁不成钢之态,“你想死就死在南越,别跑大夏来折腾,大越那么多的无辜百姓,被乌郎奴役,成了可以随意宰杀的奴隶不够,现在还要被你害死,大公主不杀你,全南越的人都要杀你!” 虽然温枳听不懂,但是瞧着二人义愤填膺的插着腰,一副骂死人不偿命的姿态,想必是没跟十二客气,能说的能骂的全上。 “欠骂!”四月低斥。 温枳没吭声,转头看向营寨那头,若是他们离开太久,必定会惹人怀疑,是以他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还是要早些回去为好。 想了想,温枳叮嘱一暗卫回去报信。 彼时,营寨这边正在交手。 这帮黑衣人心里很清楚,这已经快到山龙关了,而山龙关那边的守将已经派人来接,只要双方一碰头,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 这,是最后的一次…… 可惜了,即便是最后一次,他们也没能成功。 上一次是毫无准备,这一次是围而攻之。 瞧着被团团包围的黑衣人,容九喑淡然自若的立在一旁,面上无悲无喜,本就是在预料之中,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倒是帐子里的隋怀睿,听得动静之后便开始挣扎,纵然是没力气,也要出来看看,是以左右军士搀扶着他,将他抬到了帐子外头。 乍见着此情此景,他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出了上京,他这条命还真是够折腾的。 一个两个的,都想杀他。 一个两个的,都想要这批东西…… “殿下!”容九喑上前行礼,“刺客已经都被驱逐至此,想必就算附近还有埋伏,也不敢再往前冲了,待与山龙关的军士汇合,他们便再无机会,殿下安全了!” 隋怀睿回过神来,虚弱的咬牙切齿,“这帮乱臣贼子,简直都该死!” “是!”容九喑颔首,“殿下只管放心,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到时候审问下来,必定揪出幕后黑手,敢打劫朝廷的东西,行刺三皇子,皆是死路一条。” 隋怀睿点头,“如此,多亏了容卿。” “此乃奴才的分内之事。”容九喑俯首,转而冲着底下人道,“还不赶紧把殿下扶回去,好好保护殿下,若是有什么闪失,尔等提头来见。” 众人慌忙应声,“是!” 隋怀睿也的确没力气站着,只能被搀扶回床,躺在那里直喘气,“没想到,这帮人如此穷凶极恶,竟是这般穷追不舍。” 眼见着都快到了边关,竟然还跟着不放? 但有一点隋怀睿没明白,那就是为什么,明明给他下了毒,不干脆毒死他?这毒只是让他缠绵病榻,动弹不得,只要有军医在,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反正要杀他,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面,手下留情呢? 隋怀睿想不明白……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点名堂? 但眼下他身子不适,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否则容九喑那狠毒的性子,若是真的就此做点手脚,他怕不是得冤死在这半路上,最后甩锅给这些刺客。 在身子康复之前,在回上京之前,隋怀睿得夹着尾巴做人,先活了这一路再说…… “殿下放心,有容大人在,肯定不会有事的。”刘贵在旁劝着。 第738章 隋怀睿有点不放心,“你去门口看着点。” “是!”刘贵不疑有他。 外头,还在交手。 弓箭手围了一圈,这些人是跑不了的,但是要活捉,就得需要点力气和时间,所以这会人还在胶着,一边是困兽之斗,一边是留活口。 不留活口,如何能知晓是谁在背后作祟? 这幕后之人肯定来自于上京,但到底是谁,还是有待查清楚。须知,连东辑事都没注意到的动静和势力,委实不可小觑。 稍瞬,有人快速冲到了崔堂的身侧,低声言语了一番。 “回去吧!”崔堂低语。 “是!” 待人走后,崔堂收剑归鞘,快速行至容九喑身侧,“爷,温姑娘那边成了,现如今来了消息,说是把人羁押在了林中,不可带回。” “你去接受,妥善安置。”容九喑开口,“让他们回来。” 崔堂颔首。 走的时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帐子,见着刘贵站在帐子门口张望,当即便退进了人群之中,悄摸着离开,免得惊动了三皇子那边。 崔堂来接手的时候,温枳那边已经问出了点眉目。 “还有人?”温枳低声呢喃,“都在边关?”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还以为是一锅端了,结果还有一锅在边关等着呢! 他们的目的,是她! 与昌氏兄弟一样,都是冲着温枳来的。 “我们原本没察觉到什么,但是你们二人离开了南越,被大公主的探子察觉,所以就跟上了,然后就发现……”说这话的时候,十二将目光落在了温枳身上。 昌氏兄弟:“……” 是他们?! 是他们害了小主子! “大公主说了,跟着你们就能找到小公主的余孽,所以你们出现的地方,听命于谁,谁就是我们要抓的人,若是没有明确目标,那么……但凡你们接触过的,都一起抓起来!”十二低声说。 昌明扑通跪在了温枳跟前,昌瑞紧随其后。 “请小主子,责罚!”二人带着哭腔。 第826章 暖着她 责罚如果有用,那世间也该有后悔药才是。 可惜,世间没后悔药,所以所谓的责罚也只是为时已晚。 “我就说嘛,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找到小姐的,原来是你们两个脓包,就因为你们把人带来了,害得小姐提心吊胆的,上次还差点被人迷晕了带走。”四月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真是真是……” 四月气得火冒三丈,到最后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见是气到了极点。 叶子咬着牙,若不是碍于主子在场,她真的想一刀两断,将这两个拖油瓶宰了算了,什么南越不南越,这是大夏,跟南越有什么关系? 南越就算是人都死光了,也跟他们没有任何的牵连……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已经无法摆脱了。 知道了温枳的身份,又或者是对方怀疑了温枳的身份,这帮人没回去没消息,肯定还有第二批人过来,到时候更是暗戳戳。 留着这些人,能以防万一…… “温姑娘?”崔堂过来的时候,瞧了一眼这场景,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怎么了?人跑了?” 温枳摇头,“这里交给你,我先回去了。” 说着,也没有搭理昌氏兄弟,率先离开。 四月气呼呼的跟在后面,后来想了想还是气不过,跑回去踹了两兄弟一人一脚,力道不是太重,但也轻不了,毕竟她的力气就摆在那里了。 两兄弟都被踹得四脚朝天,肋骨都险些被四月踹断。 当然,要不是顾忌着继续赶路,四月肯定是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给她家小姐带来灾祸,这笔账不讨点回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回到了营寨,温枳的情绪不高。 这边已经拿下活口,人都被东辑事的人绑起来了,关在一个帐子里,连夜审讯。 “回来了?”容九喑眉心微蹙。 她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他都能一眼看出来,这得益于他对她的了解,也得益于他在宫里在林不寒身边多年,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到底是夜里寒凉,先回帐子里暖一暖再说。”容九喑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帐子。 炉子早就暖好了,之前也没人闯进来,是以进来就是暖呼呼的。 他坐下之后,便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仿佛是习以为常,又好似要让她养成习惯,男女之间的亲昵会变成一种默契,时间久了便再也无法分割。 平素不察,往后深知。 “手这么凉,可是自己动手了?”容九喑笑问。 瞧着他眸光平静,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温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莫要沾血。”容九喑解释,“一旦沾血便洗不掉了,底下可用之人何其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温枳主动靠在他肩头,“那阿哥呢?” “我不一样。”容九喑平静的回答,将她的手塞进自己怀里,贴里衣暖着。 温枳心惊,想撤回却被他摁住。 “别动。” 至此,温枳便也由着他去。 他伸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笼在怀中,以自身体温暖着她,“无人护着的野草骨头,就得贱皮贱肉的长,那日子是如何过来的,一遍就够了,小阿枳是父亲养大的娇儿,自然不必再走阿哥的老路子,只管跟着阿哥便是。” 第739章 “那岂非占了阿哥的便宜?”她依旧靠在他肩头。 容九喑勾唇,“这便宜……占得舒坦。” 温枳:“……” 第827章 让她飞 好半晌,温枳低声问,“阿哥就不怕把我惯坏了?” “若是将小阿枳惯坏了,那这天底下不就再也没有人,能入小阿枳的眼?”容九喑不以为意,“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阿哥。” 温枳叹口气,“横竖都说不过你。” “惦记了那么多年,心里的词儿想了一遍又一遍,自己跟自己对着,熟练到了骨子里。”他毫不避讳,亦无隐瞒之意,“若还能被小阿枳说得哑口无言,那还得了?” 温枳瞧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人,默默的翻个白眼,“还是想想这件事怎么处置吧?外头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的人?上京也就这么几位皇子,但也未必是皇子,可能是朝臣?又或者是居心不良的细作。” 各种可能都有,是以谁都不能轻下结论,还是要等着这些人开口才行。 “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结果,唯有朝堂之争,从未有输赢。”容九喑淡淡然开口,“成王败寇是不错,可保不齐哪天就轮到了自己,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提心吊胆的时候。” 温枳瞧着他,“那阿哥呢?” “东辑事的人,命都在督主的手里,你说呢?”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回答,“所以,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人生不该等,该争取就争取,要及时行乐才行。” 温枳想了想,“那依着阿哥的意思,这件事就先搁着?” “会有人来接手。”容九喑抱着她,心里觉得甚安,“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东辑事不会不管,且上一次之后,上京就来了消息,说是再有下次,这些刺客必须得尽快押送至上京,交付刑狱审问。” 温枳敛眸,“不应该当场审问?” 话一出口,她自己隐约明白了些许,“林督主想要……” “东辑事有自己的情报网,对林不寒来说,消息越多越好,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好消息。”容九喑轻轻抚着她纤细的腰肢。 略有些痒痒,惹得温枳身形微晃。 这一晃,还真是要哥命…… “莫动。”容九喑喉间滚动,“小阿枳若是再扭两下,那阿哥这儿……可要出人命的。” 温枳:“……” 不动,坚决不动。 不是时候。 此前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每每想起,她都觉得面红耳赤,从未想过竟还有这么多的花样,这狼饿得太狠,真的会吃人。 “消息这东西是空穴来风,但林不寒想让它成真,那就一定会成真,并且罪证确凿。”容九喑难得与她解释,免得她稀里糊涂的,“所以,本质如何并不重要,但有一点是必要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来日做出来的消息就更真实。” 温枳明白,郑重的点头。 “想看看那些此刻吗?”容九喑试探着问,“会见血。” 温枳瞧着他,显然是有些不太明白,“阿哥似乎拿我当继承人培养,一会教我如何带人去办事,这会又要教我领会东辑事的手段,看人如何问供。” “总归是有用得到的地方,看你自己能学到多少。”容九喑眸光晦暗,忽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止不住吻上她的唇。 这嘴一张一合的,实在是让人……忍不住。 温枳险些窒息,所幸在她窒息之前,他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 “知道东辑事的手段,来日落在自己身上,也能早作防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容九喑终于放开了她,“谁也保护不了你一辈子,到底还是要你自己飞才行。” 温枳点头,“我会好好学。” 不入东辑事,尽知东辑事。 “走吧!”容九喑握住她的手,“阿哥带你去看看。” 走了两步,温枳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莫要叫人瞧见,如今我这副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哥有龙阳之好,到时候三皇子那边又得兴风作浪,大做文章。” “龙阳?”容九喑凑近她耳畔低语,“那……谁在上?” 温枳的脸,蹭的红到了耳根…… 流氓! 第828章 她的命,是我捡回来的 温枳站在帐子口,偏头看了容九喑一眼。 “大人。”守卫行礼,快速撩开了帐门。 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 温枳本就对气味颇为敏锐,一下子从鼻尖涌入到鼻腔,瞬间直冲天灵,那种一下子被血腥味充斥五感的滋味,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但既然站在了容九喑身边,已经没了退缩的理由,便勇敢的面对一切。 这一切,都是将来要面临的问题所在,现在接触和解决,来日才能活得长久,如容九喑所言,可以不做但必须会必须懂,来日若是被对付,也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应付。 自己站起来,才能往前走…… “一个都不肯开口。”处刑奴才上前,“但请大人放心,咱一定能从他们的嘴里掏出点东西来。” 容九喑当然知道,他们能做到,毕竟东辑事的手段可不是寻常人能想的,用药用刀用其他各种折磨人的办法,分筋错骨手,盐水辣椒水,甚至于可以活剥…… 当然,场地不允许,刑具没到位,有些手段做不了。 第740章 “该吐就吐,吐不出来的就打包,送回上京刑狱。”容九喑负手而立,冷眼扫过帐子里,被绑在木头刑架上的众黑衣人。 一个个都是血淋淋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了,偏生得嘴硬至极,死活不肯吐真话。 “看样子还挺忠心的。”容九喑慢条斯理的坐在了椅子上,“落在东辑事的手里,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你们心里应该很清楚。” 能不清楚吗? 踏出这一步,就已经是抱着必死之心,可是落在了东辑事的手里,死就是最大的奢望。 “继续!”容九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当然不在意这些,可温枳还是头一次,亲眼所见的这些酷刑,之前听说过容九喑下令杖杀琴娘,但是听到和看到完全是两码事。 这一瞬间,寒意遍布周身,她几乎无法想象,在刑具去齐全的刑狱大牢里,会有怎样的惨绝人寰? 牙齿被生生拔下,痛苦的哀嚎中夹杂着鲜血的喷涌,满嘴都是血,不断的往下滴落…… 这,是最轻的刑罚。 十指连心痛,指甲被拔了,一寸寸的脱骨,亲眼瞧着五指成了五骨,瞧着皮肉分离,瞧着骨头尽出,但出血量不多,处刑奴才会避开大的筋脉和血管,是以不会死,但会疼得几番晕厥。 到了东辑事的手里,人早就不是人了…… 温枳面色惨白,脑子里一片空白,人在极度惊恐的状况下,什么都思考能力都会消失,再理智的人也会吓傻了,第一次所见那样触目惊心,以至于心内的阴影不断扩大,最后整个人都被阴暗笼罩。 蓦地,有温暖的掌心,裹住了她一直颤抖的手。 “手这样凉,觉得害怕了?”容九喑开口。 温枳如同木头人一般,机械式的转头看他,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谁不怕? 头皮发麻的害怕,汗毛直立的恐惧,周身冰凉的颤抖…… “所以阿哥和叶子,便是这样活下来的吗?”好半晌,被他掌心的温暖拽回了神思,她才抖着唇,低声嗫嚅,“你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容九喑心疼她满脸的惊惧,可这是个过程,总是要适应的,羽翼之下的雄鹰是飞不高的,只有自己振翅高飞,才能让人仰望,才得自由。 “习惯就好。”他只说了四个字。 落在温枳的心头,犹如千斤重。 要多少次才能逐渐习惯呢? 至少她现在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甚至于听得这声音……连心肝肠肺肾都在颤抖,那种无法抵御的惨痛,好像快要落在自己身上,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战栗。 容九喑握紧她的手,“受不住就出去。” “叶子那时候多大?”温枳开口。 容九喑仔细的想了想,“我带她回来的时候……八岁。”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愣住,“才八岁?”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剩下一口气。”容九喑看向她,“叶子那条命是我捡回来的,那时候的她浑身是伤,伤口深可见骨,跟死人没多少区别。很幸运,她活了,人的求生意志,有时候真的胜过一切灵丹妙药。” 所以她只听容九喑的,对于林不寒只有仇恨,但入了东辑事,自然不能让容九喑难做,是以恨林不寒……却也没有其他动作,最多是顶嘴,最好是气死他。 奈何气了那么多年,这老东西还是没被她气死…… 真是可惜了! 第829章 骗不了他 “晕过去了,泼醒!”处刑奴才冷喝。 一盆冷水下去,人自然也就醒了,辣椒水和盐水齐齐上阵,伤处痛苦到了极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意志不坚定的,根本无法坚持下去。 当然,也有意志坚定的,又或者是不得不坚定,毕竟自己家人的性命可能都在别人的手心里攥着,哪儿敢轻举妄动? 说出来,满门皆灭。 不说,死的就是自己一个…… 一条命与一家人的命,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除非,实在是扛不住了!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又死不了…… “我、我说,我说……”终于有人要开口了,一张嘴便是满口的鲜血,不断的滴落在地上,疼到五官狰狞,面目扭曲,“只求、只求一死!” 温枳面色青白,努力的给自己打气,努力的平静下来,抬眸看向被绑在刑架上的人。 终于要说出真相了吗? “是谁只是你们一路跟着,杀人劫货的?”容九喑就这么一句话。 对方转头看了另一人,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其实知道的不多?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个沉默的中年男子,身上挨了两刀,是最后一个被拿下的,说起来……他是他们之中功夫最好的。 看得出来,这才是头目所在! 容九喑伸手一指,处刑奴才便揪住了男子的衣襟。 “还不开口?” 男子满脸是血的抬头,“狗贼,你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助纣为虐,早晚会遭报应。我就算是做鬼,也会看着你的下场!” 这话容九喑听得多了,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他在意的是温枳的反应,毕竟话不好听,不管谁听着都得膈应,万一她上了心…… “鬼神之论不可信。”容九喑这话,是冲着温枳说的。 第741章 温枳定定的看着他,面色倒是平静,“阿哥会长命百岁。” 东辑事的名声不好听,做的也不是好事,他们说的也没错,杀人无数,作恶多端,助纣为虐,这十二个字,字字诛心,句句带血,是天底下所有人对东辑事的评价。 “阿哥不是好人。”容九喑略带嘲讽的勾起唇角,“他们骂的也没错,只要别往小阿枳的心里扎刀,阿哥便什么都不在乎。名声是何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在当下最要紧。” 温枳郑重其事的点头,“是!” “不要让别人影响自己。”容九喑免不得多说两句。 教她,就跟教孩子一样,是他从未有过的耐心。 “是!”温枳谨记。 那人还在破口大骂,因着失血过多,终是没了气力,只能无力的耷拉着脑袋。 “骂够了?”容九喑这才开口,“不继续?” 男人眼前一片模糊,自然是无力骂下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已经没了活路,但也死不了,只能被绑在刑架上,无力的喘着气。 “让我猜猜,是谁的手笔?”容九喑扫一眼众人。 男子勾唇,“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丞相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东辑事的人都该死!” “之前死问不出,这会倒是吐得痛快,你猜我信不信?”容九喑转头看着温枳,“信吗?” 温枳皱眉,瞧着那男人不说话。 “长孙拾的确是恨毒了东辑事,恨不能把东辑事一锅端。”容九喑徐徐起身,缓步行至男人跟前,“可惜你们嫁祸错了人,看轻了长孙家!” 长孙拾,还没蠢到这么明目张胆,蠢到如此不可救药…… 第830章 在噩梦中学会适应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惊诧的表情,但只是一瞬,其后便如同抱着必死之心一般,眼神彻底晦暗下来,耷拉着脑袋,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温枳心中了悟,可见是真的想栽赃嫁祸…… 但是,没成。 “看样子是没吃够苦头。”容九喑起身,“机会给了,是你们自己没抓住,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有没有这命,能熬回上京。” 语罢,他牵着温枳往外走,这种事情长长见识就算了,他可不想把她一直泡在血腥味里,回头她不高兴不乐意不舒坦了,难受的还是他。 出了帐子,鼻间一下子涌入了新鲜空气,温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难受?”容九喑问。 温枳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一下头。 “血腥味有点刺鼻。”她如实言说。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知道你对气味的敏锐程度,但有时候身在其中,身不由己,如果小阿枳能控制自身对气味的接受程度,也许……” “这还能自我掌控?”温枳诧异。 容九喑点头,“想学?” “难吗?”温枳低声问。 容九喑一脸正色,“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每日练习不可断绝,不可离开师父身边半步,免得行差踏错,功亏一篑。” “如此厉害?”温枳皱眉。 容九喑弯腰凑近她,“谁厉害?” “阿哥厉害。”温枳脱口而出。 然而这话一很出口,温枳的眉心便突突跳,怎么觉得这话里面的感觉不太对? “哪里厉害?”容九喑又问。 这次温枳不上当了,就这么狠狠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好歹也是东辑事的二把手,说起话来没羞没臊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冷情寡欲,谁曾想背后竟是个没脸没皮的。” 容九喑站在那里,瞧着她脚步匆匆的朝着她自个的帐子走去,仿佛是又气又恼……当然,若不是瞧见她发红的耳朵,倒是真会以为她生气了。 “爷?”叶子上前。 四月疾追自家小姐而去。 “有话就说。”容九喑转身朝自己的帐子走去,三皇子那边盯着,他暂时就不去温枳的帐子待着。 叶子瞧了一眼帐子,“这里面的场景,怕是不适合主子看,会做噩梦吧?” “总归要适应的。”容九喑顿住脚步,“你在边上好好看着,若是做噩梦的话,及时来报我。” 叶子点头,“是!其实,爷没必要让主子瞧见那些腌臜东西,太血腥,会让主子不适。” “她是要长久陪在我身边的人。”容九喑缓步进了帐子,“我容九喑的人,得活在阳光之下,不惧任何阴暗,她若是心生惧怕,来日我们都不在身边,谁来护她?” 叶子:“……” “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吗?”容九喑问。 叶子沉默。 “你不能,我也不能。”容九喑拂袖落座,“我们的处境如此,既改不了,那就只能改变她。她适应了这样的处境,才能自己保护自己,掺合进了南越,她以后的日子会跌宕起伏,更不会有太平可言。” 这样的处境,过分的保护就是伤害…… “奴婢明白了!”叶子行礼,转身就走。 如容九喑所言,温枳真的做噩梦了。 有些东西忽然接触了太多,下意识的就会害怕,害怕就会做噩梦,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们这些刚入东辑事的人,谁还没有做噩梦的时候? 哪怕是后来,习惯了东辑事的日子,也会时不时的做噩梦…… 第742章 “小姐?”四月和叶子凑在床前。 温枳惊醒的时候,满头都是冷汗,转头看见二人,茫然的眼神逐渐聚焦,逐渐清明起来,“我、我做噩梦了,吓着你们了?” “小姐,喝点水定定神。”四月忙端水。 叶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我没事。”温枳看着她,“不要告诉他。” 叶子一怔,这是她没想到的。 “算我求你。”温枳道,“我得适应。” 叶子点头,“是!” 逐渐适应他的处境,然后逐渐坚强起来…… 第831章 不不不,阿哥听我解释! 噩梦是必然,但阴暗总会消散,如同黎明每天都会降临。 今日天气还不错,虽然冷,但胜在阳光明媚。 昨夜梦境还历历在目,以至于温枳站在阳光底下,看着众人上车上马准备前行的时候,都有些发愣,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主子?”四月低唤。 叶子正在将包袱送上马车,见此情形,不由的眉心微蹙,当即走了过来,“主子?” “没事。”温枳回过神来,咧嘴一笑,“有点不太真实,好像多活了一回。” 叶子沉默,四月满脸担虑。 其实容九喑也瞧得出来,小妮子其实状态不太好,有点心神不宁,有点神情恍惚,想必昨夜见了太多的血腥受了惊吓,所以做噩梦了。 可她骨子里是好强的,所以不会让叶子告诉他…… 不说便不说罢,哪天憋不住了还是会说的。 “四月?”温枳低唤,“你别这样的表情。” 四月凑上前,“小姐,您昨夜大喊了一声,挺吓人的,是不是又梦到了萧家?” “嗯?”温枳愣住,“你说什么?” 四月环顾四周,确定容九喑和东辑事的人都离得远远的,暂时还没人靠近,这才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开口,“您昨夜喊了一声,萧长陵……”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僵在原地。 难怪让叶子保密,叶子也没吭声。 这三个字要是让容九喑那个醋坛子知道,还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 “我还说什么了?”温枳当下紧张起来。 四月低声道,“说……萧长陵,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温枳抿唇不语。 昨夜那些惊恐的画面,将她压在内心深处最惊恐的东西,最厌恶最恶心的事情,一点点的刨挖出来,所以她昨晚的梦亦是当时的场景。 “小姐,他都死了,您只管放心便是。”四月低声宽慰,“现如今有表公子,有老爷和陈叔,还有奴婢在,谁也伤不了您,别怕!” 温枳无奈的笑笑,“吓着你了吧?” “奴婢不怕吓着,奴婢只怕小姐心里还有疙瘩。”四月满脸心疼的瞧着自家小姐,“小姐,萧家不仁,都是死有余辜,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温枳点头,“我心里清楚,你不必说了,那样的腌臜东西,我怎么可能还会放在心上?只是昨夜吓着了,不慎想起了在萧家过的、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就好,放下就好。”四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表公子那边,奴婢不会多说半个字。” 温枳看了一眼容九喑的方向,“嗯。” 队伍重新启程。 隋怀睿一觉睡醒,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身子依旧虚弱,面色仍显苍白,开口便追问昨夜那些刺客的事情。 容九喑也不是傻子,帐子里问出的那些东西,一个字都别想落在隋怀睿的耳朵里,这聪明不聪明,蠢又不太蠢的三皇子,若是听说刺客嘴里吐出“丞相府”三个字,估摸着会盘算坐实。 那时候,东辑事可就真的要骑虎难下了…… “殿下只管放心,这件事交给东辑事,一定会让他们说实话。”容九喑行礼,“请殿下赶紧启程,莫要误了行程。” 隋怀睿也不傻,当然知道容九喑这是不想让他过问此事。但他现如今的状况,的确不适合操心太多,能囫囵个的回到上京便已经是幸事。 事已至此,先完成皇命再说! 上了马车,隋怀睿偏头看向刘贵,“没发现什么吗?” “没有!”刘贵摇头,“昨天夜里这帮人被抓住之后,就送进了那个帐子里,谁也没敢靠近,奴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闻言,隋怀睿眉心紧缩,显然是不太高兴。 “殿下?”刘贵压低了声音,“您现在还是以身子为重,外头那些事还是先交给容大人为好,这一路上波折不断,想来是有人要害您,若是您跟容大人在这路上离心,怕是正中了他人圈套。” 听得这话,隋怀睿好似想起了什么,宛若醍醐灌顶。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这一路上各种折腾,使唤容九喑,到时候刺客来袭,他若是稍微动点手脚,我这条命可就要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了。”隋怀睿眯了眯眸子,虚弱的靠在软榻上,拢了拢身上的薄毯。 刘贵也是这个意思,“殿下睿智,现如今连这些人是什么来路都不知道,若是有什么闪失,必定是……”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隋怀睿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心里那点小九九,得暂且按捺下来。 “先到边关完成了父皇之命再说。”隋怀睿闭上眼,倦怠的吐出一口气。 第743章 刘贵颔首,“殿下英明。” 所幸隋怀睿也是个听劝的,要不然的话…… 主子有事,刘贵这个当奴才的,也得跟着陪葬! 马车,安稳的朝着前方行去。 容九喑坐在车内,翻着昨夜收到的公文,眼睛落在上面,眼角的视线却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哟,装得还挺好?! 瞧她这一副懒洋洋翻着话本子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倒是挺能糊弄人的…… 温枳偷瞄了身边人一眼,捏着手里的话本子,半晌没有翻动。 “这一页如此好看,小阿枳都舍不得翻?”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不然读两句我听听?” 温枳愕然,赶紧回过神来,乍一眼手中的话本子,上面那一行行……等会,今日这话本子是谁给的,怎么跟平日里瞧的,不太一样? 下一刻,她慌忙合上,看了一眼书名页。 眸子骇然瞪大,面颊蹭的红到了耳根,难怪容九喑要问这话,莫不是他以为,以为…… “花楼韵事?”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念出来,“说的什么故事?” 温枳:“……” 不不不,不是这样,阿哥听我解释! 第832章 不必解释了 迎上容九喑戏谑的目光,温枳真是有口难言,今日这话本子十有八九是叶子挑的,否则依着四月那性子,是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往她跟前送的。 “我若解释,这书不是我选的,阿哥也不会信……对吧?”温枳笑得唇角直抽抽,眼巴巴的望着容九喑。 得,瞧他这副样子,解释就等于掩饰。 “这两日忙,好似有点忽略了我的阿枳。”容九喑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我与阿枳的距离比谁都近,阿枳若是有什么需求,可直接告知阿哥,虽说路上诸多不便,但若是阿枳所需……” 温枳喉间滚动,“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什么?”容九喑一伸手,便扒过了她手中的话本子,“我且瞧瞧,这花楼韵事是怎么个花?怎么个事?惹的小阿枳面红耳赤,留这一页翻来覆去的看,就是舍不得……嗯?” 他尾音拖长,她顿觉不妙。 下一刻,温枳双臂支撑在桌案上,快速把脑袋伸过去,看他“嗯”的部分,然后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眼睛瞪得斗大。 老天爷,她发誓……她只是随手一翻,绝对没有刻意翻到这一页,也没有翻来覆去不舍得…… 容九喑偏头看她,温枳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一个笑得意味深长,一个几乎笑不出来了。 “玉臂环颈,朱唇相迎。唇齿相濡,银丝……” “别!”温枳慌忙捂住他的嘴,“别念了!” 他的舌,在她掌心忽然勾了一下,惊得她慌忙撤了手。 于是乎,这该死的冤家又开始了下文,“小奴娇嗔入君怀,且叫细细看,这一柱……唔?” “阿哥!好阿哥!别念了。”温枳一张脸,滚烫得跟过了滚水似的,“好阿哥,放过我,若是让人听见,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她这耍了什么手段,勾得那东辑事的魔头,都跟着念了如此不堪入耳的词,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小阿枳不羞,此处没有旁人,你与阿哥是最亲最近之人。”容九喑冷不丁将她抱在怀中,忽然压在了软榻上,“你身上何处是阿哥不曾见过的?” 温枳瞧着上方的俊容,“阿哥,这是马车!” “马车又如何?我不过与阿枳说点贴心的话,这若不贴着……如何让小阿枳知道阿哥的心,够不够诚?”他总归是有理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对于他的不要脸行径,温枳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每每都被他打得措手不及。 “阿哥莫要、莫要胡来。”她别开头,这下不只是面颊滚烫,连带着呼吸都乱了节奏。 容九喑俯首,鼻尖抵在她的脖颈处。 一瞬间,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肌肤上,那薄薄一层的肌肤,被他灼得……瞬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是力有不逮。 他吻上她的脖颈,感受着属于她的颤栗,“小阿枳莫羞,阿哥会一直都陪着你。” “阿、阿哥……” “我在……” 四月坐在车前,隐约觉得车内好像有点动静,谁知叶子一伸手,挡住了准备回头的四月。 “作甚?”四月不解。 叶子挑眉,“这是为了你好。” 四月不解,“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我好?” “不要对主子们的事情,太过好奇,尤其是……”四月打量着她,“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东西不要懂得太多。” 四月皱了皱眉头,“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叶子一脸无辜,“你莫要胡说八道,回头主子论就起来,还以为我是个叛徒,又或者是细作,把我送进刑狱大牢审问。” 四月抿唇,“你放心,小姐绝不是这样的人。” 小姐恩怨分明,才不会胡乱的折磨人。 “那就少管闲事。”叶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紧闭的马车门,“估计这会正瞧着话本子呢!” 四月讪讪的看了她一眼,面上有些不放心,“今儿的话本子都是你给挑的,应是没错吧?小姐喜欢看那些善恶得报的册子,你莫要选错了。” 第744章 “放心放心,今日的话本子,不只是主子喜欢,我估计……”叶子裹了裹后槽牙,“爷也会喜欢的。” 主子昨夜做噩梦,梦到了萧长陵那个晦气东西,八成这心里头还有疙瘩,那就让爷好好的“开解”、“开解”呗!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总得好好交流,才能感情日深…… “如此便好。”四月松了口气。 叶子幸灾乐祸的笑着,“举手之劳。” 还好,她跟李常安早有准备…… 队伍一路朝前,因着隋怀睿身子有所好转,晌午便没有停下来,等着与山龙关赶来的军士汇合。 过了晌午,队伍又翻过了一个山头,对路总算是响起了马蹄声。 “爷,好像是山龙关的人。”崔堂在外面开口。 马车内,没有动静。 不瞬,队伍便停了下来。 容九喑出来的时候,拢了拢领口,抚平了腰间的衣服褶子,神清气爽的吐出一口气,偏头看了叶子一眼,眼神里带了几分赞赏。 “爷!”叶子行礼。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阿枳累了,正在休息。好好守在外头,先别进去。” “是!”叶子颔首。 四月:“??” 为什么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第833章 瞧不上他 不过,既然小姐在歇息,四月自然也不敢打扰,与叶子一道,一左一右的守在马车边上,免得旁人靠近。 隋怀睿被请了出来,山龙关的将士在外面行礼。 如此,便算是安全了。 隋怀睿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 “三皇子放心,有咱们这些人在,定叫山匪不敢靠近。”将士行礼,在边关多年,很少见着这样的大人物,是以一个两个都有些激动。 三皇子来边关,是带着圣旨来的,那便是代表着圣旨,代表着圣恩。 对于边关将士而言,何其鼓舞军心? “前方带路吧!”隋怀睿本就身子不适,自然也不好多说,只想着尽快赶到,如此倒也可以松口气,等着过几日巡查了边关边防之后,再尽快赶回上京。 这一路上的颠沛之苦,还有这一次的毒,实在是折磨得他不轻,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府邸,重新享受他的荣华富贵,再也不要经历这般苦痛。 “是!”将士都沉浸在兴奋之中,各自对视了一眼,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快速翻身上马,“走!” 有了他们领路,这一路上便又顺遂多了。 只不过,他们看容九喑等人的眼神,却是不那么友好,毕竟“东辑事”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子,不管落在哪里都是要见血的,谁见着不怕?谁见着不得心生忌惮? 温枳还在睡着,一直到了夜里才醒转,其后吃了点东西,便再也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问四月重新要了话本子。 “小姐这么快就看完了?”四月诧异。 小姐睡了一下午,怎么就看完了呢? “废话少说。”温枳偏头看向叶子。 叶子默默的挪开视线,反正她什么都没干,就是递了几本书而已。 那一刻,温枳真的想剥开她的脑壳,看看这小丫头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颜色?这才多大年纪,就开始看这些个不正经的书册?自己看不够,还塞给她,害得她下午…… 腰酸背痛。 且看那罪魁祸首? 嗯,依旧正襟危坐,瞧着又是一条冷邦邦的好汉! “是!”四月的动作也快,马车只能停下来一会,赶紧从后面取了几本回来,“这些都是小姐没瞧过的,够不够?” 温枳夺过书,便从车头钻回了马车内。 一盏灯。 两个人。 满室温馨。 温枳吃着蜜饯,喝着茶,翻着手中的话本子,偶尔还得给他研墨。 容九喑看着公文,提着笔,时不时还得看她两眼,又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 “阿哥?”温枳忽然抬头。 容九喑提着笔杆子,“何事?” “你说,到了边关之后……”温枳有些担心,“那些将士……” 容九喑抬眸,“担心东辑事的人,被他们收拾一顿?” 温枳:“……” 话不好听,所以她没说完。 这话本子也有所书写,关于此类的故事不少,横竖是宫中的宦官去了边关,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边关将士多莽,一个两个最恨的就是他们这些宫里奴才。 “怕阿哥吃亏?还是怕跟着阿哥吃亏?”容九喑笑问。 温枳嚼着嘴里的蜜饯,看了一眼边上的果脯,“担心阿哥会吃亏,那三皇子原就不是好相与的,听说山龙关那边的,都是凶神恶煞得很,万一闹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放心,咱是奉命而来,就算闹起来也不会出人命。”容九喑安抚她,“只要……你别乱走就成。” 温枳顿了顿,呐呐的点头,“是!” 第834章 估计,不只是温家的人 关于这些将士待不待见的问题,容九喑压根不在意,或者说自从入了东辑事,什么场面什么样的鄙夷眼神没见过,早就习以为常。 温枳心里有底,但是……还是不太舒服,毕竟是自己身边的人。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愣了愣,自己好似有点不太对头,对于容九喑的关注……越来越多?更加在意?此前对他的抗拒和害怕,无形中渐渐消失了? 第745章 回过神来,温枳握紧了手中的话本子,许是看的话本子多了,所以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队伍在路上一直前行,除了偶尔停下来歇息,便一直往前,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总算是赶到了山龙关的城门口。 守将列队在城门口排成一排,以陈将,军为首,恭迎三皇子进城。 关内,还算是绿树成荫。 关外,却是大漠黄沙。 不过是一墙之隔,竟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山龙关抵触要害,乃是边关一带最重要的关卡之一,当然,还有前面的遇龙关,当年遇龙关还不叫遇龙关,是皇上御驾亲征从边上夺回来的,这才重新更名为遇龙关。”将,军陈年礼解释。 隋怀睿这会的面色也有所好转,只是舟车劳顿的,整个人难掩倦怠之色,“父皇能征善战,文武双全,这等荣耀之事,本王也曾听父皇和朝臣们提起过,听说当年陈将,军曾随父皇左右,一并征战遇龙关外。” “皇上英姿,臣等永世难忘。”陈年礼笑了笑,“殿下,这边请。” 隋怀睿被请进了大宅子,得知他们要来,陈年礼早早的让人将一处院子腾出来,收拾了一番又布置了一番,毕竟营帐不舒服,馆驿也太简陋。 “边关之处多简陋,还望殿下莫要嫌弃,先将就着,若是有什么缺失,尽说无妨。”陈年礼当即行礼。 隋怀睿笑了笑,“不必,此处甚好,多谢陈将,军如此用心。待歇息过后,明日便可清点物资,其后尽快分发至手底下,待留下一部分之后,尽快赶往遇龙关那边。” “是!”陈年礼似乎是有些犹豫。 隋怀睿不解,“陈将,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听得这话,陈年礼偏头睨了一眼,边上一直没说话,但又悄悄跟着的容九喑。 东辑事的人在边上,谁都会有所顾忌吧? “容卿。”隋怀睿开口,“下去休息吧!” 容九喑心知肚明,这两是要说悄悄话呢! 成。 要说什么,他都猜得到,听不听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倒不如给隋怀睿一个面子,免得到时候又得挑刺。 “奴才告退!”容九喑行礼,快速退出了房间。 外头守门的,是陈年礼的副将和军士。 瞧得出来,防东辑事的人……防得很紧,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天底下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将的,都对东辑事的人深恶痛绝。 谁让他们,知道得太多,耳朵太长,眼睛太毒…… “爷?”崔堂迎上去。 容九喑不以为意,抬步离开。 东辑事的院子和三皇子的院子原本该安排在一起,毕竟是一起来的,但这是陈年礼的地盘,自然是他说了算,愣是往中间夹了一个院子,把他们给隔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傻子也该看得明白,何况是容九喑这样的人精。 “管好我们的人,多看多听多凑热闹,少管闲事。”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 崔堂了悟,“是!” 至于屋子里说了什么,其实也很简单,大概是问及路上的情况,还有东辑事的事儿,以及……遇龙关的事,毕竟遇龙关的那位主将,可不是好招惹的,那是一位……连皇帝提起来,都觉得脑瓜子疼的人物。 “阿枳在哪?”容九喑问。 崔堂忙道,“交由底下人带着,去了咱的院子,因着随行,陈将,军的人应该没有瞧出端倪。” “那就好!”容九喑抬步就走,“留心外面,仔细温家的人。” 崔堂脚步一顿,转而便明白了自家爷的意思…… 估摸着,不止温家的人! 第835章 是阿哥吓着你了? 温枳知道这是边关,也知道外面那些军士跟东辑事的人不对付,所以自己穿着东辑事的衣裳,就得守东辑事的规矩,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与懈怠,免得给容九喑带来麻烦,也给自己惹来一身祸患。 “阿哥!”见着容九喑进来,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容九喑环顾四周,她住的与底下人无异,都是偏房,好在距离主卧不远。 “有些简陋。”容九喑皱了皱眉头。 温枳摇头,“比起营帐已经好多了,这还有暖炉呢!” “难得不是个娇气的。”容九喑拂袖落座。 见状,四月和叶子行礼退出房门。 “过来。”容九喑神色凝重,瞧着是有正事,冲她伸出手。 温枳当即上前,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大手握小手,他掌心温热,将她紧紧裹着。 “这是山龙关,跟遇龙关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遇龙关的环境可就没有这里舒坦了。”容九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有心里准备。” 温枳点头,“阿哥放心。” “其后便是遇龙关的主将,那老东西是个刺头,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蛮横,到了遇龙关之后你就躲屋子里,及至回程之前都不要冒头,免得撞上……吃亏。”容九喑再三叮嘱,“那老东西……连皇帝瞧着都头疼,金銮殿上无人敢轻易招惹。” 温枳愣了愣,“很凶?” 凶? “旁人凶也就是大嗓门,可他……那是真的会吃人。”容九喑直勾勾的盯着她。 第746章 温枳面色讪然。 吃……人? “莫要紧张。”容九喑握紧她的手,“听阿哥的便是,老实在屋子里待着,等着阿哥回来便是,外面的事情交给我。” 温枳点头,“是!” “办完事儿,会有两天休息的时间,到时候我带着你在边关的镇子里转悠,别小看边关荒芜,这儿龙蛇混杂,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有,说不定你会喜欢这里,胜过上京的枯燥。”容九喑这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要不然,怎么一边吓唬她,一边又哄着她? “横竖都是阿哥说了算。”温枳撇撇嘴。 容九喑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样子,小阿枳是有些怨气?要不然,阿哥替你出出气?” “出……”温枳一张嘴,登时又闭上。 对于容九喑所有的话,都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听,得歪着听,染了色的听。 出气? “阿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温枳才不会上当,“咱这一路走来,好山好水好风景,又有热闹看,怎么会心有怨气呢?阿哥莫要多虑,我这厢好着呢!” 容九喑想了想,又问,“哪儿好?” “好山好水好风景,哪儿都好!”温枳回答。 容九喑挑了一下眉,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是挺……好的。” 下一刻,温枳快速抽回手,登时与他保持一丈距离,转而快速背过身去,低眉看了一眼自个胸前,牙根磨得咯吱咯吱响。 “不要脸!”她低低的骂一句。 容九喑单手抵在桌案上,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的背影,“我与阿枳都这般近乎,却还是改不了小阿枳这羞涩的本性,可见以后得多亲近亲近,毕竟……” “阿哥莫要再说了。”温枳焦灼的看了一眼门口。 这地方如此简陋,隔音必定不好,若是让人隔墙的耳朵听到,她这脸往哪儿搁?这闺房之事,藏着掖着便也罢了,哪有人总挂在嘴上? 让人、让人面红耳赤的…… 羞得慌! “那就……少说多做?”容九喑问,“既是小阿枳所求,阿哥必定竭尽全力。” 温枳:“……” 这一环接一环,一坑又一坑,她是真的真的……防不住! “阿哥?”温枳眉心一皱,“我与你说点正经的。” 说着,她在他边上坐下来,一脸的正经之色。 容九喑挑眉,就这么目光凉凉的盯着她,仿佛早就看穿了她那点小把戏,可明明她装得极好,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浮动,怎么就…… “何事?”容九喑问。 温枳想了想,“温家有生意在边关,所以我想着老在屋子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被人瞧见,定会生出祸端,到时候以为我受特殊待遇,对于阿哥而言肯定是特殊的人,到时候一番细查下来,怕是要露馅。” “然后呢?”他又问。 温枳继续道,“我寻思着到了遇龙关之后,我带着叶子和四月离开,陈叔必定在后面跟着,我与他自温家铺子里汇合,如此一来既不会让人怀疑,又能好生查探边关的状况,说不定还能赚点银子到手。阿哥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哦,离开阿哥的身边,去赚你的银子?”容九喑裹了裹后槽牙,“想得倒是不错。” 温枳小心翼翼的问,“那阿哥是同意了?” “白日里走出去了,夜里住哪儿?”容九喑又问。 温枳脱口而出,“外头。” “嗯?”容九喑挑眉。 温枳:“……” 四下一片死寂,温枳抬手挠了挠鼻尖,回答得有点过于痛快了? 是吧? “弄疼你了?”他望着她,“还是吓着你了?” 温枳喉间滚动,这问题直白得……让人不知所措。 第836章 如果,我是南越的人? 瞧着温枳愣在那里,傻乎乎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耳根却悄悄红了起来,容九喑心情愉悦的掀起唇角,“逗你玩的,自己小心便是,莫要让叶子离开身边半步。” 四月虽然会手脚功夫,但是功夫不高,所以容九喑对她不抱太大的希望,好在四月心细,叶子虽然功夫高,但不是一贯跟着温枳的,所以心思没那么细腻,不如四月小心。 这两个丫头凑一起,刚好是互补…… “嗯!”温枳点头,晃了晃手中的戒指,“这个也一直戴着呢!” 虽然不能戴发簪一枝春,但是容九喑给的防身戒指,她可没敢放下,这是好东西,说不定哪天在她落单的时候能救她性命。 “那就好。” 外头,传来了崔堂的声音,“爷,李常安回来了,与您汇报邯城之事。” “陈年礼虽然是个武将,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是谋士出身的,当心点。”容九喑极是认真的叮嘱。 温枳颔首,“记下了。” 如此,容九喑才大步流星的离开房间。 邯城那边必定会有人收拾,但绝对不是李常安出手,一则身份不够,二则并非职责所在,他只负责将所有的证据和查探到的事情上呈至东辑事,交由林不寒定夺。 当然,如果事关朝臣,那便是软肋所在,东辑事最喜欢收集这些东西,把柄捏在手里,那便是多了一条狗任由差遣。 只不过这一次的事情,林不寒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上禀天听,交给帝王处置…… 第747章 待容九喑走后,四月和叶子快速进了门。 “小姐?”四月上前,“您累了吧?奴婢给您铺床,您先歇会,等着厨房那边做好了,奴婢再叫您起来。” 温枳揉着脖颈,“日日都坐着马车,人都要被颠散架了,着实累得慌,这两日可得好好补一补觉。” “是!”四月笑着去铺床。 温枳又道,“那……那些人都交给陈叔了,对吗?” 叶子点头,“崔大人办事,主子只管放心,肯定是交到了陈掌柜的手里,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池,估摸着这会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我不在意结果,毕竟……结果早就摆在那里了。”温枳无奈的叹口气,“还能如何呢?只是让这结果,更明显一些,更坐实……” 坐实她可能是异族的事实! 好半晌,温枳都没吭声。 “小姐?”四月有些担心,“不管小姐是什么人,奴婢都是小姐的丫鬟,这辈子都要跟着小姐,绝对不会离开小姐。奴婢这条命,都是您的!” 温枳笑了笑,“说什么胡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早就比姐妹还要亲,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说这话的时候,温枳抬眸看了叶子一眼。 “叶子?”温枳抿唇,“你觉得……” 叶子怀中抱剑,“奴婢不觉得,异族如何?主子觉得,自己是南越人吗?” “我是在大夏长大的,我爹是温临风。”温枳不喜欢当劳什子的南越人,也不想成为昌氏兄弟口中的女帝,她不喜欢那个地方。 她喜欢大夏,这里有她的至亲骨肉,有亲她爱她之人,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大夏…… “那就当大夏的人,虽然身份不能选择,但是以后的路……主子是可以选的。”叶子难得笑了一下。 温枳就喜欢她这果断的模样,跟着阿哥办事的人,都是那么爽快。 她,喜欢! 第837章 关于他的传闻 在山龙关,温枳可没敢大意,毕竟容九喑打过招呼了,这陈年礼和遇龙关主将不一样,谋士的心思总归是八面玲珑的,必须得小心谨慎! 诚然,如此。 关起门来,陈年礼问的便也是东辑事之事。 “听说这一路上,殿下遭遇了不少刺客?”陈年礼低声询问。 隋怀睿眉心微蹙,显然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是冲着本王还有东西来的,并非是东辑事之故,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他自己都落在别人手里,也亏得容九喑把她拉出来,要不然的话,还不知得有什么样的下场…… “冲着殿下和东西来的?”陈年礼沉默了半晌,其后好似明白了什么,兀自低笑一声,“既如此,那臣就不多问了,毕竟上京之事委实诸多繁杂,咱身处边关,着实是知之甚少,只要殿下安全,其他的都好说。” 隋怀睿瞧着他,“方才老将,军是有什么别的话要问?” “东辑事的人在场,自然是不敢多说的,这边关虽然暂时安稳,但保不齐有蠹虫其中。”陈年礼报之一笑,“臣没什么大事要说,只是想着跟殿下您打声招呼,也不知道东辑事的那边是否提醒过殿下,到了遇龙关那边务必小心?” 隋怀睿微微僵直了脊背,顿时睡意全无,“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遇龙关主将是谁吗?”陈年礼诧异的问。 隋怀睿皱眉,“好像是杨鹤归?之前有听人提起过,据说是脾气不太好,不好招惹。陈将,军提醒,是担心本王会莽撞行事?” “何止是脾气不好?”陈年礼无奈的叹口气,“那脾气简直是一点就炸,又加上功夫极好,想制服他……可没这本事,连您的父皇都忌惮他三分,何况是旁人。” 隋怀睿面色变了变,“这般凶悍?” “方才东辑事的人在,臣不敢多说,免得来日被扣上挑唆与污蔑之罪,是以只敢在私底下跟殿下通个气,您也心里有数才好。”陈年礼毕恭毕敬的行礼。 隋怀睿当即抬手,满脸诚恳道,“我这厢还要多谢陈将,军的提醒,要不然的话触怒了那位,怕是要吃苦头了。” “殿下能听劝自然是极好的。”陈年礼如同松了口气,“臣这便放心了。” 隋怀睿笑了笑,“甚好,甚好。” “还有便是,殿下该当心身边的那位。”陈年礼又道,“听说这位可是林不寒的心腹,殿下不可太过深信,阉人多狡诈,言语无诚。” 说起容九喑,隋怀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门口方向,但想着这是边关,是陈年礼的地盘,便又放下心来,“放心,本王没那么蠢,会相信这些奸诈小人。东辑事的人素来心狠手辣,若是真的将命交付他人,我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殿下英明。”陈年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待陈年礼走后,隋怀睿好似一下子没了气力,扶额靠在了椅背上。 刘贵快速上前奉茶,“殿下累了吧?您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有陈将,军和容大人处置,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您的身子刚刚好转,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军医不是说了吗?清除了余毒之后,还得好好静养方可彻底痊愈。” “你说,容九喑会不会骗了本王?”隋怀睿幽幽启唇。 刘贵愣了愣,这话可不敢乱说,搞不好会以为他在挑唆三皇子,“奴才不知,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奴才只管伺候着殿下,护着殿下周全,旁的着实没有留心。” 第748章 “容九喑……”隋怀睿抬眸,俄而又想起了陈年礼说的那个人,“杨鹤归?” 听到这三个字,刘贵下意识的身子一颤,“殿下,这杨将、军可不好惹,奴才在宫里听那些老人说过一嘴,据说这位得胜归来之时,帝王欲行封赏之能,没想到在金銮殿的时候,竟与帝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吵得面红耳赤,彼时无一人敢上去劝说。” “本王怎不知此事?”隋怀睿愣了愣。 刘贵低声道,“据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殿下您还小,而且皇上当时就下令,谁敢议论就杀无赦。这话还是那曾经在金銮殿当值的老奴,喝醉了酒说的。” 寻常,谁敢议论? “喝醉了酒?说的不是胡话吧?”隋怀睿是真的没印象。 刘贵道,“保不齐贵妃娘娘也知道。” 只是谁也没敢多说,但又没必要说。 “自那以后,这位杨将,军便再也没有回上京,所以关于他的传闻,就渐渐的淡了散了,便也没人再提起了,但是宫里的人待得久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言语。”刘贵继续道,“说他是与皇上乃是一块长大,当年还险些为皇上死了,所以皇上对他才格外容忍。” 如此,便也说得通了。 只是…… “为何我从未听父皇和母妃提起过?宫里也没动静。”隋怀睿皱了皱眉。 刘贵寻思着,“多半是因为构不成威胁,又不会回朝,除了戍守边关,带兵打仗之外,着实也没什么利用的价值。如此一个暴脾气的长者,谁愿意往这边关凑啊?” “说来也是。”隋怀睿点头,“东辑事那边,应该早就知道这情况,却是隐瞒不报,可见到底是有二心的。” 刘贵垂眸,“奴才所言就这么些,是真是假的……确也不好说,若是说得不对,殿下就当听了个笑话作罢,但心里总归要提防些许。” “我知道。”隋怀睿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刘贵行礼,“是!” “盯着容九喑那边,尤其是那两个奴才。”隋怀睿起身,慢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说不定,那便是架在容九喑脖子上的刀。” 刘贵身子微颤,当即行礼,“是!” 第838章 还能怎样?打又打不过 山龙关内,还算安生。 温枳果真是一步都没有踏出房门,生怕外头闹起来,给容九喑招惹麻烦,但是对外头的消息,还是知道不少,毕竟崔堂和叶子会将所有的事情,源源不断的送到她的耳边。 不过,一直没有陈叔的消息,这让温枳有点心里不踏实。 “也不知道陈叔是如何解决的?”温枳轻叹,有点无奈,“是杀了还是继续用作他途?闹成这样甚是难看,爹估计不会坐视不理,此前在上京就悄悄来悄悄走,此番……不会就跟在我后面吧?” 四月的眉心挑了挑,正在往自家小姐的杯盏里添茶,不由的满面惊诧,“小姐的意思是,其实老爷也跟着咱?” “你觉得呢?”温枳偏头看向叶子。 叶子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的事,自家闺女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父亲……不可能不出面。既明面上没有,背地里总该有所操持。” 温枳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明面上没有,背地里总会操持。 “可咱们接下来就要去遇龙关了,老爷这个时候不出来,是在等着咱……跟他在遇龙关汇合吗?”四月小声询问,“那边有温家的铺子,据说贸集上有咱的人,那……” 说不准,老爷此刻就是在遇龙关等着! “陈年礼老谋深算,稍有不慎都能让他抓住蹩脚,所以这地方的确不适合碰面。”叶子开口,“但是遇龙关那边就好上不少,龙蛇混杂,三教九流。” 乱糟糟的地方,会自由很多,虽然变数多,但纵然有些怪异亦不觉得怪异。 “嗯。”温枳点点头,随手翻着话本子,“稍安勿躁,才有以后。” 室内,静悄悄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遇龙关,她这心里越是不俺,总觉得好像会有事情应在自己的身上。 是父亲? 是南越? 还是别的什么事? 说不好,说不好! 如此温枳所料,陈叔这会已经越过他们赶往了遇龙关,但是那些南越人则被留下,毕竟陈年礼太小心,若是在山龙关露出了破绽,只怕陈叔是没机会赶到遇龙关了,所以他只能轻装简行,如寻常商贾一般,带着商队过关口。 按照行程推断,等他赶到了遇龙关,小姐那边应该也会有所动静,差不多该启程了,他们这边拉开了几天的时间,足够安排后续之事。 温临风就在遇龙关,客栈门窗紧闭。 今日风大,风沙漫天。 温临风拢了拢衣襟,端起手边的杯盏浅呷一口,“站着干什么?坐吧!” “是。”陈叔坐下的时候,抬眸看了温临风一眼,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俄而又讪讪的闭嘴,长长的叹了口气。 温临风到没有他这般悲观,“叹气作甚?现如今的状况,在十多年前就该想到,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是提前被掀开了冰山一角而已,更大的祸患还在后面,你此刻就气馁了,以后可怎么办?” 第749章 “可……”陈叔满面的无奈与悲观之色,“的确,早就该想到会有今时今日,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愿意掀开这事,何况……冤情难诉,若上方不愿意重查旧案,这欺君罔上,通敌叛国之罪,足以翻了天!” 温临风放下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瞧着紧闭的窗户。 外头的风沙敲打着窗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很是吵扰。 “当年那样恶劣的状况都过来了,如今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温临风淡然开口,年岁上来了,处事自然那不似年轻时候的冲动莽撞,不计后果,“陈重,我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生死尚且可以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叔急了,“可是小姐……” “能绝处逢生,留这么一条根,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说不定……就是见不得人间奇冤,才留了这么一线生机。谁能想到?”温临风似笑非笑,“你我也不曾料到,不是吗?” 陈叔点头,“这倒是。” “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去南越搏一把,成王败寇,还能如何?”温临风倒是极为乐观,“我温临风攒了这么多的家业,难道还不够招兵买马搏一把吗?” 为的,不就是如此吗? “那几个人可都安置妥当了?”温临风给陈叔倒了杯水。 陈叔面色凝重,“放心,没人会知道他们藏在哪儿。” “那就好。”温临风淡淡然应声,“在事情被揭开之前,不要给阿枳招惹麻烦,一切自有定数,该来的一定会来,谁也躲不掉。” 陈叔顿了顿,“东辑事的那边……我听四月说,容九喑对小姐似乎……” 瞧着他这难以启齿的模样,温临风倒是坦然很多,“少年人,总是情不自禁,你我也曾年轻过,如何能不明白里面的事儿?儿女情长,很难有人能避开。” “儿女情长便也罢了,但东辑事那边总归不是好相与的。”陈叔有自己的担心,“我怕的是容九喑……万一是奉命接近小姐,万一是受了林不寒的指使,又或者是皇帝的密令?这要是里面掺杂了各种阴谋诡计,哪天被戳破又或者是没戳破,小姐就遭了殃,那还了得?” 瞧着陈叔这神叨叨的模样,温临风愣在当场。 “你说,这要是被了银子也就罢了,这被骗色骗感情,小姐如何受得了?”陈叔仿佛已经看到了最可怕的结果,“若然是一时想不开,又或者……” “哎哎哎!”温临风适时的打断了他的幻想,“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坐下来之后就没一句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裹脚布投胎,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比如说……比如说……” 温临风想了想,什么话较为好听? “哦,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温临风一本正经的盯着陈叔。 陈叔:“……” 此前小姐要嫁萧长陵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半晌,陈叔呐呐的问,“你这话认真的?这事,你真不管了?” “你我加起来,能打得赢那小子吗?”温临风问。 陈叔皱了皱眉头,“怕是不能。” “那小子的功夫极高,又得了林不寒的指点,整个一笑里刀绵里针。”温临风摇摇头,“他盯上了阿枳,那便是谁都没办法。” 第839章 被株连九族的满门忠烈 陈叔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如温临风所言,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容九喑的对手,一则是年轻力壮,二则不得不承认,林不寒那个老东西的确是个练武奇才,在东辑事初初创立的那些年,收拢了江湖上多少武林秘籍,多少门派的功夫心法,自创了一套独门秘籍。 这老东西,瞧着表面笑嘻嘻,其实练得一身阴毒功夫,谁都没办法动他分毫,加上培植的那几个心腹,一个个都得了他指点,偏生得功夫路数都不一样…… “行了,安生点吧!”温临风开口,“别给阿枳惹麻烦,顺其自然吧!” 陈叔叹口气,“我是怕她受伤害。” “你我都是一条腿快要迈进棺材里的人,没办法护着她的下半生,只能尽量的让她欢愉前半生,高高兴兴就成了,她想做什么就尽量支持她。”温临风笑了笑,“她跟以前……好似已经不一样了。” 听得这话,陈叔好似回过味儿来,“你这一说,我倒是也觉察到了,尤其是在对萧家的事儿上,以前提到萧家和萧长陵,那叫一个掏心挖肺,后来怎么就……” “许是看明白了,梦与现实,不就是一念之差吗?”温临风觉得,这是好事,“舍了萧家那吸血的玩意,她一瞬间长大了不少,脑子都清灵了。” 陈叔点头,“但愿一直如此,只不过……南越这边怎么办?我瞧着,是不会罢休了,咱们的人千防万防的,到底也是没防住。” “靠防能防到什么时候?百密终有一疏,她到底是要知道的。”温临风想了想,“这样吧,若是再有下次……便如实相告罢!” 陈叔一下子站起来,“如实说?” “你瞒得住吗?那丫头机灵着呢!她,其实心里门清,不问是因为没见到我,要听我这个当爹的,亲口告诉她而已。”温临风抬眸看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来,“她在等最后的答案。” 陈叔面色铁青,“也就是说,她其实相信自己……流着南越的血?” 第750章 “那两兄弟都在跟前守着,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温临风摇摇头,“她早就知道了,甚至于也相信两兄弟的话,缺的只是我的一个点头而已。人是容九喑送回来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敢轻易参与,免得被林不寒那老东西知道,牵连整个温家。” 陈叔呐呐的坐下,“那就是说,容九喑还是顾及她的。可是,如果让容九喑知道,她是景家的后人,他会放过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吗?” “那就不知道了,人心难料。”温临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最终结果?也许,会很惨烈,又或者,共渡难关。” 陈叔垂着眼帘,“当年景家被诛九族,我们这些旧部都是死里逃生,要么改头换面,要么就此悄悄蛰伏,这才堪堪躲过了诛连。可是……景家为了大夏征战沙场,三代为帅,儿孙都战死沙场,那样一个满门忠烈……竟是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说到这儿,陈叔别开头,眼眶通红。 温临风抿唇沉默。 他们素日里从不提这事,也不敢提起“景家”二字,一则大逆不道,二则怕隔墙有耳。 如今听得,仍是悲从心来,连带着最后一位公子都没保住,就差一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一室,死寂。 第840章 什么事? “以后这话不必再提。”温临风沉着脸,“你我都知道的事情,不必再宣之于口,并且若是让人听到,必定会给她招来灾祸,我两这命没了就没了,活到这个年纪,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也够了,她还年轻。” 陈叔点头,“这话我记住了,兄弟们从来不敢在她跟前多说半句,连景这个姓氏都很少提及,权当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闻言,温临风重重的点头,“只是,容九喑不是个傻子,估计还是会找到线索的,一旦查下去,估摸着就瞒不住了。” 陈叔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有一点是极好的,容九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干蠢事,他若是动用东辑事的力量去查,这消息一定会落在林不寒的手里,那老东西是个多疑的性子,容九喑又跟跟温家走得近,自然会连他一起怀疑。”温临风把玩着手中的杯盖,“所以他不会那么蠢,直接去查这些事。” 陈叔接过话茬,“若非如此,也不会将南越的人送到我的手里,交给我处置。这摆明了是不想碰南越之事,免得牵扯自身。” “如此,也好。”温临风点头。 外头的风沙,依旧呼啦啦的。 这边关的风沙最容易磋磨人,将岁月的磋磨都加重了几倍,不管多稚嫩的肌肤,到了这里都免不得粗糙几分,可人心到了这里却最容易放空。 一望无际,黄沙漫天。 且看着别有一番风味的景色,处处透着荒芜,却又是那么壮观。 在山龙关待了两天,明日就该启程去遇龙关。 温枳这颗心,总算是放下。 “爷这两日忙得脚后跟都不着地。”叶子拿着铜剔子,挑着边上的暖炉,让屋子里的温度更热乎一些,毕竟今日的风依旧刮得瘆人,“主子您莫要怪他疏忽这边。” 温枳继续翻着话本子,“我有这些,没什么打紧的,他只管忙活他的,我也有我的消遣,更何况外头有个陈年礼虎视眈眈,咱可不敢闹出动静来,回头露了馅,倒霉的还是我。” “是!”叶子松了口气。 瞧着这两日温枳话不多,她还以为…… “小姐,陈叔那边来了消息。”四月欣喜的进门,“是崔大人给咱递的消息。” 温枳当即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欣喜的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陈叔说,遇龙关。”四月回答。 温枳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他们这两个老头,肯定在遇龙关那边,毕竟阿哥都说了,这陈年礼是只老狐狸,素来谨慎得很,在这里很容易露出破绽。” “是!”四月转身去提了小炉子上的水壶,给自家小姐沏茶,“如此,小姐和老爷总算是可以见上一面,好好说会话了!” 温枳抿唇,“和离的事情,虽说爹是知晓,但到底亲自禀明,着实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妥当,还是应该好好解释的。” “不管小姐做什么,老爷都是支持小姐的。”四月笑嘻嘻的奉茶。 温枳往嘴里塞了一枚果脯,“话是这么说……” 但是,有些事情她也还是要问一问,听爹亲口说。 昌氏兄弟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瞧着似乎有些鬼鬼祟祟。 “这是作甚?”温枳问。 叶子已经疾步上前,“你们两个,好好的人不做,要做那钻地的老鼠吗?找死啊?” “不不不,我们是有点事想禀报,但是……你们在说话,不好进来。”昌明磕磕绊绊的说出了一长句。 这些日子跟着她们,这话都说得好了不少。 “什么事?”温枳问。 第841章 亲,表兄 两兄弟畏畏缩缩的样子,瞧着好像是藏了什么大事。 “有话就说,这吞吞吐吐作甚?”四月轻斥一句,“你们两个,若是不想说就滚出去,小姐这会出不了门,心里正憋闷呢!” 昌明看了昌瑞一眼,默默的上前两步,“小主子……” 温枳偏头看过来。 一眼一个,有事! 第751章 “小主子,想不想见人?”昌瑞问。 众人:“??” “敢情屋子里站着的,都不是人?”叶子怀中抱剑,冷飕飕的搭腔。 昌瑞一怔,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家里人。” 眉睫陡然扬起,温枳陡然眯起眸子,那突然变脸的神情,倒是跟容九喑一般无二,“南越的人?” “你们是不是疯了?”四月眉心紧蹙,“还敢南越南越的?是嫌小姐太清闲了吗?你们这是给小姐惹祸,这要是再出什么大事,你们谁担当得起?” 听得这话,两兄弟对视一眼,果真又在犹豫。 “四月。”温枳开口,“让他们说吧,不然的话,还是要出大事的。是南越的谁过来了?你们的另一位主子?还是说……” 昌明上前,开口之前看了叶子一眼。 “爱说不说。”叶子侧过身去。 温枳叹口气,“你们的事儿,她都知道,有什么可躲躲闪闪的?连阿哥都不插手,叶子更不会插手,她巴不得把你们丢得远远的。” 音落,昌明喉间滚动,终是说了一句,“是公子来了,主子的手足兄弟所生,也就是您的亲舅舅的儿子,您的亲表兄。” 众人:“……” 这绕的,四月和叶子面面相觑。 亲表兄? 这要是让爷知道…… 叶子满脸黑线,四月嘴角直抽抽。 温枳喉间滚动,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人,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两兄弟身上,“所以呢?” “公子想见您!”昌明解释。 温枳沉默。 容九喑说过,这不是什么好地方,陈年礼太聪明,这就意味着随时都有暴露行迹的可能,所以她不会出去见什么南越表兄的。 何况,还没听到父亲的亲口承认,南越的人都跟她没关系,暂时不划入至亲行列…… “他说见就能见了吗?”温枳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瞧着二人,“我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想当什么女帝,没吃过你们南越一口饭,没喝过南越一口水,甚至于连你们口中所谓的主子……我都毫无印象,不管我是谁生的,不管身世如何,我爹是温临风,是他一手把我养大。” 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留着你们,纯属好奇,也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没做什么恶事,我没必要赶尽杀绝。当然,也是担心你们在上京乱蹦跶,回头牵连温家。”温枳望着二人,言语间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南越也好,你们也好,跟我真的没关系,我属于大夏。” 二人微微垂下眼帘,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其实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死心也不甘心,毕竟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到最后一刻都想试一试,谁都不想就这么放弃。 门外,崔堂转头望着自家爷。 温姑娘的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崔堂悄悄的松了口气,至少自家爷的脸色不错,从阴转晴的,尤其是听到那“亲表兄”三个字,眼神险些突突几刀子。 “爷?不进去吗?”崔堂低声问。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南越和温家的事情,我不会轻易插手。” 当然,如果是她求助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眼见着温枳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昌氏兄弟只能讪讪的闭了嘴,这事儿若得不到温枳的首肯,他们没办法跟那边有个交代。 可…… 温枳这话说的也没错,她除了身体里流淌着南越的血,其他没有南越半分功劳,是大夏的人抚养她长大,现在南越来截取胜利果实,委实是不地道。 然而,使命在身,他们也是没办法。 “告诉那边,我不会见的。”温枳开口,“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我没有还手已经是仁至义尽,对得起任何人。” 昌明点头,“是!不过,人在遇龙关那边,若是小主子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见。” 话已至此,二人行礼退下。 门外,早已没有容九喑和崔堂的身影。 “真是讨厌得很。”四月撇撇嘴,“没完没了这是?” 温枳叹口气,“他们也是没办法,南越现在的情况……估计很糟糕,不过我觉得奇怪,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动静,怎么到了这会却想起来找人?” “莫非是以往不知情?”叶子嘀咕。 温枳摇摇头,“不知道,这两兄弟神叨叨的,估摸着也没完全说实话,但是能找到温家,跟着我爹来找我,必定是有缘故的。” “两兄弟跟着老爷,而那些腌臜东西则跟着这两兄弟,还真是……连了一串的尾巴。”四月满脸嫌弃。 倒是不知道,这后面还会不会再有人? 谁也预料不到后续的走向,但是事情到了这地步,肯定不会轻易终结,南越的人不甘心,早晚是要掀起大浪来的,惟愿到了那一天,不会牵连到温家,不会招惹上通敌之名…… 萧长陵的那一句话,仿佛是个诅咒,这些日子一直在温枳心头盘桓不去,让她每日都惴惴不安,但怕影响到身边的人,她只得隐忍。 好在,明日就可以离开。 离开之前,陈年礼设宴款待隋怀睿与容九喑。 今夜,风大。 呼呼声就跟野林子里的狼嚎声一般,听得人心中慌乱,分外不自在。 第752章 这大概是陈年礼,第一次正面迎上容九喑,毕竟之前都是与隋怀睿交涉较多,而清点货物之类,都是底下人去做的,倒不必经过他的手。 四目相对,正面交锋。 不知道为何,瞧着眼前的容九喑,陈年礼的脑子里忽然浮出一个人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便没往心里去。 席间,推杯换盏。 说起这边关之事,隋怀睿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瞧着陈将,军腹有诗书,倒与这边关风沙不似相配,可想过回上京?” 听得这话,容九喑端起手边的杯盏,呷了一口杯中水,唇角轻勾而不语。 陈年礼苦笑两声,但还是忙不迭起身谢礼,“臣不敢。” 第842章 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 隋怀睿显然还不太明白,这一句“不敢”是什么意思,但边上的容九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出发之前林不寒跟他交代过一些事情,是以他心里清如明镜。 不敢,是对的。 陈年礼戍守边关与杨鹤归不同,一个是被迫,如同赎罪一般,永世不得回京,另一个则是因为铁骨铮铮,自己不愿意回朝,哪怕是战死边关亦在所不惜! 隋怀睿到底还是太稚嫩,这宫里的水土只适合养花,不适合养参天大树,出发之前贵妃只担心他的军功和身子,别的都没操过心。 陈年礼垂着眉眼,也不多说什么,瞧着倒是恭敬得很。 “不敢?”隋怀睿眉心微凝,“陈将,军这是……” 陈年礼面色铁青,显然是尴尬到了极点,依旧躬身在侧,“殿下多虑了,臣不敢抗旨。” 这一句,隋怀睿听懂了。 “陈将,军不必担虑,本王也只是多嘴说一句,开个玩笑而已。”隋怀睿示意他坐下,“既然是奉旨戍守边关,足见父皇对陈将,军的信重。” 陈年礼颔首,“是!” 重新落座的那一刻,陈年礼的目光落在了容九喑身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陈年礼的眸光登时冷了下来,尤其是触及到容九喑唇边的冷笑。 东辑事的人,知道的东西自然胜过隋怀睿,所以陈年礼很清楚,容九喑这是坐在边上看戏呢! 酒过三巡,隋怀睿到底是养身子的人,自然是要早些休息。 隋怀睿先走,容九喑随后。 待送了隋怀睿,容九喑转身退出了院子,陈年礼就在外面的过道上站着,似乎是在等人。 “容大人。”陈年礼开口。 容九喑顿住脚步,“陈将,军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陈年礼不温不火的开口。 容九喑瞧了一眼身后的院门,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很显然,他们的谈话没必要传到隋怀睿的耳朵里,是以还是走两步的好。 见状,陈年礼缓步跟上。 “陈将,军放心,东辑事虽然有自己的情报网,知道的事情不少,但也不会多管闲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容九喑偏头看过去,“陈将,军还在担心什么呢?” 陈年礼深吸一口气,有种被人拿住的错觉。 可林不寒手底下的人,哪个是简单的角色? 一个两个,都不会是省油的灯,他不得不防…… “那些陈年旧事,已经沾了灰,就该长埋于黄土之下,不是吗?”容九喑意味深长的瞧着他,“内疚之心的折磨,才是真的惩罚。” 陈年礼陡然僵在当场,“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容九喑摇摇头,“倒不如问问……陈年礼,你当年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陈年礼眯起危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容九喑。 对此,容九喑倒是半点都不怵,“战术失败,计划失败,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陈年礼……你可还记得?为什么会获罪永远不得回朝,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不必!”陈年礼抬步就朝着前面走去。 瞧着他气吼吼的往前走,容九喑驻足立在原地。 负手而立,面色沉冷。 “爷?”崔堂上前,“这陈年礼摆明了是怕您说出点什么,但瞧着似乎又想回京。”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大漠黄沙,他原就不甘心于此,原就有一身抱负,正因为如此,皇上罚他在这里戍守边关,便是最大的折磨。” “不怕他……生出二心吗?”崔堂不解。 容九喑勾唇,“前面是遇龙关,有杨鹤归在,他陈年礼不敢造次,要不然杨鹤归那脾气,还不得一刀劈了他?再说了,他有这山龙关的兵符吗?” “他不是主将吗?”崔堂愕然。 容九喑缓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有名无实罢了,但因为时间久了,培养了不少心腹与军士却也是真的。这双龙兵符,一直都在杨鹤归的手里,所以遇龙关若有什么事,山龙关的兵就会直扑遇龙关,根本就不需要经过陈年礼的手。” “皇帝也是放着他?”崔堂明白了。 容九喑继续道,“陈年礼的家眷都在上京,他那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有自己的兄弟姐妹,一个脑袋都不少,全在皇帝的手心里攥着呢!” “皇上大可杀了他。”崔堂想着,如此费力还不如杀了了事。 容九喑止步,“他救过皇帝,对帝王有救命之恩。杀了他,别人会说帝王薄情寡恩,连救命恩人都杀,且当年征战的时候,又立下过汗马功劳,确实也是功臣。” 第753章 有功在身,又有救命之恩在身,那是怎么落得如此地步呢? 关于边关之事,卷宗上都写得平淡,没有多大的波澜起伏,这是做给外人看的,真正秘密都是藏在东辑事的卷宗密室里。 那地方,连崔堂都不被允许踏入,唯有督主可以自由进出,督主的心腹以及容九喑偶尔才能踏入。 “这是犯了皇上的忌讳?”崔堂想了想,只有这样才能得此惩罚。 既不死,又生不如死。 “据说是因为某个原因,害了宫里的人。”容九喑说得隐晦,“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督主没说清楚。” 崔堂颔首,不再追问。 容九喑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明日就该出城了,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小妮子,怕是憋坏了吧? 不远处,陈年礼自暗中走出,若有所思的瞧着这院子。 “你是说,三皇子让人盯着容九喑的院子?”陈年礼问。 副将颔首,“是,据说这院子里还藏着几个奴才,平日从不露面,连饭菜都是送进房间里吃的。” “容九喑……藏着几个奴才?”陈年礼没想明白,“这是为何?” 这几个奴才,身份不俗? 容貌不俗? 是什么人? 第843章 好大的醋味! 为何? 容九喑房间里的事儿,若是能这么轻易的被察觉,那还是容九喑吗? 瞧着底下人垂下的眉眼,陈年礼便知道,这事没有后续,容九喑要藏的秘密,自己是查不到的,就算是见着那两个奴才,也无法探知前因后果。 即便问过三皇子身边的人,恐怕也只是起到打草惊蛇的效果,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奴才?”陈年礼幽幽叹口气,“没人见过吗?” 底下人摇头,“马车是直接驶入,后来都是东辑事的人在边上围着,咱们的人当时也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据说瞧着眉眼不错,应该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生得白皙倒是真的,远远瞧着白灿灿的。” “白皙的少年郎?”陈年礼裹了裹后槽牙,“这还真是蹊跷,难不成这容九喑好那一口?” 底下人:“……” 这还真是说不准,毕竟东辑事出来的人,能是正常的人吗? “怕是……十有八九。”底下人也不敢太大声,万一隔墙有耳怎么办? 陈年礼倒吸一口冷气,“这容九喑的喜好,还真是匪夷所思啊!好这一口?倒是真没想到。” “林老怪物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底下人低声说。 这边关谁不知道,东辑事上面的林不寒老怪物,脾气怪行事怪,心狠手辣不是好东西,所以对于东辑事,谁都没有好印象,能避开得远远的,就尽量别靠近分毫。 “倒也是!”陈年礼点点头,“不过还是得盯着,回头派几个人跟着去遇龙关那边,到时候回个信儿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少年郎,能勾得容九喑这般小心谨慎?” 底下人行礼,“是!” 好奇是一回事,抓点东西在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下去吧!”陈年礼眯了眯眸子。 关于这容九喑,外头有很多的流言蜚语,但是没一处是准的,毕竟林不寒身边的人,要抹去痕迹其实很简单,放出来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希望人知道的,多数是用来混淆视听。 不足以信! 容九喑其实也知道,陈年礼起了疑心,但这是陈年礼的地盘,纵然兵符不在陈年礼的手里,可他毕竟是这里的主将,手底下也培植了一批心腹,势力不容小觑。 好在,天亮就走。 今夜的风,刮得好生厉害。 一直到了天亮时分,这风才算是停了,天气不错,阳光明媚。 温枳梳洗完毕,吃了早饭便上了马车,一直在里面等着,没敢露头。 “陈年礼的人一直在边上徘徊,主子您可千万别出来。”叶子低声提醒。 温枳就在车里坐着,“知道。” 只是不知,到了遇龙关之后,他们还会不会盯着她呢? “那会一直跟着吗?”四月低声问。 叶子勾唇,“你当咱东辑事的人是吃干饭的?这是山龙关,咱不敢轻举妄动,出了这城门口,到了大漠黄沙之地,这些人要是还跟着,多数是要喂沙子的。” 敢跟踪东辑事的人? 活腻歪了吧? 直到队伍出发,容九喑上了马车,温枳这一颗心才算落定,“没让人瞧出什么来吧?” “那么紧张作甚?”容九喑握住她微凉的手,“是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温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压在这梳妆镜下面的纸条,难道不是给你的吗?”他似笑非笑。 温枳骇然扬眸,“陈叔……” “不是陈叔。”容九喑勾唇,“好像是一个,叫什么赵……什么的?若是论起辈分,阿枳是不是也要唤那人一声阿哥?” 温枳:“……” 好大的醋味! 第844章 快了,快见到她了 “阿哥莫要误会,没有的事儿。”温枳回过神来,略显心虚的白他一眼,“阿哥莫要胡思乱想,有时候想太多,未必是好事。” 容九喑凉飕飕的睨着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温枳:“……” 第754章 总觉得,意有所指。 所幸的是,马车离开了山龙关,纵然是陈年礼还有所怀疑,可这手也不敢伸得太长,否则这杨鹤归发起火来,陈年礼也是承受不起的。 此后,容九喑不再言语,似乎是有看不完的公文,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温枳没吭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很清楚这帮南越的人,素来不是省心的主,既是想见她,必定会见着她,说不定就在遇龙关等着她?! 真是糟心…… 当然,离开山龙关之后,隋怀睿也是松了口气。 他是不怎么聪明,却也不是个傻子,毕竟是宫里出来的,有些东西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明白,这陈年礼不是个省油的灯,且嘴里没有多少实话,只有在谈及东辑事时,多多少少展露点真实情绪,其他时候…… “呵,真以为本王是傻子吗?”隋怀睿这会身子大好,不似此前虚弱,连脑子都跟着清醒不少,“他那点破事藏着掖着,可最后能瞒得住多少?纵然此刻不知,等回到了上京,本王岂会不查?” 刘贵颔首,“殿下英明。” “只不过碍于他的地盘,本王才隐忍不发。”隋怀睿瞧了一眼车窗外头。 风沙漫天,阳光炽烈。 出来的时候,瞧着分外明媚,可等着走在了戈壁黄沙,便觉得这日头是在是晃眼睛,所行之处皆扬沙万里,砂砾磨搓着面颊,惹得阵阵生疼。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隋怀睿轻嗤一句,满脸嫌恶。 刘贵忙道,“等着回了上京,一切都会好起来。” “留心点。”隋怀睿叮嘱,“咱能盯上容九喑,陈年礼必定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若是碰上了,千万不要硬碰硬,本王还不想跟他们任何一方起冲突。” 刘贵颔首,“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马车穿过风沙,朝着遇龙关而去。 遇龙关主将杨鹤归,早就知道了这消息,不过此刻他并不在关中,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只带着自己的心腹前行,说是三两日就会回来。 好在副将杨岩还在,这会听说那边马车已经出来了,不由的眉心紧蹙,看样子是来不及回来了? “杨副将,您说这怎么办?将,军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底下人解释忧心忡忡。 杨岩素来沉稳,他是杨鹤归的义子,也是他的副将,于这边关成长,自知有些事情是急不得,“该准备的早前就已经准备妥当,就算是义父没回来,这事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承接之事交给我便是。” “只怕三皇子那边,会有所意见。”底下人道,“这东辑事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回去添油加醋,参将,军一本的话,皇上怕是会龙颜大怒,因此降罪。” 杨岩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义父这个时候离开,肯定是有必须离开的理由,当时走得匆忙,义父连招呼一声都没有,这般着急忙慌的,肯定是出了大事。 回过神来,杨岩摇摇头,“那倒未必,三皇子虽然是贵妃之子,但毕竟不是太子,尚未登上储君之位,这个时候若是参奏边关将领,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且义父那性子别说是三皇子,纵然是皇上也是知晓一二,想找个借口处置,那便是躲也躲不开,若不然……皇帝也不会相信三皇子他们。” 君王所谓的降罪,多数是顺水推舟,真的不想处置,完全不会轻信自己没看见的事儿…… “估计明日晌午就该到了。”底下人说。 杨岩点头,“准备便是,其他的我来处置。” “是!” 杨岩又道,“这两日城内之事多留意,若是有异常即刻来报,估计不会太平。” 底下人面色微变,当即行礼,“明白!” 三皇子和东辑事的人都要过来,肯定不太平,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是想从中作梗,就是想刺探军情,这是大夏最后一道防线,内忧外患,不得不防。 杨岩站在城门楼上,瞧着远处扬起的尘沙,这边是乌郎,那边是南越,还有漠北,还有诸多邻国。 有些隔得近,有些离得远。 但是既在边关,便难免碰撞。 邻国每换一任君主,便都要加强戒备,毕竟野心不同,每个君主想要的想做的也不相同,在边关驻扎的每一天,都面临着新的敌人,新的处境,时时刻刻都得绷紧神经。 护卫国土,才能保家卫国,让自己家里人过上太平日子…… “明日晌午。”杨岩眯了眯眸子。 义父,您能赶回来吗? 事实证明,来不及。 翌日。 车队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入城,杨鹤归依旧没有回来,杨岩只能硬着头皮,自行去城门口迎接,别的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城中,多少人早已按捺不住。 “差不多晌午能到,我瞧着那守军副将都出现在了城门口,想必快乐!”陈叔解释。 温临风点头,“我不方便过去,你且等在城门口看着,若是马车平安进城,且让四月瞧见你,再速速来告诉我。” “好!”陈叔转身就走。 城门口,人头攒动。 有人不明所以,有人爱凑热闹,悉数等候在城门口附近,一个个伸长脖子往外瞧。 人群之中,陈叔心头焦灼。 后头,也有人立在角落里,站在铺子廊柱后面,若有所思的盯着陈叔。 第755章 “公子,就是他。” 被称为公子之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应该是快了。” “是!马上就能见着了!” 年轻男子身段颀长,立在人群中望向城门口…… 快了! 第845章 她绝对是大夏的人! 马车,徐徐朝着城门口而来。 杨岩旋即上前迎接,身后跟着一大批的军士,因着都是生面孔,隋怀睿也分不清楚谁是谁,眼下城门口百姓越聚越多,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迎了人之后,杨岩也没有逗留,快速带着一行人进了馆驿。 进了馆驿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隋怀睿身上,是以容九喑便让崔堂送了温枳出去,这两日都在外面住着,先不要回馆驿,免得她进进出出的,反而招来怀疑。 杨鹤归不是寻常人,这老家伙厉害得紧,遇龙关在他手里稳如泰山,自是有他的本事,不可小觑。 出了馆驿。 温枳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管他们怎么热闹,怎么折腾,反正这件事都跟她没关系,这边关到底是来了一回,且看看这风土人情,也看看……父亲往来的地方。 她爹温临风每年都要来,有时候数月不归,便是在这地方经商贸易,所以这边关的生意和铺子,爹比其他更投注了精力。 熙熙攘攘的街头,日头有些刺眼。 百姓都在议论,关于上京来客的消息,一个两个的面上都在扬着笑,毕竟上京来了这么一位贵客可不容易,这边关的百姓哪儿能见着这么尊贵的大人物?这一下子,甚是新奇。 “小姐。”陈叔快速凑了上来。 他一直盯着他们,这会瞧着温枳出来,赶紧迎上去,“老爷在等着您呢!” “走!”温枳也没有犹豫,二话不说便跟着陈叔离开。 没走两步,叶子冷不丁回头看去,眉心微微拧起。 “怎么了?”四月不解的问。 叶子环顾四周,人潮涌动,其实什么都瞧不真切。 “没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叶子搪塞。 四月点头,紧随其后。 客栈内。 温枳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爹?” “哎呦我的心肝肉。”温临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可算是安然无恙。” 温枳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只觉得肩头的重担都瞬间轻松下来,“爹可真是无情,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也不知道搭把手,害得我这不远万里……” 说到这儿,温枳红了眼眶,死死揪着父亲的衣襟。 温临风无奈的笑了笑,“爹也是没办法,你身边有两尊大佛,爹哪儿惹得起?一边是三皇子,一边是东辑事,不管招惹了谁,咱都是倒霉的那一方。不过,阿枳做的那些事情,爹都知道,亦是很欣慰。” “是关于皇商之事?”温枳偏头看他。 温临风牵着她坐下来,瞧着眼前的明艳姑娘,止不住扬起了唇角,“皇商之事,乃是阿枳一手筹划,着实是厉害,听说你还收拢了不少无家可归女子,倒是功德无量。” “爹只想说这些?”温枳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眼神何其锐利,仿佛早就看穿了什么,以至于温临风想遮掩两句,话到了嘴边愣是生生咽了回去。 “爹,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有些事情我不相信,不代表事实不存在。”温枳扯了扯唇角,“跟着阿哥这么久,有些东西……我也是学了些许,会活学活用。” 温临风皱了皱眉,“阿枳是信了吗?” “该不该信,不是得问爹吗?”温枳倒了两杯水。 温临风叹口气,“到底是长大了,与往日里不太一样了,爹相信你有自己的选择,爹也明白有些事情瞒不住你。” “爹永远是爹,我是爹一手养大的,不管旁人怎么说,不管真相如何,我叫温枳,我爹叫温临风!”温枳喝了口水,“所以爹不必担心什么,天塌了也是你我父女一起撑着,绝不叫爹孤独无援。” 温临风张了张嘴,忽然间明白陈叔说的那些话。 眼前的温枳,跟往日真的不一样,几乎是判若两人,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言语交谈,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 倒是将那两人的性子,合到了一处。 血脉这东西,还真是邪了门了! 时日久了,这压在骨子里的东西,便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生根发芽,其后一点点的吞噬曾经,铸就了一个崭新的人。 与往日,割裂开来。 “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温枳低头打量着自身,“我身上有什么吗?” 温临风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只觉得甚好。” 温枳:“……” “就当是你跟着容九喑,学了点东西罢!”温临风自顾自的说着,“这样甚好,有主见有担当,不会再被人骗了,更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影响自身的抉择。” 温枳坐在那里瞧着他,“爹,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不然……让你见一见昌氏兄弟?” “不用了。”温临风淡淡然摇头,“从他们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了,当时是想着能瞒一时算一时,可没成想……他们又跑了。” 这能说什么? 说明缘分到了,说明老天爷给的期限到了!破土而出的真相,再也无法长眠地下,终究是要曝露在世人面前,展露在阳光底下…… 第756章 “爹,我真的是南越的人?”温枳开口。 开门见山,直接要个答案,真的不难。 人长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 “按理说……不算。”温临风咂摸着,“你爹是正儿八经的大夏人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说也不能是南越的人?亲生父亲是大夏的人,我作为养父也是大夏的人……” 温枳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我便算不得异族。” “绝对不算!”温临风大手一摆,“别听那两蠢货胡咧咧,没养过你一天,甚至于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也就是这几年才得了风声,实在撑不住了才赶来找人,哪儿有这么贱皮贱肉的,好处都让他们占了?” 温枳捂着心口,“真是祖宗保佑!” “不管是随你亲爹还是随我这养父,都是大夏的人!”温临风斩钉截铁。 第846章 她居然不问? 温枳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如此一来便算不得异族,算不得细作。” “废话。”温临风叹口气,“你也不必拿话来试探我,我是你爹,你心里那些小九九,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我一手养大,一手教会的,有什么东西是爹摸不透的?那些小圈套,莫要往爹跟前送,没这个必要也没什么用。” 温枳:“……” “爹知道你想干什么,爹也明白你想问什么。”温临风继续说,“但凡爹能告诉你的,一定会告诉你,而那些不能说的,你也体谅一个老父亲的艰难。” 听得这话,温枳讪讪的抿唇,低声问了一句,“说了会死?” “会死!”温临风如实回答。 温枳撇撇嘴,“那便罢了,我不问就是,反正这世上爹就只有一个,我是爹唯一的女儿,爹也是我唯一的爹。” “不问?”温临风诧异。 他原以为,她至少会问一问,亲爹是谁? 结果…… 问是不是南越的人? 问自己属不属于大夏? 嗯,有点出息。 但不多。 “这么久没出现过,不是死了就是不要我了。”温枳偏头看他,“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问?问多了,不是往爹的心里扎刀子吗?既然如此,那便不问罢!” 温临风哽了一下,竟真的无言以对。 室内,沉寂。 陈叔进来奉茶的时候,瞧着父女二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心里有点莫名的慌乱,“你们这是……这是怎么了?” 谈崩了? 还是说,小姐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昌氏兄弟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陈叔忙道,“小姐莫要轻信。” 温枳点头,“我知道,说不说在他们,听不听在我。” 陈叔:“……” “阿枳长大了,自己能分辨真假。”温临风叹口气,端起杯盏浅呷一口,“爹也不好过多干涉,只盼着你不会被卷进其中,只有一点必须强调,莫要去南越,不要跟着他们走。” 温枳笑了笑,“爹放心罢了,我又不是傻子,谁说两句就跟谁走,那我岂非真是个蠢货?这二人说话颠三倒四的,我留着他们,其实是想看看,南越到底还有多少手段?那边还藏着多少秘密?说不定这些秘密一收拢,回头还能给我换点银子。” 陈叔:“……” 温临风:“……” 算你狠! “爹不是教过我吗?什么都可以吃,就是不能吃亏。”温枳煞有其事的开口,“这二人现如今又勾上了什么舅舅什么我表兄的,估摸着人已经在城内了,爹和陈叔还是小心点为好。” 听得这话,温临风和陈叔对视一眼。 人已经在城内了? 该死的东西,怎么就这般阴魂不散呢? “我待会去逛逛街,难得来了一趟边关,可不能白辛苦这一趟,后面的尾巴就交给陈叔和爹来处置,可能有南越的人,也可能有陈年礼的人,反正出了事……你们只管推给东辑事便罢了。”温枳笑盈盈的开口,“东辑事有林不寒撑着,有皇帝在背后,想必沾点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温临风眉心微挑,“你这丫头,倒是愈发的狡……聪明了。” “表公子那边,不会迁怒你吗?”陈叔小心翼翼的问。 温枳摸了摸自个的下巴,“那倒不至于,毕竟爹身上有金山银山,纵然是到了林不寒那边,多少也得先挖点银子再卸磨杀驴吧?” “你倒是盘算得一清二楚。”温临风兀自笑了笑,“连爹的身家都算进去了。” 温枳笑了笑,“爹,那我走了。” “小心点。”温临风点头。 待人走后,陈叔眉心紧蹙,“小姐没问她爹是谁?” “没问。”温临风面色微沉,“这丫头是愈发的沉得住气了,倒是叫人看不太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陈叔诧异,“居然没问?这可不像是她那害死猫的好奇心啊!” “十有八九,藏着后招。”知女莫若父,温临风裹了裹后槽牙,“小丫头贼得很!” 第847章 他来了,他来了 瞧着自家小姐出来,四月赶紧上前,“小姐这么高兴,可是老爷什么都说了?” “问也没用,我爹那个臭脾气,我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告诉你,也只是他想好的说辞,与其让他编造谎言,时时刻刻的防着我,不如我什么都不问,让他放松警惕。”温枳悠闲的在街头晃悠,一身便服男儿装,尽显闲适,“他什么都不说,陈叔就心生怀疑,到时候这两人对不上说辞,可不就露馅了?” 第757章 四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姐所言极是。” 叶子在边上听着,好像是这么回事?! 不过……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眉心止不住拧起。 “有人跟着?”温枳其实也发现了叶子的异常。 叶子点了一下头,“主子也察觉了?” “我没有察觉,我是猜的。”温枳若无其事的看着她,“其实很简单,昌氏兄弟通知到位,你现在又如此谨慎,习武之人的警惕性是不会骗人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叶子了悟,“南越的人?” “不然呢?”温枳弯腰瞧着小贩摊子上的宝石簪子,簪身很简单,雕刻镂空皆属常款,但是这宝石却是色彩斑斓,红的蓝的黄的……多宝琉璃总是极好的。 在上京,不常见着这些小玩意,多数是金啊银的,铺子里倒是不少头面不少宝石,但是不似这边随处可见,甚至于价格低廉。 当然,质量也是参差不齐,分外粗糙,没那么精致。 玩一玩,还是可以的。 “好看吗?”温枳笑了笑。 四月点头。 下一刻,温枳便将这多宝簪斜入了四月的发髻中,“真好看,归你了。” 她用不上簪子,毕竟女儿装就得换上容九喑给的“一枝春”,否则的话,他又得不依不饶的,是以对簪子和头面不是太感兴趣。 “谢谢主子。”四月笑盈盈的拔下,握在掌心里笑得合不拢嘴,“真好看。” 阳光下,多宝琉璃熠熠生辉。 女孩子嘛,最喜欢的自然就是这些五颜六色的漂亮东西…… 叶子眉心微凝,偏头用眼角余光睨了一眼不远处,能察觉到明晃晃的陌生目光投射而来,显然就是他们那几个了吧? “不必管他们。”温枳小声道,“此处人多,不要动手也不要起冲突,权当看不见罢了,免得到时候被人抓住把柄。” 叶子微微颔首,“奴婢明白!” 人多的地方不适合动手,所以还是安生点的好,免得到时候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温枳。 三人走在前面,有些人跟在后面。 温枳对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感兴趣,有些人长得奇奇怪怪的,一看就是异域之人,但是他们有通关文牒,多数是正经的生意人,但也防着有细作的混入,所以巡逻的军士时常从街头穿过。 一则维持秩序,二则发现可疑人。 温枳瞧着手中的匕首,刀鞘上镶嵌着宝石,分外的精致好看,“不知道锋不锋利?” “自然。”小贩连连点头,“这可是好东西,公子若是喜欢,大可试一试。” 温枳笑着点头,“要了。” 横竖不差银子。 “多谢公子!”小贩高高兴兴的接过银子,忽然话锋一转,神神秘秘的凑上来低问,“公子,要不要……我这里有一样好东西?” 叶子刚要上前,却被四月一把拦住。 叶子:“??” 四月:小姐心里有数。 叶子:“……” 默契这东西,有时候真的靠日积月累的相处。 温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四月便了然于心。 “什么好东西?”温枳不解,“你且说说看,若真的能让我感兴趣,多少银子都无所谓,小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小贩笑嘻嘻的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卷羊皮纸,“这可是好东西,多少人抢破脑袋的……藏宝图。” 温枳唇角一抽,就不能想个好点的理由? “藏宝图?”温枳嗤笑,“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很好骗的人吗?” 小贩忙道,“公子为何不信?这东西可是多少人为之追逐一生,求而不得的。” “我家有矿。”温枳白了他一眼。 小贩:“……” 真不感兴趣? 这如何是好? “公子可知道,这里面藏着的是什么宝藏?”小贩又道。 温枳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瞧着他演,“那你倒是说说看,若是真的,那我就信你。” “据说是当年一位将,军在攻占沙漠一国之后,将其全国最值钱的东西,都埋在大漠一角,以至于一直无人发现。”小贩环顾四周,看上去好像真的一样,“这儿说话不方便,公子可随我来。” 看,戏上了台。 “好,我倒要听听看,你能编出什么故事来?”温枳紧随其后。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叶子深吸一口气,瞥一眼蛰伏在不远处的暗卫,这才疾步跟在了温枳后面,以防万一。 小贩在前面领路,快速推开了一道门,“公子,这边请。” “这是什么地方?”温枳抬步进门。 四月慌忙跳进去,可不敢离开自家小姐半步。 叶子紧随其后,一眼就瞧见了鬼鬼祟祟,躲在廊柱与门后的人。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合上。 小贩旋即变了脸色,转身看向温枳之时,眉心微蹙,尤其是见着温枳平静的容色,小贩心头一惊,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公子好像知道会发生何事?” “这匕首做工精良,镂刻栩栩如生,上面还刻有图腾。”温枳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很不巧的是,我见过这个图腾,当然也就认出来了。” 小贩愕然,“你知道,还敢……跟着我过来?” 第758章 “就因为知道,所以才过来的,要不然闹起来,外头那么多人……我该怎么收场?”温枳扯了扯唇角,“因为你们而搭进去我的余生,不值得。” 小贩:“……” “还愣着作甚?还不让你的主子出来?”温枳叹口气,“我都在这了,还要藏到什么时候?搞那么多花样,不就是为了见我一面吗?赵公子,你说呢?” 音落瞬间,不远处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周遭蛰伏的众人,快速涌了出来,将温枳等三人团团围住。 叶子护在温枳身前,手中剑随时准备出鞘。 有人自房中出,从黑暗中走来,目光平静的落在温枳身上…… 第848章 傻子才刨根问底 少年人与温枳差不多年岁,身段较一般人颀长,眉眼分明,五官轮廓分外刚毅,尤其是鼻梁挺括,瞧着就不像是大夏人士,与昌氏兄弟亦是相去甚远。 这,大概是真正的南越皇族的长相。 “在下,赵无觞。” 温枳皱眉,环顾四周。 赵无觞抬手,众人旋即往后退了几步。 “找我有事?”温枳明知故问,然后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这是你的东西吧?” 赵无觞瞧着她,然后点点头,“对。” “有南越皇族的标记。”温枳把玩着匕首,“镶嵌了这么多的宝石,可不是寻常人能有,此前那两兄弟跟我描述过这图腾,你是故意的?” 赵无觞没有否认,“对。” 就是,故意的! “想说什么?”温枳是给了银子的,所以这匕首断不可能还回去,除非他们加钱赎回匕首,否则银货两讫,这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赵无觞近前,人群分开两侧,给他让了一条路。 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翘首以待。 “昌氏兄弟该说的,我就不多说了,想必你也很清楚。”赵无觞娓娓道来,“若是按照辈分,我当唤你一声小妹。” 温枳:“……” 大可不必。 “你莫要攀亲,我家老爷可没这么多的亲戚。”四月有些担心,这话要是被叶子传到了表公子的耳朵里,那小姐还有好日子过吗? 依着表公子那性子,不得一头扎进醋坛子里,几天几夜不肯出来…… “不管是温姑娘,还是小妹,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存于骨血,融于血脉。”赵无觞倒是平静得很,眉眼间凝着淡淡的笑意,“纵然你不肯承认,又或者是想逃避,可总有人不甘心,会将事情扩大,一直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与其如此,倒不如防范于未然,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听得他这般言语,温枳倒是有点诧异。 一则他说得一口流利的大夏话语,二则是他的态度,既不显得咄咄逼人,又分外斯文儒雅,瞧着倒像与昌氏兄弟不太一样。 “你不是来抓我的?”温枳开口。 赵无觞摇摇头,“我没这个必要。” “为何?”温枳不解。 赵无觞侧开身子,“谈谈吧,如何?” 温枳沉默。 半晌过后,温枳抬步。 四月:“主子?” 叶子:“主子!” “放心吧,若是真的要做点什么,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温枳开口,“这里是边关,直接把人带走就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想必,也是昌氏兄弟说过了什么。 “坐吧!”赵无觞说。 温枳坐定,叶子和四月都在门口守着,这个位置能看见她。 “这两个丫鬟很是忠心。”赵无觞倒了两杯茶。 温枳挑眉,“那两兄弟没跟你说吗?” “说了,她们是你的心腹,一个是温家的,一个是东辑事的。”赵无觞含笑望她,“跟着你很久了,能为你豁出命去,所以我没拦着她们,否则不会放心让你我说会话。” 温枳敛眸,瞧着跟前的杯盏,“我没打算见你,但街上人多,怕你们闹起来,确也是没办法了。一句话,你们还是死心的好,我是不会跟你们去南越,做劳什子的小主子。昌氏兄弟你可以带回去,他们是南越的人,跟在我身边终究是不方便。” “现如今,已经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赵无觞喝一口茶,淡淡然开口,“我也没打算把你带走。” 这倒是出乎温枳的预料,“你跟他们不一样?不是一伙的?你姓赵,是南越皇族,那么……” “我是他们的主子,但也只能是半个主子,因为南越是以女子为尊,我父亲是皇子,相对来说,就是你们大夏的公主,所以招驸马入赘,我随皇姓为赵。”赵无觞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半分愤懑或者是不满委屈之色。 相反的,在他身上尽显……君子坦荡荡。 “其实咱们和你们大夏也没太多区别,所有的辈分和称呼都一样,在被逐渐影响的过程中,只剩下以女为尊为帝为家主的传统。”赵无觞放下杯盏,若有所思的瞧着她,“其实,你跟小姑姑并不怎么相似,至少在容貌上偏向于大夏,许是随了你的父亲。” 温枳抬眸看他,不为所动。 “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见着温枳不为所动,赵无觞到底是问出了这一句。 温枳淡淡然的吐出一口气,“说完了吗?” “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感兴趣。”赵无觞报之一笑,“我原以为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来处,抱以几分好奇,至少是有几分执念,可瞧着你这般模样,似乎……到底是我多虑了,你甚至一点都不难过。” 第759章 温枳挑眉,“我应该难过吗?养我长大的父亲,不是亲生父亲,所以听得你这般言语,我该痛哭流涕,该问清楚谁是我的生父?” “难道不应该弄清楚吗?”赵无觞问。 温枳抚过手中的匕首,很满意上方所缀的宝石,材质上乘,乃为佳品,当然是爱不释手的,“为什么要弄清楚,只有对现状不满意,才会拼命的幻想令自己满意的未知。很不巧的是,我对现在这个爹很满意,对自己现在的日子也很知足,所以为什么要打破现状?” 赵无觞:“……” 反杀! 第849章 这屋子有点漏风? 赵无觞终于明白,昌氏兄弟为什么无法说动温枳。 “原来如此。”赵无觞点点头,放下手中杯盏,“我原以为是昌氏兄弟没跟你说清楚,关于南越女子为尊的事情,没成想是我自己没想明白,这天底下竟也有人,不慕皇权富贵。” 温枳抬眸看他,“如你们这般的皇权富贵,我还真是不羡慕,大夏的皇宫我也去过,虽然眼见着红砖绿瓦,金碧辉煌,可到底没有我现在自由自在。我这人……天生一副野骨头,做不了困锁笼子里的鸟,也当不了翱翔天际的雄鹰,只喜欢浪荡山水间,如闲云野鹤。” “人各有志。”赵无觞瞧着她,“我也不强求,来这一趟终究也只是想见一见你,小姑姑为人十分干脆,处事干练,我是真的想看一看,她的女儿……是何等模样?” 温枳不说话。 仅仅如此? 还是以退为进? “如今见过了,回去之后也可以跟父亲和二姑姑有个交代。”赵无觞依旧笑靥温和,斯文儒雅至极,一言一行都让人觉得很舒服,瞧着并不像是人人口中的野蛮之态,“哦,二姑姑就是二公主,你母亲的二姐姐,现在南越掌权的是大姑姑,也就是大公主。” 这些,温枳都听昌氏兄弟提起过,当然是知道的。 “三姐妹之中,当属小姑姑是最有能力,功夫最好,性子最好,当年最受外祖母喜欢的。可惜当年出了点事情,小姑姑……”赵无觞叹口气,眼底掩不住的悲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温枳诧异,“不是……” 不是没了吗? 怎么这会,又成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小姑姑是失踪的,至今没有找到尸体,也没见她回来。”赵无觞道,“我此番来大夏,不仅仅是为了见你,也是想找一找。既然你能在这大夏,那么小姑姑……兴许还活着,说不定也在大夏呢?” 温枳皱起眉头,“你来找人?” 找南越的小公主? 也就是,她的生身之母? 可是…… 当真? 还是说,这只是个借口? 一时之间,温枳无法辨别他言语中的真假,只能是静观其变。 “如果小姑姑还活着,那我找她回去,你也就省了这麻烦,可以继续在大夏生活,不会再受南越的滋扰。”赵无觞似乎很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小姑姑有能力担起南越的重任,免我南越百姓,受乌郎的荼毒与欺压,解救南越所有人。” 温枳不说话,只瞧着他说这话时,神情哀伤而又坚定,好像跟真的似的? 那位南越小公主,真的还活着? “赵……赵无觞?”温枳张了张嘴。 赵无觞回过神来,“见笑了,小妹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哥哥,我与你大概差了一岁多,又是亲表兄妹,实在不该如此见外。” 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出去,家里那个醋坛子不得满地打滚? 算了! 想想都觉得口腔泛酸,牙根都软了。 “我还是叫你一声赵公子吧,毕竟你来找人,我这厢是温家的女儿,说起来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还是莫要如此亲昵的好。”温枳委婉拒绝,“何况,家中已有哥哥,不敢在外乱认亲戚。” 赵无觞笑了笑,倒也半点不恼,“那就随了小妹的意思,名讳什么的,只是称呼而已,不打紧的。” 温枳皱了皱眉,总觉得身上莫名凉飕飕的,这屋子似乎有点漏风啊? 第850章 他肯歇,她肯吗? 温枳拒绝的也算是干脆,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挑不出错漏,实在是没有什么交情,就此拒绝亦实属应当,谁也没资格强人所难。 不食南越米,未进南越水,她着实跟南越没有半分关系…… “不管你是否认同,也不管你会不会说一句无情,我的选择便是如此。”温枳还不忘补上一刀。 只要没有道德,那谁也不能用道德绑架她。 凡是为难她的,都不是为她好的,那为何还要心慈手软?对陌生人太过仁慈,就是对至亲至爱的残忍,这才是蠢货会做的事情。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考虑?”赵无觞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有点无奈,也仿佛若有所思。 温枳挑眉,“在你们和我爹之间,你觉得我会选谁?未曾谋面的父母,和摆在眼前的养育之恩,你又会作何选择?傻子才会为了那些没见过的人,和不知道真假的事情,去伤害真正疼你爱你的人。我不傻,所以这个是肯定的答案,没有二选一的机会。” “温当家真是幸运,能得你这般坚定的肯定。”赵无觞面上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不过你这么选也没错,若然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第760章 这倒是出乎温枳的预料,他居然站在自己这边? “换位思考。”赵无觞笑了笑,“更何况,南越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把你找回去,对你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乌郎侵占了南越,但因为南越百姓的极力反抗,所以他们没能彻底奴役我们,只是上位者……” 提到这个,他无奈的叹口气。 温枳想了想,昌氏兄弟好似说过,大公主与乌郎的国君不清不楚,且私底下有了什么协议,如今共同执掌南越,以期达到乌郎逐渐浸染南越,逐日吞没南越的效果。 能出卖自己的家国,这大公主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罢了,你既不愿回去,我也不好强留,父亲和二姑姑那边,我会如实禀报。”赵无觞含笑望着她,“不管你愿意承认,我都为有你这样一个小妹儿高兴,小姑姑是南越最优秀的女子,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最好的。” 温枳起身,“既如此,多谢了!告辞!” 没走两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毕竟自个手里还揣着他的匕首。 “那原就是我赠与小妹的见面礼。”赵无觞淡淡笑着,起身与她对视,眉眼间尽显柔和之色,“初来大夏,不能空手而来,所幸小妹亦是欢喜。相见欢,望余生常乐。” 温枳瞧了瞧手中的匕首,不由的眉心微蹙,隐约觉得好似被算计了一般,来去一回,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多了一柄短刃? 想了想,温枳幽然吐出一口气,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谢了!我会让人留心,若是找到你小姑姑,一定告诉你消息。” “多谢小妹。”赵无觞的声音,远远的落在后面。 温枳出来的时候,四月和叶子慌忙跟上,二人心里直打鼓,有些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能对视一眼,生生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的。”温枳走出了小院。 四月忙不迭问,“小姐,咱不会去南越,对吧?” “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当女帝的料吗?”温枳又看向叶子,煞有其事的问,“你看我阿哥的样子,像是有容人之量的人吗?” 四月摇头。 叶子摇头。 “那不就完事了吗?”温枳叹口气,“我做不了女帝,吃不了那日夜批折子,为了民生寝食难安的苦,阿哥也受不了后宫三千,莺莺燕燕的憋屈,干脆不去担了那责任,免得最后真的惹恼了阿哥,把我削成人棍,那我可就惨了。” 四月:“……” 叶子点头,“这的确像是爷能做出来的事儿。” “所以,安全第一。”温枳摆摆手,“这匕首的事儿谁都别吱声,我瞧着挺好看的,留着防身也好,总不能任由他们南越欺上门来,我半点便宜都不占。” 做生意嘛,就得有来有往,岂能任由他们空手套白狼?!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不好说…… 目送温枳离去的背影,底下人自然是不明白的,分明已经到手了,为什么还要放了? 之前那小贩,这会有点愤愤不平,“公子,为什么要放了她?好不容易把人弄到这,直接带走便是,这么一来,她怕是不会再上当。” “她有她的自由,小姑姑就这么一个孩子,说起来也是南越最后的希望,这样的希望应该是光芒万丈的,而不是被拘于黑暗之中,失去光芒。”赵无觞走出屋子,站在了院子里,瞧着院门的方向,目光仍是那样的平静无波。 小贩叹口气,“再想让她见您,怕是难如登天,她身边还有……东辑事的人。” 东辑事这三个字,可了不得,刺探大夏敌情的时候,他们已经了解到了东辑事为何物,甚至于与所有人这般,生出了惊惧之心。 不好惹! 昌氏兄弟也说了,很可怕。 尤其是那位,容大人! “未必。”赵无觞勾唇瞧着众人,“大姑姑的人,一直盯着温家的动静,他们不会罢休的,要么抓人,要么杀人,总归要给大姑姑一个交代。” 小贩皱眉,“可是之前,他们已经失败了好多次,这会……” “大姑姑不会死心的,她在小姑姑身上吃了太多次的亏,难得现在南越落在她手里,就算是拼劲一切,也得守住现在所有,必定要让一切可能都泯灭在初端。”提起大公主的时候,赵无觞平静的面上,难得浮现出丝丝冷意。 可见,爱憎分明。 对于那位大公主,他是打心眼里憎恶至极…… 第851章 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从巷子里出来,温枳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继续在街头晃荡,新鲜的万一太多了,实在是一双眼睛都不够用,左看看右看看,一会上手摸一摸,着实是稀罕得紧。 叶子又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还有人跟着?”四月低声问。 叶子挑眉,“尾巴又不是只有一条,不过……只要不是南越的尾巴,什么都好说。这是遇龙关,可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有这说法?”四月有些不解。 叶子偏头看她,勾唇一笑,“那位三军之帅有多凶悍,旁人不知道,咱心里应该有数,所以少犯忌讳才是生存法则。” “那位很凶的杨将,军?”四月明白过来了。 温枳拎着一条狐狸尾巴笑语,“他们再鬼鬼祟祟一点,就可以被抓起来了,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们,跟咱可没有半点关系。” 第761章 “那咱就当不知道。”四月笑道。 叶子点头。 果不其然,跟了两条街,身后的人忽然就消失了。 “爷说过,遇龙关内之所以能井然有序,幸赖于主将的果断狠辣,是以谁敢在遇龙关里鬼鬼祟祟,必第一时间被擒获,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叶子低声解释。 瞧着温枳这副模样,似乎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叶子松了口气。 还好,主子不怕。 若是放在以前,温枳定会紧张,也会心生惧怕,毕竟被人跟踪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经历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对于这些全然不惧。 “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枳摸了摸皮货摊上的毛皮,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要是弄回上京,还真是……供不应求啊! 好东西! 好皮料! “是!” “是!” 身后的人被巡逻的军士拿下,这会都被困在一圈,一个个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竟有此一遭。 “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前面那三位公子,到底想干什么?”巡逻的军士冷声厉喝,“不把话说清楚,那就去大牢里说!” 这帮人哪儿会承认,当即摇头,“我们只是路过,凑巧而已,没有跟着谁……” “那也简单,让那三位公子来认一认,看认不认识,若是敢在遇龙关内兴风作浪,没你们好果子吃!”军士可不吃这一套。 你说没有就没有? 呵! 是以,温枳到底还是被拦了下来。 僻静处。 面面相觑。 温枳没想到,还有对质的一天。 “我不认识他们。”温枳开口,“不知道他们是谁。” 军士打量着温枳,“生面孔。” “我家在遇龙关有生意往来,此番过来是长长见识,顺便看一看我家生意的。”温枳拱手揖礼,“在下姓温,所言句句属实,望军爷明鉴。” 温? 这个姓氏倒是不陌生。 “温家铺子?”军士低声询问。 温枳点头,“是。” “温临风……温东家是你爹?”军士追问。 乍听的父亲的名讳。 “是!”温枳又点头,“家父年岁上来了,我想着也该接手家里的生意,所以不远万里而来……” 军士忙笑着拱手,“温公子不必解释,我们都相信你。” 温枳:“……” 怎么,他们都认识她爹? “温东家在遇龙关名头不小,倒不是生意做得多大,而是行善事,是个大善人。”军士忙赔笑,“昔年遇龙关被敌军围困,粮草匮乏,也是温东家筹备粮草与御寒之物,这才让咱们扛过了一劫。东家仁义,我等将士分外钦佩。” 温枳倒是不知,父亲在边关做过这么多的事情。 “客气,应该的。”温枳忙拱手回礼,“身为大夏人士,于国难当头,理该施以援手,竭尽全力。” 听得这话,军士笑逐颜开。 然而下一刻,他又沉了脸,幽幽转头看着身后这帮被抓起来的人。 统共四个,一个个瞪着眼睛,显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若是动手的话,怕是情况会更糟糕,这边上的巡逻军士也会被吸引而来,他们还有附近的人……都会因此而成为笼中鸟。 “温公子,那他们……”军士低声询问。 温枳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方才我从自家客栈出来,就是在街上闲逛,委实不知发生何事。” 听得这话,军士松了口气,“放心,交给咱就是,全部带走!” “是!” 人,全部被带走。 温枳站在原地,眉心紧皱,“爹怎么从未说过,他在边关做的这些事情呢?我还以为,他每年跑边关,都是为了这些皮货和山货。” 这狐狸毛做的挂饰,可真是好看极了,如高山白雪,不染尘埃。 “积福积德的好事。”四月笑道,“这不,就帮上小姐了嘛!” 温枳深吸一口气,“附近肯定还有人,就是不知道这一批是谁的人?” “瞧着不像是南越的人。”四月抿唇。 温枳瞧着,也不太像。 “陈年礼的人在半路上已经解决了,按理说不太可能是。”叶子小声嘟囔,“而且陈年礼常年在山龙关待着,不可能不知道,杨鹤归的性子。” 上赶着送人头这样的事儿,多半是不会去做的。 “那会是谁的人?”温枳不解。 不像是南越的人,又不是陈年礼的人,难道是那些黑衣人? 不至于吧? 都到了边关,实在是没必要再追,不管是三皇子的性命,还是这些物资,都已经告一段落,不管做什么都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效果了。 这等无用功,实在是没必要…… “真是奇怪。”温枳转身瞧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间瞳仁骤缩,一下子僵直了脊背,下一刻直奔人群而去。 “小……主子?”四月惊呼。 这是怎么了? 叶子紧随其后,亦是满脸诧异。 人群,熙熙攘攘。 面孔各异,陌生至极。 “主子,您看到什么了?”四月忙问。 温枳皱起眉头,“眼花了?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第762章 可这是边关,不应该啊! 第852章 他,好凶 “主子,您看到谁了?”四月不明白。 小姐这左顾右盼的在看什么呢? 谁会出现在边关? 上京那帮公子哥,十有八九是受不住边关风沙的折磨,还有这地方初来倒是新鲜,可等着时日久了,便会觉得苦寒,日子过得太过粗糙,纵然是四月都觉得边关的风,比上京的雪更像刀子。 “丁舒真。”温枳开口。 四月:“……” “丁舒真?”叶子对这个名字倒是耳熟,一下子…… 哎呦,萧家那位? “还活着呢?”叶子刚才没反应过来,毕竟萧家的事儿,对叶子来说,纯属看了一场热闹,不似温枳和四月亲身经历,“这女人的命可真够硬的。” 温枳环顾四周,“方才一晃而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不管是不是看错了,查一查便知道。”叶子打了个响指,远远跟着的人快速上前。 二人咬了耳朵,男人便快速退下。 这遇龙关的事儿可不是小事,查一查也无妨。 “兴许是我看错了?”温枳还在自我怀疑之中,“可是那张脸,我是至死都不会忘记的。” 她在丁舒真的身上,吃过太大的亏,且丁舒真脸上的伤疤,不也是拜温枳所赐吗? 只是,他们也才刚到遇龙关,若那人真是丁舒真,她来这里干什么?怎会来得这么快?是早有准备?还是另有所图? 心头疑问重重,没个答案。 “算了,我们走吧!”温枳瞧着周遭的人群,集市上人多,容易看走眼,既是来了,那便好好欣赏这边关的风景。 大漠黄沙,也有属于这里的叹为观止。 戈壁滩上,也曾谱写过一篇篇传奇。 温枳站在土坡上,瞧着远处金灿灿的光芒,铺天盖地的黄沙,被风高高扬起,四散开来,掩去所有痕迹,将一切归于平静。 “小姐,若是抛却荣华富贵来说,这边关黄沙,倒是别有一番景致。”四月由衷感慨,“让人瞧着好像心胸都跟着宽广去来。” 叶子怀中抱剑,靠在黄杨树下,瞧着眼前二人,“那是因为到了这边随时会死,当人濒临死亡,那些荣华富贵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就会变得很微不足道。”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 “拿命捍卫的城墙与国土,是笼子里那些人,见不到的波澜壮阔,见不到的豪情与壮烈。”叶子继续道,“这里是侠客的天堂,也是人间炼狱。” 一旦开战,哪有安逸可言? 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甚至于城破就会满门皆灭,父母妻儿都会死在自己的跟前。 “上京的繁华与奢靡,都是建立在边关累累白骨之上,可即便如此,仍会被君主冠以功高盖主之罪,你的百战百胜,就是悬在帝王头上的刀。”温枳徐徐开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说这个? 便是一旁的四月和叶子都愣住,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她的背影。 温枳站在土坡上,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她说出来的话仿佛带着几分悲伤,音调低沉,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哀怨,像极了远处的羌笛声,低低哭诉着世间不公…… “小姐?”四月惊慌的环顾四周。 所幸周围没人,要不然这一番话被有心人听到,怕是要招来灾祸的。 “主子,您没事吧?”叶子低声问,“是不是风太大……” 吹得脑子都发热了?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看着前面的石头山,心里有点难受。”温枳皱了皱眉头,顺着她视线所及,前面是连绵起伏的石头山。 说是石头山,但边上似乎有围墙垒砌,瞧着像个废弃的石头城。 规模不大,但是因为常年的风沙侵蚀,只剩下中心位置还残留着几个类似于石头山的巨石,屹立不倒,一眼就能瞧见。 大概,是留着辨别位置,为大漠中迷失方向的人……指引方向。 不远处似乎有马队归来,扬起尘烟万里。 这些马队是从那边的石头城绕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去作甚? 不过,周遭惯有商队或者是江湖人出没,倒也没什么不妥,能从那边过来的,多数是有通关文牒的人,在身份上没什么异常,又或者是暂时没有可疑之处。 “主子!”叶子皱眉,快速护着温枳和叶子退到一旁,“莫要挡了他们的路。” 闻言,温枳当即点头退下。 听劝。 马队从跟前掠过,为首的是个满脸胡腮的人,一双眸子黝黑锐利,满面风霜,满身戾气,策马打温枳跟前行过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温枳有点头皮发麻,说不上来的窒息,不由自主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满脸胡腮的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未曾停下,策马继续前行。 身边,只带着三两随从。 待人走远,扬起的尘埃皆已落定,温枳的神思才逐渐回笼,“这人……” “好凶。”四月说的,也是温枳所想。 一眼便是凶悍至极,尤其是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身为三军统帅,自然是有威势的。”叶子低低的开口,“他便是遇龙关守将……杨鹤归!” 第763章 温枳与四月齐刷刷转头看她,“你认识?” “见过画像。”叶子如实回答。 温枳:“……” 四月:“……” “出发前,爷给看的。”叶子说。 好凶! 尤其是那一眼…… 温枳想想都觉得汗毛直立,让人有种打心里发怵的感觉。 果真,杀的人多了,周身戾气凝结,便是鬼神皆惧,大有不怒自威之势,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死在他手底下的敌军,不知道有多少。”叶子道,“心狠手辣之辈,还是少靠近为好,以后主子见着,定要绕道为上。” 温枳连连点头,她可不想招惹这样凶悍而可怕之人…… 第853章 容九喑 杨鹤归的忽然转回,让杨岩松了口气,此前面对三皇子和容九喑的时候,他是真的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毕竟自己只是个副将,奉旨而来的大军都到了,主将却不在城内,真当论就起来,委实有擅离职守之罪。 所幸,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杨岩赶紧去迎接,“义父!” 杨鹤归是从后门进来的,他当然知道三皇子他们已经住下,这会人就在馆驿那边安置,只不过隋怀睿的脸色不太好,毕竟到了这遇龙关竟是没见着主将,而是被副将引领交接,委实有种不被重视的感觉。 想他隋怀睿乃是当朝三皇子,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之子,却在这里受到漠视和冷待,着实气煞人也…… “人都在馆驿里。”杨岩松了口气,“三皇子不太高兴,不过那位容大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好像是已经知情一般,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容大人? 杨鹤归一怔,转而明白了,“容九喑?林不寒一手教出来的狗儿子?” 听得这话,杨岩笑了一下,“义父?” “他们怕那老东西,我可不怕!”杨鹤归疾步朝前走,倒是没有直接去馆驿,而是进了自己的院子,回房去换了一身衣裳。 期间,杨岩一直在外头候着。 待杨鹤归换了衣裳出来,杨岩疾步跟上,“义父,现在去吗?” “去见一见。”杨鹤归冷着脸,“看看这位三皇子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 杨岩:“……” 馆驿。 隋怀睿的脸色的确不好看,若不是碍于容九喑在侧,只怕已经压不住顶膛火。 “杨鹤归竟是躲着不见,身为遇龙关主将,竟是这般的懈怠,实在是无法无天!”隋怀睿沉着脸,“容卿觉得,这杨鹤归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容九喑勾唇,“殿下多虑了,杨老将,军戍守边关多年,自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属地,多数是因为突发军情的缘故。想必这一次,也是有事耽搁了吧?” “你的意思是,人不在关内?”隋怀睿陡然了悟。 容九喑端起杯盏浅呷,“奴才可没这么说,只是随口臆测罢了!” “是吗?”隋怀睿皱了皱眉头。 东辑事的消息素来是最快最准确的,容九喑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 “说不定,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又或者是……已经回来了。”容九喑徐徐放下手中杯盏,“殿下莫要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横竖已经到了遇龙关,便稍安勿躁罢!” 不稍安勿躁还能如何? 见不到主将,一个副将能做什么? 这么多的东西,还有赏赐的圣旨都捏在手里,总得见着杨鹤归其人……方可宣读圣旨吧? “这得待到什么时候?”隋怀睿这一路上的焦躁已经到达了极点。 尤其是路上遇见了这么多事,又是被下毒,又是被追杀,还有那琴娘的死……桩桩件件都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头。 若不是为了这一点功劳,他才不会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而来,辛苦不说,差点连命都丢了! 他是为了储君之位而吃苦受累,但绝不想因为储君之位而命丧黄泉,是以这件事不宜再拖,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些鬼地方,早点赶回上京。 那,才是他这位三皇子该待的地方…… 刘贵慌忙从外头进来,“殿下,杨将,军来了。” 听得这话,隋怀睿第一反应是看向容九喑。 却见着容九喑神情淡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了然之态让隋怀睿心生微恙,旋即冲着刘贵道,“快快有请!” 这边刚骂完,那边就来了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委实不好背后说人。 “臣杨鹤归,叩见三皇子殿下。”杨鹤归进了门便行礼。 虽说杨鹤归年过半百,却是孔武有力,目光如炬,寻常人尚且不如。 “老将,军快快请起。”隋怀睿笑盈盈的亲自上前,“久闻不如一见,我早就对您老敬仰已久,如今一见,果真是不同寻常。” 杨鹤归行礼,“殿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父皇时常夸赞,有您戍守边关,这大夏便稳如泰山,敌莫来犯。”隋怀睿继续道,“快坐。” 杨鹤归颔首,坐定。 抬眸,正前方便是容九喑。 在杨鹤归进来的时候,容九喑便已经站了起来,这会迎上了杨鹤归的目光,毕恭毕敬的行礼。 “杨将,军。” 杨鹤归眯起眸子,少年人眉目清隽,却无形中透着难掩的戾气,瞧着他一身傲骨,底盘沉稳,举手投足间倒是有几分干脆,想必功夫不弱。 第764章 “林不寒那老怪物,竟也能教出这般少年郎,倒也不容易。”杨鹤归轻嗤,皱眉咂摸着他的名字,“容九喑?” 容九喑俯首含笑,“是。” 第854章 想跟他?没门 如此,便算是打过照面了,不过杨鹤归是真的没把容九喑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东辑事的人皆是林不寒的走狗与鹰爪,心狠手辣,不配为人,他们这些行伍之人,不屑与鹰犬为伍。 关于物资交接,不是太大的问题,只要清点账目,然后挑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校场那边分发就是,其后便是谢恩。 帝王有圣旨,说是犒赏三军,但来来回回也就是这么个理儿。 犒赏三军只是好吃好喝,多点银钱罢了,既不能回家团聚,也不能加官进爵,一张圣旨到了跟前,其实没多少分量。 战事起,军士依旧冲在前方。 无战事,军士仍是戍守边关。 有区别吗? 没有。 所以明面上接旨,实际上每个人都是波澜不惊,心无荡漾。 容九喑自知,有自己在的地方,杨鹤归和隋怀睿便不好多说,当即知情识趣的行礼告退,出了房门,将空间留给二人。 “爷!”崔堂行礼。 容九喑抬眸看着他,“她呢?” “闲逛。”崔堂当然知道,自家爷问的是谁,“身后跟着尾巴,不干不净的……姑娘自己处理了,至于其他人,则是被巡防军抓住带走了。” 容九喑敛眸,继续往前走,“巡防军……” “温临风在边关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巡防军这边对他颇为礼待,听得是温家的人,二话不说便将那些尾巴揪走了,估计这会到了衙门那边,决计没有好果子吃。”崔堂紧随其后。 容九喑幽然吐出一口气,“温临风倒是会做人,生意都做到了这边关来了,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听得这话,崔堂低头笑了笑。 诚然,温临风的手伸得太长。 若是以前,兴许还猜不透,可是现在倒是能明白一二,多半是为了拦截南越来客,所以一年之中最少来边关数次,怕就怕拦不住那些南越来客,最后殃及温枳。 可谁知道,现如今还是没拦住…… 该来的,到底是要来的。 “爷?”崔堂回眸看了一眼,“这杨将,军似乎对咱……不善。” 容九喑勾起唇角,“这天底下的人但凡有选择,都不会给东辑事好脸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做好自己便是。咱此行只要保全三皇子的周全,刺探遇龙关是否有细作潜入,其他的……跟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是!”崔堂行礼。 容九喑回了自己的房间,“前阵子,边关的明、暗哨接二连三的被人拔起,咱们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失踪,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必须查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 “是!”崔堂点头。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查清楚遇龙关附近的哨口,为何会消失? 人呢? 人也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探子已经放出去了,哨口的位置都有标记,只要按图索骥找到位置,想必不会什么痕迹都没有。 夜里,是接风洗尘宴。 这些军士自然不屑跟东辑事的人打交道,都围拢着三皇子那边,容九喑亦是有事在身,酒过三巡便退了宴席,悄无声息的离开。 “去盯着他们。”杨鹤归睨了杨岩一眼,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别让他们在遇龙关闹出什么幺蛾子,也别叫他探出点什么。” 林不寒那老怪物的性子,杨鹤归心里很清楚,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大做文章,借此达到利益的最大化,不择手段的让他自己稳立不败之地。 “是!”杨岩颔首,旋即带着人离开。 关于白日里抓获的那些可疑人,杨岩也是知道的,但是没功夫腾出手来,处置这些莫名其妙的腌臜东西,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盯紧东辑事的人。 在他们眼里,东辑事众人集卑鄙无耻于一身,什么都干得出来…… “爷?”崔堂皱眉。 容九喑当然知道,身后跟着人,但是他们想跟上他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把人引开。” “是!”崔堂颔首,“那您是……” 容九喑敛眸,温枳不会跑,但是他现在想看看,那些暗哨到底发生了何事? “去哨口。” “是!” 马车拐个弯,朝着街道里的巷子行去。 巷道很窄,只能通行一辆马车,所以后面的人怕被发现,只能远远跟着。 可等着他们跟上去,发现这马车一直在兜圈子,待众人回过神来,早已没了容九喑和崔堂的身影,只车夫一人一直驱车朝前。 “该死!”杨岩切齿。 肯定是在巷子里的时候,翻墙跑了?! “回去!”杨岩掉头转回。 可这个时候回去,哪儿还有容九喑的身影? 第855章 是谁干的? “大人,人丢了。”底下人一个个面露焦灼之色,“这可如何跟将,军交代?” 杨岩叹口气,“还能如何?自然是实话实说。不过也说明了一件事,这容九喑果真不是好对付的,功夫的确不弱,还可能在我之上。” 第765章 “那就是说,咱接下来都得小心。”底下人有点心惊胆战。 杨岩不语。 这两人去哪儿了? 其实没去哪儿,只是去曾经的哨口看了一眼。 人去楼空,一个空宅子。 廊柱上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有些暗色,不知道是不是血迹,但是时隔太久,又加上风沙侵蚀,早就看不清楚了,唯有这些刀子劈砍的锐器痕迹,还算是比较清晰的。 “看样子是经过了激烈的打斗。”崔堂说,“当时应该是在这院子里,门被装反了。” 这是寻常的宅子,探子在这里住着,如同寻常百姓一般过日子,时不时的向上京汇报边关的情况,以便于林不寒对于边关境况的掌握。 “若是没有人出卖,不可能一个接一个的被端了个干净。”容九喑在周遭走了一圈。 崔堂跟在后面,眉心微凝,“爷是觉得,咱们内部有了奸细?可督主那边,似乎也没察觉什么,若是真的有什么奸细,督主必定不会轻饶。难道对方藏得这样好,竟是连督主都没有察觉到异常,以至于无从下手?” “督主若是有所察觉,肯定早就下手了。”容九喑还是比较了解林不寒的,“他让咱们来这,肯定不只是哨口被端了的缘故,但他没有明说,这就意味着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林不寒此人老谋深算,不能用寻常人的心思去推断,还是要小心为上。 屋子里。 黑漆漆的。 桌案上的烛火尚未燃尽。 崔堂取出了火折子,点燃了烛台。 屋子里逐渐有光亮升起,渐渐的照亮了周遭。 “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崔堂粗略的检查了一遍,“瞧着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突然冲出去了,以至于在外面发生了打斗。” 容九喑也赞同这个观点,“只不过,这周遭也是有人家的,若是真的打起来,不可能没人察觉,按理说会招来巡城的军士才对。” 可瞧着院子里的那些痕迹,没有明显的大批军士闯入的迹象,可见当时应该没有惊动军士…… “难道是……”崔堂有了个大胆的假设,“是军士们做的?” 他没有直接说,是不是杨鹤归,毕竟揣测得有点大胆了。 但是,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容九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没有证据就不能直言不讳,任何的猜测只是猜测,而杨鹤归的确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 朝堂众人对于东辑事的抵触与排斥,是显而易见的,若是有人知道,东辑事将眼线埋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然要想办法清除。 尤其是边关! 山高皇帝远,所有的消息都是滞后的…… “爷?”崔堂刚要开口,谁知容九喑面色陡沉。 有人?! “走!”容九喑纵身一跃,已经带着崔堂消失在黑暗中。 有人在门外逗留,但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只不过,此人速度极快,而且很善于隐藏,饶是容九喑这样的好功夫,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人跟丢了?这简直太不寻常了。 除非…… 第856章 我还能更不要脸 容九喑站在黑暗中,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不瞬,崔堂喘着气赶到,继而愣了愣,很显然……自家爷没追到人,这可是极少发生的事情,偶尔遇见强对手,才会出现这样的概率。 “居然跑了?”容九喑思索片刻,“看样子,此番事件不是偶然,是早有预谋。” 听得这话,崔堂眉心陡蹙,“那就是说,咱们现在也可能……已经被人盯上了?” “你猜,这人还在不在附近?”容九喑开口。 崔堂:“……” 猜不着,瞧……也瞧不出来,但爷这么问,说明此人肯定还在附近,就是不知道藏在何处?若是人在附近,说明此人的功夫未必很高,只是藏身的功夫极好。 藏匿,是探子的基本功。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点东西。”容九喑勾唇嗤笑,拂袖转身。 崔堂还站在原地,只是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异常。 “别看了,你没这个本事。”容九喑出声,“南越的藏身之法,大概只有那两兄弟可以破一破,你我瞧不出那门道,不必白费功夫。” 闻言,崔堂赶紧转身跟上。 南越的藏身术? 那就是说,障眼法? 好家伙,南越这是想干什么? “爷,您觉得是南越的人所为?”崔堂心生异样,“可这么一来,是否意味着南越有心要与咱大夏开战?他们就不担心,战火燃起……温姑娘可就糟了。” 容九喑倒不这么认为,“如果战火燃起,我问你,身有南越血脉的阿枳会如何?” “要么被祭军前,要么就被抓起来,作为两国停战的筹码。”崔堂小心翼翼的回答。 容九喑也是这么想的,“南越的大公主心狠手辣,暗地里抓不住人,只好走了下策。要么让阿枳死在大夏的手里,将这事跟自己撇了干系,使得南越众人无法将此事怪罪在她头上,却又杀了一个劲敌,一举两得。其后若是作为筹码,就算阿枳没死,终也会成为南越的罪人。” 阵前被俘,那是奇耻大辱。 这样的人,多半是没有资格,再继承南越皇位的…… 第766章 “最毒妇人心。”崔堂啐了一口,“好歹毒的心思。” 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东辑事的哨口所在? 再者为什么是东辑事的哨口? “边关多暗哨,诸多势力庞杂其中,其他人被端了哨口,要么打碎牙齿往肚里吞,要么私底下细查,但因着身份的关系,没人敢把这件事往上捅。身为臣子,对边关虎视眈眈,岂非有谋逆之嫌?”容九喑倒是能理解,南越此举的意义。 崔堂了悟,“唯有东辑事的暗哨,因着督主伺候在君前,所以……可能是皇上安置的探子,盯着边关军士,随时反馈边关军情,如今出了事儿,必定第一时间反馈到皇上那里!” “你看,他们很明白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容九喑回眸看了一眼。 若不是方才那人消失得太快,他还想不到这些事儿,现如今……南越自己露了底,倒也算是一种收获,只不过得将这事藏好,断然不可让杨鹤归他们探知。 “爷,那接下来……”崔堂顿了顿,“去哪?” 容九喑可没兴致挨个找过去,“你让人去查,自己就不必去了,目标太大,反而不利。” 这帮南越的探子,还藏在暗处,容九喑这边一动,南越就跟着动,若是让杨鹤归的人瞧见,是要出大乱子的,横竖已经是这个结果,只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客栈。 温枳刚还趴在窗口瞧着外头的街景,看着远处的孔明灯高高飞起,亮在半空扑闪扑闪的,一回头便瞧见身后站了个人,当即打了个激灵。 “阿哥走路没声音,怎的进来也不吭个声。”温枳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 容九喑弯腰看她,墨色的瞳仁里,泛着些许烛光,亮堂堂的,唇角勾起一丝魅人的戏谑,“见着阿哥就心口怦怦跳,想来是对阿哥……欢喜得紧。” 羽睫微扬,温枳直勾勾的撞进他的眸中,弯唇别开了视线,却掩不住面颊绯红。 “在看什么?”他近前一步,顺势扣住她的腰肢,将人带入怀中,同她一道站在窗口位置瞧着外头。 温枳慌忙看向门口,有人影晃动,不是四月就是叶子,亦或是崔堂。 “我爹在这里。”温枳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莫要太过分,回头他拎着棍子揍你。” 容九喑与她面对面站着,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后腰,就这么严丝合缝的将她扣在怀中,低头与她对视,“若是他能瞧见此番光景,倒也省得你我躲躲藏藏,不是吗?” “你莫要……”温枳皱眉。 容九喑又道,“想来陈叔应该早就说清楚了,是以就算瞧见,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他低头伏在她耳畔,那姿势说不上来的暧昧。 “瞧见了,我便当场开口,让他多个半子,阿枳意下如何?” 他音色蛊惑,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耳鬓间,一股子热气悉数涌入了衣领,惹得她呼吸一滞,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真是要命…… “你克制点!”她咬牙切齿,“要不然就把你丢出窗外。” 虽说陈叔可能什么都说了,但是爹没有开口,她这厢还真是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头一回是自己死活要嫁,其后她快刀斩乱麻般和离,从始至终……父亲几乎拦不住她。 拦不住也就算了,出了事还得帮她收拾烂摊子,却没有半句怨言。 “小阿枳是打算怎么把阿哥丢出去?”他的手掌在她脊背上滑动,“抱着丢?还是拽着丢?又或者是……” 温枳狠狠皱眉,“不要脸的东西。” “我还能更不要脸,小阿枳可要试试?”他的唇,已抵在她的脖颈间。 温枳身子一颤,仿佛呼吸都停了。 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坏了! 第857章 他曾在边关 “完了!”四月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毕竟她才是温家出来的,叶子不好冲在前面,只能她来周旋,“老爷,您怎么过来了?这时辰也不早了,还没休息呢?” 温临风站在转角处,眉心微凝,“厨房那边炖了点甜汤,你家小姐一路上舟马劳顿,肯定不适应这里的干燥,喝点甜汤润润肺,人也能舒服一些。” 蓦地,温临风皱眉,瞧了一眼略显慌张的四月,“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这二人惯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四月不是应该在屋子里伺候? “小姐困了。”四月忙赔笑,“老爷把这甜汤交给奴婢吧,待会小姐醒了,奴婢再伺候小姐喝着,不是正好吗?先让小姐,休息一会吧!” 温临风是看着温枳和四月长大的,这两个小丫头就喜欢彼此打掩护,他还不知道她们那点心思? 想起陈重说的那些话,温临风无奈的叹口气。 女大不中留…… “唉!”温临风直摇头,示意身后的伙计将甜汤交给四月,“这一路上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 四月皱眉,“小姐没跟您说吗?” “她说她的,你说你的。”温临风道。 四月接过甜汤,“小姐说的,就是奴婢说的,没有旁的要补充,老爷这是不相信小姐,还是怀疑奴婢?” “巧舌如簧。”温临风站在那里,偏头看了一眼房门口方向。 叶子站在那里,身形挺得笔直。 “老爷?”四月忙唤了一声,“怎么了?” 第767章 温临风皱眉瞧着她,“阿枳真的睡了?” “嗯嗯嗯!”四月连连点头。 温临风迈开一步,紧张得四月当即抿唇,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脚。 “真的睡了?”温临风又问。 四月点头如捣蒜,“真的。” “打小就如此。”温临风拿指尖戳着四月的额头,“一点都不长进!” 语罢,拂袖而去。 “东家,不去看少东家了?”伙计问。 温临风呵笑一声,“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伙计:“??” 东家这话,怎么怪怪的? 四月缩了缩脖子,瞧着手里的甜汤,每次她与小姐打掩护,瞒得住陈叔……瞒不住老爷,好在老爷给留了面子,要不然画面肯定很尴尬。 瞧着四月端着甜汤回来,叶子低声问,“走了?” “嗯!”四月点头。 叶子又问,“没说什么吗?” “老爷大概是猜到了,顾忌小姐的颜面,所以没过来。”四月撇撇嘴。 闻言,崔堂从房梁上蹿下,还好他闪得快,第一时间就窜上了房梁,藏得严严实实,要不然可就被抓个现行了。 下一刻,三人齐刷刷的竖起了耳朵。 屋子里好似也没了动静? 三人面面相觑,不会也被吓着了吧? “爷?”崔堂低声喊了声,“温老爷子已经走了,没事了。” 然而,屋子里依旧安静得出奇。 即便如此,三人也不敢去敲门,只能静静的守在门外。 事实上,屋子里早就没了人。 在温枳面色稍变的瞬间,容九喑已经挟着她飞出了窗外,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耳畔有风疾驰而过,呼啦啦的声响合着那凌乱的心跳声,不断的敲击着耳膜,让她不由自主的以胳膊攀上他的脖颈,死死的抱紧了他,整个人都埋在他怀中。 容九喑喜欢这样的感觉,怀里的人,全身心的依赖着他,那样毫无保留的交付,给与十万分的信任…… “阿哥你慢点,我……我……我受不住……”她的声音,消弭在风中。 容九喑抱着她稳稳落下,低眉瞧着一个劲往自个怀里钻的人儿,嗓音里盛满笑意,“小阿枳方才说什么……什么受不住?嫌阿哥太快?” 脚底终于触碰到了地面,温枳才堪堪回过神来,然而下一刻,听得他这一番言语,登时眉心陡蹙,一记软拳便落在了他胸口,“阿哥胡言乱语作甚?” 这要是让人听见,那她要如何做人? “胡言乱语?”容九喑细细的咂摸着这四个字,“可见与小阿枳之间的关系,还是有待精进的,总归是阿哥的不是,没能让小阿枳满意,这才有了今日这埋怨。” 温枳:“??” 这厮脑子里装的什么? “我是觉得,阿哥飞得太快。”温枳郑重其事的解释。 容九喑点头,“到底还是我的不是,理该带着阿枳一起……” 温枳:“容九喑,你够了!!!” 瞧得出来,小妮子有点焦躁。 谁家好男儿,会如此厚颜无耻? 四下,忽然安静下来。 边关的夜,凉得厉害。 肩头忽然一暖,温枳转头便瞧见覆在自己肩头的外衣,转而抬眸望着身边的容九喑,玩笑开完了,就该静下来做个伴了。 “来!”容九喑牵着她的手坐下来。 她倒是没想到,他这一跑,竟是跑得这么快这么远,坐在别人家的屋顶上,抬头就能瞧见漫天的星星,好像天空就在眼前,伸手就可触碰。 仰面躺在平顶上,温枳枕着容九喑的胳膊,徐徐伸出手,好像可以摸到天上的星星一样,这样的感觉是在上京感触不到的。 容九喑倒是没太大的感觉,只是单纯觉得她会喜欢而已,日月星辰,永远都是那般模样,对他来说……皆是一成不变。 但也有个好处,一成不变的结果是…… 他未变,她还在。 “夜里风凉,欢喜归欢喜,终还是要小心身子。”他拢了拢她身上的外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大漠里的星星,和上京的夜空是不一样的。” 温枳转头看他,“阿哥来过多回?” “以前……来过。”容九喑回答。 温枳不解,“以前?” “进容家之前。”他偏头看过来,心里很清楚,她想问的是什么,“成为你的好阿哥之前,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更确切的说,曾经在这里苟延残喘过一段时间。” 这是温枳所不知道的事情,她对于他所有的了解,都是从容家开始的,也就是说……那时候的他已经进了容家,成了她的表哥。 可之前呢? 温枳是真的一概不知,没想到他竟是在这边关……可那时候的容九喑,年纪还很小,怎么会在边关呢? “知道的人不多。”容九喑直勾勾的盯着她。 温枳当下坐起来,“我发誓,绝不外传。” 第858章 这爹不好当 “阿哥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平静下来的温枳,低低的开口,“是因为在边关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后来,阿哥是怎么进的容家?” 这些都像是谜团,着实让温枳好奇。 “有些秘密,不能一下子捅出去,得慢慢吊着。”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勾唇,“阿枳什么都不付出,就想知道一切,这可不像是生意人会做的事情。银货两讫,才是正道!” 第768章 温枳:“……” 呵,这会倒是又清醒了? 方才那些话,十有八九是在不清醒的状况下说的。 现在问起,又开始卖关子。 想了想,温枳在他面上啄了一口。 容九喑挑眉,“就这?” “那还能如何?这可是人家的屋顶,不管这屋子里有没有人,咱都是……唔?”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就知道这家伙没什么羞耻心,这虽然不是朗朗乾坤,可好歹是外头,若是让人瞧见…… 一想起可能会被人瞧见,她与他在这里厮混,温枳整个人都又急又燥,想要推开他却是力有不逮,推搡了两下反而像是欲拒还迎,转而被他扣在了那里,完全无法动弹。 “别、别在外头……”她的嗓音里带着哭腔,“阿哥,好阿哥!” 下一刻,他忽然用外衣将她一裹,登时挟在怀中如箭离弦,快速飞窜而去。 温枳:“……” 今夜,怕是不安生了。 的确不安生,容九喑倒是兴致盎然,尤其是瞧着她枕边搁着的那把匕首,力道便更狠了一些。 温枳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委屈,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吃了大亏…… 做生意吃了亏,可不得憋屈吗? 父女两都是一样的性子,温枳觉得憋屈,温临风也觉得憋屈。 这甜汤是送去了,可只要一想起,自己辛辛苦苦的养的白菜,让别人家的猪给拱了,这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之前萧长陵的时候,他觉得只要不是萧长陵,闺女跟着谁都可以。 可现在没了萧长陵,他又觉得得好好再挑一挑,嘴上说着容九喑也是个选择,好歹能护着闺女,可真的搁到了跟前,就跟刀子剜心似的难受。 “东家?东家您找什么呢?”客栈的掌柜皱眉。 只瞧着温临风在后院里转悠,不知道在找什么,止不住凑上去问了一句,却见着温临风一把拎起了廊柱后面的木棍,气吼吼的掉头就走。 “东家?东家您这是要作甚?”掌柜不解,转头问伙计,“小姐招惹的?” 伙计眨了眨眼睛,一脸懵逼,“压根没见着小姐,甜汤给了小姐的贴身丫鬟,当时东家还是笑呵呵的,也没见着怎么的,下了楼之后脸色就变了,然后坐在后院大半天没吭声。” 再后来,就开始找棍子了…… “这东家提着棍子是要作甚?”掌柜心惊,“哎呀,不会是要打小姐吧?” 伙计愕然,“不是说,小姐是东家的掌心宝吗?这怎么……” “快,快去看看!”掌柜赶紧追去。 伙计回过神来,赶紧也追了上去。 使不得使不得! 父女二人要是真的打起来,那还了得? 远远的,四月和叶子就瞪大眼睛。 “这是……”四月愕然。 叶子皱眉,“怎么又来了?” 还提着个棍子? 这温临风搞什么名堂? 老父亲那叫一个气啊,自家的白菜啊,自家的白菜,就眼皮子底下…… 第859章 一脚过去,完了! 叶子倒是什么都不担心,毕竟艺高人胆大,她觉得自己这一身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可四月不是这么想的,小姐和表公子都还在房间里,若是老爷直接冲进去……完了完了,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 “快!”四月忙推搡了叶子一把,“别傻站着了,赶紧拦着我家老爷!” 叶子不解。 “表公子会被打死的!”四月咬着牙。 对于这点,叶子是不太相信的,毕竟爷那一身好功夫,就算叶子加上崔堂,也未必能赢,何况是温临风这般年岁。 “舅父加岳父,你在人家眼皮底下偷人家的闺女,不打死你打死谁?”四月切齿。 叶子愕然,恍若醍醐灌顶,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完了完了…… 崔堂可不敢现身,在叶子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忙不迭冲着她使眼色。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赶紧上去! “老爷!”四月率先挡住了温临风,“老爷,您这是作甚?甜汤已经送进去了,小姐这会还歇着呢!” 温临风气不打一处来,“你放屁,死丫头,你到底是谁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你家小姐?你说说你这……” 说到最后,温临风的嗓音里都带着哽咽。 可见,是真的难受。 崔堂躲在后窗,开始低低的学猫叫,“喵?喵?喵……” 这要怎么办? 人家老父亲提着棍子来了,崔堂又不敢直接冲进去告诉自家爷,万一坏了爷的好事,那还得了?可若是不通知,来日秋后算账,也是少不得一顿打。 外头的动静不小,一开始温枳倒是没多大反应,容九喑一番折腾,她哪儿还能留心外头的事儿,直到听到了猫叫,心下陡然一惊,这地方哪儿有猫? 然而下一刻,耳畔传来了四月的喊声,一口一声“老爷”的叫唤着,可不就是通风报信吗? “完……完……”她刚开口,嗓音便被他撞得四分五裂,脑子里嗡嗡的,完全是身不由己。 坏了,她爹在外面…… 这要是被抓个正着,那她以后哪儿还有脸? 第769章 窗外的猫叫声,还在此起彼伏。 容九喑才不管这些,横竖丑女婿也要见岳父,迟早是要撞上的,如今倒也…… 屋内。 忽然一声闷响,仿佛是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窗外。 猫叫声骤听。 门外。 喊声皆歇。 一切仿佛都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在原地,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屋子里有动静,这是毋庸置疑的,那就说明屋子里的人或许已经醒了,或许已经跑了,横竖是有多种可能,但要不要冲进去却成了摆在跟前的难题。 “老、老爷?”四月喉间滚动,面色微恙。 叶子堵在门口,“你一个糟老头子,拎着棍子闯小姑娘的房间,羞不羞?老不羞的!”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虚着呢! 毕竟,更羞的还在屋子里…… “你闪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温临风哼哼两声,“我找自家闺女,碍着你们什么事了?闪开,听到没有,别逼我动手!” 叶子可不怕他,“有本事你就动手,看咱两谁先倒下?” “好,好得很!”温临风还真是不怕她,热血上头的瞬间,老父亲哪儿还管得了那些,登徒浪子占了闺女便宜,却是连个名分都没有,偷偷摸摸的……这不是欺负人吗? 老父亲,哪能答应! “阿瑾!阿瑾!”温临风高声喊。 不瞬,门开。 顷刻间,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从屋内走出来的人。 温枳拢了拢衣襟,打着哈欠瞧着门口的老父亲,“爹,你们吵吵嚷嚷的作甚?” “额……”温临风皱眉打量着她,“你在睡觉?” 温枳伸个懒腰,内里穿着单衣,外头披着外套,“怎么了?” “哈,没、没什么。”温临风默默的将棍子收拢在身后,“爹是担心你初来这边关,会不习惯,所以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看就看吧,还伸长脖子往温枳身后瞅,也不知道在瞅什么? “爹放心,阿枳皮实得很。”温枳笑盈盈的回答,“走南闯北不在话下,爹就不必担忧了。” 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 “那你早点休息,明日爹带你去各家铺子走走,熟悉熟悉底下人,来日若是有什么事,他们也能认得人。”温临风随口找了个借口,“那爹就先回去了,甜汤……记得喝。” 温枳点头,“好,爹也早点休息。” “好,好!”温临风默默转身。 身后,掌柜和伙计快速上前。 “东家,您拿着这棍子……” “棍子?”还不等二人把话说完,温枳便接过话茬,“爹,您拿着棍子作甚呢?” 温临风一口气梗在嗓子眼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把这半年的账册都拿到我房里来。”温临风转身就走,面色黑沉如墨。 掌柜:“……” 伙计:“……” 他们,说错了什么吗? 温枳在后面瞧着这三人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转而看向目瞪口呆的四月和叶子,“愣着作甚,四月去收拾屋子,叶子……你、你去看看他。” “爷怎么了?”叶子诧异,“主子,您做了什么?” 温枳舔了舔后槽牙,“倒也没什么。” 只是,一不留神踹了他一脚…… “奴婢这就去。”叶子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四月回过神来,赶紧凑上去,“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温枳转身回了屋子。 四月收拾了床褥,转而瞧着坐在桌案边上发愣的温枳,“小姐,刚才发生了何事?奴婢在外面听到了一声闷响,是什么东西摔了?” “不是东西摔了。”温枳皱眉,“是人。” 四月险些咬到舌头,“表公子啊?” 温枳没吭声,摸着自个的下巴思忖,应该没伤着吧? 完了,这要是真伤着,来日怕是不好哄? 温枳无奈的叹口气,却忽然眉心陡蹙。 “唉,我的刀呢?”温枳诧异的站起身来。 四月愣住,“小姐放哪了?” 匕首是赵无觞送的,上面镶嵌的宝石倒是其次,温家不缺这些,但是匕首的材质却是一等一的好,用的是天外来石,可削铁如泥。 “明明放枕头底下……” 温枳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 第860章 不至于废了他吧? 温枳沉默了片刻,终是摆摆手,“算了,不必找了,估计是找不到了。” “屋子就这么大,小姐不管放哪儿都无所谓的,奴婢明日再找找罢。”四月还没明白,自家小姐这话里的意思。 温枳只能言明,“东西应该是在阿哥那里。” 四月:“……” “小气。”温枳小声嘀咕。 不过是一把匕首而已,招谁惹谁了? “小姐?”四月终于明白了,敢情这匕首是落在了表公子的手里。 可是,为什么呢? 表公子……吃醋了? 哎呦,那还了得? 若是旁人吃醋也就罢了,表公子这醋,不得熏死东辑事诸位? 首当其冲,崔堂。 崔堂觉得自己别叫崔堂了,叫催命催魂,甚至于倒霉催都行,尤其是对上自家爷黑沉如墨的脸色,只觉得爷身上这凛冽的杀气,快要喷薄而出。 第770章 不敢吱声,压根不敢吱声。 叶子来的时候,心下提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瞥了崔堂一眼。 瞧着自家爷站在黑暗中,有暗卫在侧言语,崔堂谨慎的往边上退了一下,这才抽了空,与叶子说上两句,“你这会怎么过来了?” “主子说,让我来看看爷?”其实叶子也不太明白,温枳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大概是这里面真的出了点问题,只是不清楚这问题出在何处? 看看? “你瞧见了。”崔堂叹口气,“这有什么可看的?爷生气了,只要不瞎都瞧得出来。” 这倒是,叶子一眼就瞧出来了,而且这气儿还挺大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子还是没太明白。 崔堂当时就在后窗外,这屋子里的动静,应该更清楚一些。 “温姑娘踹了爷一脚。”崔堂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爷……从床上滚下去了。” 这话一说完,崔堂骤觉得脊背一阵发凉,慌忙转头去看,只瞧着容九喑站在那里,半明半暗的境地衬得他整个人都阴测测的,只叫人……心肝直颤。 叶子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头皮发麻,“你自求多福,我走了!” 这种情况下,她若还不跑路,回头可就真的要倒大霉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而刚走两步,叶子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忘了说个事儿,白日里主子好似瞧见了熟人,萧家那位大少夫人你可还记得?” “记得。”萧家的事儿,崔堂都是一手跟的,哪儿能不记得? 但是…… “你是说,萧家那位大少夫人丁氏,出现在这里?”崔堂有些不敢置信。 瞧,连他也不信。 是以温枳也觉得,可能是自个看走了眼,便也没有多说,免得大家都疑神疑鬼的。 “对!”叶子点头,“主子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但我觉得主子若是看错,为何不看成别人,怎么就成了丁氏呢?是以,当有必要与你打声招呼,回头你让人多留意着,别出了什么幺蛾子才好。” 崔堂了然,“放心便是。” 如此,叶子松了口气,“你小心了。” “唉!”崔堂揉着眉心。 死定了死定了! 叶子快速消失在黑暗中,这种情况还不跑,等着承爷的怒火吗? 趁着空档,崔堂交代了底下人,“留心附近周遭,看有没有这样一个女人……” 待这厢完毕,容九喑那边已经没了暗卫的踪影。 崔堂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上前行礼,“爷!” “叶子来了?”容九喑的嗓音,沉冷至极。 崔堂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又补充一句,“温姑娘让她来看看爷……” 这话,听着就怪怪的。 “来看看我,有没有断子绝孙?”容九喑腮帮子紧咬,“她倒是能下得去狠手。” 彼时正在兴头上,眼见着就到了最后关键时候,小妮子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瞬时发了疯,一下子翻了身,紧接着便是一脚踹他下床。 好死不死,那一脚刚好踹在…… 想起这,容九喑就想掐死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差一点,就差一点…… “爷。”有些事,崔堂也不敢瞒着,赶紧转移话题,“叶子还说,姑娘白日里好似见到了萧家的那位大少夫人——丁氏!” 提到萧家的时候,容九喑的眼神几乎要吃人,“丁氏?” “许是姑娘看错了,当时没见着人,只是相似。”崔堂解释,“但既然是提到了,想来是有必要盯着点,不敢大意。” 容九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随手丢给崔堂一样东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收着!” 只是,走起路来较往常……有些缓慢。 崔堂愣了一下,到底还是伤着了。 再低头瞧着自己怀里的东西,竟是一把匕首…… “是!”崔堂默默收起。 爷让收着,那便收着吧! 叶子回来的时候,温枳还没睡,这会就坐在窗口位置,眼巴巴的瞧着外头。 “主子,外头风大,您还是别坐在窗口为好。”叶子忙上前,“万一让风扑着您,可不是开玩笑的,这边关苦寒,不似中原物资丰富,缺医少药都是常有的事儿。” 四月叹口气,“我都劝了许久,小姐就是不肯关窗,非要瞧什么星星。” 这里的星,倒是亮得极好…… “他……怎样?”温枳低声询问,小脸微白。 叶子喉间滚动,心下有了主意,“您也知道爷的脾气,素来是不肯吃亏的,也是在您身上他敛了所有的锐刺,这会……您这是、这是下手狠了点,十有八九是伤着要害了。” 一听伤着要害,温枳骇然起身,“这么严重?找大夫了吗?” “主子,事关男人尊严,这……这要如何找大夫?”叶子嗤然。 这种情况下给爷找大夫? 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呢? “小姐?”四月也跟着心慌,“您该不会是……废了表公子吧?” 温枳:“!!” 应该……不至于吧? 第861章 大家都病了 温枳这会也有点心慌,若是真的踢坏了……哎呦喂,那可就真的要死了! 第771章 屋子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吭声,毕竟这伤比较特殊,恐怕除了温枳,谁也没敢去验伤。 “小姐?”四月讪讪的开口,“要不然,明儿您去……问问?” 温枳面色发青,这要是真的坏了,估计会弄死她吧? “主子,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叶子煞有其事的开口,“奴婢建议您还是亲自去问问的好,爷对旁人没有耐心,对您是最为特殊的,有您开口,想必这火气就能消退大半,您要是能哄一哄,那这火气可就全消了,纵然是有点伤……估计也能不药而愈。” 是吗? 温枳抿唇,她怎么觉得这个时候去找容九喑,有种壮士断腕的悲凉? “明日再说吧!”她快速钻进了被窝。 这事,有点费人…… 爹拿着棍子过来,十有八九是忍不下这口气,所以跑来抓人的。 前有郎,后有爹。 她,到底要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叶子和四月对视一眼,默默的叹口气,为自家主子祈祷…… 自求多福吧! 夜色沉沉。 宴席散了,隋怀睿回到馆驿的时候,容九喑也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听得底下人说,容九喑是刚回来的,隋怀睿的疑心旋即便起来了。 “刚回来的?”隋怀睿皱起眉头,“他去哪了?” 刘贵忙道,“殿下,容大人是奉命而来,想必除了皇上的令,还有林督主的命令。这东辑事的事儿,素来繁杂,谁也不敢轻易置喙,若是惹怒了上面那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容九喑,隋怀睿倒是不觉得太瘆人,可对于林不寒…… 只要一想起林不寒那笑,隋怀睿的汗毛登时根根立起。 老怪物! “罢了!”隋怀睿也不敢轻易插手东辑事的事情,“只要这边关的事儿能尽快了结,我便也没什么可说了,先回上京。” 这边关,他是一日都不想再待。 “还有那个杨鹤归!”隋怀睿褪下外衣,“瞧着便不是个好惹的主,随身那把刀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一身的血腥味,让人瞧着就有点心里发怵。” 刘贵哪儿敢吭声,别说是心里发怵,他瞧着就有点腿抖,实在是不敢妄议。 “殿下,您好好歇着吧!”刘贵伺候着隋怀睿歇下,“这长途跋涉的委实辛苦,明日还得清点账目,去校场那边置办,怕是更忙得不可开交,铁定累着呢!” 隋怀睿也不没多说,躺在了床榻上便闭上眼。 可闭眼,就是琴娘被活生生打死的场面,时隔多日,还历历在目,实在是……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王是一天都不想待了。”他翻个身,背对着刘贵。 刘贵叹口气,毕恭毕敬的行礼退下。 外头,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刘贵心下一惊…… 风声鹤唳,扬沙万里。 边关素来不是养人的地方,但守住了这里,才能守住家中父老妻儿。 一夜风声呼啸过后,翌日艳阳高照。 日夜温差太大,身子虚弱的便有些禁不住。 比如说现在,温枳瓮声瓮气的开口,瞧着面上有些苍白,可见是受了凉。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四月忙不迭往外走,然后睨了叶子一眼。 叶子了悟,“奴婢这就去告知爷。” 温枳坐在梳妆镜前,听得二人离去的脚步声,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默默的拿起了脂粉,让面色瞧着更苍白一些…… 第862章 打脸来得太快 温临风急急忙忙的进门,“我说什么来着?这边关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说说你说说……大夫呢?怎么大夫还不来?” 客栈掌柜在边上跟着,忙不迭回答,“已经让人去请了,东家您只管放心便是,许是小姐昨夜不慎扑了风所致,略带着水土不服的缘故。” 这话是没错,毕竟温枳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哪儿吃过这么多的苦,现如今这一路风霜颠簸,任是寻常男儿都吃不消,何况她这样的娇姑娘。 “爹,您别这样。”温枳叹口气,“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到时候大夫来了,开两副药,好好养一养便也没什么大碍了。” 温临风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那你定要好好休息,莫要逞强,其他什么事情都让底下人去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爹放心,我晓得。”温枳面色苍白的点头。 瞧着闺女都成了这样,温临风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那些事儿还是等她身子好转再说,终究不可操之过急,“这边关白日燥热,夜里却是风大森凉,你莫要因着好奇,便不拿自个身子当回事。” “爹……”温枳撒娇,“您再叨叨下去,怕是旁人都要以为,我是个残废。” 温临风哽了一下,想起陈叔说的那些话。 是了是了,闺女长大了…… 没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也就没那么操心。 可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是忍不住唠叨,仿佛是一种本能反应,一件事不说上几遍,就浑身不舒服,有事没事都得叨叨她两句,才算舒坦。 温临风想着,这天底下当父母的都免不得染上唠叨的毛病吧? “唉!”温临风直摇头,“儿大不由父,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第772章 四月回来的时候,温临风正好走到楼梯口。 “你这丫头,给我机敏着点。”温临风示意她过来,同她说两句,“虽然你家老爷我,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但是女子的名声还是极为要紧的,纵然老爷我不在意,好赖是自己闺女,可出门在外,旁人的闲言碎语落在你家小姐的耳朵里,总归不好听是不是?” 四月木讷的点头。 老爷这话的意思是,问表公子要个名分? 哎呦,这话可不敢说,不然表公子还不得敲锣打鼓来提亲?我的老爷诶,现在不想成亲不想给名分的,是小姐,是您闺女诶…… 但是这话,四月可不敢说,免得老爷又得脑瓜子疼。 上回萧家的事儿,老爷不是头疼了好多年? 算了! “同你说话,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温临风低声训斥。 四月行礼,“老爷,不是奴婢不上心,而是……奴婢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是小姐的终身大事,理该小姐自己做主,那火坑跳一次就够了,哪儿能动不动就跳?” “哎哎哎,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温临风有自己的担忧,“我是怕她万一、万一……不成功便成人,这要是……” 说到底,四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温临风有些话委实说不出口。 “那不是正好?姓温。”四月一本正经的开口,“老爷和小姐的家业都后继有人了。” 温临风冷不丁僵住。 “这话,你家小姐说的?”温临风问。 四月抿唇,不语。 “姓温。”温临风转身,皱着眉头嘀嘀咕咕的离开。 四月:“??” 好像是被打击到了? “姓温?好,好好好!”温临风忽然觉得,外面的日头……都变得可爱起来。 四月摇摇头,赶紧回了房,将方才的事如实阐述。 “不妨事,爹也只是担心我吃亏。”温枳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苍白,瞧着倒是颇有一副病娇美人之态,再加上这会嗓音里带着几分嘶哑,喉咙里有点疼,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倒也是…… 只是不知,拿惯了冷剑,习惯了冷心冷肠的人,是否吃这一套? “小姐莫要担心,大夫马上就来了。”四月只当小姐是真的难受。 温枳却在担心,那一脚别出什么大问题…… 这个问题,叶子在路上也反复思忖过。 问题是不大,但是气性倒是不小。 关键这气还没法出,是以今日的容九喑,周身冷肃,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唇角惯有的笑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崔堂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从未觉得日子这么难熬过,是以待叶子过来说温枳病了,崔堂冷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有点火上浇油的感觉。”崔堂小声嘀咕。 叶子偷瞄一眼,校场上跟在隋怀睿身后的自家爷,只是瞧着背影都觉得瘆得慌,“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什么时候得空就什么时候说,大夫已经过去了,我先回去了!” “哎哎哎!”崔堂拦都拦不住。 叶子一溜烟跑了,转个身就没了影。 “唉!”崔堂直摇头,心里发苦。 好在,今日忙得很。 东西都到了边关,既要犒赏三军,又要巡视边关,三皇子隋怀睿忙得脚跟不着地,容九喑奉旨随护,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 崔堂倒是没找到机会,只能小心翼翼的跟着,一直到了傍晚时分,隋怀睿是真的吃不消了,巡查之事才告一段落。 待送走了隋怀睿,崔堂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缓步上前行礼,“爷?” 容九喑站在沙丘上,眺望着远方的沙枣林,面上沉得厉害,“说。” “温姑娘病了,今儿一早起来有点不太舒服,应是受了寒的缘故。”崔堂低声说,偷瞄了一眼自家爷的脸色,“爷,您要去看看吗?” 容九喑没吭声。 坏了坏了,这次可能真的要坏了…… “怎不干脆说,病得起不了床?”好半晌,容九喑才开口。 崔堂垂着眼帘,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和叶子那一顿打,可不是白挨的…… “哼!”容九喑拂袖而去,“找理由,也不找个好点的?” 谁信? 客栈。 后厨房。 某人瞧着咕咚咕咚冒着泡的药罐子,墨色的瞳仁里凝了些许冷色,想来是昨夜的风扑着了,所以才会受了风寒,离了上京便这般弱不禁风? 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 这苦哈哈的汤药端过去,可想而知她的眉头得皱得多紧,所幸果脯留了些。 第863章 省省吧,他只对银子感兴趣 汤药与果脯一起端上,温枳皱了皱眉,端着汤药碗的时候,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门口。 “你说了吗?”四月低声问。 叶子连连点头。 话是已经带到了,但是爷来不来……不在叶子的预计范围内。 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温枳快速往嘴里塞了一颗果脯,瓮声瓮气的道了一句,“真苦。” “良药苦口,大夫说小姐此前体虚,此番可得好好静养,夜里谨防起热。”四月收了空药碗,“夜里奴婢与叶子守着小姐,以免出岔子。” 第773章 温枳嚼着嘴里的果脯,低声问,“那事怎么样了?” “陈叔带着人绕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四月当然知道,小姐问的是什么事,“许是小姐看错了,但老爷和陈叔都有顾虑,所以还会继续派人留心,若真的是她……小姐当如何?” 温枳目色沉沉,“她消失得太彻底了,若是出现在这里,说明背后有个大人物。没点本事,还真是做不到这些。” “萧家不是完蛋了吗?”四月有些不解,“许是怕萧家纠缠,所以躲起来也不一定,怕萧家继续困住她,就来这边关暂避。” 四月的理由也说得过去,但是…… “咱车马随行,到这儿也是累得半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远万里跑到边关暂避,你觉得可能吗?”叶子摇头,“没死在半路是命大,这儿没人接应,她又该如何自处?一个弱女子,不怕被山匪强盗又或者是某些不怀好意之人活剥吗?” 四月哑然。 有道理! “如果真的是她,那绝对是有意为之,要么是跟着咱们来的,要么就是在这里有所图谋,横竖不是什么好是,杀了便一了百了!”叶子的处事方法最简单了。 一个“杀”字,便能斩断一切后患。 温枳沉默不语,当时没找到人,所以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但小心谨慎肯定是没错的。 “小姐莫要想太多,有老爷和陈叔在,肯定不会让她伤着您的。”四月转身去铺床,“您身子不舒服,今夜早点休息。” 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温枳喝了药便犯困,实在也是想不了太多,耷拉着脑袋就开始打瞌睡。 “主子还是好好休养为好。”叶子搀着温枳上了床榻,“其他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置,您别想太多,奴婢和四月都会守着您的。” 温枳眨了眨眼睛,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边关的夜,从不安静。 呼啸的风扬起万丈沙,敲打着门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军士照旧巡逻,百姓关门落锁,只剩下窗户上的光影还在晃动。 牢房内。 杨岩瞧着浑身血淋淋的几个人,转头看向身边的亲随,“就是他们几个?” “对,跟着温少东家,不怀好意。”亲随低语,“被巡逻的军士逮着,送到了牢里,用了刑却只字不吐,可见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杨岩缓步上前,仔细的观察这几个被吊起来的男子。 瞧着容貌不太能分别到底是哪一国的人,毕竟边关龙蛇混杂,多的是异族,看他们的衣着却是大夏的装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口音? “是谁的人?”杨岩问。 亲随摇头,“说话很生硬,就是不肯用他们自己的话语,大概是为了隐藏身份。” 许是身份一旦查明,这目的就遮掩不住了。 “不肯招供?”杨岩又问。 亲随颔首,“受了刑也不肯招供,只说是误会,就是不承认他们跟着温少东家,瞧着也不像是附近的山匪或者是盗贼。” 杨岩上前,翻开了对方的掌心。 “习武之人。”杨岩低语。 亲随道,“两只手的手掌都有老茧。” “骑兵?”杨岩狐疑的与亲随对视一眼。 大概是因为长年累月,策马持刀的缘故。 可是…… “你们跟着温少东家,是为了求财?”杨岩负手而立,漫不经心的问上一句。 无人应答。 “可见,不是为了求财。”杨岩思忖着,“既不是为了求财,那便是求人,这温少东家身上怕是藏着什么秘密吧?” 听得这话,对方显然心神一颤,但还是没有开口。 受了刑都不肯说实话,可见这件事非同小可,且瞧着面相不是大夏的人,那就是外敌入侵,想要借着温家的财力,做出点……无法想象的事情? 思及此处,杨岩转身就走,“继续审问,别给弄死了,我先去回了将,军再说。” “是!” 温家乃为商贾,若是在别的地方,兴许没什么大碍,但是在边关却不同,银子能买到很多东西,不管是消息还是人命。 这龙蛇混杂之地,切不可大意,要不然的话,各种消息的泄露还有细作的混入,会让边关陷入动荡之中,一旦有外敌入侵,必定酿成倾国大祸。 不可不防! 温临风是为边关做了很多好事,但这不能抵消上位者对其的疑心。 商人重利,这是人人心中根深蒂固的念头…… 听得杨岩来报,杨鹤归面色微沉。 在后院耍了一套刀法,转身将手中的大刀放回了练功房的刀架。 杨岩快速递上了帕子,“义父,这件事您怎么看?” “温临风是个商人,免不得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但你若说他有二心,却也是不公道。”杨鹤归擦了擦满头的汗,“这老小子既贪财又抠门,但你若说他与外头勾结,却也不太可能,他没这个胆子。” 杨岩想了想,“许是为了儿子呢?” “儿子?”杨鹤归难得笑了一下,“你看温临风那德行,像是能生儿子的吗?” 杨岩:“……” “温临风就一个闺女,嫁给了上京萧氏,竟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然而他都这般年岁了,打量着还想造反当个开国功臣?”杨鹤归摇摇头,“省省吧,他只对银子感兴趣。” 第774章 杨岩挑眉,“底下人说温少东家……” 女的?! 第864章 谁还不会装傻? “女子又怎么了?”杨鹤归瞧着杨岩这般模样,“我大夏的女子,不比男儿差,身为女子也可以戎马半生,征战沙场,可以恣意疆场,可以……” 话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杨岩顿了顿,“义父?” 仿佛是陡然间的失神,杨鹤归叹口气,“已经很少见到,那样的巾帼女子了。” 说着,杨鹤归摇摇头。 “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去办,莫要叫背后的鱼跑了!”杨鹤归转身朝外走去,“盯着三皇子和容九喑那边,尤其是三皇子。” 杨岩本想离开,这一来又愣了愣,“那容九喑……” “东辑事那帮刀子就不必触碰了,免得消息传到林老怪物的耳朵里,他又要作妖了。眼下边关动荡不安,经不起帝王猜忌。”说这话的时候,杨鹤归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们还年轻,朝堂上那些沟壑之深,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 但,不是现在。 “是!”杨岩颔首。 那容九喑这边,就松一松,免得逼急了出事,只要他们不惹出祸来,便不必多事。 三皇子这边是重头,安全第一! 囫囵个的来,囫囵个的回去…… 待沐浴更衣之后,杨鹤归出了门。 倒不是去找隋怀睿,而是去了一趟小酒馆。 二楼小隔间。 “杨将,军有何吩咐?”温临风拱手揖礼。 杨鹤归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必多礼,我未穿官服,只是个寻常百姓,你且随意便是。” “是!”温临风提了小炉上早就温好的酒,“将,军此番是有急事吧?” 杨鹤归拢了拢衣襟,“你我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我有什么心思,你温临风猜不到?此番前来是什么用意,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闻言,温临风点点头,“草民这点心思,着实瞒不过将,军。” “说吧,你闺女怎么好端端的来了边关?”杨鹤归端起杯盏,嗅了嗅杯中酒,“十年醇酿,甚好,不会是随军而来吧?” 温临风叹口气,“孩子大了,有自个的主见,我这当爹的也是没办法。” “上京那头不管?”杨鹤归问。 温临风喝一口酒,满脸无奈的看着她,“萧家本就是虎狼窝,想要将我这宝贝疙瘩扒皮抽筋,结果小丫头忽然醒了,便想了个法子和离脱身。此番来边关,大概也是想避一避风头,街头闹出点事儿,还望将,军海涵包容。” “倒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闹事,只是被人跟踪了而已。”杨鹤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到底,也是受害之人,那些腌臜东西心思不正,理该被抓起来。奇怪的是,为何问不出个子丑寅卯?” 温临风诧异,“不肯说?” “你觉得呢?”杨鹤归似笑非笑。 两个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各自试探,嘴里半真半假。 “莫不是冲着我温家的银子来的?”温临风满脸懊恼,“定是这丫头暴露了身份,所以招来了这样的灾祸。还请将,军放心,下不为例,我定会找个地方将她藏起来,免得给您惹事。” 杨鹤归瞧着他,目光沉沉,“客气,毕竟我杨鹤归怕过谁?这可是遇龙关,我那大刀可不是吃素的,哪个敢在这里造次,我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是自然。”温临风感激的点点头,端起杯盏敬过去,“多谢杨将,军庇护。” 杨鹤归瞧着眼前这老狐狸,慢悠悠的端起了杯盏,“温东家……确定没有隐瞒别的什么吗?” “还有什么?”温临风诧异的问。 第865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四目相对,谁也瞧不出面上的装模作样,好似寻常一般对饮交谈。 一个装傻充愣,另一个也不当场戳破。 “没有啊?”杨鹤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温临风给他斟酒,“杨将,军只管放心,我温某人虽然是个商贾,却也不是卑劣小人,知道何为重何为轻,绝对不会做那奸诈小人。” “如此,我也没什么可问了。”杨鹤归端起杯盏,“我相信温东家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也是有血性的大夏男儿,不会做那祸国殃民的事情。” 温临风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郑重其事的开口,“温某命如草芥,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纵然不涉朝政,却也知道家国天下这四个字怎么写。无国何来家?温某还有女儿,还有家眷在大夏,若是真当做了那些事,岂非要祸害全族?这等为人所不齿之事,温某绝不会做。” “不必如此紧张。”杨鹤归招招手,“我说了,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其他意思。那些人的嘴很严实,掏不出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交还给温家处置。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外人道的秘密,是以我不会多问,巴不得温家能多赚点银子,让我边关的百姓和军士,能多吃两顿肉。” 温临风俯首,“请杨将,军放心,凡有用得上我温临风的地方,温某必定竭尽全力。” “有朝廷在,暂时用不上,等用着你的时候,多半也是情非得已的地步。”杨鹤归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所以他留着温临风,“你是我这边关数万万将士的最后一点粮饷,也是边关百姓的最后一道补给防线,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之。” 第775章 温临风站在那里,瞧着杨鹤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似带了几分凝重,不由的心神微颤,“将,军这是逢着了难事?” “无事,只是前车之鉴,不得不防。”杨鹤归起身,“我还有军务在身,人待会就送过去,希望温东家说到做到。” 温临风颔首,“是!” 杨鹤归拂袖而去。 待人走后,陈叔快速进了门,“怎么回事?” “看样子,他对于这次三皇子来边关,是有疑虑的。”温临风转头望着陈叔,“大概是觉得,有东辑事随行在侧,便是对他的试探,是以很警惕。那些跟着阿枳的尾巴,待会就会被送回来,你且留人问问,看到底是谁人?” 陈叔诧异,“送来?” “嗯!”温临风眯了眯眸子,“大概是怕我跟外族有所勾结,也担心此事被朝廷获知,是以思来想去,就把人交给我,生死让我自己做抉择,免得连累边关军士。” 陈叔顿了顿,好半晌才道,“他以前也不似这般谨慎胆小。” “年纪上来了,终归是不一样了。边关多年,不见故人,孤身一人,心性多多少少是有所变化的。”温临风有些感慨,“我们也都老了,这天下早晚是年轻人的。” 陈叔转头看他,“听说你提着棍子去抓人?” 温临风登时嗓子眼一哽,这底下一个个的,怎么什么都说? “你不是说挺好的吗?”陈叔不解,“怎么临了就翻脸?” 温临风哼哼两声,“敢情那不是你闺女,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语罢,他背着手,气呼呼的往外走。 “哎……”陈叔一怔,赶紧追上去,“你此前可不是这副态度。” 温临风夺门而出,“我后悔了不成?隔着距离,说什么都成,放眼皮子底下,谁能忍得住?我捧在掌心里的花儿,那小子一声不吭就给折走了,临了连个名头都不给,我、我……” 气不打一处来。 七窍生烟,当场升天。 “哎哎哎,你这不是出尔反尔,自己打脸吗?”陈叔疾步跟上,“之前是谁说的,有容九喑在便能安全几分,能就此护着小姐,怎么这会就什么都不作数了?” 温临风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是她爹,我说不作数,那便不能作数。” “这不比萧家那小子强上百倍?”陈叔不解。 这一路,他都是亲眼瞧着,容九喑对温枳着实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委实好得没话说……就差把人拴在裤腰上,塞进心口装着。 如此这般,陈叔才算放心。 可此前明明说得好好的,温临风也觉得陈叔所言有理,觉得容九喑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一夜功夫,怎么就全变卦了? 老父亲的心,真当是海底针…… 须知,天底下的老父亲都催着闺女嫁人,却在带人上门的那一刻,横挑鼻子竖挑眼,总觉得不满意,生怕对自家闺女不好,让闺女吃亏。 “我老实跟你说吧,他们二人都已经……”陈叔眉心一皱,“你……晚了!” 温临风梗着脖子,“温家养得起。” “哎哎哎,老爷,您这不是不讲理吗?”陈叔不服气,“小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您这心疼,难道我就不心疼?小姐长大了,有自个的想法,您不能就这样独断专行,诸事还是要问过小姐才好。” 温临风: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陈叔脸都青了。 真是老顽固啊! 温临风大步流星的离开,全然没有要理睬陈叔的意思,在别的事儿上都可以妥协,唯有在温枳的事儿上,谁来也没得商量。 东辑事是血污之地,若是容九喑一直留在东辑事,招惹上了温枳之后,必定会招致林不寒的注意,彼时拽着温枳下水…… 一想到温枳被人盯上,到时候遭遇各种危险,温临风就急得跳脚,全然忘了当日跟陈叔谈话时,那副气定神闲说“甚好”的样子…… 陈叔:“……” 简直是不可理喻! 第866章 到底是谁的人? 不过,别看温临风嘴上说得强硬,可真的到了客栈又怂了,终是无奈的叹口气,女大不中留,自个似乎也没这个本事,拗得过这丫头。 “东家,怎么了?”客栈的掌柜擦着手走过来,“怎么站着不动?” 温临风回过神来,“阿枳吃药了吗?” “放心,好着呢!”掌柜忙道,“两个丫头照顾得妥妥的,东家只管放心就是,咱这边关您也不是一次来,虽说没内里富庶,有时候逢着年头还缺医少药的,但眼下还算太平,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温临风点点头,心事重重的往内走。 不过,陈叔快了他一步,率先上了楼。 温临风:“……” 都跟他作对是吧? 没一个省心的! 呵! “小姐!”陈叔进了门。 温枳坐在床边的软榻上,捧着话本子打哈欠,“陈叔?” “查了一遍,没发现异常。”陈叔言简意赅。 温枳登时来了点精神,“你是说……没有?” “只能说暂时没有。”陈叔低声解释,“偌大的边关,要想在这一日之内查个遍,的确是不容易,是以只能说是以客栈为中心,周边查察了一番,暂时没有。至于较远一些,则还没有消息回来,是以还不敢完全肯定。” 第776章 温枳点点头,将手中的话本子放下,往嘴里塞了一颗果脯,“我只盼着是我看花了眼,可是陈叔……我心里不太踏实,饶是看花眼也不至于扯到她身上,是以我还是倾向于,她来不及躲藏被我瞧见了,但其后又快速跟着人离开,这才隐匿了行迹。” “小姐放心,咱一定会好好保护您!”陈叔忙宽慰,“还有之前跟着您的尾巴,杨将,军那边来了话,说是交还给温家自行处置,您看……” 温枳一怔,“我爹跟杨将,军很熟吗?” “很熟算不上,却也是打交道的。温家在这边有诸多贸易,往来不少银钱和货物,有时候免不得会遇见麻烦。而守军那边偶尔也会出现缺漏,在购置与采买方面,就需要妥善之人作为供应。”陈叔解释。 有来有往,便一回生二回熟。 “都是公事上的熟,私底下没多少交情,但都是为了大夏。”陈叔总结。 温枳了然,“原来如此。” “小姐,那这件事……” 温枳瞧了叶子一眼,“交给叶子吧,她会撬开那些人的嘴,且不会让消息外传。” “是!”陈叔颔首,刚要出去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凑近了温枳跟前低语,“小姐,老爷那边多哄哄,到底是年岁上来了,舍不得您也是正常的事儿。” 温枳愣了愣,转而明白了些许,“陈叔放心,不管发生何事,爹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不管旁人如何挑唆,怎么威逼利诱,爹都是爹,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虽然心软,不代表耳根子软,是非亲疏,我也是分得清楚的。” 如此,陈叔如释重负。 “那就好,那就好。” 瞧着陈叔离去的背影,温枳想起了昨夜父亲手中的棍子,无奈的揉着眉心,“这老头倒是愈发的孩子气,也不知旁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竟是愈发的幼稚。” “老爷是怕您又……”四月小声嘀咕,“小姐莫要生气,不都是说老小孩老小孩吗?到了这个年岁,估摸着心思也跟小孩一样的。” 温枳有点困,喝了药脑子发懵,“纵然是天塌了,他也是我爹,我还能为了旁人与他生二心吗?爹就是爹,谁都替代不了。” “小姐若是困了,就睡吧。”四月已经铺好床。 叶子上前,“那些事儿交给奴婢便是,肯定能撬开他们的嘴,主子只管放心休息,好好养病。” “嗯!”温枳上下眼皮打架,不甘心的睨了一眼门窗位置,终是懒洋洋的上了床榻。 躺下,秒睡。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仔细为温枳掖好被子,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那边可有言说?”四月低声问。 叶子点头,“我不是说了吗?崔堂肯定会告诉爷的,只不过……爷可能是因为公务耽搁了吧?这会子天色还早,等着主子睡一会,说不定下半夜就来了呢!” “但愿吧!”四月叹口气,“我方才瞧着小姐看一眼门窗,想着小姐定是在念着表公子。” 叶子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下半夜的时候,多半是要来的,我先去接手那些尾巴,弄清楚到底是谁的人再说。” “嗯!”四月颔首,“我且候着,你只管放心。” 叶子转身离开,她得尽快处理那些人,且看看背后到底是谁?如果是南越,自有温家处置,但如果不是南越的人呢? 那里面的问题,可就复杂了…… 杨鹤归的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行伍中人,言出必践,何况他也想知道,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温家的问题,还是周边邻国的问题?又或者是……当然,他也是极不愿意怀疑温临风的。 诸多原因,他不好在此刻诸多插手温家的事儿,毕竟还有位三皇子在边关待着呢! 等着人被送来之后,陈叔快速把人送进了地窖关起来。 “还剩下一口气。”陈叔说。 叶子怀中抱剑,缓步上前查看。 昏暗的地窖里,这些人奄奄一息,但杨岩那边没有下死手,所以都没有缺胳膊断腿,还是囫囵个的,且容貌体态特征什么的,都还能分辨得清楚。 “不是大夏人士。”这一点,陈叔还能瞧得出来,“只不过边关龙蛇混杂,要想辨别何方人士,倒是有点困难。” 哪怕是有口音,也只是臆测,做不到十足十的肯定。 “这也不难。”叶子偏头看他,“昌氏兄弟可以辨认一二,如果是南越的人,你们就悄悄处理完事,但如果不是的话,可就要腹背受敌了。” 陈叔面色微沉。 如果不是南越的人,那又会是谁的人? 不会是劳什子的萧家吧? 丁氏带来的? 第867章 两个八卦头子 昌氏兄弟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愣,这两日被陈叔罚去后山种树,双手都起泡了,真真是苦不堪言,可又不敢反抗,毕竟都到了边关,回头一脚把他们踹出去,可就真的再难回来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留在小主子身边,死活都不能回南越…… 哦,回到南越被大公主察觉,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在赵无觞问他们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二人齐刷刷的摇头,打死也不回去,死也要死在温枳的身边,算是对主子的尽忠。 “不像是大公主的人。”昌明皱起眉头。 第777章 昌瑞点头,“不太像。” “不是南越的人?”陈叔和叶子对视一眼,显然是有些诧异的。 两兄弟齐刷刷点头,“不太像。” 南越有南越人的特征,有些东西只有族里的人清楚,外头是不许轻易吐露的,免得泄露了自己的软肋,到时候为他人所获。 “如果是二公主的人,我们必定是认得的。”昌明解释。 昌瑞补充一句,“小公子也不似。” 小公子这会就在城中,如果真的是他们的人,不可能闹成这样,到了这会早就开口说实话了。 “不是南越的人,却又跟着主子,问什么都不回答,这是想干什么?”叶子狐疑的望着陈叔,“不是什么好事。” 陈叔沉着脸,“不是南越的,那就问题不大,你把人送去交给表公子罢,你们东辑事的刑罚足以撬开他们的嘴,总归也让他们知道,有些人是沾不得的!” “好!”叶子一招手。 昌氏兄弟便帮上了忙,崔堂来接的人。 敢跟着温姑娘,这几个人的命……悬咯。 “天亮之后,给你答复。”崔堂说。 叶子颔首,人便交给东辑事的暗卫带走,此事不可让杨鹤归那边知晓,否则会给温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哎?”叶子压低声音,“爷那边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崔堂愣了愣。 叶子咂吧一下嘴,“主子病了,爷还不知道吗?” “知道。”崔堂不知该如何言语,“但是……罢了,这事你别管了,回头咱两又得挨一顿打。” 叶子:“……” 听崔堂这话的意思是,爷好似也生气了? 哎呦喂,不会真的被踹废了吧? “找大夫吗?军医看过了吗?”叶子低声问。 崔堂:“??” “主子说,那一脚……”叶子喉间滚动,“别是给踹废了。” 崔堂瞪大眼睛,“什么?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叶子叹口气,“你且留心着,若是发现爷强撑着,定要叮嘱爷去看大夫,若是担心军医会泄露消息,于城中随便找个小医馆瞧着也成,事后封了大夫的嘴便是。” 崔堂瞧着叶子这煞有其事的模样,倒也不像是说瞎话,“真的踹、踹……” “这还能造谣?”叶子白了他一眼,“主子亲口所言,还能有假?主子担心,爷就此废了。” 崔堂倒吸一口冷气,“嗤……” 那还得了? 于是乎,容九喑身边的八卦头子,便开始思忖着,要怎么才能知晓,爷到底……有没有被踹废?连温枳病了都没有趁机去关慰,莫不是真的是因为身体缘故? 可惜冤种李常安还没回来,要不然的话可以让他冒着挨板子的危险,去试试…… 夜色沉沉。 有人睡意正浓,有人辗转反侧。 蓦地,温枳骤然睁眼,一下子惊坐起来,脊背上冷汗涔涔。 “小姐?”四月吓了一跳,“您做噩梦了?” 温枳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瞳仁里满是惊惧之色…… 第868章 想到一处去了 温枳没有说话,四月也不敢再吭声,只倒了一杯水递到了温枳跟前,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小姐,等她先缓一缓再说。 好半晌,屋子里保持着一片死寂。 连带着进了门的叶子,都只能站在原地,没敢上前半步,生怕惊了温枳。 “我没事。” 温枳一开口,四月和叶子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姐喝口水。”四月忙道,“许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小姐还没缓过来,又加上受了风寒病了,身子太过虚弱,所以才会做噩梦。等着身子好些,必定不会再如此这般,小姐只管放心。” 叶子在旁应和,“主子放心,奴婢与四月一直守着您,纵然天塌了也有咱两为您撑着,您放心休息。” “梦而已。”一口水下喉,温枳算是稍稍回过神来,“没事。” 话是这么说的,可脸色依旧苍白,让四月和叶子瞧着好生担忧,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做了什么梦,竟是吓成这样? 四月:莫不是因为丁氏? 叶子:?? 早些时候,萧家已然成了小姐的心结,现如今忽然又提起了丁氏,免不得勾起了心头往事,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以这会做了噩梦,十有八九和丁氏有关。 叶子寻思着,有些事还真是不好说…… “小姐,天色还早,您再睡会吧!”四月拢了拢被角,“奴婢和叶子在边上守着您,不会有事的。” 温枳将杯盏放下,“我睡不着了,把话本子给我吧!” “是!”四月也不多说。 小姐高兴就好。 叶子赶紧将屋子里的烛火挑得更亮堂一些,取了软垫子让温枳靠得跟更舒服,其后便坐在一旁守着,打盹也好,一起看话本子也罢,总归不敢离开屋子半步。 “那些人如何?”温枳翻着话本子。 四月泡茶的手稍稍一顿,抬头看向叶子。 “交给崔堂,他说天亮之前会给奴婢一个答案。”叶子如实回答,“这样的事情,难不倒崔堂,主子放心便是。” 温枳点点头,倒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兀自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第778章 有崔堂在,应是错不了。 那些人落在崔堂的手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原本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这会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眼见着是要撑不住了,偏偏又死不了。 小院内。 瞧着这些如同挂腊肠一般的东西,容九喑面色沉冷,如同看死物一般凉薄,“竟还是不肯说?” “是,受了酷刑也不肯开口。”崔堂行礼,“到了咱手里的人,唯有两种是不会说实话的。一种是死士,一种是死人。” 很显然,这些属于前者。 可是,死士? 谁豢养的死士? 这边关之处,要么是与周遭诸国有所瓜葛,留着死士传递消息,要么便是来此执行特殊的任务,杀特别的人,可偏偏……他们跟在温枳的身后。 “爷,他们不是大夏人士,但却是死士,说明这边关……可能要出事了。”崔堂低声提醒。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跟着温家的人,到底意欲何为?” “可昌氏兄弟说了,这几个东西不像是南越的人,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崔堂有点为难,“只有弄清楚了来历,才能对症下药,但……” 死士是不会说实话的,要么是有至亲被人拿捏在手,要么便是已经服了毒,没有回去拿解药只能是死,是以绝对不会再开口。 “你觉得,只有这些人吗?”容九喑回过神来。 崔堂一怔,宛若醍醐灌顶。 “是了,这可能只是一小部分,若真当有目的而为之,必定不止这些人,后续必定还有不少藏匿在暗处,伺机而动。”崔堂了悟,“若是小心跟着温姑娘,必有所获。” 容九喑点点头,“这一批废了,不代表下一批也都是死士,总有人会熬不住的。” “是!”崔堂颔首。 如崔堂所言,这边关肯定藏着什么事,否则为何独独盯着温枳? 一则,得知晓温枳的身份,可温枳才到边关一天,若不是蓄谋已久,绝对不可能及时跟上。二则,在她“看花眼”之后,南越那边都停下了行动,却有人平白凑上来,绝不寻常。 “爷?”崔堂有所犹豫,“您说,会不会是……” 容九喑转头,幽幽盯着他。 “萧家。”崔堂垂眸。 这是爷最厌恶的两个字,最不愿意提及的人和事……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容九喑音色沉沉,“这才刚到边关,就已经有人出手,说明之前就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若不是一路跟着我们到边关,断然做不了这般无缝衔接。” 崔堂点头,“爷,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让叶子盯紧点,剩下的……”容九喑眯了眯眸子。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端了东辑事在边关的哨口,就是想除了东辑事的眼睛和耳朵,成不可告人之事。 温枳兴许真的没看走眼,十有八九是真的! “倒是真的有趣了。”容九喑拂袖而去。 崔堂回眸,瞧了一眼鲜血淋漓的那几个人,“继续给我审,一直到血流干为止。” 哪怕问不出来,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落在东辑事的手里,注定是不可能留全尸的…… “是!” 第869章 不太好,眼下乌青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让人心慌的。 边关的风沙,呼啸而过,敲打着门窗,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烛火葳蕤。 有人,彻夜难眠。 梳妆镜中的人,早已换了一副容脸,连自己都感觉到陌生。 唯有如此,才能避开一些耳目,否则…… 外头,瞬时传来了脚步声。 “请夫人立刻离开,此处已经不安全。”暗卫快速带着人,从后门离开。 前脚刚走,后脚便听得院中传来了打斗声。 崔堂下手自然是快准狠,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收拾了所有人,只不过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剩一口气,“给我搜!” 院子不大,但不远处正对着客栈,可想而知目的何在?! 便是觉得对方既然被抓了一次,想必是吃了点教训,便会就地蛰伏,以便于更好的隐匿,躲在客栈附近,随时观察温枳的动向,显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陈叔将附近巡查了一遍,的确是没发现异常,毕竟也不会进门去问。 但东辑事的人就不一样了,挨家挨户的查周围,定然是要进屋的,趁人不备,查看厨房和后门等位置,泔水桶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这宅子明面上就三口人,可厨房里的碗筷却有那么多,泔水桶亦是满满当当,自然可疑! 屋子里。 没有人。 容九喑负手而立,瞧着那面梳妆镜。 崔堂赶紧上前,摸了摸凳子,“还有余热,人应该没走远,卑职这就去追!” 只可惜,崔堂没追到人。 他们目前怀疑了三个宅子,这是第三个,前面那两个已经端了,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个窝点,但是棋差一着,还是被人跑了。 要么是馆驿里有人通风报信,要么就是这人手眼通天,能掐会算…… 桌案上摆着一个木盒子,内里还有一副假皮面。 这屋子的摆设很是简单,柜子里还放着两套衣裳,枕头底下有短刃,可见这人不是功夫弱,就是没什么手脚功夫。 第779章 “爷!”崔堂转回,“没找到。” 边关一带,他们都不太熟悉,所以要找人其实挺费劲的,尤其是夜里风沙大,还得防着巡逻的军士,免得正面冲突,麻烦不少。 “不用找了,她自会出现。”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 这一句话,倒是让崔堂惊了一下。 自会出现? 边关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还是挺大的,遇龙关有杨鹤归在,要藏一个人其实没那么容易,何况还是从上京来的,在这个地方算得上是人生地不熟。 纵然有熟人带路,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跟外人合作的人,终究只是个外人…… 外头的天,渐渐亮了。 有光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逐渐照亮了屋内。 四月去准备洗漱之物,准备早饭。 叶子在边上盯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敏锐如她,早就瞧出来了,一开始主子还在看着画本子,到了最后这话本子好半晌才能翻一页,可见这心里头揣着事呢!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不晓得后来是不是在等……人! “主子?”叶子低声问,“您是不是有心事?” 温枳叹口气,干脆合上了手中的话本子,“你说我是不是……” 是不是…… 该找个台阶下? “主子,奴婢虽然不曾经历过这些风花雪月,却也是见过爹娘恩爱之人,他们在世的时候……”叶子嗓音低哑,剖开自己的胸腔,将曾经的伤痛展露在旁人跟前,如同伤口上撒盐一般,疼得厉害,“如果不确定自己的心,就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先权衡利弊爱一遍自己,再去想他做过的事情,是非对错就会有答案。” 温枳抬眸看她,“叶子……” “喜欢的人就该努力一下,也许会更喜欢呢!”叶子开口,“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他了呢?” 温枳低头一笑,“我吃过亏。” “吃亏又如何?人活一世谁还没吃过亏?摔倒了咱就爬起来,若是爬不起,就躺会,只要活着有口气,就不怕死人堆。”叶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连死都不怕的人,什么都敢尝试。” 这话刚说完,还不等温枳开口,叶子忽然“嘘”了一声,示意她窗外有人。 温枳狠狠一皱眉,当下了悟。 下一刻,窗户骤然打开。 温临风:“……” “爹?”温枳站在那里,无奈的叹口气,“一大早的就赶来听墙角,是最近生意不太好,还是厨子的盐放得太多?看给您闲的。” 温临风干笑两声,瞧了瞧这天,又看了看脚下的地,“我这不是……路过,路过嘛!阿枳,爹就是瞧着今儿天气好,要不然带着你出去逛逛?熟悉熟悉这遇龙关,看看这风土人情,体验一把大漠风光,你意下如何?哈哈哈……” 瞧着他这一脸的尴尬,温枳低咳一声,一副“看你演”的表情。 身后,叶子怀中抱剑,就这么歪着脑袋看向温临风。 笑声渐止,温临风眉心紧蹙。 “老爷,您这一大早赶来……是想跟小姐一起用饭啊?”四月端着脸盆笑嘻嘻的问。 温临风瞪了她一眼,“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瞧着自家老爷拂袖而去的身影,四月止不住低头笑出声来,端着脸盆进了门,“老爷是愈发像个孩子,一大早的就开始蹲墙角,好似一不留神,小姐就会被人连盆端走一般。” “适应就好。”叶子说。 过段时间,习惯了便不会如此。 说话间,窗口冷不丁探出一个头来。 “温姑娘?”崔堂低唤。 叶子:“……” 堂堂东辑事百户长,探头探脑跟做贼似的? “如何?”温枳忙问。 崔堂道,“是死士。” 这话一出,屋子里三人都愣住了。 死士? 那就是没开口。 “昨夜爷带着咱们去搜了宅子,差一点就抓到人了。那人可能会来找温姑娘,还望温姑娘小心。”崔堂左顾右盼,“爷跟着三皇子去了校场,今日继续巡视边关,我来报个信,这会该走了,小心点!” 温枳颔首,“好!” 临了又喊住了崔堂。 “姑娘还有事?”崔堂问。 温枳欲言又止,“他……还好吗?” “不太好,昨夜一晚上没睡,眼下乌青。”崔堂转身就跑。 第870章 差点气死她 崔堂一句话,惹得屋内三人都有些愣怔,其后大眼瞪小眼的,一个个的都有些脑子发懵。 四月:一夜没睡? 叶子:眼下乌青? 二人齐刷刷扭头望着温枳,温枳连忙摇头,“昨夜叶子守着我,人来了没有,叶子心里最清楚。” “哦对,奴婢守着呢!”叶子点点头,“确实没有瞧见爷过来。” 四月不解,拧了湿帕子递给自家小姐,“那表公子为何会一夜没睡呢?” “许是夜猫子偷溜出来,瞎转悠吧!”叶子叹口气,“谁知道呢!” 但崔堂这话,的确是有点用意的,想必夜猫子瞎溜达的地方,应该就在附近吧?只是没抓住,便不能作数,只能当做猜想。 第780章 “罢了!”温枳也不想多说什么,洗漱一番之后便下了楼。 吃了药,身子也好了不少,这会出去走走,疏松疏松筋骨,要不然一直待在屋子里不运动,身子自然是要吃不消的。 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大堂内。 伙计上了早饭,笑盈盈的退下。 内里还有其他食客,自然是要忙于招呼的。 不瞬,便有人站在了跟前。 不速之客?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 “弟妹。” 丁氏一开口,四月就如同炸毛的鸡,登时就插着腰低喝,“把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弟妹不弟妹的?瞎了你的狗眼,败坏他人名节,自个不要脸,便上赶着抹黑旁人,真是贱皮贱肉贱骨头。”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何以说话这般恶毒?”丁舒真自然是委屈的。 不过是一个称呼,竟是惹得一顿臭骂? “哟,未出阁的姑娘又如何?未出阁的姑娘就不能骂人了?你这出了阁的妇人,不还是多长了几条腿?成日勾勾搭搭的,打量着欺负谁呢?”叶子也不甘示弱。 有一左一右护着,温枳便也不必开口。 嘴替自然是极好的,她这厢也省得浪费时间,好好吃着饭便是。 “温枳,你不打算说两句?”丁舒真打算坐下来。 叶子腿一勾,便将凳子抽走了,“我家主子爱干净,不喜欢脏污靠近,你还是站着为好,免得脏了这凳子,我家主子会吃完了就吐,难受得紧。” “就是!”四月双手环胸,挡在了自家小姐边上,“有话就说,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难怪小姐这两日不太舒服,原来是沾了这等晦气,不就是远远瞧了一眼,竟是大病一场,果真是丧门的东西。” 丁舒真被左右夹击,好一顿臭骂,真是脸都气的发青,可眼下却又因为某些理由,不得不忍耐下来,“温枳,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温家不缺你这点生意。”温枳开口,“若不是怕惊扰了其他食客,我这会就把你丢出去,哦不,扒了皮丢出去,也让边关诸国的人瞧一瞧,这大夏上京萧氏的大少夫人,是何等的身娇体软好姿态。” 丁舒真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登时哽得人都跟着轻颤,“你、你何必出口伤人,我已经落得如此地步,你还不肯放过我吗?说到底,若不是你,我又何必来这苦寒之地躲避一时?现如今寻你,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想着与你交易一番,谁知竟得你如此狗眼看人低!” “哟,这会终于不装柔弱了?”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丁舒真,你是丧家犬,拿什么跟我交易?是你胸前二两肉,还是你这没骨肉的蒲柳残躯?” 丁舒真:“……” 这主仆三人,真是、真是气煞人也! 第871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大家闺秀却生得一副刀子嘴,我倒是第一回见着,你这般嘴脸。”丁舒真缓过劲来,此番言语也是没了轻重,毕竟原就不是省油的灯。 说着,她倒是想坐下,奈何凳子被叶子抽走,只能在原地站了站,转而坐在了邻桌。 不得不承认,论脸皮……这丁舒真委实是真的厚,此前诸多龃龉,她竟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旁若无人的凑上来。 “世间竟也有这样一种人,脸皮厚得不可思议。”四月免不得有些感慨。 叶子倒是不以为然,“人到了生死关头,脸面什么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嗯?”四月明显是没反应过来,这话里面的意思,但转头瞧着站在客栈门口张望的两个陌生男子,当下便明白了叶子的意思。 那两人冲着叶子点了一下头,算是交换了意思。 “没路走了?”温枳了然。 丁舒真点了菜,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这天底下的路多了,怎么可能没路走了呢?温少东家又不是不晓得我这身份,虽说是休弃,可如今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四月冷笑,“难不成要咱多找点人,给您这位弃妇画个图,继而告诉满遇龙关的百姓,您的那点风流韵事?别小看这遇龙关,这儿的说书先生可不似上京这般收敛,什么人没见过,保准说得天花乱坠,让您名扬天下。” 丁舒真咬着牙,面上的疤痕此刻泛着微恙的红,原本姣好的面庞,如今成了这般模样,确也是可惜,只不过因果报应,却也活该。 “温枳,你不过是出身比我幸运罢了!”丁舒真说这话的时候,伙计已经端着饭菜上了桌,她拿着筷子的时候,嗓音哽咽了一下,“可是出身是没办法选择,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对此,温枳还真是不敢苟同。 士农工商,在大夏……商人虽然钱多,却也是最不受人青眼的,奈何这天底下还是需要商者来支撑,否则国库空虚将无以为继。 即便如此,温枳也从未觉得低人一等,哪怕是嫁入了萧家,她也不曾怨恨过商女的身份,只是沉迷于儿女情长太深,所以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错了便及时改正,为时未晚。 不似丁舒真和萧长陵,错的永远是别人,连正面直视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哪怕到了现在,丁舒真也觉得都是旁人的错,出身的错。 “入得萧家你为先,你为长,甚至于你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现如今你却还要在这里怪这个,怨那个,倒是真可悲。”温枳懒得与她废话,只是冲着叶子使了个眼色。 第781章 叶子颔首,忽然就坐在了丁舒真身侧,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你莫要想着抓我,毕竟我能出现在这里,不是全无准备的,温少东家也不想惹上灾祸吧?”丁舒真忽然笑了,偏头狠狠剜了叶子一眼,转而笑盈盈的看着温枳,“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旁人兴许不知,温少东家应该很清楚。” 她张了嘴,无声的一张一合。 两个字。 南越! 温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倒是半点都不恼,但是心头却是惊诧无比,丁舒真刚从上京而来,如何知道南越的事情?哪怕这一路上始终盯着,也未必能得出这般确切的答案。 要么,是南越找上她背后的人,双方已然合作,所以透露了消息。 要么…… 第二种可能,也许是太残忍,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这天底下既然有人能死而复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萧长陵还活着?”温枳淡淡然吐出一句,“他又干了什么好事?” 这下,轮到了丁舒真诧异,仿佛是有鱼刺,一下子扎进了咽喉里,梗得她说不出半句话来,就这么死死抓紧手中的筷子,连带着指关节都泛起了微白色。 “敢在这遇龙关做什么手脚,到底是他活得不耐烦了,还是你活腻了?”温枳不温不火的开口。 眼下人不多,周遭食客也已经离开,堂内就剩下这两桌,显得分外安静。 掌柜和伙计远远看着,一时间也不敢上前,不知这女子跟少东家是什么关系?是以赶紧去请了陈叔过来,先盯着看情况再说。 陈叔一眼就认出了丁舒真,只觉得晦气。 这萧家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哪怕到了边关,竟还是遇见这腌臜之事,简直是老天爷不长眼。 “小姐!”陈叔上前。 丁舒真偏头看了一眼,“我定了客房。” “不……” 还不等陈叔拒绝,温枳抬手,示意陈叔莫要开口。 “来者便是客。”温枳道,“陈叔何必将银子往外丢?开门做生意,客栈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只盼这位客官莫要赖账便是。在上京白占便宜的事儿做多了,容易养成习惯,遇龙关可不兴这个。没有萧家护着你,少了一分一厘,咱可都得上公堂理论。” 丁舒真不以为意,“少拿这些唬我,该给的银子,我是分毫不差,只是这客栈若是出了人命,温家怕也躲不了干系,谁的命不是命?温少东家,你说呢?” “那是自然,客栈的安全还是需要保证的,否则如何赚银子?咱们做生意的,断然没有把银子拒之门外的道理。”温枳皮笑肉不笑,“陈叔,你说是吧?” 陈叔心下一惊,转而好似明白了什么,“那是自然,有银子不赚,天理不容。” 如此,丁舒真睨了一眼门口方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没想到东辑事的本事这么大,竟是追到了身后,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主动送上门,若是在客栈出事,外头一番运作,必定让温家脱一层皮……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温枳竟好似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没有半分拒绝的意思,从一开始就应承下来,倒让丁舒真生出了几分忐忑。 吃过饭,温枳便抬步出了门。 丁舒真倒想跟着,可瞧着门口那两人,生生顿住了脚步…… 该死的东辑事! 及至走远,四月才敢吱声,“小姐,她威胁你。” “只知道争宠的菟丝花,忽然生出了野心,你不觉得奇怪?她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温枳低咳两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第872章 这几日有些特殊 一番话倒是将四月问住了,转头看向了叶子,在这些方面,叶子自是懂得比四月多一些,毕竟见过的世面更多。 “奉命而来,功败垂成,所以便想到了挟某个秘密威胁主子。”叶子是懂唇语的,是以刚才丁舒真说什么,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事关南越,叶子才没有吭声。 “我就想不明白,怎么会派了这么个膈应的东西,来遇龙关办事?”温枳皱起眉头,“就这么个废物,做什么都做不成,何以被委以重任?不远万里来边关,就为了丢人现眼?” 叶子:“……” 四月:“……” 有道理。 “换做是你们,你们会让她去办差吗?”温枳又问。 二人立刻齐刷刷摇头,“绝不。” “所以,为什么?”温枳两手一摊,没个答案。 暂时还真是猜不透缘由,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要好好盯紧丁舒真了,想必她背后之人肯定会与她联络,到时候顺藤摸瓜,定然能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三个臭皮匠,凑不出一个阴谋脑,三个脑袋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差遣丁舒真这样的废物,到底所谓为何? 坐在街边的小摊上,三人吃着甜瓜,各自沉默着,还是想不明白…… 不过,她提到了南越两个字。 萧长陵说的? 方才她说萧长陵没死,丁舒真也没有反驳,那么她能来这里,是不是意味着,萧长陵也能来? 温枳一口咬在瓜皮上,眉心狠狠皱起,阴魂不散的伥鬼,最好别让我逮着你,要不然……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不远处,杨岩若有所思的站着,“那便是温家的……” 第782章 姑娘? 一身男儿装,坐在街边的瓜果摊上啃瓜,全然没有上京女子该有的矜持与温婉,相反的,倒是多了不少江湖习性,瞧着洒脱自在。 “瞧不出来。”杨岩说。 底下人皱眉,“距离也不远,卑职都看得清楚,您瞧不清楚?” “你懂个屁,我又不是瞎子。”杨岩瞪了底下人一眼,“只是来瞧一瞧,这温家养出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似不似温临风一般老谋深算?” 底下人不敢吱声。 别看温家银子多,出手也阔绰,那些年帮着解决了不少麻烦,但不得不承认,温临风这人老谋深算,大家背后都叫他铁算盘,少一分少一厘他都能算出来,阎王爷都别想从他手里抠半分。 这铁算盘厉害着呢! “瞧着不太像。”半晌过后,杨岩吐出一句,“虽然洒脱,但是……有几分傻憨。” 底下人:“……” 温临风那铁算盘养出来的子嗣,不至于傻憨吧? “主子?”叶子刚开口。 温枳打了个饱嗝,拿起了第二块瓜。 “主子,莫要撑着。”四月忙道,“瓜再甜,也不可贪嘴,您的风寒还没痊愈呢!” 温枳笑了笑,“我若不多吃两口,他们不就没得看了?” 四月:“……” “主子都知道呢?”叶子将瓜皮放下。 温枳继续啃着瓜,“我又不瞎,这些日子跟着你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点警惕还是有的,只不过你们靠习武之人的眼睛和耳朵,以及所谓的直觉。但我不一样,我靠气味来分辨!” 叶子:“……” “主子真厉害。”四月转身问摊主要了点水,将帕子打湿,以便于待会擦手,“不过,他们盯着咱作甚?莫不是那些人,惹他们怀疑了?” 温枳只觉得这新鲜的瓜,怎么吃都好吃,就是太过于涨肚,嘴巴没吃痛快,肚子就先撑了! “遇龙关是大夏最后一道关卡,不管怎样都得守住,否则敌国入侵就糟了。”温枳其实也能理解,杨家军的小心谨慎,事关江山社稷,大夏安稳,谁敢大意? 在其位,谋其政。 无错。 “他们该不会怀疑……”四月有些担忧。 温枳摇头,终是吃不下了,“若是怀疑温家,合该跟着我爹,而不是跟着我。我这招摇过市的,瞧着像是做坏事的吗?最多是抓了我,威胁我爹而已。挑几个瓜送回客栈去,咱晚上再吃。” “是!”四月点头。 挑了几个瓜,吩咐摊主送去客栈,温枳便擦了手,继续在街头闲逛。 杨岩着人跟着,“保护好这位少东家,免得旁人趁虚而入,从温家下手,那可就糟了。” “是!” 明摆着有人要从温家下手,防范于未然才是上上之策。 待回到了酒肆二楼,杨岩行礼,“义父?” 校场那边有另外两位将,军陪着隋怀睿,还有个容九喑寸步不离的跟着,所以杨鹤归便借口旧疾犯了,离开了军营。 他不想跟隋怀睿接触太多,少年人虽然有些沉稳,但是脸上和眼睛里,写着明晃晃的野心。 姜还是老的辣,杨鹤归一眼就能看明白,这少年人的心思,因着久不在朝廷,所以他不屑跟这些人耍心眼,战场上厮杀已经够伤脑筋了,还要费心对付这么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实在是烦躁得很。 “如何?”杨鹤归放下手中酒杯,转头看过来。 虽然知道这几日的特殊意义,但是…… 杨岩皱了皱眉头,“义父,您留心身子。” “没事。”杨鹤归摆摆手,“都是陈年旧伤,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说吧!” 第873章 很邪门的地方 杨岩自知劝不住,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实在也是习惯了,照实阐述之前的事,“义父,我瞧着这小姑娘似乎没太大的心思,到了这边关就吃吃喝喝的逛大街,逛集市。” “没心思?”杨鹤归喝一口酒,幽然叹口气,“你小子什么时候这般眼拙了?她是谁的闺女,你不知道吗?温临风是什么性子,还需要我多说?” 杨岩点头,“是,但是……” “瞧着没心没肺,未必真的没心没肺,若是个蠢货,如何知晓身后跟了人?”杨鹤归摇摇头,“她身边有个高手,那个拿剑的小丫头,功夫未必在你之下。身边能跟着这样一个人,可不是简单之事。” 杨岩旋即变了脸色,当下行礼,“义父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大意了!” “轻敌便是失败的开始。”杨鹤归兀自斟酒,仿佛想起了什么,抬眸瞧着窗外,目光略显沉凝,“如果当年没有轻敌,多加防范的话,他就不会……” 杨岩眉心微凝,“义父?” 回过神来,杨鹤归摇摇头,“罢了,罢了!不说了!” “是!”杨岩道,“义父保重身体,少喝点吧!” 杨鹤归叹口气,“难受的时候,若不喝点酒让自己醉一场,就容易憋出病来,往年如此,如今……喝着喝着,这酒好似也变味了,怎么都喝不醉,实在是难受得紧!” 听得这话,杨岩垂眸。 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惜…… 有些心病,是无药可治的。 长街上,依旧热热闹闹。 第783章 过几日是大集贸开的日子,一个月就这么两天,整个遇龙关会更加热闹,所以街头会加派人手巡防,免得多生意外。 站在沙丘上,温枳瞧着远方。 之前杨鹤归便是从那个地方归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远远的,尘沙万里,弥漫不去。 恍惚间如梦似幻,让人瞧着很不真实。 “那地方城不像城,山不像山的,瞧着还真是有点……”温枳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印象深刻。 现在再看到,就有种莫名的伤感,说不上来的滋味,好像是酸涩从心口蔓延开来,继而一点点的吞噬理智,让人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出了那个地方,再过去一些就是素日里战场,曾经死过很多人,还有很多尸体都被掩埋在黄沙之下,没能及时找回来。”叶子解释,“所以主子瞧着有点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四月感慨,“若无战争,瞧着倒是有点趣儿。可一想到那边死过很多人,也许走的每一步路都沾过血,便有点心里瘆得慌。” 一扭头,四月眉心陡蹙。 “小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四月忙问。 温枳面颊微红,连带着眼角都是红的,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头。 “忽冷忽热的,好像是不太舒服。”温枳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许是被风吹的缘故?” 边关风大,时不时扑人。 她若有所思的瞧着远处的那块地儿,心里莫名的被牵扯了一下,很轻很轻,但是有点难受,以至于哈出来的气儿都带着一股子热,好像……好像周围都开始旋转起来。 渐渐的,天色都暗了下来,耳边有点嗡嗡的。 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小姐?” “主子!” 一双手,冷不丁抱住了她的腰肢,快速把她抱了起来…… 第874章 那是,亡灵之城 “爷?”叶子惊了一下。 不是说跟着三皇子去巡视了吗? “表公子为何在此?”四月亦是止不住诧异。 只不过,容九喑的心思压根不在此,瞧着怀中双眸紧闭之人,险些压不住顶膛火,急忙抱着温枳朝着边上走去。 “可有受伤?”容九喑的嗓音里带着冰冷的急促。 四月忙回答,“未曾。” 伤是没有伤着,但是风寒未愈也是真的。 只是出来的时候倒是好好的,瞧着精神头也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晕了过去,且不只是晕了过去,容九喑只觉得怀里如同抱了个烫手的山芋,灼热得厉害。 怀里的人,好似快要被煮熟了一般,烧厉害…… “爷!”叶子一声喊,“还是将人交给咱的好。” 毕竟身份特殊,若是让杨鹤归的人瞧见,只怕会多生事端。 医馆。 大夫皱着眉头,“是有些风寒在身,但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便罢了,且这热度……” 热度已经退了,而且毫无痕迹可言。 “方才浑身烧得滚烫。”容九喑很是肯定。 大夫摇头,“现如今脉象平稳,没有任何的异常。” 诚然,如此。 这话刚说完,温枳就已经睁开了眼,除了有些疲惫,倒是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坐起来的时候神情略显迷茫。 待彻底醒过神来,温枳委实有些诧异,“阿哥?” 这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她,着实奇怪? “你们……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温枳环顾四周。 不再是外头的沙丘与戈壁,而是…… 好像是医馆? “小姐?”四月低声喊着,“你没事了?” 容九喑坐在床边,伸手扣住她的腕脉,虽然他不会瞧什么病,但确实如大夫所言,脉象趋于平稳,的确不像是有事,也没有内伤外伤中毒迹象。 这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忽然晕倒? 难道是血气不足所致? “我怎么了?”温枳问。 叶子忙道,“主子您方才毫无征兆的晕过去了,现在是在医馆,你现在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温枳摇摇头,“我很好,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听得这话,所有人面面相觑,似乎都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真的!”温枳很是认真的回答,“我现在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就是醒来的时候脑袋瓜子有点晕乎乎的,别的……倒是没有。” 容九喑面色凝着的盯着她,“风寒还未痊愈,怎么敢出来吹风?是不要命了吗?” “阿哥……不生气了?”温枳笑盈盈的凑上去,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见状,叶子一把扣住四月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把人拽出了房间。 崔堂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大概。 三个人三双耳朵,瞬时高高竖起,仔细分辨着内里的动静。 “不成器的东西!”容九喑沉着脸,“这般嬉皮笑脸的,真是不怕死。” 温枳还真是没想太多,此番风寒……原就有几分故意,虽然难受了一日,但吃了药便好转了不少,奈何一直没等到他,心里有些懊恼。 谁曾想……到底还是来了?! “上回……”温枳顿了顿,这话要怎么说呢? 容九喑凝眉盯着她,才两日不见,怎么肉眼可见的瘦了? 第784章 “第一次也是有这样的感觉,不过那时候未染风寒,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倒也没有晕过去,这一次许是身子不适的缘故,所以……”温枳自顾自的说着,“看着那地方,有种无法言语的难受。” 容九喑沉着脸,“那个石头城?” “嗯!”温枳连连点头,瞧着他脸色黑得可以杀人,赶紧握住了他的手,顺势靠在了他怀中,柔着嗓音故作虚弱的开口,“阿哥莫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拿捏住了死穴,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被容九喑自个咽了回去。 怀里的人,在示弱。 若双向奔赴,谁能抵制诱惑? 容九喑没吭声,只是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力道略沉,未有半分抗拒。 “那是遇龙关百姓口中的亡灵之城。”容九喑低声开口,语气有些沉重。 温枳陡然扬起头,显然是没料到这些,“亡灵之城?” “说可怕也没那么可怕,说不可怕……其实就等于乱葬岗。”容九喑解释。 温枳眉心蹙起,“那里面死了很多人?” “不是死了很多人,而是很多人都葬在那里。黄沙万里,总有白骨埋葬其中,有些人就算到死,使命也不曾改变过分毫,守住这一片土地是毕生执念。”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所以死后尸骨也是葬在那里,还有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亦是不曾走出亡灵之城。” 温枳不吭声,只直勾勾的盯着他。 “孤魂野鬼,忠骨埋葬,都在那个地方。”容九喑许久说,“那里还有不少将,军的坟冢,亦正亦邪的地方,以后莫要轻易靠近。” 温枳有些不明白,“将,军墓?为什么会在这里里面?难道朝廷不予以授封,不予以追赏?那个地方这般荒凉,为什么……” “因为你所见到的,和你听到的,与上京里的传闻是不一样的,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谁能保证内里无冤魂?”容九喑眯了眯眸子,瞧着窗户上倒映的光亮。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温枳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杨鹤归从亡灵之城回来,策马从跟前掠过,回眸看她时的那一眼肃杀。 上阵杀敌千万,终不帝君王御笔朱砂。 壮志豪情又如何? 谄媚君前万事休。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杨将,军戍守这个地方,是不是也有你所言的缘故?”温枳低声问。 容九喑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 温枳眼底的光,渐渐的晦暗,“可他们为大夏出生入死啊……” “帝王永无错,谁敢言功过?”容九喑低声呢喃。 温枳顿了顿,答不上话来。 “离那个地方远点,记住了吗?”容九喑回过神,低声叮嘱。 温枳连连点头,“记住了。” 那地方太邪门,让人瞧着就满心悲伤,好似要被吸进去一般,何况有了这一次的教训…… “今晚我去找你。”他低头吻她,眷恋于唇,辗转难舍,“阿枳乖一点,我们过几日就回上京。” 第875章 他,是不是在那里? 容九喑不能久留,不过是抽空出来看一眼,若不是她晕倒了……遇龙关毕竟不是东辑事的地盘,是以诸事小心为上,对谁都好。 好在温枳没什么大碍,容九喑这才放心离开,毕竟隋怀睿是个多疑之人。 待容九喑离开,温枳便也跟着起身,其疏松了一下筋骨,竟也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走到门口的时候,瞧着叶子和四月投射而来的审视目光,当即悠哉悠哉的转了个圈。 见状,叶子竖起大拇指,“高,主子这一招引蛇出洞,委实高!” 然则四月却不是这么想的,“小姐不是装的。” 叶子:“??” “我不是装的。”温枳想着,容九喑会不会也认为,此番是她装的? 叶子迟疑了。 这点,倒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出客栈的时候主子的确没什么大碍,其后大夫也说没事,叶子便误以为…… “那就真是邪了门了。”叶子小声咕哝。 四月面色微变,“可见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小姐莫要再去了,奴婢瞧着那地方好像跟您犯冲,每次去看一眼……回来总有些倒霉。” “嗯!”温枳点点头。 然而刚走出来没多久,却见着不远处有马车疾驰而来,遇龙关本就是边关,诸国往来客商不少,只要出示通关文牒便也没什么大碍。 此前,还来了两支商队,但…… “好像是客栈里的马车?”温枳愣了愣。 住在客栈里这两日,对于客栈内外的事情,她倒是瞧了不少,这是习惯问题,小心谨慎无大错。 为何认得? 因为车前的马灯上,沾了点黑漆。 此前伙计解释,说是上次给客栈柱子重新上漆的时候,不慎甩上去的,后来怕损坏马灯,便没有去剐蹭擦去,好在不影响照明。 车夫带着防风斗笠,瞧不清楚容脸,温枳站在医馆门边上,瞧着马车从跟前掠过,风吹起车窗帘子一角,哪怕就是一眼,温枳也认得出来,马车里坐着的是她爹温临风。 早上还在她跟前晃悠,这会就从外头回来了,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了? 第785章 好像是从…… 那边回来的? “小姐?”四月低唤。 温枳回过神来,“先回客栈。” “是!” 客栈的后院,停着一辆马车。 往日里有两三辆,用以备用。 温枳认得那辆马车,瞧了瞧上方的马灯,然后掀开了厚重的车门帘子。鼻尖陡然嗅到了略显刺鼻的气味,止不住皱起了眉头。 “车轱辘还是烫的。”叶子道,“应该是这辆车。” 温枳看了叶子一眼,“你知道我在怀疑什么?” “出医馆的时候,主子盯着那马车看了很久,如今马车就在这里,想必主子是怀疑了什么?”叶子钻进了马车。 车内,倒是没什么可疑之处。 这里的马车,车内多多少少都有泥沙,内里略有些脏乱实属正常,其次客栈里的马车进出送人,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无外乎是为了生意。 温枳不吭声,大概是来的路上,气味已经被风吹散,剩下那点应该是沾在衣服上的,所以人下车之后,味儿还有点残留,若不是对气味敏感之人,多半也闻不到这些。 “小姐,您怀疑了什么?”四月不明白。 温枳摇摇头,“我去找我爹,你们别跟来。” 四月:“??” 叶子:“??” 又怎么了? 温临风刚换了一身衣裳,房门便被敲响。 “怎么这么快就……”温临风还以为是陈叔,没成想一开门,竟然是温枳,当下愣了愣,“阿枳?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温枳上下打量着自家老父亲,“爹出去了?” “嗯,有一笔生意上门,便去瞧了瞧。”温临风面不改色的回答。 温枳凑近了笑道,“城外回来的吧?” 温临风:“……” “爹,我都看到你的马车了。”温枳似笑非笑,“从亡灵之城的方向回来的。” 温临风拢了拢衣襟,整理衣冠,“胡说八道什么,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爹是去谈生意,又不是去看墓地,去那里作甚?你这丫头,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咱是生意人,以后莫要提起那四个字,这里的人都嫌晦气。” 说着,温临风转身往房内走去。 温枳当即跟上,“爹,车上还有元宝蜡烛烧过的气味,你打量着蒙谁呢?” 脚步一顿,温临风转头看她,“阿枳莫要胡说。” 可也只是这么一句,便没了下文,不知道是没想好要怎么瞎编,还是实在是说不出口? 瞧着父亲坐下来,温枳默不作声的倒了杯水递过去。 “刚从外面回来?”温临风转移话茬。 温枳坐在他对面,托腮盯着他。 温临风:“……” “爹?”温枳慢悠悠的开口,“你对我撒谎的时候,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眉梢会挑一下。小时候哄我就是这样的,现如今还是这样。” 温临风:“……” 有吗? “爹,亡灵之城里面有什么?”温枳询问。 温临风敛眸,端起杯盏慢悠悠的喝了口水,“你都说是亡灵之城了,必定是亡灵,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埋骨之地,不是尸体就是白骨,秃鹫在头顶飞过,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既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要埋骨在那里?”温枳盯着他的眼睛,“爹?是不是……他在那里?” 温临风握着杯盏的手,微微收紧。 第876章 这丫头眼睛有毒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好像时间都在此刻停止,那些被风沙掩盖的真相散着一阵阵腐臭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厌恶而又不得不屏住呼吸。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温临风骤然回过神来。“阿枳莫要再胡说了。” “爹?”温枳皱眉,“我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的我都明白,您不必在遮遮掩掩,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真相?若是我知道了一切,兴许……” 温临风放下杯盏起身,“阿枳,爹这里没有秘密了,不要再问了。” “老爷?”陈叔从外面走进来。 乍一眼见着温枳在屋子里,当下愣了愣,“小姐也在?” “陈叔。”温枳站起身来,“怎么了?” 陈叔急忙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账目上的问题,要跟老爷说两声,还得老爷亲自去看看,我这厢是拿不定主意的。” “账目上的问题?”温枳站起身来,“我也能看。” 二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她。 “上京的铺子,如今都是我自己在打理,这些事情自然是难不住我的。”温枳淡淡然开口,扯了扯唇角,笑盈盈的望着陈叔,“难得来了边关一趟,关于这边关的生意,总要看看才是。爹,陈叔,你们觉得呢?” 陈叔看了温临风一眼,温临风幽然吐出一口气,“阿枳如今倒是懂事了,也知道为爹分担,如此甚好,那我通知底下的铺子,改日带着你去转转,让你也去接手看看。” “不如就今天吧,不必改日了!”温枳开口。 陈叔道,“今日怕是不成,皮货那边的生意还是得老爷亲自过去,小姐暂时不方便,风寒未痊愈,若是要彻夜长谈,许是身子会吃不消,还是改日为好。” “阿枳莫要任性,身子要紧。”温临风跟着劝诫,“爹去去就回来,好好在客栈里待着。” 第786章 温枳深吸一口气,“那没办法了,只能改日。” “走吧!”温临风抬步就走。 陈叔紧随其后。 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温枳若有所思的裹了裹后槽牙。 “小姐,您怀疑老爷背着您做了什么?”四月低声问。 温枳看了叶子一眼,叶子当即心领神会。 马车出了客栈,径直而去。 “小心后面,阿枳这丫头如今八百个心眼,藏都藏不住。”温临风坐在马车里,低声吩咐一旁的陈叔,“且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不管有没有,先绕城两圈再说。” 陈叔点点头,有些感慨,“其实来得正是时候,可又不是时候,真是两难啊!” “盼着她知道,又怕她知道而冲动,这些年咱不是没想过,兴许也得靠着她洗清冤屈,可是……”温临风摇摇头,“你我都这般年岁,也该想明白那些事儿就算是洗干净了,也是回不去的,若是洗不干净,还得搭上这最后一条根。” 陈叔当然明白,“争了那么多年,这是最后的结论,要不然大家怎么都一致多赚银子,只想护着她,来日若是家族兴旺,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也算是另一种重头来过。” “唉!”温临风摇摇头,“怎么就瞧见了呢?这丫头的眼睛,愈发的毒辣,坐在马车里都能认出来?” 陈叔想了想,又瞧着窗外,“说不定那丫头在后面跟着,还是多绕两圈,待天黑再说吧?” “嗯!”温临风颔首,“小心为上,别让她瞧见了。” 叶子身轻如燕,远远跟着…… 第877章 背着她干什么好事? 若是换做旁人也就罢了,但若是叶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她原就不是墨守成规之人,往日里也是在外头办差,若不是容九喑在意温枳,担心温枳出什么意外,叶子也不必守着她这么一个商女。 马车绕城两圈还不够,又在茶楼酒肆这些地方停留了片刻,仿佛是在营造什么假象,可惜叶子不会上当,自然也不就这么停下来。 一直到了天擦黑的时候,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大概是他们都觉得身后不太可能再有人跟着,是以稍稍放松了警惕。 “确定后面没人了吗?”温临风探出头来,低声询问。 陈叔点点头,这点倒是有点肯定的,毕竟走了这么久,一路走一路观察,按理说是不可能再有尾巴拴着的!何况,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人跟着,这就意味着叶子的屁股后面也有尾巴。 这是学了东辑事的扫尾之法,可惜的学了一半,没学到精髓。 叶子皱起眉头,瞧着二人进去的方向,止不住心生狐疑。 一个庙而已,这边关有不少庙宇,这二人来上香拜佛的,也不需要这么鬼鬼祟祟吧?瞧着他们这左顾右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做贼的。 “内里事宜早已准备妥当,是以放心罢。”陈叔解释。 听得这话,温临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寺庙,瞧着轻车熟路的,想必平时也是常来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妥之处,出门在外之人生出了几分佛性亦实属正常。 身后,有影子随行。 这些人是来扫尾的,可惜扫不到叶子这尾。 入了寺庙,叶子仔细留意周遭,边关的寺庙不似上京华丽而精致,此处长年累月都浸在风沙之中,外墙磨搓而失去了色彩,内里因着寺僧时刻打扫,虽有灰尘却也还算干净整洁。 时刻修葺,破落算不上,恢弘也不至于。 叶子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身后,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藏得太随意,毕竟后面还有人跟着,是以这会着实有点气氛紧张。 七拐八拐的,去了后院。 叶子皱起眉头,此处烛火明亮,她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的看着,免得被人发现,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恍恍惚惚的拿出了什么东西。 光亮太刺眼,叶子委实瞧不太清楚,但温临风肯定是拿出了什么,瞧着是个木匣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横竖十分谨慎的样子。 那是什么? 谁知道呢? 蓦地,叶子瞪大眼睛。 只瞧着从后堂一道偏门处走出一个人来,若是此前,必定不相识,可见过一面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忘记,她眯起眸子仔细的看了数遍,这才很是确定的、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赵无觞? 客栈。 “你是说,赵无觞?”温枳诧异,“你确定没看错吗?我爹居然跟赵无觞凑一起?” 叶子连连摇头,“绝对不会看错的。” “这就奇了怪了,爹一直让我不要跟南越的人接触,自己转头又跟赵无觞搅合在一起,这是要作甚?”温枳不明白,“按理说,爹最忌惮的就是南越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四月倒吸一口冷气,“莫不是他们威胁老爷?”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毕竟这些野蛮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叶子回答,“主子,您觉得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温枳皱起眉头,显然也是想不明白。 蓦地,她看向叶子,“你说我爹好像带着什么东西?” “是,双方好似有所接收的样子。”叶子当时隔着距离,烛火摇曳,刺了她的眼睛,是以看得不是太过真切,但那个木匣子肯定是错不了的。 第787章 木匣子…… “这里面会有什么?”四月不解,“虽然老爷收藏的好东西,多不胜数,可是能带到寺庙里的,绝对不是寻常俗物,应该是特别特别要紧的好东西,且不可轻易曝露于光下。” 不能见光的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 叶子和四月齐刷刷的扭头,盯着自家主子…… “你们莫要看我,我也不清楚这里面有什么。”温枳连连摆手,“温府有什么东西我尚且数不清楚,何况是这遇龙关,我是第一遭来此,谁知道爹在这里藏了什么?” 话也是对的,但心有不甘也是真。 “到底是什么呢?”温枳皱起了眉头,想不太明白这里面会藏着什么? 四月想了想,“要不然,您问问老爷?” 之前不是已经挑明了吗? 问一问,应该就清楚了吧? “他但凡能跟我说实话,就不至于藏着掖着,防着我了!”温枳摇摇头,“没瞧见他们这会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就是不想让我知道真相。” 南越这边已经是铁打的证据,那么大夏这边呢? 爹说得太少了,以至于你根本没办法猜想,而且……南越那头似乎也有意隐瞒什么,像是他们之间商量好的,刻意隐藏她生父的消息。 原本,温枳是觉得……父亲大概是怕失去她,担心她没良心,一跑了之。 可现在瞧着,似乎是怕她追究其中的什么事儿? 怕什么呢? 惹得南越和温家,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温枳小声嘟哝。 这个时候是不可能过去的,要不然惹出祸来,父亲那边不好收场,又或者是……这背后真的有隐情,且是不能大白于天下的,被她这么一戳破,会给温家带来灭顶之灾。 遇龙关毕竟是遇龙关,杨鹤归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若是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事出有妖,奴婢不敢着外人盯着,所以这件事除了他们自个,就咱们这几个人知晓。”叶子办事,素来是小心谨慎的,“旁人靠不住,还是咱自个解决为好。” 温枳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好在今夜,容九喑会过来,温枳这心里莫名的踏实起来,隐约觉得有些事情,容九喑应该也是知晓的,无法从父亲这里问出端倪,那么……换个人问一问,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答案? 正说着话呢,叶子忽然“嘘”了一声,以眼神示意外头。 温枳与四月齐刷刷的扭头,当即了悟。 下一刻,丁舒真被一脚踹了进来。 第878章 给她放风 丁舒真摔得那叫一个七零八落,一记标准的狗啃泥,趴在地上半晌都没能吭出一声,五脏六腑就跟砸得稀烂了一般,疼是暂时还没疼,但是窒息却是真的。 “起来,别装死。”四月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去。 丁舒真“哼”了一声,胸腔里那口气总算是吐了出来,终于觉察到了疼痛,仿佛全身上下都被拆了个遍,极度吃力的翻了个身,侧坐了起来,“你们这是要杀人吗?别以为山高皇帝远,就没人管你们了,这大夏还是有王法的!” “杀人?”叶子怀中抱剑,斜靠在门边,“就你这二两贱骨头,用得着我出手?你该给我磕个头,谢我脚下留情,否则我一定踹断你全身肋骨,让你知道什么叫……呼吸之痛。” 丁舒真:“……” 须臾,她勉力爬起来。 “偷听的时候,记得把自个藏好,要不然把耳朵切下来搁在窗外就成,否则藏不住。”四月插着腰,“在上京的时候,便是这般鬼鬼祟祟,做贼似的,没想到来了这边关,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丁舒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歹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怎生得这般牙尖嘴利,言语刻薄,我不过是从外面经过,就被你们丢进来,险些害了我半条命,现如今还出言侮辱,简直是欺人太甚!” “哟,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不小。”四月转头看着自家小姐,“都用上欺人太甚这个词儿了,小姐,你怎么看?” 温枳笑了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怕你死在这里吧?无外乎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你还真把自个当碟子菜了?丁舒真,你在上京斗不过我,在这里更是如此,命都捏在我手心里,你还有什么可猖狂的?我就算不杀你,在这里打你个半死,或者是废了你,再把你丢在戈壁上,你能奈我如何?” “真以为这里没有王法了吗?”丁舒真捂着胸口,疼得脸都白了,但眼底的恐惧还是出卖了她。 她现在处于弱势,怎么可能不怕?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认输,仿佛想起了什么底牌,紧跟着又有了几分说话的底气。 “王法?”温枳轻嗤,“丁舒真,你在上京的时候尚且不信王法,怎么到这儿反而天真起来?” 丁舒真目不转睛的盯着温枳,“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温枳……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说起话来这般没脑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就该被灭口了?”温枳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蠢货,把自个的底牌都露给了对手,你这不是纯粹的来送死的吗?” 丁舒真喉间一哽,登时没了声响。 “不过你放心,我留着你还有用,暂时不会杀了你。”温枳摆摆手,长腿交叠着坐在凳子上,“你回去好好的在屋子里待着,不要再出来了,免得看着碍眼。” 第788章 丁舒真裹了裹后槽牙,“你想软禁我?” “你一个饵怎么也配软禁两个字?”叶子直翻白眼。 四月低头嗤笑,“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你、你们……”丁舒真咬着牙。 温枳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捻了一枚桌案上的花生,慢条斯理的剥着吃,“话已经说开了,那就证明你没有跟外界接触的机会,我这人心眼小,惯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你当初让我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我没道理放过你!” “呵,我倒是真没想到,你竟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丁舒真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可惜,叶子就在门口堵着呢! 想出去? 赢了叶子再说。 奈何丁舒真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自然是不可能赢了叶子,一张脸煞白如纸,看了看温枳,又看了看叶子,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你们想干什么?”丁舒真喉间滚动,刚要张嘴大喊,陡然被叶子掐住了脖颈。 那一刻,她就像是被捏住了鸭脖子的鸭,眼珠子骇然瞪大,当即伸手去拨叶子的手,却被四月快速扣住了手腕,登时反扣在背。 “早就瞧你不顺眼了,若非萧家在上京有点名头,定然早早的收拾你一顿,何须留你到今日。”四月嘀嘀咕咕,愤愤不已,“不看看自己什么什么东西,现如今还敢闹到小姐跟前?!” 丁舒真惊恐的瞪大眸子,“呜呜呜……” “闭嘴!”叶子一巴掌扑在丁舒真脸上,擒她就跟擒小鸡仔似的轻松,“再支支吾吾的,就拔了你的舌头,他们下不去手,我倒是熟巧得很,若不信大可试试。” 丁舒真:“……” 说话间,四月已经用一根带子,将丁舒真双臂反剪在后,牢牢困住丢在地上,“小姐,如何处置?” “萧家不是很擅长控制别人吗?”温枳抬眸看了叶子一眼,“这方面,东辑事也不赖。” 叶子了悟,二话不说就往丁舒真的嘴里塞了点东西。 “你给我吃了什么?”丁舒真挣扎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奈何双手被绑缚,容不得她半点挣扎。 “放,自然是要放的,可送上门来了,哪有不折腾一番的道理?”温枳慢悠悠的走到她跟前,徐徐蹲下来,冷不丁捏起了她的下颚,“丁舒真,报应不爽,也该轮到你了!” 药效逐渐起来的时候,丁舒真业已无法挣扎,好像浑身酥软,连说话都没有气力。 至此,四月才解开了她的束缚。 “瞧,这不就安生了吗?”叶子伸脚踢了一下。 丁舒真毫无反抗之力,睁着一双愤恨的眸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背回去!”温枳开口,“让她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叶子颔首。 门一开,容九喑在外头候着…… 第879章 阿哥为什么入宫 容九喑进门的时候,叶子和四月已经把丁舒真蒙着眼睛弄出去了。 哦,还没忘记堵住嘴。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四月嘀嘀咕咕。 难得有这个机会,丁舒真落在自己的手里,虽然不会弄出人命,但是该有的教训还是得有,要不然好了伤疤忘了疼,回头又开始折腾小姐怎么办? “阿哥有没有觉得,我愈发的心狠手辣了?”温枳转身去了小炉边上。 水刚烧开,她提着小水壶过来沏茶,还是阿哥最喜欢的碧螺春,沏两杯茶,满屋子都是茶香。 “然后呢?”容九喑问。 温枳顿了顿,“阿哥不会觉得厌恶吗?” “那我呢?”容九喑又问。 温枳:“……” “这双手……”容九喑开口,“沾过的血远胜过你所能想象,你若是非要将所有的事情扯上心狠手辣四个字,那阿哥倒是可以与你彻夜长谈。” 温枳手一抖,热水冲进了杯盏里,险些溅到她的手背。 “我来。”容九喑旋即起身,接过了她手里的小水壶,“伺候人的事儿,并非小阿枳擅长,以后还是莫做为好,只管好好坐着便是。” 温枳坐定,就这么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他,总觉得他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入宫之初,并非一帆风顺,纵然是拜入了林不寒的门下,却也是受过欺凌的。”别看他此时说得云淡风轻,可温枳只要细想,就知道宫里那些吃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哪儿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温枳敛眸,瞧着他手背上的伤疤。 哦,不只是手背上,连带着身上,都有交叠不休的伤疤。 新旧伤痕,有些甚至于就在要害之处,瞧着触目惊心的,想来都是当年留下的,有些甚至于更久远,但他从来不开口,此番是头一回说起当年入宫的事情。 “阿哥也被欺负过……”温枳小声嘀咕。 容九喑动作娴熟的沏茶,搁在了桌案上,然后重新落座,冲她伸出手。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握住他的手便落在了他的怀里,被他紧拥在怀,耳畔是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嗯,被欺负过,还被欺负得很惨,你不能挣扎,越挣扎越会有人要你的命,鞭子沾了盐水或者是辣椒水,往你的身上抽,这都是小伤。” 温枳:“……” “看不见的伤,才是最要命的,也许今儿还是好好的,夜里人就没了,连破席子都没有,直接丢在了木板车上,乱葬岗的野狗野狼都在那里等着呢!”他淡淡然的开口,将下颚抵在了温枳的肩头。 第789章 彼时的温枳,还在温家养着,一朵娇花,养尊处优,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 温临风将她护得很好,精心浇灌,用银子垒砌出一道道高墙,隔开了天上与人间…… “可是,阿哥为何要入宫呢?”这才是温枳最不明白所在,“容家那边,也不缺银子,不差阿哥这么一双碗筷,所以阿哥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呢?” 容九喑没吭声,只是偏头看她,雪白的脖颈,颈动脉微微跳动,肉眼可见的轻颤,他将自己的唇抵在了她的脖颈上,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的衣领中。 “因为有兔子跑了,若是不抓不住她,可能就吃不上了!” 温枳:“……” 又忽悠她…… 第880章 那地方不能进去 容九喑这番话她自然是不信的,说得再好听,也是忽悠人的。 兔子兔子兔子,他哪里是为了什么兔子,分明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又不好说出来,是以在她这里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可见,小阿枳是不信的。”容九喑无奈的叹口气。 温枳修长的指尖,轻轻戳着他的心口位置,“就这话,阿哥自个信不信?问及旁人的时候,阿哥尚且还能寻个让人相信的理由,到了我这儿,阿哥便是连敷衍都这般漫不经心。” “小阿枳是愈发的聪慧,便是三言两语都能听出端倪。”容九喑淡淡然开口,愈发将她抱紧,“阿枳真的想知道,想听真话?” 温枳想了想,“若是攸关性命,那就不知道为好,若只是阿哥的秘密,听听也无妨。” 瞧,这难题又甩回他手里了。 “为了求一个前程,为了能自立门户,也为了在将来……自己的命可以由自己做主。”容九喑阴测测的开口,可眸子里似有冷意掠过。 温枳心想着,若只是图个前程,摆脱商贾的身份,倒也是说得过去,但是……有很多种方法,未必要入东辑事这样的地方。 何况当年的容九喑年岁尚小,悄摸着离开,不让温容两家知晓,等同斩断了自己的退路,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想要自立门户或者是前程。 这里面,必定还有其他缘由,且这个缘由胜过他自己的生死……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毅力,要么为了报恩,要么为了报仇,又或者是……遇见了熟人,或者是瞧见了什么事情,迫不得已才远离容家,免得给他们带去灾祸。 一去多年,不曾回转,这里面的艰辛苦楚,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时候的他也只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是容家有人欺负你了?”温枳低声问。 容九喑兀自扬唇,“没有。” “阿哥是不是背着什么仇什么怨的?”她小心嘀咕。 容九喑没吭声。 “刚入宫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温枳抿唇,“不过……我原以为东辑事都是太监。”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很轻。 可二人离得这样近,容九喑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早前那一脚的账还没算,小妮子这么快又开始作死,怀疑他的能力? “我听底下人说,小阿枳这两日一直在怀疑,阿哥是不是被你一脚踹废了?”容九喑尾音拖长,“嗯?” 温枳:“……” 听说? “没有!绝对没有!”温枳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其后一本正经的规劝,“我相信阿哥,阿哥也该相信我才是。” 容九喑瞧着忽然站起来,就差举手发誓的某人,阴鸷的眸底,翻涌着一抹欲色,“果真?” “当真,比真金还真。”温枳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往后挪动半步,“阿哥岂敢不信我?我这一颗心就差掏出胸腔,捧到阿哥跟前了,谁曾想,竟得阿哥这般不信任?早知道如此,我……” 手,冷不丁被扣住。 温枳:“……” 完了。 “阿哥也知道,小阿枳的心意,且这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罢了,阿哥一个习武之人,哪儿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废了?我也晓得,阿枳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是以今天夜里,阿哥就身体力行,叫小阿枳明白,阿哥是真的疼你,会一直疼下去。” 温枳想跑,只这眼神……她便有种被摆在砧板上的错觉,下一刻便该是拆骨入腹,敲骨吸髓。 可惜,身子骤然腾空而起。 她的嗓音还来不及莆出唇,就已经被堵了回去。 身子落在床褥上,被压得动弹不得。 近在咫尺的呼吸,喷薄在面上,熨烫着肌肤,胸腔里的窒息之感弥漫周身,她倒是想挣扎,可惜力有不逮,等着终于可以喘上气来,诸事皆已晚…… 不是怀疑他废了吗? 那便亲身实践一番,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温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哪有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不过是有些担心他,所以合理怀疑,谁知他竟是这般的虎狼之辈。 这一番的狼吞虎咽,连带着骨头渣子都不剩下,那股子狠劲儿,就先是仇敌一般,若不将自己的旗帜插满敌后方,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于床笫之间,温枳毫无胜算,早已溃不成军…… 门外。 三人老老实实守着,皆不敢大意。 “你们看着点,我去楼梯口守着。”四月小心翼翼的开口,“免得覆辙重蹈,表公子要是再挨上一脚,咱们谁都没好日子过。” 第790章 这倒是实情。 崔堂自然不敢轻易出现在人前,与容九喑一般,都是躲躲藏藏的命,叶子瞥他一眼,“你觉得爷什么时候能站在温老爷跟前?” “那就看温姑娘什么时候松口了?”崔堂回答。 叶子叹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萧家那贼窝做事不地道,没瞧见这会还有个不识趣的贱骨头,跑到主子跟前撒泼?” “那也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惩罚无辜的爷!”崔堂轻叹两声,“总不能萧家犯了错,那天下男人都有错吧?这道关,总归是要过的。” 叶子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这亡灵之城……你们进去过吗?” “问这个作甚?”崔堂不解。 叶子努努嘴,瞧了一眼门口方向,“上一次主子回来之后脸色不大好,这一次便是直接晕厥了,而且明明是其了高热,进了医馆却又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邪门?”崔堂问。 叶子点头。 “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往日办差也都出行在外,什么事没见过,怎可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崔堂倒是不信,“说不定只是扑了风,所以免不得有些眩晕罢了。” 叶子不吭声,大夫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往日,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不过……”崔堂临了又加上一句,“若是温姑娘惦记那地方,必定要拦阻一番,莫要听之任之,那里面不是什么好地方,莫要轻易踏足。” 叶子抬头盯着他,“为何?” “这里面弄得跟迷宫似的,容易迷失方向,纵然是罗盘都不管用。”崔堂提醒。 第881章 当年的她,小小的一团 “这么古怪的地方?”叶子显然也是吓了一跳,“那若是误入,又该如何是好?在里面迷失方向会怎样?会死吗?” 崔堂倒吸一口冷气,“我说了这么多,你这好奇心怎么半点都没下去?记住了,千万不要进那个地方,瞧着不大,那是因为你站在高处远眺的缘故,若是真的进去,你会发现怎么都走不出来。” “那若是不慎进入呢?”叶子还在追问。 崔堂:“……” 听不懂人话不是? 他都千叮咛万嘱咐了,怎么还不慎进入了呢? 迎上崔堂很无奈的眼神,叶子愣怔了片刻,其后默默的皱起眉头,人生总有意外,不可能事事皆如人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目相对,一个无奈一个好奇。 崔堂揉着眉心,“我来边关的时日尚浅,有些事情委实同你说不清楚,这些东西都是早前的边关探子所汇报,也有人走失其中,但再也没有出来。因着厉害缘故,所以早前督主就已经下令,凡东辑事之人,皆不可踏足亡灵之城半步,以免导致无谓的伤亡。” 见叶子不为所动,崔堂又问了一句,“现在,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叶子无所畏惧的回答。 崔堂瞧着她,总觉得心里有点瘆瘆的,这丫头一身好功夫,素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若是真的感兴趣或者是好奇,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现如今唯一能有所羁绊的,大概就是温枳了…… 叶子,尚在温枳身边当差。 “若是温姑娘有什么闪失,你知道后果。”崔堂补充一句。 叶子裹了裹后槽牙,“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这样冒险的人吗?无外乎是有点好奇,这大漠之处居然还藏着这样诡异的地方。不过你放心,我也没这么想死,毕竟主子对那地方似乎很抗拒,换言之,那地方对她来说太过邪门,我可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开玩笑。” 这还没进去,人就先高烧不退,若然真的进去了,还不得死在那里? 叶子,不敢冒险。 “你最好记住现在说的话。”崔堂提醒,“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事,可就太晚了。” 叶子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 “这个给你!”崔堂塞给她一样东西。 叶子蹙眉,刚要开口,却借着檐下的灯火瞧清楚了掌心里的东西,“火光弹?” “若是真的遇见了什么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崔堂也担心,万一有什么意外呢? 最怕的就是说话太灵验,说的时候是无心,可真的到了那一天……忽然就实现了,说什么就灵什么,委实是倒霉透了。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自然是要防范于未然,未雨绸缪为好! “知道了!”叶子快速收起来。 外头,夜色沉沉。 温临风咻的站起身来,却被陈叔一把摁住了胳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如何能稍安勿躁?”温临风抖着手,指着外头,“狼都上门叼孩子了,你还跟我说稍安勿躁?” 陈叔急了,“咱今儿出去这么久,刚回来……你这急急忙忙的冲上去,万一屋子里没什么事,回头那丫头问你,今儿干什么去了,你要如何回答?” “我、我去拜佛了!”温临风说。 陈叔盯着他。 “怎么?难道还不许我出去走走?”温临风有些心虚。 陈叔松开手,“那你去吧,反正我不去,要不然一戳两心虚,你我对不上词儿,那丫头保准找上表公子,回头就给我两掀了底。” 第791章 温临风:“……” 好半晌,温临风沉着脸,一屁股跌回原位。 “那你说吧,要怎么做?”温临风有气无力的开口。 陈叔摇摇头,“今儿都别动,咱两先对好说辞,到时候问起来能口径一致,不至于露出马脚,横竖那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这冲过去能起什么用?别忘了,从上京到遇龙关,这一路上……他们都在一起。” 温临风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不出话来,讪讪的闭了嘴。 “与其这会出去,图一时之快,还不如斩断前尘之事,让她余生无忧。”陈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不容易留了这么一条根,咱也不指着她为主家报仇雪恨,只要能活着就成,要不然暴露了身份,这最后一点血脉都留不住啊!” 温临风扶额,“我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先是让萧家咬了一口,如今……如今还被容九喑这狼崽子叼走了,我这心里就有种……” 说起容九喑,他的脑瓜子就更疼了。 “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看阿枳的眼神不清白,寻思着让容家的人好好教育教育,谁曾想着最后还是没防住,你说这气不气人?”温临风说这话的时候,嗓音里都带着几分哽咽。 瞧着他眼底的微光,陈叔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这些年,温临风又当爹又当娘的,从刚剪了脐带的孩子开始照拂养育,一直到了后来开口第一声喊的爹爹,走过的路是那样的艰辛,事事都是亲力亲为的。 温枳死活要嫁给萧长陵的时候,温临风亦是气,可那时候的萧长陵大概没那么喜欢温枳,所以只是小丫头单方面的欢喜,萧长陵从未做出过越矩的行为。 但是现在…… “儿大不由父。”陈叔低声说,“让孩子自个解决吧,有了萧长陵做例,她知道现在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 温临风耷拉着肩头,整个人有点气奄奄的,“哪儿能放手?这辈子都放不了手,她刚来的时候,抱在我怀里就这么点,整个都是红彤彤的……” 提起这个,陈叔的眼眶也都红了。 “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就围着她,又哭又笑的。”陈叔接过话茬,“一起发誓,要将她好好养大。” 第882章 你可能会倒霉 两兄弟坐在那里,提起了过往,提起了曾经,最后找掌柜的要了一坛子酒,竟是开始把酒论曾经,说到情深处,还不忘抱头痛哭。 从年少时候寡到了现在,确实也是不容易…… 好在这么一来,倒是没人再顾及温枳房间里的事情。 “掌柜的,东家这样没事吧?”伙计低声问。 客栈掌柜瞧了一眼内里,“你给我睁大眼睛盯着点,都一把年纪了,喝得烂醉如泥,回头出点什么事那还得了?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赶紧去找大夫,半点都不要犹豫。” “是!”伙计连连点头,“知道了。” 掌柜叹口气,“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掌柜的,那二楼那位……”伙计指了指。 掌柜一顿,“那是小姐的事儿,不管小姐做了什么,只管将后面的事儿擦干净便罢,莫要多问也莫要多说,咱权当自个是瞎子。” “是!”伙计了悟。 这屋子里的酒气是越来越重了,不过掌柜没有阻止,人总有伤心事,有时候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关起门来好好的哭一场也是好的。 总比有些人,想哭却不能哭不敢哭也哭不出来,要强上百倍……释放负面能量,才能腾出更多的地方,承载未来的好日子。 翌日。 天还没亮,容九喑就走了。 “别吵醒她。”容九喑叮嘱。 四月心下一惊,叶子心下了然。 待容九喑走后,四月第一时间进了屋子,徐徐打开了后窗透气。 叶子倒是没太大的反应,宫里待得久了,见过的东西就多,伸手便点燃了一支熏香,其后瞧了瞧床榻上昏睡的温枳。 容九喑走的时候,特意为她盖好了被子,是以这会温枳睡得很是安稳。 只是,发髻凌乱…… 这是难免的! “嘘!”叶子招招手,四月只得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房门被重新合上,四月面上有些担虑。 “上次的药,还在吧?”叶子低声问。 四月点点头,“那是自然,我都收着呢!” “待主子醒来之后,你且为她擦拭便是。”叶子叮嘱,“小心点。” 四月沉默,她更担心的不是这个。 而是…… “你作甚不说话?”叶子不明白,“这又不是头一遭。” 四月凑近了她,低声问,“长此下去,若是小姐有孕怎么办?” 叶子:“……” “瞧着表公子如今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吃死了小姐,若是知晓小姐……那不得……”四月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说起来还真是扭捏不方便。 叶子沉思,“这要是真的有孕倒是好事,那爷就不需要躲躲藏藏的,直接光明正大的来,这得多好啊!四月,这是好事,不要愁眉苦脸的!” “可是……”四月抿唇,“小姐还没点头呢!” 叶子摇头,“差个红盖头的事儿,我瞧着应该是缺了最后一步!” 第792章 “哪一步?”四月不懂,到底是个丫鬟,不像叶子走南闯北的。 叶子想了想,“生死攸关,以身相许!” 四月愣住,“你这怎么还要命呢?” “啧啧啧,你不懂了吧?这叫患难见真情!”叶子想了想,“上回缺点火候,这要是再来一次……” 四月毫不留情的回答,“你屁股可能会开花!” 叶子立马哽住…… 第883章 他的钱是哪里来的? 对于上次的事情,叶子其实也是心有余悸,虽然本意是好的,但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免不得有些偏差和损伤,若要事事皆如人意还是太难了。 眼见着叶子沉默,四月稍稍松了口气,平日里最怕这丫头太冲动,毕竟艺高人胆大,就没有叶子不敢做的事情。 “你莫要冲动。”临了临了的,四月还不忘叮嘱一声。 叶子一怔,“我瞧着是这样的人吗?” 四月白了她一眼,是与不是,自个心里没点数吗? 温枳是在临近晌午的时候才醒过来的,整个人就跟吃了软骨散似的,使不上半点力气,病弱奄奄一般,只是气色还算不错,唯独嗓子略有些干哑。 “小姐觉得如何?”四月低声问。 叶子轻轻推搡了她一把,冲她使了个眼色。 四月:“……” 嗯,是该上药的,肉眼可见的……不太好。 温枳最后是红着脸下了床榻的,有些事情到底不能勉强,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该擦药的时候就得擦药,总归不能苦了自个。 “丁舒真那边如何?”用饭的时候,温枳才算缓和了心绪。 四月忙道,“吃了药便老实了,着人看着,免得扯着嗓门到处瞎嚷嚷,这会就是搁着一饵料,且看哪条鱼会为了她而上钩?若是真的没了利用价值,大不了便养着,横竖也就是吃喝拉撒,有事没事去关照两声,也算是给小姐出气了!” “成。”温枳点头,“别让她出事。” 这毕竟是杨鹤归的地盘,不可轻易惹事。 “只是小姐,咱这也算是一半的明目张胆,你觉得还会有人上当吗?”四月有点担心。 温枳倒是不怕这些,“能在这个时候上门的,大抵是真爱,但同时也说明这丁舒真的身上,确实藏了什么秘密,又或者拿捏着什么把柄。若是如此,咱也可以试着将她掏干净,只要不出人命,府衙或者是杨将,军那边,应该都不会过问太多。” “嗯。”四月颔首,转而看了叶子一眼。 恰,温枳也转头看着叶子,“有心事?” “倒也不是。”叶子摇摇头,“就是这边关有点无聊,倒不似上京热闹。” 温枳低低的笑出声来,“兴许很快就不无聊了。” 四月:“??” 叶子:“??” 这是从何说起? 今日,阳光明媚。 崔堂看了一眼这日头,何止是阳光明媚,连带着爷压不住的嘴角,也是明媚得很。 “一切事宜皆已处置得差不多。”容九喑上禀,“接下来这几日,殿下可四处走走,领略大漠风光,边关的风土人情,想来回去之后,也能与皇上详说。” 这正合隋怀睿的心意,“来了遇龙关便因着公务忙得团团转,实在是抽不出空,现如今终于得空,本王自然是要领略一番周遭美景。剩下那些细碎之事,悉数交付容卿处置,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请殿下放心!”容九喑行礼。 隋怀睿站在校场的观席台上,负手而立,举目远眺,“这大漠风光还真是与上京截然不同,本王是真的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是!”容九喑垂眸。 大漠风光好,但是风沙无情。 瞧着天高地阔,可那边就是敌军驻扎所在,只消风起云涌,便会刀剑相向,兵刃交接,血流成河……看得见的风光无限好,看不见的黄沙埋忠骨。 不远处,杨鹤归负手而立,冷眼瞧着前方。 “别看容九喑与三皇子靠得近,听底下人说,二人面和心不和,不过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杨岩低声解释,“义父,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杨鹤归回过神来,“面和心不和才是正常的,林不寒那老怪物身为东辑事的督主,却常年紧握着生杀大权,刺探满朝文武的秘密,拿捏着多少人的把柄,谁见着他……不恨得牙痒痒?纵然是三皇子,也免不得既忌惮又依靠。” “帝无允储,多少人蠢蠢欲动。”杨岩叹口气,“于宫中若无半分依靠,又或者是排斥东辑事,必定没有好日子过,许是……性命堪忧。” 杨鹤归沉默不语。 这种局面是帝王自己放任的结果,谁都无法置喙对错,否则便是妄议帝王之功过,罪该万死! 帝王无错。 这个结论,杨鹤归很多年前就已经领会过,也曾吃过莫大的教训,偌大的亏,甚至于有人因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血淋淋的九族…… 回过神来,杨鹤归转身离开,“在他们离开之前,不能放松警惕,莫要大意。” “是!”杨岩颔首,紧随其后。 蓦地,好似想起了什么,杨鹤归又问,“温家这边可有什么动静?” “说是昨儿少东家病了,被底下人急急忙忙的送去了医馆,后来便回到了客栈歇息,没有再出来。”杨岩如实回答,“我问过大夫,说是风寒所致,以至于身子虚弱,莫名晕厥。” 第793章 杨鹤归皱眉,“莫名晕厥?” “是。”杨岩点头,“原是在看风景,戏耍游玩,但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晕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被送进了医馆。进去的时候,据说身子有些高热,但还没用药又自个退了,是以这风寒确也有些怪异。” 杨鹤归沉着脸,“如此,温临风不得急得跳脚?” “可不是?!”杨岩继续道,“急得温家那位,连夜去了寺庙拜佛,大概是求神庇佑。” 杨鹤归:“……” “由此可见,这位少东家在温临风的心里,那是一等一的要紧。”杨岩还在絮絮叨叨,“不过想想也是对的,这温家夫人早逝,留下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温临风宁愿当鳏夫多年,也不曾续弦纳妾,足见情义。” 杨鹤归回头看了一眼,容九喑离去的方向,“温家的家务事,你我是外人,又能知道多少真相?里内到底有什么隐情,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温临风虽然是个生意人,可他身边那些人却又不似寻常,是以他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很难说得清楚。” “迄今为止,没人说得清楚,温家是靠什么发家的。”杨岩适当的补充几句,“不过也有传言,说是温临风早年得了一笔来路不明之财,其后才逐渐累积财富,以至今日富可敌国之财富。” 第884章 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谁也不知道,温家的第一桶金是哪儿来的,更不知道温临风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只知道这小子带着一帮兄弟,忽然间就发达了…… 原本只是个商贾,若是细查必定能查出一二,且这温临风原就是在边关发家的,可谁知道一番查察下来,竟是一无所获。 杨鹤归也曾怀疑过,温临风的背后是不是有人?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温临风往来上京与边关,始终不曾与朝廷中人过多结交,这就意味着他对那些权势其实没多大的兴趣,只是单纯的商贾而已。 但凡温临风想要改变现状,早该拿下皇商之名,其后该有的都有了,甚至于可能早就改变了自身的处境,从商贾转变为其他。 这也是为什么,杨鹤归对温临风还算放心的缘由…… “温临风就这么一个闺女,疼一点也是应该,别出什么事便罢!”杨鹤归这段时间没心情,自然也不想多管温家的闲事,只要温家不做害人害己,祸国殃民的事情,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温枳只是个小女子,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只不过这一次,杨鹤归似乎失策了。 谁说小女子掀不起大浪来? 只要有东辑事在,这遇龙关就平静不了。 杨鹤归还没回到自己的府邸,便听得衙门那边来报,说是发现了异常。 若是寻常的纠纷,又或者是私怨命案,全然不会报备到杨鹤归手里,毕竟一个三军统帅,谁会插手这等零碎之事,他只负责戍守边关,抵御外敌来犯。 除非…… 有敌国细作! 有人通敌。 小院内。 瞧着并无什么大碍,可是有些斑驳之色还是骗不了人的。 “原本,下官只当是寻常之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派了底下人去查便罢了。”府尹战战兢兢的开口,“可后来底下人来报,说是发现了疑似血迹,但却未见尸体,下官这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便亲自前来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邻居说,此处是有人居住的,前天夜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闹腾起来,但稍瞬便归于平静,有人悄摸着攀上墙头去看了看,说是里面有打斗。 “当时怕出人命,所以谁也不敢轻易进去,便只能在外头听着,其后让人去报官。”府尹继续说,“等着咱的人过去了,这里面早就没了动静,别说是人,连个尸体都没瞧见。” 话是这么说的,但若是细看起来,还是破绽百出。 院子里打斗的痕迹被悄无声息的遮掩过去,许是当时太过匆忙,所以这痕迹即便是当时去了,却也是去得粗糙。 比如说院中被打碎的花坛一角,廊柱上尚未削去的利器劈砍痕迹,屋子里残缺的桌椅板凳……痕迹还在,屋主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四处看看。”杨鹤归瞥了杨岩一眼。 杨岩颔首。 漠北的宅子都是以防风沙防雨为主,是以宅子都不大,杨岩从前院走到了后院,及至蓄水井的时候,若有所思的顿住了脚步。 “把盖子打开看看。”杨岩说。 府尹上前,“都查过了,里面没有。” 没有尸体。 诚然,里面没有异常。 可这屋子里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出了事儿……对方连尸体都带走了? 若是如此,还真是让人心惊胆战呢! 遇龙关出现了这样的一波人,杀完人还负责埋? 谁不怕?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虽然是有人住在这里,但是看衣柜和屋子里的那些残留之物,并非是久留之状。”杨鹤归站在屋子里,瞧着衣柜,目光微沉。 什么东西都没有摆出来,直接将包袱放在衣柜里,这不是方便随时离开吗? 梳妆台上,还摆着一把梳子,几根女儿家用的头绳。 这里,原是有女子入住。 但是其他房间里,却都是男儿所住,同样的包袱放在柜子里,但没有梳妆镜。 第794章 “一套便服,一套夜行衣?”杨岩回转,打开了衣柜里的包袱。 府尹忙道,“在通知将,军之时,下官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归于原位,以便于将,军查看,是以这包袱我们此前打开过,其后重新包裹,但绝对没有替换或者是挪动分毫。” “所以你怀疑……”杨鹤归转头看过来。 府尹摇头,“若是这些,下官也不至于心生疑窦,只是……” 说话间,他已经领着杨鹤归近至床榻边,从枕套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来。 只要是边关的人,多数都是认识这东西的。 虽然未必能得到,但肯定是见过通关文牒长什么样,就比如说现在,府尹手里的这份……假的通关文牒,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自关外而来?”杨岩当即接过,放在掌心里反复翻看,脸色自然是越来越难看,“这是……是假的,但瞧着上面的印鉴,几乎能够以假乱真。若是放任不管,万一来日……” 话不必说尽,众人皆心知肚明。 为什么要用假的,可想而知这背后的目的,若是大批的假文牒出现,便如同默许一批细作进入遇龙关,刺探敌情,绘制边防图,到时候对手就可以长驱直入,破我遇龙关。 一旦事成,整个遇龙关的将士乃至于百姓,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将,军?”府尹开口,“兹事体大,下官不敢擅专,请您拿个主意吧!” 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命案之类,不能以寻常而待之,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这些人去哪儿了?死了?又或者是跑了? “杨岩。”杨鹤归开口。 杨岩旋即上前行礼,“义父。” “这件事交给你,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这里住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杨鹤归面色沉冷,心里有些隐忧。 难道是当年的事情,又要在边关重演了吗? 第885章 城里有东西 这是杨鹤归心里的死结,也是他过不去的坎,时不时出现在午夜的梦魇,,有些事情存于心中,这辈子都忘不掉,尤其是现在年岁上来了,更是经常浮现在眼前。 瞧着自家义父不吭声的模样,杨岩心头一惊,转而便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义父,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要不然先回去休息,此处交给我便是。” 不只是杨岩,府尹也瞧出来了不对,“将,军的脸色不太好,想必这段时日万分操劳,上京来人还未离开,接下来还免不得更疲累。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杨副将和下官一道处置,您先回去歇着吧?” 都是老熟人,平日里也都是打交道的,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好!”杨鹤归点头,又环顾周遭,终是拂袖转身。 待人走后,府尹才小心翼翼的问,“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莫不是那头有所为难?” “大人放心便是,义父只是累了,那边再怎样毕竟是上京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照例巡视而已,往年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这一次换了个皇子当差,其他并无异常。”杨岩开口解释,“这里的事情处处透着怪异,合该仔细查清楚。” 府尹颔首,“杨副将所言极是。” 外头,有人悄然隐去。 不多时,消息便落在了崔堂的耳朵里。 “发现了?”崔堂一怔。 探子颔首,“是!” “把人撤了。”崔堂开口,“不要让杨鹤归和府衙的人察觉。” “是!” 此刻,容九喑便站在那沙丘上,瞧着远处尘沙万丈的亡灵之城。 “爷!”崔堂上前,“杨鹤归他们去了丁氏的宅子,大概是怀疑了什么,估摸着不是好事。” 容九喑敛眸,回头瞥他一眼,“当时匆忙,必定没有清理干净,有外族踪迹亦是正常,不足为奇。若是真的有所牵扯,那就把事儿往上京引。” “会不会怀疑到三皇子身上?”崔堂有些担心。 容九喑负手而立,“那又如何?这天底下想往上爬的,哪个是干净的?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所有的猜测都仅限于猜测,谁敢问罪皇子?” “这倒是。”崔堂点头。 容九喑眺望着远处,“杨鹤归就算是怀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遇龙关的事情与别地不同,一旦这儿乱了,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军就会趁虚而入,一旦遇龙关失守,死的就不只是杨鹤归一人,还有他在上京的父母兄弟妻儿。” 这就是把柄,这便是软肋。 常年戍守边关之人,家族亲眷却都在帝王手心里攥着,以防二心! “之前叶子说,咱来的时候……这位杨老将,军是从亡灵之城回来的。”站在这里,崔堂忽然想起了些许事情,“不知道他跑这里面作甚?暗卫汇报,说这里面很容易迷路,且易进不易出,他这是……” 能平安出来,想必对里面应该很熟悉吧? “兴许这里面,葬着他曾经交付脊背的兄弟,过命之人。”容九喑阴测测的开口,“又或者只是装模作样的求个心安罢了!谁知道呢?双手染血之人,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却在逐渐老去之后,开始求仙问道,图一个良心。” 崔堂其实不太能听懂,自家爷此番言语。 求仙问道? 良心? 第795章 装模作样的心安…… “叶子那边似乎有点好奇,不过卑职已经叮嘱过两句,想必她也不敢拿姑娘的命冒险。”崔堂低声开口,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亡灵之城,“这地方如此诡异,可不敢让姑娘再靠近。” 多看几眼都晕过去了,这要是进去……不得丢了命? “嗯!”容九喑点了头,“今夜是杨鹤归设宴,帝王圣旨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该回去了,吩咐底下人做好准备,让阿枳明日回到军中,咱们后天离开。” 崔堂行礼,“是!” 是该早点回来,早点离开这遇龙关了,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也不方便,又加上萧家那档子腌臜事,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剩下的那些事情,都交给东辑事的探子善后,至于丁氏……将会被提前押送回上京,悄悄的不惊动萧家的人,且一路上设饵,能抓几个同伙就抓几个。 丁氏既能出现在这里,必定跟萧家或者是萧长陵脱不了干系…… “从一开始,卑职就怀疑这萧长陵没死。”崔堂低声说,“瞧着是坠河,可这事儿也太巧合了些,萧家那般匆忙下葬,十有八九是知情的。” 毕竟当时萧长陵一身骂名,若是就此隐去,改名换姓的话,未尝不是好事,绝对是另一条出路。 “先把她摘出来,萧家的事情自由东辑事处置,不要把阿枳搅合进去。”容九喑沉着脸,“她好不容易出来了,这件事就不该再沾她的身。” 崔堂了悟,“卑职明白,真是气人,若不是那老婆子太过刁钻,这件事肯定早就结束了,何至于如此?那个木匣子……” 话到这儿,戛然而止。 容九喑一个眼神过来,崔堂慌忙敛眸俯首,“卑职该死,卑职失言。” “若是传到督主耳朵里,我也救不了你,以后慎言。”容九喑拂袖而去。 崔堂面色铁青,瞧了一眼周遭,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慌忙跟上…… 尘沙扬起,再度吞没亡灵之城。 风声鹤唳,犹似当年…… 第886章 没想到,是他? 得了崔堂那边的消息,说是后天要回去,温枳自然是高兴的,这地方虽然新鲜,但毕竟不怎么适应,尤其是这边关的风沙吹得脸颊皲疼,不过是这数日光景,肌肤都粗糙了许多。 “终于可以回去了。”四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地方委实不太适应,虽说是新奇,但到底不是在这里长大的,确也难受得紧。”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若是走了,那丁舒真…… “丁氏如何?”四月低声询问,“丢这里?还是弄死得了?” 叶子解释,“自然有人会带着她离开,还没达到预期的目的,她暂时不能死,也不能死在这里,今天夜里就会有人过来带她走。” 暂时不死又如何? 拿捏在手中,必也是生不如死的下场,除非有人来换她…… 若是利益的等价交换,东辑事也是会答应的。 “小姐?”四月低唤,“你不高兴吗?” 见着温枳拿着话本子在发呆,四月有些诧异,之前不是心心念念要回去吗,这会怎么不说话了,只是笑了一下就没了? “嘘!”温枳示意她不要吭声。 叶子也听见了,楼下有动静。 三人三双耳朵齐刷刷的竖起来,听得这动静,可不似寻常客人。 “奴婢去看看。”四月到底是温家出来的,比叶子更方便一些。 不多时,四月匆匆忙忙的跑回来。 “小姐,小姐,你猜是谁来了?” 听得这话,温枳眉心微蹙,“这是遇龙关,难道是杨老将,军来了吗?除了他,似乎也没更大的官了吧?他才是守城主将。” “不是,是你完全想不到的一个人。”四月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温枳:“??” 完全想不到? 再看四月面上的神色,好似带着几分不高兴与嫌弃,“不会是萧家的哪位吧?” 叶子:“??” 还敢来? 这帮腌臜东西! “猜对了。”四月郑重其事的点头,“真不知道这萧家的人,是如何长成这般厚皮厚脸的?将小姐磋磨成这样,还有脸进门?更何况……” 更何况,这丁氏还在客栈里。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已经齐刷刷的站在了楼梯口。 今儿客人不多,大堂内就三三两两的,都习惯了身边的生面孔,是以都不会太在意。 温枳倒是真的没想到,四月口中的萧家人,居然会是他…… “萧绥?”温枳面色凝重。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扈州萧氏的族长,这样的人岂是简单的角色?此番来此,到底是萧长陵授意,还是别有目的,还需谨慎对待。 “也不知道,要跟老爷说点什么?”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没有吭声,只是脸色愈发的不太好。 别说是温枳,饶是温临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会在此时此刻逢着萧绥,对于萧家的动静,陈叔一直都有所留心,及至温枳和离之后,才算是彻底斩断了与萧家的瓜葛。 可没想到,这会竟然被找上门…… 陈叔:他想干什么? 温临风:黄鼠狼给鸡拜年。 第796章 没安好心! “莫要紧张。”萧绥坐在那里,淡淡然开口。 不得不说,萧家的人各个生得人模狗样,若是少干点缺德事的话…… “紧张?”温临风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年轻人太把自个当回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绥含笑点头,“温老爷子所言极是,倒是我出言无状,冒犯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说,我这厢忙着算账,没功夫跟你闲扯,你若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出去喊救命,另一办法则是去衙门报官,想必府衙那边会帮着处置。”温临风毫不客气,“我温家虽然是商贾,却也是有点骨气的,攀不上萧家这高枝,做不了你萧家的生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但凡有点气儿的,都该知情识趣的……拂袖而去。 偏,萧绥不答应。 这小子竟在边上点点头,好似认可了温临风的话,眉眼间没有半分恼怒之意,更显谦和之态,“我知道,因为少东家之故,温老爷子对萧家有诸多意见,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并无任何不妥,我身为萧家的族长,理该站在公平公正的位置,不该夹带私念。” 别说是温临风,饶是上面的四月和叶子,都听得眉心皱起,俨然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老天爷,是天要下红雨了吗? 萧家的人,还有脸说不夹带私念,公平公正? 当初萧家为了建祠堂,干的不是人的事儿,若非前任族长萧良善伏法,只怕牵连起来,整个萧家都没有好下场,现如今风波过去,堪堪留下了残兵剩勇。 怎么着,过去了一段时间,便忘了当初的一身屎? 温临风睨了一眼陈叔,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听听就好,别当真。” “是!”陈叔认真的应声。 萧绥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唇角抽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发作,瞧着还是那副温和之态,“我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温老爷子都不会相信了。” “知道就好,有自知之明也算是一种长处,人嘛……有长有短。”温临风端起杯盏浅呷一口,“从扈州而来,也算是远方来客,只不过我这厢生意忙碌,实在也时间招呼,有事就找掌柜商议吧!” 语罢,温临风放下手中杯盏,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温临风又不是傻子,楼上还有个丁舒真,这萧绥还敢在他跟前装模作样,真是可笑,真以为他温家就一个闺女,便好欺负了吗? 若不是年纪上来了,不想给闺女招惹太多事,今儿这萧绥休想踏出大门半步! “温老爷子对萧家成见太深,以至于这送上门的生意,也是不屑一顾。”萧绥幽然吐出一口气,“看样子,老爷子是不想做我的生意了。” 四月小声嘟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温枳却是看明白了,这萧家管用的套路,以退为进,必有所图。 “他想干什么呢?”叶子倒是颇为好奇。 温枳看向她,“你若是这么想,那就上当了。” 叶子:“??” 凡有所好奇,必有所施与。 一旦沾染,便会泥足深陷,不死也得扒一层皮…… “萧家的人,很懂放饵的道理,以小换大。” 第887章 关于伪君子的危害 然而温家都是倔强骨头,尤其是温临风,偏不吃这一套,且对萧家放出的饵全然没有反应,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么一口粮食。 什么威逼利诱,对温临风来说,都是屁话! 只要闺女还在眼皮子底下,谁的话都不好使…… 东辑事二把手,还差点挨他一棍子呢! “温老爷子真的不想知道,我此行是为了什么生意而来吗?”萧绥淡淡然开口,“兴许你也感兴趣,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前尘过往,那是上京萧氏之过,与我扈州萧氏并无关系,总归不能混为一谈。” 温临风能信才有鬼,就这么冷眼睨着他,都是生意人,又是江湖上漂泊多年的,什么没见过,那点心思谁能藏得住? “萧绥,年轻人还是要谦虚一点为好,别太自信,把旁人都当成傻子。”温临风悠悠然吐出一口气,“你以为远在扈州,我便不知道萧家现如今的状况了吗?萧家的码头,萧家的商行,萧家的生意早已一落千丈,就你们现在的能力,能撑着点门面实属不易,想要扩展……” 萧绥敛眸,“温老爷子洞若观火,什么都知道。” “我不只知道这些,更多的事情……我都清楚。”温临风一改方才的淡然之色,眸光骤然冷戾,“你们萧家欺负了我女儿,我还没找上门算账,现如今一个接一个的往我跟前扎,真以为我温家好欺负?我告诉你,若是萧家真的把我逼急了,我就掘了你们萧家祠堂,让你们姓萧的全都滚去乞丐窝。” 在温枳的记忆里,甚少见父亲动怒,至少她未曾见过父亲咬牙切齿的模样,但是现在这一次……听得出来,父亲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这口气早就憋在胸腔里,此番生生被萧绥逼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这萧绥还真是能屈能伸,听得这话居然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冲着温临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瞧着倒是谦逊有礼。 “上京萧氏所做所为,在下也有耳闻,扈州与上京虽相隔甚远,却也是同族同亲,温老爷子爱女心切,责怪在下亦该承受。”萧绥不急不缓的开口,依旧保持着恭敬之态,“只愿能散了老爷子这心头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亦是在下的不是。” 第797章 温临风眯了眯眸子,巧舌如簧。 伪君子往往比真小人,更加可怕! 陈叔瞧出了不对劲,上前站在了温临风的身边。 显然,有点不对头。 “跟着来。”温临风与陈叔对视了一眼,抬步便朝着后院走去。 去了后院,温枳自然就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叶子!”温枳一声令下,叶子转身就走。 后院。 温临风顿住脚步,回眸瞧着紧随其后,身子微微弯着,好似仍旧恭敬的萧绥,“此处已经无人,不必再装模作样,你们萧家的人是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得很,说吧!” 是冲着丁舒真来的? 还是冲着他的宝贝阿枳来的? 今儿,总得有个答案吧! 关于丁舒真的事情,四月已经跟陈叔打过招呼,所以这件事温临风也知晓,这些日子温临风也在留意着丁氏以及周边的动静,连东辑事都没及时抓住她,最后主动送上门,这丁氏的背后若是没有人操持,温临风打死也不信! 该不会,就是萧绥吧? “我此番是真的来跟温老爷做生意的。”萧绥不紧不慢的开口,“比如说……南越的彩宝。” 温临风心头一顿,南越? 第888章 你干坏事会提前通知吗? 现在这种敏感时期提起南越,着实是扎人心。 温临风与陈叔对视一眼,两个加起来都快百岁了,心思自然不会输给眼前的萧绥,年轻人自有一股子年轻气盛,见过世面之后便觉得见过了天地,殊不知天地之宽,岂敢尽知?! “南越的彩宝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这些年南越的矿藏都落在了乌郎的手里,要想收购南越的彩宝,你就得接触乌郎的客商,而不是南越的人。”温临风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的行情。 这边关的事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萧绥想分这一杯羹,还是嫩了点! “是吗?”萧绥笑了笑,“这矿藏也不只存于乌郎手中,毕竟也有一点私贩。” 温临风瞧着他,目光微沉,“不走明路的东西,不会长久,萧家现在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吗?你要清楚,如果你迈出了这一步,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这是实情。 “被抓住就是死!”陈叔补充一句,“朝廷不允许的事情,咱温家商行是绝对不会经手,想要拉人下水,阁下怕是找错了人,进错了庙!” 萧绥点头,“若是抓不住呢?” “若是抓住了呢?”温临风又不是缺这条道,非要赚这种银子。 萧绥没吭声,可面上的笑意却透着一股子阴森诡谲,“若是通过温家的商队,兴许……” “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陈叔皱眉,“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 萧绥敛眸,“温家商队跟南越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话一出,陈叔和温临风齐刷刷盯着他,目光不善。 若是这里宰了他,可有人知晓? “南越的人出现在边关,似乎也没什么可稀奇的。”萧绥开口,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褶子,“可若是南越宫廷里的人,跟在了温少东家的身边,形影不离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陈叔险些急了,却是温临风上前一步,稍作遮挡一番。 “南越宫廷?”温临风负手而立,“萧公子知道得不少嘛!” 萧绥勾了勾唇角,没有吭声。 “南越宫廷里的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能认得人,可见跟乌郎这边很是熟悉嘛!”温临风瞧着好说话,却也不是个傻子,大家各自捏着把柄,就能平起平坐,谁也别想拿捏谁。 他不想掺合,不嗲表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有所接触,商队往来也是正常。”萧绥不紧不慢的回答,“温老爷子若不信,大可自己去查。” 温临风低头笑了,“能查出来的,都不是秘密,就好比能瞧见的,未必是真的。萧公子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说南越宫廷的时候,先摸摸自个脖子上的脑袋,看这脑袋是不是摇摇晃晃的?话说出去也就是一阵风,有没有人相信,就得看你的本事。” “这遇龙关,谁不知道温家商行?我到底是不如温老爷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冒昧到访。”萧绥一脸的可惜之色,“还以为能与老爷子相谈甚欢,没成想……” 温临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演,就这点伎俩也敢在老姜跟前抖,真拿自己当碟子菜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叔面色沉冷,“萧公子不走正道,咱温家与你可不是一路人。” 萧绥笑了笑,“这怎么能说是不走正道?左不过是走点轻松的道,免去很多麻烦,又能赚到银子,又有什么不好?温家的商队走南闯北,且在边关多年,若从温家进出是最好不过,听说老爷子和杨将,军也有所交情,若是能从中通融,成倍的银子往上翻。” 谁还嫌银子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温临风平静的开口,“有些东西不该碰就不能碰,这银子虽然赚得多,当下是见着好,可来日呢?长此以往,耗尽福德,必有后报。” 萧绥敛眸,皱眉。 “萧家做的那档子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温临风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缺德到家,祖宗阴德早就散得七七八八,若是再不攒一攒,怕是子孙后代都不好过。” 第798章 萧绥叹口气,“看样子,您是不会答应了。” “缺德事少做,免得有报应。”陈叔回答。 萧绥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房梁,然后收回视线低笑着,“南越这条道走不通,那我只好试试别的道,只盼着温老爷子能为我保密,免得生出祸端,我这厢先行谢过了!” 语罢,萧绥转身就走。 待人走后,叶子亦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叫什么事? “你觉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温临风皱着眉头。 陈叔幽然吐出一口气,“不管什么意思,反正没安好心,要不然……跟杨将,军那边打个招呼?免得来日闹起来,落在咱的头上?” 这原本是正常的事儿,告诉一声也是应该,毕竟萧家不是什么好人家,看萧绥这副样子,似乎也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 但是……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要干坏事的时候,会提前通知别人吗?”温临风问。 陈叔:“……” 大可不必! “可他为什么要和盘托出呢?”温临风又问。 陈叔沉默了…… 第889章 他的目的,可能是整个温家 人性这东西,委实是最难捉摸的,是以这一时间,陈叔也猜不透这萧绥到底想干什么?忽然跑来说这么一通,却是只字不提丁舒真,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缘故,唯有萧绥心里清楚。 叶子快速转回,将听到的话如实陈述。 “我爹他们怎么说?”温枳低声询问。 叶子摇摇头,“都心生怀疑,却又摸不清姓萧的意思,是以都按兵不动,暂时没说什么。” “小姐,您说萧家到底想干什么?”四月有些担心,“这贸贸然的过来,动机不明,其后只字不提丁氏,到底知不知道丁氏就在客栈内,在咱的手里呢?” 温枳端着杯盏浅呷,眉眼间凝着淡淡的忧色,“大抵是知道的。” “既是知道,为何不救人?”四月不明白,“还是说,只是为了安咱的心,故意来这么一圈?” 温枳沉思。 故意的吗? “这人脑瓜子不清楚。”叶子嘟哝,“必定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应该找个大夫好好瞧着,萧氏现如今早已衰败,还敢趾高气扬,简直是该死!” 可这天底下的事情,不是一句该死就能了结的,萧氏纵然没落,但温枳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捏在萧家的手里很久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足以保证在帝王的忌惮之中,依旧立于天子脚下。 当时她就有怀疑,但后来被容九喑急急忙忙的拉离了上京,很多事情都被迫停下…… “萧家,到底藏了什么?”温枳问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叶子的身上。 叶子抿唇不语,须臾过后才开口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太多,只不过上面那老怪物一直盯着萧家,且是奉帝王之命,其他的……” 瞧着她犹豫的模样,温枳也知道是为难她了。 “无碍,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温枳深吸一口气,“事情只要摆在那里,终有水落石出的那天,知道秘密的只要是活人,就有戳破的可能。” 叶子瞧着她,神色沉沉。 关于萧家的那些秘密,其实连她都不是太清楚,都是林不寒一手操持,与帝王那边有所关系,不过……崔堂知晓一二,虽也不知全貌,但比外人知晓得更多一些。 “主子,不要轻易去触碰关于萧家的秘密。”临了临了的,叶子不得不叮嘱两句,“林不寒那个老怪物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真到了那时候,爷免不得要出手。” 听得这话,四月忽然有些好奇了,“表公可有胜算?” “你觉得呢?”叶子反唇相问。 四月想了想,好似问了也等于白问。 但凡容九喑有这个能力,估计不会屈居人下,要知道这东辑事直隶于帝王,乃是帝王的爪牙,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越权的。 “东辑事的大权,从始至终都牢牢的捏在老怪物的手里。”叶子面色冷戾的扫过眼前二人,此番倒是半点都没有平日里的散漫与随和,周身冷冽无温,“想要越过他,就得先杀了他。” 四月面色微白,“别、别说了!” 这要是让别人听到,怕是要招惹灾祸。 温枳起身,掌心落在了她的肩头。 仿佛一瞬间回过神来,叶子身上的冷戾之气渐渐消退,心绪归于平静,“抱歉。” “过去了便罢!”温枳意有所指。 叶子苦笑两声,“过去?过不去。生死大事,这辈子都不可能过去,除非哪天我两眼一闭,否则这件事我早晚会……” 瞧着四月眸底一瞬即逝的惊恐,叶子默默的闭了嘴,那些事情只是她个人之事,无谓牵扯别人,连累他人,是福是祸都是个人恩怨。 “你不是一个人。”四月低声说,“我与小姐都会在你身边。” 叶子转瞬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似你这般孱弱,什么事没经历过,哪儿会这么容易要死要活的?放心吧,在我厌恶这个人世间之前,我都不会轻举妄动,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那就好。”四月松了口气,“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其实真的跟一家人一样,定然要好好的才行,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还是忘掉为好,总惦念着免不得伤感,会一直痛苦折磨自己。” 第799章 最难放下,最痛过去。 正说着话,温临风已经走到了门口。 “阿枳?” 温枳转身迎上,“爹,怎么了?” “萧家的人来过了。”温临风开口直言,“我与你陈叔思虑再三,觉得这可能只是个引子,真实目的不纯,为了以防万一,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落单,你们二人也得跟紧阿枳,莫要中招。” 叶子和四月齐刷刷行礼,“是!” “爹是觉得,萧家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温枳皱了皱眉头。 温临风拂袖落座,“至少,有这样的可能,要不然如何能找上门来?为何不找别人?边关商队诸多,若是真的要做那南越的生意,可挑隐秘的商队,偏要找上温家……明知道两家的恩怨,非要如此执着,难保不是图谋其他。” “会图谋什么?”四月小声嘀咕,“萧家的人惯来不要脸,蝇头小利肯定不成,尤其是萧家的家主,更不可能为了这么点东西,不远万里奔赴边关,与温家交涉。”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没提过半句丁舒真,这就有点意思了。”温枳摸着下巴,兀自思忖,“可有派人盯着?” 温临风点头,“陈重亲自盯着,出不了大错,只是……” 萧绥狡猾,肯定不会让人瞧出真实目的。 跟着,只是不让他轻举妄动而已,确保在温枳离开边关之前,一切顺遂无忧。 “爹,我后天就会随军回上京。”温枳开口,“他想从我身上打主意,怕是来不及了。更大可能,是从您身上下手,可能是牵扯到整个温家,所以要小心。” 温临风幽然吐出一口气,“那我这老头子,可就要与他好好较量一番,且看看到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又或者姜还是老的辣?!” 萧绥,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890章 兄长的分内之事 陈叔一直盯着萧绥,瞧着人进了一个宅院,便着人将周围都盯起来,不管是进去还是出来,不管是谁……都得跟着,查明其身份,看这萧绥最近都跟谁在联络? 他就不信,这么严密的防守之下,还能让人跑了? 还能让这厮祸害小姐?! “都给我看紧点,不要有任何的差错,不管是进还是出,都给我把人盯紧了!”陈叔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在这周围,“我就不信了,他能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既然是来做生意的,必定是有进有出,与人有所接触的,那么这些人究竟是谁? 趁着天还亮着,温枳也没在客栈里待着,在温临风的千叮咛万嘱咐之中出了门,该买的买,该准备的准备,临走前该看的多看一眼,只要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边关回到上京去,便算是了了温临风的一桩心事。 只要温枳没危险,温临风便没有后顾之忧,南越与乌郎的事情,早晚是要有个决断的,等温枳一走…… “小姐,果脯都买齐全了,这些果干亦是新鲜,奴婢每样都给挑了些,回头都搬到马车上去,您看话本子的时候可以解解馋。”四月将包好的油纸包悉数放在板车上。 车夫拉着马车,随行在侧。 “炒货也得准备着,免得路上无聊,还有还有……”温枳想了想,“下火茶也要准备,免得吃多了腻牙又上火,倒是不好意思去找军医讨药。” 叶子偷笑,“主子,您准备的都是好吃的。” “行军在路上,衣食住行都是军中准备,唯有这点零嘴得靠自个,可不得多些准备?”温枳笑了笑,“这一路那么长,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不能亏待自己,赚了银子就是为了花得痛快,好好享受,可不是为了带进棺材里的。” 叶子点点头,“有道理。” “来,多买点,多装点,回头大家一起吃。”温枳瞧着外商摊贩,桌案上摆着的万花筒,“这个这个这个都包起来带回去,到时候送人。” 四月在边上笑,付钱那叫一个痛快。 “这是什么?”温枳蹙眉。 外商一口生硬的大夏话语,“远目镜。” 温枳:“??” 瞧着倒是很稀罕。 “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商贩继续说。 温枳当即拿在手里,“这个怎么玩?” “搁在眼前,转动筒身。”商贩解释。 温枳瞧着远处的景致逐渐拉近,最后清晰的呈现在自己跟前,当即吓了一跳,“这东西……真是奇奇怪怪得很!” 总共就两个,满案头的小物件,就这两样最稀罕。 “这可是波斯来的好东西。”商贩仿佛看见了金灿灿的光芒,眼睛都亮了,“只不过,这样的好东西满城内都找不到第三件,所以这银子嘛……” 温枳一手一个,“我要了,银子可去福来客栈取。” “哎哎哎,客官,我还没说多少银子嘞?” 四月回头,眉心狠狠皱起,“都说了让你去客栈取,你去便是,废什么话?” 商贩:“……” 这么痛快? 远处巷子里,赵无觞睨了一眼脚下的麻袋,面上无悲无喜。 “公子?”底下人上前。 麻袋里装着活物,人形,扭曲,支支吾吾。 “看见一个,收拾一个,只要是对她不利的,一个都别放过。”赵无觞负手而立,偏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没人的沙丘里丢一个,不会有人发现的。” 第800章 底下人颔首,“是!只是,公子做这么多,小主子皆不知晓,公子何不……” “她做她的选择,我做我的事。”赵无觞深吸一口气,“何况……身为兄长,分内之事。” 底下人行礼。 马车从巷子口驶入,不多时便从巷尾而出,悄无声息,了无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我要去见个人。” “何人?” “早该见一见了。” 第891章 南越找人的真实原因 小酒馆。 再过一个时辰,杨鹤归就会在酒楼里设宴,算是最后一次款待上京来客,所以容九喑的时间不多,抬眸瞧了一眼对面的人。 “我是谁,想来不必介绍了吧?”赵无觞淡淡然瞧着他,“论就起来,她喊你一声阿哥,也得尊我一声哥哥,不管你与她是否有血缘关系,至少在我这里,是如假包换的。” 容九喑对这血缘关系是一点都不巴望,没有血缘关系才好。 何况,现在没有血缘关系,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我随时能送你进东辑事的刑狱大牢。”容九喑瞥他一眼,倒是没有半分恼怒之态。 只是觉得这“阿哥”二字从别人的嘴里出来,怎么就……那么刺耳呢?总归得给她立个规矩,天塌了也不能将这称呼,挂在别人的身上! 独此一份。 “其实你都知道。”赵无觞坐定。 瞧着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将目光落在别处,“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她见过我,你知道。”赵无觞继续说,“她与南越的关系,你也知道。” 容九喑偏头看过来,兀的唇角勾起。 下一刻,身后的崔堂冷不丁出剑。 冰冷的剑刃,距离赵无觞的脖颈,只有毫厘之距,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直取性命。 赵无觞的亲随当即上前,握紧了手中弯刀,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若是……只会适得其反,让赵无觞死得更快。 “灭口,是最快的方式。”容九喑瞧着赵无觞修长的脖颈,“要不然,阁下忍一忍?眼一闭,下辈子投个好胎,能说几句人话的那种。” 赵无觞这人好似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对于脖颈上的剑,不偏不躲,面上没有任何的惊恐或者是慌乱之色,“你可知道,现如今的南越……是什么模样吗?” “我有必要知道?”容九喑可不这么认为。 赵无觞垂下眼帘,“我也不希望她回去,那是个吃人的坑,大姑姑挖好了所有的陷阱,就等着她回去,到时候将所有蛰伏在南越的忠臣与旧部,一网打尽。她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什么都干得出来!连我的父亲都落在了她的手里,只剩下二姑姑尚在东躲西藏,与之抵抗。” 说到这里,赵无觞竟是扯了唇角,自嘲般笑了一下,“若无人庇佑,她回去也是个死,不如待在你的身边,留在大夏留在上京。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听得这话,崔堂回看了自家爷一眼。 容九喑兀自倒了杯水,对赵无觞的话充耳不闻。 在东辑事待久了,最不信的便是承诺,随口而出的承诺与示弱,往往藏着利刃,在你不设防的瞬间,一刀刺进心口,是会要人命的…… 剑,还悬在赵无觞的脖颈上。 随时,要命。 “你可知道,乌郎为何侵占了南越,却又没有完全吞并南越,未能杀光南越的皇族和文武百官,保留了原来的一切吗?”赵无觞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软硬不吃。 纵然赵无觞与温枳有血缘,在容九喑这里,依旧分文不值。 利益价值,才是唯一的商谈条件。 “南越的矿藏图,在三公主的手里,也就是我的小姑姑手里,小姑姑失踪以后,他们只能开采已经知晓的彩宝矿藏,但是对其他的却毫无办法。”赵无觞幽幽启唇,“矿藏是南越皇族历朝历代的帝王所掌控,搜寻矿藏的人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这些人在小姑姑失踪后,一并隐匿人群,无令不出。” 所以,乌郎找不到那些人,找不到藏宝图,自然也找不到矿藏…… 失去矿藏的南越,就是一片绿洲而已。 对于乌郎来说,没有任何的价值。 皇室不死,图才能找回来。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能找到三公主的下落,自然也找不到矿藏所在,南越现如今仅存的矿藏即将枯竭,快要无利可图了…… 第892章 刀架在脖子上 对于赵无觞说的那些事情,其实容九喑早有耳闻,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又是东辑事的二把手,掌握的消息远胜于寻常,现如今边关诸国的动静如何,出发之前也是做过查察的。 只不过,亲耳听到赵无觞这么说,的确有点可惜。 容九喑指尖轻抬,崔堂当即收剑归鞘。 气氛,凝滞。 “我所言句句属实。”赵无觞开口,“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已至此,整个南越已经陷入了疯癫的状态,乌郎那边现在就等着小妹自投罗网。” 这话刚说完,容九喑眸若刀刃,无温的剜过他,“她是大夏的温姑娘,家中独女,可不是你这南越皇室的小妹,这话我只说一遍。再有下次,刀剑无眼。” 第801章 赵无觞皱了皱眉头,原本清冷的面上,竟浮现了几分狐疑之色,其后透着一股子不敢置信,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秘密。 “有点越界了,是吗?”赵无觞低声开口。 容九喑没说话,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解释的,聪明人说话往往只说一遍,甚至于一个眼神就够了,很显然这赵无觞是个聪明人,转瞬间便明白了些许意思。 “那她就更不能回南越了。”赵无觞叹口气,似笑非笑的望着容九喑,“在小姑姑还在的时候,与我爹曾有过约定,关于指腹为婚的约定。” 崔堂顿时心肝直颤,这小子可真敢说。 “最近杀的人太多,怕是豁了口不锋利。”容九喑淡淡然瞥了崔堂一眼。 崔堂:“……” 他就知道,要出乱子。 “卑职该死!”崔堂赶紧行礼,“回去之后一定换一把更锋利的。” 命再硬,那也硬不过刀…… “回不去,便不可作数,哪怕是父母之命又如何?”赵无觞微微蜷起袖中的手,音色微微低哑,“但若是南越不在了,有些事可就难说了,容大人以为呢?” 容九喑瞧着他这副模样,故作镇定是不错,可惜没收住肩膀的僵硬,见得人多了,稍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上一个威胁我的人,坟头草都半个人高,赵公子以为这是南越?”容九喑幽然叹口气,“我这人脾气不太好,素来也不怎么讲道理,是以行为处事由着高兴,赵公子若是觉得这舌头捋不直,我不介意让人帮你捋直了,东辑事有的是好手段。” 赵无觞:“……” 是个狠人! 想来也是,握不住刀的人,坐不稳这位置。 “承诺可以作废,婚约可以放弃,但我不会放任南越不管。”这么说,应该很清楚了,赵无觞深吸一口气,“与容大人合作,瞒住小妹……温姑娘的身份,南越则与大夏联手驱逐乌郎。” 容九喑不吱声。 合作? “上下嘴皮子一碰,你便要与大夏合作,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这么来的?”容九喑起身,“没有诚意的人,理该自个摸爬滚打,而不是惦记着别人的东西。看在你这一身血缘的份上,下次碰面的时候,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眼见着他要走,赵无觞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只要容大人能松口,以后我等悉数听从您的调遣。” 脚步顿住。 容九喑回头,“千里送……狗?” 可东辑事最不缺的,就是人命。 “大姑姑的人已经盯上她了,不会轻易放手,若是哪天戳破了身份,以国之名捅到了你们的皇帝陛下跟前,想来大夏的皇帝陛下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就放弃利益交换,在军士和商女之间,他会作何选择,容大人心里清楚。”赵无觞徐徐开口,“您可以杀了我,也能杀了我的随从,可您堵不住大姑姑,也拦不住乌郎。” 这点,容九喑也在考虑。 可是轻松就让人拿捏,这交易怎么谈得下去?交易就得让人步步后退,让自己占据最大的利益,才算是成功。 “乌郎卑劣,手段层出不穷,他们之所以还没出手,是怕引起国内的民愤,到时候内忧外患,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若是能利用南越皇室,向大夏索要小公主,那就另当别论!”赵无觞继续说。 崔堂眉心紧蹙,紧了紧手中剑。 这赵无觞,字字句句都在戳心肝,拿捏着温枳当把柄,实在是可恶! 果然是自己的刀子钝了,若然更锋利一些…… “兴许容大人觉得,藏起一个女子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还有温家。”赵无觞重新落座,“温家私藏邻国的小公主,若说是通敌也不为过,只要皇帝想,只要朝臣把借口往御前送,温家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见来之前,赵无觞把所有的利害都想了个遍。 容九喑软硬不吃,他就只能拿温枳和整个温家下手…… 温枳最担心的就是温家,那便是她的软肋。 “若不是情非得已,为了南越,我也不想如此。”临了,赵无觞加上了一句。 崔堂嗤笑,“好一个大仁大义,却是拿捏着一个女子为要挟,南越皇室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赵无觞直勾勾的望着容九喑,“我也没有办法。” 第893章 那是什么?好多蚂蚁? “示弱这种事,不适合你赵无觞。”容九喑目光平静的睨着他,“消息传到了上京,你有几分胜算,心里很清楚。乌郎的人一出现,你大姑姑的人一出现,弃子便是你!” 作为弃子,只有死路一条,帝王是不会有怜悯之心的。 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收容这样的异族之人,对帝王来说没什么好处,自然也没有这个必要。 “老谋深算的狐狸收起了尾巴,披上羊皮装可怜,以为这天下都是瞎子,可惜打错了主意。”容九喑抬步往外走,“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诚意,再来找我吧!” 蓦地,容九喑顿住脚步,“当然,我这人随性得很,可能随时会改变主意。” 瞧着容九喑拂袖而去的背影,赵无觞面上的镇定自若,终是逐渐皲裂,未能继续维持。 第802章 “公子?”底下人快速上前,“这……” 赵无觞扶着门面,努力平复微促的呼吸,“真难对付。” “这可是东辑事二把手,听说是东辑事督主亲收入门下,亲自教导之人。”底下人面面相觑,“现如今有他在小主子身边,怕是……” 怕是,不可得。 “怎么哄都不肯松口,倒是生出了几分真心。”赵无觞叹口气,徐徐站直了身子,“也不知是福是祸,但总归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未能六根清净。” 底下人旋即笑了,“他是东辑事的二把手,又不是和尚,何来的六根清净?之前昌明和昌瑞不是说,小主子和他、他……” 说到这儿,所有人都垂下了眼帘。 公子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话还是到此为止吧! “这件事……咽下去,别让我听到从你们的口里吐出来。”赵无觞抬步离开。 底下人纷纷垂首。 公子甚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从小到大惯来克制,只是这一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今夜,杨鹤归设宴。 隋怀睿端坐在上,容九喑随行在侧。 满遇龙关的官吏以及乡绅富贾都在席上,只是席位的远近问题,而温临风此刻也在席上,不过因着是商贾,是以席位偏后。 瞧着端坐在上的容九喑,温临风的确有片刻的晃神。 “老爷?”陈叔轻唤。 温临风反应过来,端起杯盏浅呷一口,低声说了句,“倒是挺人模狗样的。” 陈叔:“……” 穿着官服,端坐在隋怀睿身侧,容九喑这一身……竟显得比隋怀睿更显气势,若是调换位置,怕也……没人会疑心吧? 容九喑当然也瞧见了温临风,只是这场面不适合寒暄。 “殿下放心,咱会派人护送您回上京,以确保一路上殿下的周全。”杨鹤归开口,“此前之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隋怀睿自然是求之不得,“如此甚好。这些日子,本王巡防遇龙关,倒是受益匪浅,回去之后必定如实跟父皇汇报。边关能如此安稳,民生不腐,杨老将,军功不可没!” “多谢殿下。”杨鹤归拱手。 隋怀睿旋即笑了,一副体恤下属的好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宅心仁厚,仿佛能瞧见他登基为帝时,英明传天下之态。 “老将,军辛苦,诸国虎视眈眈,还有望老将,军能守住我大夏的疆土,以保百姓安居乐业,大夏能得如此太平,少不得老将,军与边关诸位将士的功劳。待本王回京,一定会上请父皇,犒赏三军,以彰诸位之德。”隋怀睿言之凿凿。 听得在座众人,热血沸腾,纷纷起身行礼。 端起杯盏,敬酒敬君。 边关多年甚少回家,却还铭记归家路,未能尽孝双亲前,且将荣耀挂门楣。 如此,也算是好事。 容九喑是不喝酒的,清醒的瞧着周围众人,一张张脸上皆是欢喜之色,可见帝王家这骗死人不偿命的承诺,让人很是受用。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酒楼内外,好生热闹。 外头忽然一声响,烟花炸开,绚烂胜过星辰漫天。 温枳抬头看,走上客栈的天台,能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风很大,漫天黄沙。 可是烟花很美,绚烂璀璨。 如同盛放的牡丹,于头顶绽放,徐徐湮灭在黑暗中,却又在转瞬间,第二朵快速绽放,亮光一瞬接着一瞬,仿佛将周遭都照亮了。 温枳取出了远目镜,按照商贩此前教的办法,举目远眺,“虽然夜里瞧着,不似白日里亮堂,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小姐,看到什么了?”四月笑问。 温枳笑了笑,“好多蚂蚁。” 四月:“……” 叶子:“??” 蚂蚁? “好像不是蚂蚁!”温枳原本是搬了摇椅坐着,这会忽然坐起来,紧张的站直了身子,拿下了远目镜看向远处,其后又用远目镜去看,“商队?马队?” 四月不解,“小姐,您说什么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温枳蹙眉,“怎么好像看着不太对劲……” 说着,她将远目镜递给了四月。 “你们看看,那个方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温枳开口。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四月套着远目镜去看,耳畔是风声与烟花崩裂之音,有光亮不断的从半空落下,继而湮灭于风中。 “会动。”四月心惊,转手就递给了叶子。 叶子当即接过。 烟花还在崩裂,城中百姓依旧在欢歌笑语,因着三皇子在城中,所以这些日子城中百姓都是兴高采烈的,毕竟帝王没有忘记他们,高高在上的君主依旧在惦念着边关,何其荣幸。 “叶子。”温枳意识到,情况不对,“你马上去找阿哥,快!” 叶子转身就跑,“是!” “四月,让掌柜去找我爹,快快快!”温枳撒腿就往楼下跑,“我去找巡防军。” 四月已经顾不上回答,三人分头行动,哪儿还敢耽误?! 那不是什么蚂蚁,那是人,好多人…… 第894章 一触即发 温枳跑得飞快,所幸这些日子又奔又跑的倒是习惯了,这会更是撒腿就往外冲,但是被掌柜一把拦住。 第803章 “小姐莫要出去。”掌柜心知,若是小姐出事,温家的天都得跟着塌了,“我们去便是!这里我们都比你熟。” 温枳喘口气,掌柜已经让伙计去找巡防军,兀自坐上了马车,朝着杨鹤归宴客的酒楼而去。 “小姐莫要冲动。”四月拦住了温枳,生怕温枳待会又冲出去了,“既是发现了,便是最好不过,小姐稍安勿躁,想必守城的官军自有办法。” 温枳凝眉,面色铁青,“但愿还来得及通知阿哥他们。” 但愿,来得及。 那些人趁着夜色,来势汹汹,也不知是哪一国的势力? 温枳刚来遇龙关不久,自然不晓得内里的状况,只盼着千万不要开战,否则的话……整颗心都揪起,为边关将士,为边关百姓。 局势似乎一下子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战火,死亡…… 哭声,喊声…… 温枳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甚至于脑子有点混乱,终是扶着桌案徐徐坐下,就在大堂里坐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只等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温枳面色凝重,幽然轻叹。 四月也是焦灼,这要是打起来,会不会影响到这里? 城内,会不会乱呢? 四月的脑子里也是浑浊一片,人在担心的时候,可能无法思想,忽略了很多问题。 伙计提了一壶茶上前,“小姐还是先喝点水吧!” “你自去忙你的。”温枳摆摆手,“不必管我。” “是!” 伙计退下。 温枳和四月继续等着,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掌柜找到了陈叔,将事情一说,陈叔便明白可能是有敌军夜袭,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位三皇子的缘故,毕竟抓住了三皇子,就等于抓住了大夏的人质。 只要开战,只要拿捏在手,来日割让城池都不是问题…… 三皇子! 天之骄子! 那可是皇帝的儿子。 这如意算盘打得,谁都能听得到。 叶子来报的时候,崔堂当即转身回禀。 容九喑第一反应是抬眸,瞧着空空如也的温临风的席位,当即明白了大概,转身伏在了三皇子的耳畔低语。 “什么?”隋怀睿面色骤变。 本就喝得醉醺醺,这会更是愣在当场反应不过来,傻乎乎的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奴才马上护送殿下回去。”容九喑低语。 隋怀睿反应过来,当即起身就走。 刚送走了隋怀睿,容九喑便冲着崔堂使了个眼色,崔堂旋即转身离开。 “义父!”杨岩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有暗袭。” 杨鹤归瞧了一眼离去的隋怀睿,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杯盏,“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是!”杨岩意味深长的点头,“是温家的伙计跑来说的,说是在天台看星星的时候,瞧见了异常,军士当即派出了暗探,确定无疑。” 杨鹤归狠狠掼碎了手中的杯盏,“该死的东西!” 这个时候来袭,不就是因为…… “走!”杨鹤归旋即拂袖而去。 不可耽误,不敢耽误。 战事,一触即发。 往日也有过暗袭,但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顾虑,可这一次…… 天色黑沉。 烟火熄灭。 温枳晃了晃脑袋,怎么有点…… 第895章 他要杀人 温枳一转头的功夫,便瞧见了四月伏在了桌案上,整个人都已经昏昏入睡,显然是不对劲的。 “四月?”温枳下意识的低唤,视线逐渐模糊,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别的,却只瞧见有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其后落在了自己的跟前。 瞧不清楚容脸,眼前终被帷幕遮盖,一片漆黑……脑子里最后一点想法,那便是伙计提来的一壶茶,其后什么都不复存在。 城内忽然戒严,一瞬间的事儿,满城百姓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突发事件,第一时间关门闭窗,待在家里不敢轻易上街。 之前还喧闹无比的城内,顷刻间变成了一座死城,紧接着便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甲胄碰撞之音,所有的动静惊得那夜鸟齐刷刷飞起,于这样漆黑的夜里,呼啦啦的从墙头飞向树梢。 鹰隼在戈壁滩上盘桓不去,秃鹫已经蓄势待发,仿佛随时等待着捕食进餐…… 乌云压城,城外有尘沙扬起。 在看不见的地方,已有黑色的影子不断的向着城墙靠近,悄悄的打开了城门的一角,里应外合,几欲以最少的死士,破开遇龙关的大门。 顷刻间,刀光剑影。 “来人啊,这……” 音未落,人已倒地。 鲜血从脖颈涌出,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已然是前世今生。 “快来人,快通知将……军!” 有人高声喊,有人厉声惊叫。 瞭望台上,吹响了号角。 大批的军士不断的往漏处赶,这些死士占据了一道角门,想通过控制这里,拖延时间,等待着援军涌入,一旦敌军的后援赶到,那么整个遇龙关都会毁于一旦,满城百姓都将受到屠戮。 生死攸关,不可耽搁。 “到底是怎么回事?”隋怀睿是真的紧张,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面色铁青,眸子止不住环顾四周,可见惊颤之色,“怎么会突然被袭?” 第804章 崔堂倒是没那么紧张,虽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是平日里杀的人多了,突发情况更多,早就练就了波澜不惊,“殿下放心,众东辑事护卫一定会保护您的周全,请您马上回房。” 隋怀睿其实不太相信旁人,这个时候他寄希望于容九喑,于他而言,所有人的功夫都不如容九喑,是以只有在容九喑身边,他才能心内踏实。 “容卿呢?”隋怀睿急忙问。 崔堂忙行礼,“爷这会已经去了城门口,多半是要查看情况,并且协助城内守军抵御外敌,未免殿下以身犯险,特祝福咱这些人在您身边跟着,确保您的安全。” 隋怀睿张了张嘴,让容九喑来保护他的这句话,愣是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 城内不保,他肯定落入敌军之手。 是以,容九喑去御敌,也没什么错处。 “若有消息,即刻来报。”隋怀睿进了房。 刘贵在旁伺候着,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动不动的扒拉着门口,翘首望着外头的动静。 耳畔,是隐隐约约的厮杀声…… 双方,已经交手。 容九喑是第一时间赶到客栈的,比她更早一些的是温临风。 出了这样的事情,客栈里早就没了人。 投宿的客人早已回到了房间,此时此刻哪儿还敢冒头,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保持警惕,收拾好了行囊之后,就在屋子里待着,若是遇龙关守不住了,那就赶紧带着行囊出逃。 当然,这个时候是不敢往外跑的,会被当成细作或者是敌军抓住,万一误伤或者是枉死,就真的比窦娥还冤,躲着不动才是上上策。 “人呢?”温临风似乎在找人,“我让你们看住小姐,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找啊!” 容九喑直冲二楼,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东西都在…… “人不在!”温临风紧随其后,这个时候没必要跟他扯皮,还是找人要紧,“我回来的时候,阿枳和四月都不见了,叶子早已出去找寻,可是……可外面这么乱。” 外面这么乱,要上哪儿找人? “小李呢?”陈叔忽然问。 掌柜一怔,转身就跑。 人在厨房里躺着,衣服已经被扒了。 方才他们只顾着搜查客房,委实没料到……后厨这里,居然出了事。 帮忙的六个伙计两个厨娘,如今死了一个,颈骨被折断,手法很是老练,应该是个练家子所为,且扒了衣服就足以证明可能要乔装易容。 “小姐!”陈叔愣住了。 温临风面色瞬白,转头去看容九喑。 只瞧着容九喑面色黑沉,眸色阴鸷,转身瞬间,拂动周遭嗖嗖作响,生生将边上的风景树削去半边,周身戾气可见非常。 “给我找!”容九喑音色冷冽。 纵然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 街头,到处都是奔跑的军士。 堵住那边城门口,还得搜查每一条街道,以防城内的细作与外头里应外合,到时候腹背受敌,所幸军士早已习惯,百姓业已明白,行动起来有点焦灼,却也是有条不紊。 容九喑带着人,杀气腾腾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彼时,杨岩已经带着人赶赴缺口位置,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帮死士扩开角门,更不能任凭他们拖延时间,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这帮人,其后重新堵住角门。 说时迟那时快,冷剑在手,飞身劈开守门黑衣人。 杨岩的功夫是杨鹤归一手教导,杀这些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也经不住人多,好在大批的军士已经赶了过来,纵然是车轮战,也足以将这些人剿灭。 一盏茶的功夫,死士悉数伏诛。 然而下一刻,却见着容九喑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可有人出逃?” 出逃? 杨岩一怔,他只忙着杀敌,哪儿顾得上其他,只想着赶紧堵住这道被破开的角门。 不待杨岩反应过来,容九喑已经快速登上了城门楼。 叶子就伏在屋顶上,乍见容九喑上来,当即落下,“爷,主子……” 不等她把话说完,容九喑已经抬手,示意她别开口,免得他压不住拔剑的手,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过底下周遭,放眼远眺。 叶子:“……” 都不等她把话说完? “爷,人在那边。”叶子悄悄的提醒一句。 容九喑阴测测的看向她。 叶子顿觉头皮发麻…… 第896章 该死的东西! 明知道人就在那里,却没有施以援手,还在这里等着,可见这里面有名堂。 “还不说实话?”容九喑周身凌然。 叶子再不说实话,只怕容九喑真的会动手。 “主子……”叶子瞧了一眼周遭。 众人快速后退,悉数俯首垂眸。 “主子说,这些影子忽然来袭,肯定是城内有埋伏,而这些埋伏之人定是冲着出行队伍来的,三皇子那边肯定不好下手,那么只剩下爷您这边……又或者是温家这边。相比起东辑事,温家更容易下手!”叶子低低的开口。 容九喑眯起危险的眸子,登时手一挥,底下人快速往后撤。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暗卫已经跟上,主子是故意引他们出来的。”叶子喉间滚动,小心翼翼的开口,“只是……瞒着温家这边,怕温老爷会、会疯。” 第805章 容九喑咬着牙,“她倒是思虑周全,知道她爹会疯。” 可曾想过,他也会疯? “让影子出来。”容九喑拂袖转身。 叶子愣怔,“爷?昌氏兄弟已经在城外拦截,以二人的障眼法,加上暗卫的保护,主子定然可以安然回来,您放心便是。” “她没有九条命。”容九喑头也不回。 黑衣斗篷,策马疾驰。 杨鹤归站在城楼之上,瞧着从角落里窜出来的那一行身影,当即拧起眉头,“那些……” “东辑事的人。”底下人急忙回答,“说是有人被劫持。” 杨鹤归愣了愣,“这种情况下,还敢出城?可知道敌军就蛰伏在周围,兴许很快就会包围而上,到时候、到时候可能会死在外面。” 一旦敌军围拢上来,这些人只能四处奔逃,而遇龙关的城门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人打开,否则一旦引敌军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杨鹤归是绝对不会拿满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所以这些人出去之后,身后的城门关闭,就得有赴死的心理准备。 “谁被带走了?”杨鹤归想了想。 三皇子身边的人,似乎也没缺,东辑事这边……什么人有如此重要,不惜折损东辑事的死士,也要出城营救? “不知!”底下人摇头。 温家那边不敢轻举妄动的,只敢在城内找人,否则一旦闹起来,杨鹤归心生怀疑,以为他们与外敌勾结,这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在没有确凿证据,确定温枳被带走之前,他们只会小心求证…… 黑暗中,尘沙万里。 马蹄声声,急追而去。 马车在前面跑,颠得温枳骨架都快散了,整个人被套在麻袋里,于车内翻来覆去的滚,一会撞到车壁,一会撞到了座椅,隔夜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当然,四月也好不到哪儿去。 同样的麻袋套餐,同样的翻来滚去,偶尔还跟自家小姐撞在一起,疼得连哼都哼不出来,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一团。 外头,忽然传来了异动。 “有人追来了,快!” 一声喊,便听得有马蹄声自后方传来。 “不是温家的就是东辑事,快,快,加快速度,只要过了前面那道堑,就有人接应我们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马车好像忽然被什么颠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整辆车的失控。 顷刻间的天旋地转,让所有的声音都夹杂在一起,混乱一片…… 马车,撞在了巨石上。 一瞬间的功夫,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喊声停了,马蹄声也停了,好像连风声都停了…… 万籁俱寂,死一样的安静。 蓦地,有撕裂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样锐利的小物件,呼啦啦的割开了麻袋,染血的手从麻袋里伸出来,温枳匍匐着从里面探出头来,瞬时狠狠的喘了两口气。 待回过神来,她才敢确定周遭的情况。 马车掀翻在地,策马的死士则快速搀扶起自己的同伴,其后便重新围拢上来,到嘴边的鸭子岂能让她们飞了?是以,在温枳艰难翻个身,用戒指上的锐器划开麻袋的那一刻,这些人又冲了上来。 四月被撞晕了,哪怕麻袋破了口子,却还是躺在里面一动不动,毫无动静。 温枳倒是想喊出声来,奈何下一刻就被人从地上揪起来,紧接着她便瞧见了远处的尘沙,以及黑乎乎的马队,看样子是来人了! 但,这并不是主要的。 更主要的是,还有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十有八九就是边上的敌军开始攻城,大概是觉得偷袭已经成功的缘故? 里应外合,擒住三皇子,一切就可以水到渠成……纵然是杨鹤归,也不敢让三皇子有任何的闪失,要么开城投降,要么将战场搬到谈判桌上。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敌国而言,都是有利的。 “起来!”这一次,温枳没听懂。 之前驱车的,应该是遇龙关内的细作,说的一口大夏话语。但是这些人的语言应该是互通的,同为细作,会各国语言并不奇怪。 温枳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但这也正好让她得意分辨,那些是城内的细作,那些是外头来的探子,牢牢记住,以后都有作用。 身子被一推搡,温枳险些扑在地上,但被人左右挟起,快速拎上了马背。 马车被撞毁,他们之中有人受伤,周遭敌军已经开始围拢,后面还有东辑事的人跟着,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若是出去,那便是安然无恙,若是出不去…… 那就只能死在里面! 但,没有退路。 马蹄四撒的瞬间,温枳顿时呕了一声,马鞍挤压着胃,人就跟挂腊肠一样挂在马背上,什么不得往外吐?等着颠簸劲起来之后,温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该死的东西! 第897章 他们进去了 天旋地转,窒息的感觉让温枳几近晕厥,实在是太难受,这种趴在马背上颠簸的滋味,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下一刻,马声嘶鸣,忽然间四下起了薄雾。 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淡淡的异香,其后马儿忽然停下来,开始原地打转,瞧着好像遇见了什么,踌躇不前,不断嘶鸣。 第806章 “去,去!” “驾!驾!” 马儿不听使唤,周遭的景象好像也开始转变。 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是幻象!” 然,为时已晚。 温枳“咕咚”将药丸吞下去,第一反应就是摸出了怀中的东西,拉开了环扣,放出了信号。 黑夜中,一道亮光而起。 这个亮光能将敌军吸引过来,也能……给城内的军士送出信号,细作和探子都在此处,至于来日是死是活,那就看谁的命硬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有人在喊,有人在跑。 但无一例外的是,纷纷从马背上摔下来。 温枳落地的时候,揉了揉自己的胸腹部,终于深吸一口气,然后打了长长的个嗝儿,这才缓和了些许,昏暗中徐徐蹲下来。 昌氏兄弟的障眼法,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毕竟此前挨了南越的算计,也算是有所领教,但昌氏兄弟的本事显然在那些人之上。 必,有过之而无不及! 蹲下来,一动不动! 不看,不听,尽量平稳呼吸,不要吸入太多的迷幻香气。 如此一来,对自己的损害是最少的。 这是之前昌氏兄弟交代过的法子,是以她现在就抱着头,蹲在边边上,不去看那帮人疯癫的样子,想来自己当时也是这样陷入了幻境之中,倒真是……分外滑稽。 然而下一刻,耳畔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有些奇奇怪怪的……仿佛是有人在叫喊。 喊什么呢? 不对,这是幻觉,幻觉! 温枳晃了晃脑袋,想把这声音挤出去,可是下一刻,连带着脑子里都开始嗡嗡作响,如同什么东西在搅合着,让她有点精神恍惚。 明明吃了药,可还是不受控制,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牵引着她朝前走去,一步一步的,不受控制的,朝着那缺口走了过去…… 昌明从黑暗中窜出来,“小主子?” “小主子!”昌瑞也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幻术? 不对,这里就他们两个动了幻术,只不过今夜风大,幻术根本坚持不了太久,这也是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的缘由,只有在亡灵之城的附近,他们才有机会,在小范围内动手。 可是现在…… “你没给小主子解药?”昌明急了。 昌瑞赶紧摇头,“给了给了。” “真是……”昌明咬咬牙,“收!” 昌瑞愣住,“他们很快就会醒。” “顾不了这么多了。”昌明收功,转身就跑。 昌瑞叹口气,将手中的香柱收回封好,转身就跟着自家兄弟跑路,今日风大,估计支撑不了一柱香的时间,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小主子的安全最重要。 进去的那一瞬,两兄弟显然是愣了一下。 “亡灵之城……” 这地方要是进去,万一出不来怎么办呢? “小主子进去了。”昌瑞说。 昌明咬咬牙,“走!” 外头留个记号,二人快速朝着里面跑去。 亡灵之城里面,风都好似停了,安静得让人脊背发凉,心里发怵。 顾名思义,这地方是亡灵安息的地方,但又有一种说法,是那些不得安息,死于非命的亡魂入不了轮回或者是不愿意入轮回,而在这里徘徊哭嚎的地方。 总之,不是个好地方…… “小主子?” “小主子?” 两兄弟一边喊一边往里面走,四下黑漆漆的,放眼望去怪石嶙峋,惹得人心肝直颤,可即便如此,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爷?”叶子一声喊。 容九喑便勒令众人停下,“别靠近。” “我去找昌氏兄弟。”叶子翻身下马,朝着一旁走去,尽量在安全范围内避开这些细作。 昌氏兄弟动过手了,所以这些人现在还是疯疯癫癫的,没能完全恢复神志,但即便如此,药效还没过去,他们就不能太过于靠近,否则还是会吸入迷魂香,到时候也会跟他们一样产生幻觉。 左右的敌军在靠近,今夜的遇龙关注定有一场恶战,是以容九喑不能在这里久留。 “爷,这里!”叶子招手,“这里!” 昌氏兄弟留下的箭头,这是朝着里面去了? “爷?”叶子犹豫了一下,“主子进去了。” 若非如此,昌氏兄弟不会冒险进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变故,所以主子才会踏入这地方,以至于两兄弟也跟着闯入。 “亡灵之城!”容九喑眯了眯眸子。 她,进去了? 进去作甚? 之前不是瞧上一眼就能天旋地转,这会怎么进去了? “走!”容九喑翻身下马,握紧了缰绳,带着众人缓步踏入,这诡异之处无风无声,除了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跟紧,看好自己的前后左右,若有异常立刻出声。” “是!” “是!” 终究有军士围拢过来,其后将这些细作悉数擒获,只是…… “有人进了亡灵之城?快,快去禀报将,军!” 第898章 这里的死寂,震耳欲聋 大漠里谁不知晓,这亡灵之城是个极为诡异的地方,也曾有人带着队伍进去过,但是最后只活着出来一个,且那人还疯了,疯得很彻底,满嘴都是疯癫话语,说什么见到鬼,见到了骷髅站起来,还见到了各种妖魔鬼怪…… 第807章 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但他疯了确实是事实,是以没什么必要,无人敢入亡灵之城。 杨鹤归是真的有心无力,这会只能先顾全城内的人,守住遇龙关才是他的分内之事,其他的……有时候必要的牺牲,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义父?”杨岩低声问,“那……就不管了吗?” 还要如何管? 人都进去了,谁都没有办法。 “先御敌。”瞧着正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杨鹤归面色沉冷,“原以为会是乌郎先动手,没想到……” 杨岩冷然瞧着外头,“乌郎素来狡诈,别看他们屯兵在边关,可实际上总在背后挑唆诸国,对我大夏虎视眈眈,觊觎已久。这一次,恐怕来的不是一处……亏得义父早有准备,在三皇子来之前,将所有的门户都细心检查了一遍,重新修葺夯实,此番才能及时修正。”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让我想起了那年的恶战,也是这样的状况,诸国包围遇龙关,帝王御驾亲征,当年的场面不可不谓之壮观。乱战之中,诸多死伤,大夏与周遭诸国因此而元气大伤,其后休养生息,安分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卷土重来了。”杨鹤归自顾自的说着,目光沉沉的盯着亡灵之城的方向。 死伤无数,冤魂遍地。 “不敢想。”杨鹤归摇摇头。 杨岩忙开口,“义父,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我倒是忘了,你爹当年也是死在那场战役之中。”杨鹤归好似忽然控制不住自己,追忆往昔,追忆回不去的过去。 杨岩沉默。 “罢了!”杨鹤归摆摆手,“吩咐下去,全面应敌,先弄清楚到底有几国军队集结?瞧着这般壮观,不像是一家之举。” 杨岩回过神来,“是!” 原以为城门破开便可万无一失,奈何城内早有准备,死士在第一时间被杨岩的人斩杀,城门口早已备下的填补的基石,是以此计已然失败,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丝侥幸。 奈何,悄悄潜入馆驿想要劫持隋怀睿的细作,都死在了崔堂的手里,东辑事要护三皇子,势必不会有任何损伤,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要完成任务,绝不退缩。 这般小心谨慎的,往遇龙关里塞了这么多细作,在此番关键的时候全体而出,就是为了一击必中,谁知道竟是功亏一篑…… 第三个计划是从温家入手,谁曾想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居然把人弄进了亡灵之城,现如今想要成功,还得把温临风的女儿从亡灵之城弄出来。 “一帮废物,一帮废物,什么都做不好,门、门没打开,三皇子三皇子没抓住,连带着温家这么一个小姑娘都让她跑了,还、还跑进了亡灵之城?”营帐内,传出歇斯底里的怒斥声,“现如今硬碰硬,不知要折损多少人,你们这群废物!废物!” 三个计划,一个都没成,难怪统帅会暴跳如雷。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成,至少温家的女儿的确被带出来了,只不过误入了亡灵之城而已,如果派人进去找,并且找到的话…… 温家在大夏富可敌国,若是能得温家财帛,简直是如虎添翼。 一番商议过后,敌军之中挑了一支精锐小队,由有经验的将士引领,快速进了亡灵之城,其他人死活不论,温枳必须活着! 只是,这黑漆漆的亡灵之城,处处透着诡异,从踏入的第一步开始,就好似有种令人惊颤的力量,在指引着所有人,朝着亡灵之城的正中央走去。 这里就像是迷宫,瞧着都差不多,但有时候会遇见死路,有时候会逢着岔道口,即便是做了记号,亦是转瞬即逝,待重新转回来的时候,这里依旧是最初模样,什么痕迹都没有。 左拐右拐的,实在是找不到门路,一个两个的都在转圈,好像是从来没走出去过,又觉得好似在往前走,尤其是夜色黑沉,到了最后即便点燃了火把,也只是能看清脚下的路而已。 谁来,都得迷糊! 容九喑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面色黑沉到了极点。 “好像走来走去,都差不多?”叶子持着火把,左右摇晃了一番,“咱不会一直在原地徘徊吧?” 石头缝里生有绿植,瞧着像是青苔,于这样的大漠荒凉处生出一点绿色,倒是有几分生机与希望,只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谁还有心思看别的? 容九喑眯起眸子,路径差不多,但多少是有区别的,现在最让他觉得怪异的,无外乎是动静,这里的夜实在是太安静了,好像连风声都被隔离在外,如同一座孤岛。 阎王殿前的死寂,是足以震撼人心的! “爷?”叶子低唤。 容九喑沉着脸,缓步朝前面的三岔口走去…… 第899章 恐惧的力量 站在三岔路口,容九喑瞧着周遭,显然是在犹豫,但是在这三岔路口,很明显没有任何的标记,好似压根没有走过这条路。 可是放眼所及,却是那样的熟悉,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 “爷?”叶子上前,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瞧着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具体得朝哪方向走?此处好像也没有标记,咱应该没有经过这里吧?” 话是这么说的,听着像是自我安慰,全然没有底气。 第808章 容九喑也没有把握,这样的状况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难堪,看不见的敌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在这样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 人,有时候是被自己吓死的! “走!”没有方向的时候,就一直朝前走,容九喑没有停下脚步,这里也不适合策马,容易错过一些关键的标记。 叶子没有意见,不管走到哪儿,只要跟紧爷就是,“后面都跟上,莫要走散了,所有人盯紧自己的前后左右,不要大意不要私自离开队伍。” “是!”众人各自提心吊胆,不敢掉以轻心。 马蹄声,脚步声,仿佛都湮灭在尘沙之中。 火光摇曳,前面是漆黑一片,身后亦是如此。 没有人说话,只有努力压制的呼吸声,在彼此间流转,谁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只能努力的镇定自身,握紧手中剑,环顾周遭景。 除了乱石,还是乱石…… 这里,太安静了! 与此同时,更让人心惊胆战的,还是昌氏兄弟那头。 他们是最早跟着温枳进来的,这会两兄弟几乎是抱团走,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却是连个脚步声都听不到。 昌瑞喉间滚动,“小主子?” “别喊了。”昌明看了他一眼,“这里,不对劲。” 昌瑞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家兄弟胳膊,“吓人!” “小主子一进来,就没了身影。”昌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要么这里早早的布下了障眼法,要么这儿、这就不是简单的障眼法,可能是法阵,我们贸贸然闯入……怕是已经误入阵中,难分真假。” 昌瑞愣住,“比我们还厉害的障眼法?”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昌明轻叹,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 昌瑞急了,“为什么不走?小主子还等着我们去救人呢!” “如果是误入法阵,我们就算走到腿都断了,也不可能走出这个怪圈,你我都是会动用术法之人,虽然没有到极端的境界,但都该清楚这种事情的后果。误入,便如同被勒住了咽喉,若不找到出口就会一直在这里兜兜转转,你我所见……都只是幻象。” 昌瑞环顾四周,忽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扶着边上的岩石,慢慢悠悠的滑坐在地上,幽然叹口气,“没想到,偷溜进了大夏找到了小主子,最后竟是折在了赖以生存的大漠之中。” 不必说生涩的大夏话语,昌瑞觉得自己说话顺溜多了,舌头都捋直了。 “你说,咱还能活着回去吗?”昌瑞问。 昌明没吭声,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羸弱的火光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于黑暗中如同希望燃起,查看周遭过后,昌明回到了昌瑞身边。 “确定吗?”昌瑞忙问。 昌明叹口气,摇摇头,“可能要等到天亮才能知道,我们现在身处何地?” “等到了天亮,小主子还不知如何呢?”昌瑞有些着急,“就不能再找找吗?”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响声。 “什么声音?”昌瑞一下子站起来,冷不丁抱住了自家兄弟的胳膊,“什么动静?什么玩意?哪儿传来的?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昌明皱眉,“别吵!” 仔细,听…… 嗤嗤声,仿佛是蛇在吐信子。 是蛇? 可是这个地方,不可能有蛇。 是蜥蜴? 这倒是有可能。 “小心点。”昌明与昌瑞猫着腰,缓步朝着前面走去,一人一根火折子,借着羸弱的光亮,小心翼翼的留心着周围。 声音消失了,前面又是分岔路口。 两兄弟傻了眼,前后一片漆黑,这又该何去何从? 蓦地,二人同时僵直了脊背。 只听得脚步声逐渐传来,却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好像是四面八方? 又好似是从脚底下传来的。 “完了,真的是误入他人法阵了吧?”两兄弟对视一眼,本就是干这一行的,心里很清楚这种幻象的生成缘由。 相由心生,象也由心生。 从人的恐惧出发,逐渐蔓延扩展,最后成铺天盖地之势,将内心深处的理智彻底吞没。 只在转身的瞬间,二人的瞳孔快速放大,惊恐至极…… 第900章 开始了开始了 黑暗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骷髅,仿佛是有生命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渐渐的,从脚下从岩石缝从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能钻出这样的东西,军士开始往前冲,一个两个挥舞着火把和刀刃,疯子一般边喊边砍,可这些东西好像永远都砍不完。 这个倒下了,那个起来了。 这个碎了,那个又拼凑回来了…… 一时间,众人开始四下奔跑,像是没命一般的跑,三三两两的,呼喊着尖叫着,往前冲去,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只知道不能被后面的骷髅大军抓住。 原本训练有素的军士,进来找人的,却因为这一番的逃窜,开始分崩离析,跑得凌乱无章法,有人朝东走,有人朝西跑,有人冲着北边去了。 每个人,都想活着。 求生欲之下,人性本能的畏惧被彻底激发…… 一个人的害怕,那只是害怕。 第809章 一群人的害怕,会加倍加倍再加倍…… “什么声音?”终于,叶子好似听到了动静。 容九喑早就察觉到了异常,似乎是隔着岩石那边传来的,但是这里没有风不代表空气不流通,顶上有风在穿梭,很容易将边上或者是远处的声音都传送过来,是以暂时无法确定到底是哪儿来的声音? “好像是叫声?”叶子将耳朵贴在了岩石上,“还有脚步声,马蹄声?” 乱糟糟的,分辨不清具体是什么声音。 “在那边!”容九喑抬步就走。 众人慌忙跟上。 绕过几个弯,终于又是三岔路口,大家全部顿住脚步,这会就等着看,到底是哪个位置传来的声音。 “那边!”叶子手指。 众人急忙跟过去。 近了近了,声音就在前方。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叶子没有下死手,一个凌空摔便将那东西砸在地上,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人,瞧着是异族。 “乌郎的打扮?”叶子一怔。 人被摔懵过去,但是没有死,只是浑身血淋淋的,瞧着好像有点诡异? “还没死!”叶子蹲在那里。 颈动脉还在跳动,呼吸还在,只是双目睁得斗大,好似遇见了什么惊恐之事,其后便是逐渐苏醒过来,缓过神来开始手脚挥舞,口中止不住涌出涎沫。 “喂?”叶子愣了一下,“这人摔傻了。” 容九喑眸子陡沉,“不对。” 不是摔傻了,而是吓傻了。 明明还活着,却双目空洞,然后疯了似的喊着。 话,是乌郎的母语。 叶子听不懂,但是容九喑却能听明白。 “有鬼,有鬼,快跑,快跑……” 他一直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句话,高喊声,哪怕是爬不起来,也在拼命的挣扎着,因着胳膊脱臼,是以这会四肢以扭曲的姿态,在地上爬行着。 这种状况,比见到真的脏东西更可怕…… 所有人都愣了,一声不吭,但脸色全都变了,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那边,有东西! “走!”容九喑抬步就走。 人是从那块石头后面蹦出来的,那就说明可能是在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容九喑纵身一跃,快速跳上了石头,站在上面往下看,能看到黑暗中有人影晃动,像是逃命一般,手脚并用,凌乱不堪。 黑色的点点在挪动,在尖叫,却只是因为这石墙的阻隔,将这两处分开两个世界…… 这是怎么了? 后面,明明没有什么东西,他们在跑什么? 第901章 他们离得很近 “爷?”叶子轻飘飘的落在容九喑的身侧,乍一眼底下的动静,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好半晌没明白,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隔着这些岩石组成的石壁,这边是一点都听不到动静,而站在这里,却能清晰的听到这些人的疯狂喊叫,纵然是训练有素的军士,在触动内心深处的惊惧,便是什么都忘了。 “他们跑什么?”叶子脊背发凉,只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 这后面也没什么东西,为何会这般如此? “看不见的东西。”容九喑回答。 那一刻,叶子登时浑身绷紧,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容九喑,“看不见?可是……可是……可能吗?这么多人都瞧见,莫不是……” “怕了?”容九喑开口。 叶子回过神来,赶紧摇头,“只是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有些东西,没必要明白,但要懂得自保。”容九喑并没有打算弄清楚这里的关窍,因为他很清楚,在不熟悉的地形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贸贸然行动。 他们的人手有限,要留着有生力量,保护自己最大的权益,而不是去送人头。 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岂能再往前冲…… “爷,要下去看看吗?”叶子忙问。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避开这里。” “是!”叶子颔首。 这里已经出了问题,不能再往这里面去了,得先行避开此处。 音落瞬间,容九喑已经落回远处,“我们走!” “是!”众人行礼,不敢再犹豫分毫,快速转身离开了此处。 至于那个乌郎军士,没有人管他,生存原就是残酷的,自生自灭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爷,这地方好生诡异,之前崔堂说,千万不要靠近这里,看样子……”叶子头皮发麻,“办差这么多年,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倒是宁可真刀真枪的拼个你死我活。” 火光中,容九喑面色凝重。 他们尚且如此,那他的小阿枳又该如何呢? 这地方如此诡异,功夫卓绝之人尚且心惊胆战,何况她原就胆子小,当年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吓得她高烧不退,现如今这般状况,只怕早就吓得蜷成一团了吧? 阿枳? 你到底在哪? 远远看去,这地方不大。 如今身处其中,才知道为何进来了就出不去。 方才站在那高岩石上,能瞧见的也只是一角,甚至于怪石嶙峋,很多岩石挂出,盖住了大半条路,以至于人从底下过,如同过桥洞一般,根本就看不见动静。 又加上夜色黑沉,人行其中如同小黑点一般…… 第810章 回过神来,容九喑顿在原地没有动弹。 “又是分岔口。”叶子的脑瓜子嗡嗡的。 容九喑幽然吐出一口气,在这里兜兜转转的,谁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走出去,兴许他们正在前行,又或者一直在原地徘徊。 “爷?”叶子没了主意。 跳上了岩石,所见都是黑漆漆的,瞧不清楚前路,看不清楚后路,方才那些奔跑的人影也都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什么都看不清楚。”叶子垂眸。 容九喑早就料到了会这样,压根不抱希望。 分岔路,只能随便挑一条,一直往左一直往左,会不会有奇效? 事实证明,想法是很丰满的,但现实很骨感。 瞧着躺在前面,一动不动的乌郎军士,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沉默,每个都很清楚,他们可能一直都在原地徘徊,压根就没有走远。 “死了。”叶子还是上前,探过了那人的颈动脉。 呼吸停了,心跳也停了,一双眼睛睁得斗大,嘴巴也张开着,呈现大字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真的被吓死的,五官狰狞到了极致。 诡异而恐怖的气息,在四下流转,谁也没说话,只将目光落在容九喑身上。 走不出去了! 他们,在兜圈子。 “休息。”容九喑说。 叶子一惊,“爷?” “保持体力,调整心绪。”容九喑下令。 口吻,不容置喙。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这种情况下,首先能做的就是辨别真假,如果辨别不了,就让脑子消停一会,否则害人害己,救不了人还把所有人都搭进去。 横竖,她就在这里…… 他们都走不出去,何况是她! 若是生不能一起,死能一处也无妨。 不是亡灵之城吗? 那住在城内……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围拢成一圈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养精蓄锐,以待自家爷再下命令。 叶子却是个不安分的,当即跳上了之前那块岩石,看向当初那些人影奔逃的位置,此番却是什么都没了,好像连具尸体都没留下。 若不是怕连累自家爷,她定是要下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待叶子回转,容九喑偏头看了她一眼。 “什么都没了。”叶子如实回答。 容九喑面色平静,“意料之中。” 叶子:“……” 一直在这里转悠,加上心慌意乱,只会消耗人的体力,其后逐渐失去了判断能力,迷失其中而后丧命其中,这里兴许是有些诡异的东西,但不是没人进来过。 崔堂知道的东西,容九喑当然知道,甚至于他们早就探知,在此之前,杨鹤归曾经进出过此处,也就是说……这里是可以活着走出去的,只是未知晓窍门而已。 夜里走不出去,那么若是等到天亮呢? “爷,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吗?待多久?主子未必能撑得了太久。”叶子如今满是懊悔,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答应主子。 昌氏兄弟两废物,等出去之后,她定是要一口一个活吞了他们! “待我们体力消耗殆尽,这里某些东西就会找上我们,其后借着恐惧之名,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如此一来就更没有机会找到她了。”容九喑很清楚。 叶子如同被卸力一般,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这可如何是好?主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进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出去,所以她应该就在这里,怕就怕与那些人一般,都被某种力量控制蛊惑! 事实上,温枳就在附近。 一开始的确是被“蛊惑”了,但很快就苏醒过来,待发现自己身处黑暗的乱石堆中,周遭空无一人,整个人都懵了…… 第902章 她觉得背后发凉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四月呢? 昌氏兄弟呢? 叶子呢? 温枳懵了,这什么情况? “有人吗?”温枳悄悄的喊了一声。 这漆黑的夜,这空旷之处,连带着喊……都不敢喊得大声,生怕招来不该招惹的东西,以至于温枳喊完这一声之后,就悄摸着弯下腰,悄悄的躲在了岩石后面,探着头往外瞅。 四下无人,看来看去都是空空荡荡,却又好似……随时都会蹿出个什么东西来? 站在原地将之前的事情过了个遍,温枳陡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倒大霉了,这里兴许就是之前人人口中,谈之色变的亡灵之城!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然间绷断…… “该死的,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温枳扶额。 说好的接应呢? 人呢?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到了关键时候,竟是一点都靠不住,之前崔堂和叶子就提起过,这亡灵之城是个易进不易出的地方,所以自己落在这里,十有八九……靠着自己是不可能出去了。 阿哥应该会派人来吧? 周围实在是安静得瘆人,温枳小心翼翼的往外走,之前马车撞翻,小腿上拉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这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着实有点疼。 所幸伤口不深,只是皮外伤,这会血已经止住了,莫要太大的动作便没什么大碍,不影响走路。 第811章 胳膊有点疼,但没有伤筋动骨,也只是皮外伤,只是手背上有点血痕,许是在地面摩擦过的缘故,也只是皮外伤而已。 温枳待眼睛适应了周围的漆黑,这才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人在黑暗中很容易身体失衡,所以走得不快,总是跌跌撞撞的,是以温枳总扶着周遭的石块,脚步也不敢迈得太大,边走边听着周围的动静,便寻找是否有人进来找她。 “有人吗?”温枳低唤,“有没有人?” 无人回应。 蓦地,温枳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立在一角。 “有人吗?”温枳低低的喊。 难道是石头? 想了想,温枳继续朝着前面摸索,“昌明?昌瑞?四月?叶子?” 喊熟悉的人名,能壮胆。 于是乎,她一边走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仿佛人就在身边一般,心里逐渐平静下来,只是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在兜着圈的遛弯。 站在原地,瞧着前方的岔道口,温枳眉心紧蹙。 往哪儿走? 兴许不管哪条路都不对。 温枳站在那里,幽幽然吐出一口气,这种情况下似乎有点为难了,左右都是路,可若是绕回来,不就是白走了吗?而且,消耗了体力,时间久了人心乱了,就更加别想走出去。 “有人吗?”温枳扬起头,高声喊。 没有回音,只有自己的喊声……就这么一声。 温枳有点懵,身处黑暗的时候,脑子特别清灵,耳朵也特别灵敏,空气中隐隐有种细若游丝的气味,不像是尘沙泥土的气息。 她素来对气味很是敏感,尤其是静下心来,于这黑暗中驻足,更能敏锐的察觉到异常,气味很淡,若不是对她天赋异禀,定下神站在原地细细的嗅着,怕是也察觉不到这一星半点的异常。 “什么味儿?”温枳环顾四周,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所幸被绑的时候随身小包还在,只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马车那一摔,估摸着砸坏了不少东西…… 黑暗中,温枳摸出了一个火折子。 借着羸弱的光亮,她猫着腰,开始查找这一点气味的来源。 味道很淡,如今混合了火折子燃烧的气味,更得仔细才能闻到,是以温枳不敢大意,循着那味儿一点点的蹲下来,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岩石缝隙上的青苔处。 说是青苔,其实也不算青苔,应该算是绿植,毕竟青苔不开花,这东西却能开着不起眼的小黄花,与这荒蛮之地融为一处。 温枳蹲在那里,瞧着眼前那细弱的小黄花,再瞧着这不起眼的绿植,止不住拧起眉头,想要伸手去扒拉,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赶紧取出了帕子,以帕子捏着那一小株绿植,这才将此物从岩石缝隙里拔出来。 小小的一株,但是……火折子的光亮之下,能依稀瞧见周遭亦有所分布,可见这东西在此地生长得极好,三三两两,三五成群,虽然没有成片成片的长,却随处可见。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温枳有些诧异,凑到鼻尖轻嗅,总算是闻出了味儿,有点恍恍惚惚的感觉,又像是刺鼻的直冲脑门的气味。 说不上来是什么,横竖不曾见过,但闻过之后像是喝醉酒了一般,让人有点难受,腹内略有些翻滚,像是要吐出来一般。 所幸她在马背上吐得差不多了,这会除了有点饿,实在是没什么可吐的…… 温枳干脆找了个石头坐下来,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拨弄着帕子上的草植,味儿怪怪的,但是散发在空气里却是很清浅,可草植多了,那么散发出来的味儿就足以弥漫在亡灵之城周围,让整个亡灵之城都在不经意之中,布满了不易察觉的气味。 “这是什么东西?”她着实没见过,书册上关于香料的记载,似乎也没有这样一个东西。 是什么呢? 她坐在那里,眉心皱得生紧,却不知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羸弱的火折子光亮,将她的身影照得清晰无比。 蓦地,温枳陡然转身看向身后,除了黑漆漆的一片,倒是什么都瞧不清楚…… 她怎么觉得,背后凉凉的呢? 第903章 咬了她两口 温枳站起身来,用帕子裹着那一株草,塞进了自己的随身小包里,双手握紧了火折子,亦步亦趋的朝着后面走去,“谁?谁在那里?” 谁? 黑乎乎的也没个回声,让人头皮发麻,连带着呼吸都好似停了。 “什么人?”温枳想了想,下意识的转出了戒指上的利刃,若是情况不对,她必须第一时间逃命,傻子才会往上扑。 别的不说,就她这样的二两肉,还不够那些习武之人一脚踹飞的…… 没有人。 她站在之前所见的黑暗处,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其后又举着火折子,猫着腰查看脚下。 下一刻,她骤然瞪大眸子。 这好像是…… 印子? 温枳慌忙蹲下来细看,老天爷啊,她真的没有看花眼,这的确是印子,而且看这形状,应该是脚尖的位置,毕竟这般细长只留半截。 眉心陡蹙,温枳慌忙站起身来,这里有人……这里有人……藏在暗处,许是正在观察自己,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许是就在某个角落里停留着。 第812章 想到有人藏在暗处盯着自己,温枳身上的汗毛“咻”的一下子,全部立了起来,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着,握着火折子的手止不住的晃动,连带着光亮都变得斑驳起来。 “谁?是谁?给我站出来,出来!”温枳呼吸微蹙,脊背已经贴在了岩石上。 只有靠着岩石,她才能找回一点安全感,不至于身形晃动,脚步踉跄。 是谁? 蓦地,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一瞬即逝,好像是蝙蝠? 再定睛一看,半空中似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在扑闪扑闪,像极了火苗,但个头很小,就跟两点香火一般,紧接着便是扑煽翅膀的声音。 温枳瞪大眼睛,“蝙蝠……” 这里怎么会有蝙蝠呢? 这有没有山洞,为何会有蝙蝠? 下一刻,她撒腿就跑。 这地方的便服,谁知道有没有毒?谁晓得会不会吃人?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用处…… 三十六计,跑就对了。 可两条腿,哪儿跑得过长翅膀的东西。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温枳挥动着火折子,这会便是戒指也不管用了。 这些东西像疯了似的扑上来,疼痛骤然袭来的瞬间,温枳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她第一反应是双手抱头,先保住自己的脑袋。 腿上,背上,陡然刺痛。 完了,被蝙蝠咬了? 谁知下一刻,耳畔陡然传来呼啦啦的声响,蝙蝠的翅膀煽动了一阵风,紧接着便从她的头顶掠过,直直地冲向天空,快速飞往远处。 温枳:“……” 这些蝙蝠怎么就放过她了? “嗤。” 疼。 腿上还是被咬了一口,温枳吃痛的坐起身来,赶紧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火折子,这才心惊胆战的发现,似乎是有点不太对劲。 几只蝙蝠死在自己的身边,哦不,不算是死,是将死。 这会,它们还在扑腾翅膀,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吓得温枳连滚带爬的爬到了边上的岩石旁,呼吸急促的靠坐在那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老天爷,这什么情况? 想了想,她扶着石头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前跑,万一这些蝙蝠没死,又扑腾起来咬人,不得再疼两口?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跑! 跑! 第904章 全瞎了 温枳没命的往前跑,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横竖别停下来便是,沿途找能藏身的地方,看能不能躲起来?免得那些蝙蝠再回来,她可就真的要变成那些蝙蝠的宵夜了。 然而…… 前面,似乎是有一道黑影? “谁?”温枳喘着气,一颗心砰砰乱跳,嗓子眼里干燥得能冒出火,呼吸节奏早就乱了,“谁?你是谁?说话!” 黑影似乎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让人瞧着头皮发麻。 因为一阵跑,温枳出了一身的汗,这会骤觉得汗毛立起,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萦绕周身,让她不由自主的两腿打颤,不知是因为跑得太着急的缘故,还是被吓着了? 这地方黑乎乎的,纵然视线适应了漆黑的环境,但人眼毕竟所视有限,根本看不清楚。 温枳左右查看,默默的捡起了脚边的石头,拎着石块慢慢悠悠的靠近,眼见着到了边上,才看清楚这躺着的是个人。 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喂?”温枳低低的喊着,“你没事吧?” 那人没有回应,仍是躺着不动。 温枳喘着气,小心翼翼的靠近,“喂?” 下一刻,她险些摔了个狗啃泥,伸手触碰到那人的衣物时,吓得手脚并用的退到了一旁,手里的石头都被丢弃在一旁,浑身抖如筛糠。 方才她摸到了僵硬的东西,好像是骨头一般,可外头分明还套着一层布料,大概是衣裳……而且那衣裳并不是陈旧的破落衣裳,她原就经营过布庄,是以很清楚布料经过年份的变化。 怎么会套个衣裳在骨架子上? 除非……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为什么说淡,是因为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且若是尸体腐败而变成白骨,理该会有腐烂的臭味,可这刚好相反。 血腥味还在,腐臭味却丝毫未闻,那就说明这个人可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从肉身到白骨…… 温枳只觉得毛骨悚然,有些东西甚至不需要继续往下想,就已经能幻想到七七八八,这里有人闯入,其后莫名的死了,尸体在短时间内变成白骨,又或者是皮包骨,其中必定有诡异的成分。 亡灵之城…… “亡灵……”温枳环顾四周,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她得想个办法出去,至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能没头没脑的乱跑,否则体力消耗殆尽,人就会虚弱,一旦精神和体力上的虚弱齐齐袭来,那就离死不远了。 思及此处,温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戒指。 说时迟那时快,戒指上的利刃骤然弹出,狠狠扎在了岩石的上方,借着这股力量,她吃力的往上方爬,站得高看得远,这总没错吧? 事实证明,站得高……只是站得高。 等着她气喘吁吁,耗尽体力爬上去,却只看到漫天繁星,至于其他……黑漆漆的地方,也只是能瞧见岩石罢了,大面积的黑遮住了羸弱的异动黑点,肉眼不可及。 第813章 温枳实在是没力气了,干脆躺在大岩石上面,就这么仰躺着。 这个时候就算是蝙蝠再回来,她怕是也没力气跑了,干脆就躺着不动,先缓缓,先缓缓再说……不过这儿的星空可真美。 所有的星星,好似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摸到,一抓一大把。 “真好看。”温枳快要累死了。 天晓得,她这千金小姐是怎么手脚并用,咬着牙爬上来的,待会还不知要如何下去呢? 算了,先歇会再说。 她,真的快撑不住了,浑身都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倦怠到了极点…… 所幸,星空极好。 她所见,漫天繁星。 他所见,夜色黑沉。 所以温枳看到的,和容九喑所见,截然不同。 扬起头,只瞧着黑压压的天空,无星无月,仿佛是把人装在了套子里,不见天日。 纵然有火光摇曳,亦被黑暗笼罩,不见半点星月之辉。 “什么声音?”叶子忽然警觉。 窸窸窣窣的,像是什么东西刨坑或者是拨弄泥沙? “大家小心。”容九喑立在那里,面色沉冷,仔细听着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好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岩石的那边? “我去看看!”叶子纵身一跃,轻飘飘的窜上了岩石。 之前还能瞧见那些黑影在飞窜,在奔逃,这会哪儿有什么动静?可站在岩石上,她确实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衣裳的布料,摩擦着石头表面的声音。 这儿…… 没有人啊! “叶子?叶子!”温枳欣喜若狂,“叶子,我在这里,叶子!” 然而下一刻,叶子转身就落回了黑暗中。 不过是一条道的距离,却是将温枳给弄懵了,按理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己虽然没什么力气,喊得不够大声,却也不至于什么都听不到吧? “叶子?我在这里!叶子,我是温枳,我是阿枳!叶子……”温枳干脆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努力的挥动着双手,“叶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在这里!” 可叶子充耳不闻,那边好似一点动静都没了,重新归寂于黑暗之中。 温枳的一颗心渐渐的冷却,站在那里好半晌没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么大声的喊,隔的距离最多是一条街而已,不至于听不到,除非…… 她环顾四周,星星还是漫天的星星,黑暗依旧笼罩在乱石之上,荒芜至极,瞧着一片死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一探而出的脑袋,似乎只是她的幻觉。 可是,她真的看见了叶子! 可是,她这样的身手,等着爬下去找人,哪儿还能找到叶子? 天塌了,也不能放弃?! “叶子!”温枳一边喊,一边趴在岩石上,慢慢悠悠的往下爬,“叶子,你等等我……我在这里!” 恨不能生出翅膀,就这么飞过去…… 恍惚间,叶子也似有所感应,止不住眉心拧起。 “你们可有听到,有人在喊我?”叶子低声询问。 众人皆摇头表示没有。 “是我幻听了吧?”叶子扬起头,瞧了一眼那岩石的方向。 容九喑却不这么认为,纵身跳上了岩石查看。 这下子,挂在半空的温枳更兴奋了,“阿哥,阿哥看这里……阿哥,阿枳在这里啊……” 然…… 光再度消失。 温枳:“??” 你们瞎啊? 第905章 我们是人,是人! 温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好不容易爬到一半,容九喑就出现在那边上方,她死死抓着软丝,扯着嗓子喊了两声,那头又下去了。 那一刻,任是脾气再好,也得跳脚。 温枳恨不能一头将这些岩石都撞穿,气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她虽算不得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是真的没多少力道,上下一攀爬,几乎去了半条命。 等着落地的那一刻,直接腿软瘫坐在地上,可回过神来又想着,他们肯定是在走动,自己若是再不过去,到时候他们走了,又得追不上。 “这不是折磨人吗?”温枳喘着气,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插着腰摇摇晃晃的朝着前面跑去,他们就在边上,所以只要绕过去就是了。 叶子听不到也就算了,没道理阿哥也听不到她的喊声,唯一的可能是他们都中招了…… 自己怎么进来的,毫无印象,只能说明这里有什么东西把她引了进来,否则不可能跟昌氏兄弟走散,是以她不敢多做停留。 连阿哥都进来了,势必危险万分…… 他为她拼命,她自然也不会放弃他。 “真是要命!”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累了就插着腰靠着岩石靠一会,然后再继续往前跑。 只不过拐个弯瞬间,指尖又好似碰到了什么? 那株草? 温枳顿住脚步,于黑暗中将指尖的东西扒拉出来,其后盯着黑暗中的掌心之物,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眉心微凝的环顾四周。 这边的香味尤为浓烈,比之前自己闻到的更强烈一些,这香味来自于手中的草植,她之前就已经验证过了,但…… 仿佛想起了什么,温枳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自己……好像没什么事? 第814章 方才所遇的那么多古古怪怪的事情,似乎多多少少有点问题,比如说蝙蝠,比如说死去的那个人,又比如说毫无动静的叶子和容九喑。 温枳眉心紧蹙,转身环顾四周,继而用石头刨了个坑,紧接着便开始扒拉这些草植,不管多少,只要能扒了就成,完事都给埋起来,只要埋得够好,气味就能遣散很多。 这东西能让人昏昏欲睡,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没什么反应,但肯定不是好东西,大批的出现在这里,会让人神志不清,先铲除了这一种可能,再盘算其他的缘由。 横竖都来了,身边也没人,又做不了其他的事…… 有一样,做一样。 温枳就跟蚂蚁搬家似的,将手边的能看到的能摸到的所有草植,悉数扒拉,丢进了挖好的坑里,然后走一路挖一路,刨一路,埋一路。 “小主子好似觉得挺好玩?”昌明扶额。 昌瑞喉间滚动,“会不会破了这局?” “这还用问?”昌明偏头,看向隐匿在暗处的影子,“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但那……真的是小主子,万望手下留情。” 黑影没有动弹,也没有吭声,似乎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留意着温枳的一举一动,瞧着她在那边忙得不亦乐乎,瞧着温枳一点点的蚕食这里的布局。 昌氏兄弟对视一眼,但碍于对方的身份,愣是没敢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边上,等着对方反应过来,做出抉择。 可是,那人只是站了站,旋即转身离开。 “哎……”昌瑞刚要开口,却被昌明一把拦住。 不要命了? 敢去拦? “这里面可不只是大夏的人,还有人进来了。”昌明开口,“如果这里的布局被破坏殆尽,就会出现漏洞,到时候……乌郎和大公主的人就会乘虚而入。他们知道小主子在这里,一定不会轻易罢手的!” 昌瑞点点头,“大公主身边,能人众多。” 这要是真的在这里做点什么,恐怕要出大事…… “走!”昌明拽着昌瑞上前。 昌瑞愣住,“做什么?” “拦住小主子。”昌明说,“不能让她破坏这里的布局。” 昌瑞也急了,“怎么解释?” 听得这话,昌明脚步一顿。 是啊,怎么解释? 他们两个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而容九喑他们都陷在那里,接下来……他们想干什么? 意欲何为? 对于温枳来说,他们两个现在……便是最危险的存在。 两个大傻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迟疑了。 然而,等着前面传来了一声埋怨,“累死了。” 两人陡然回过神,全然顾不得其他,慌忙冲了上去。 “小主子,小主子!” 温枳:“??” 瞧着忽然跑出来的两兄弟,温枳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抓起了边上的石头,一副随时都会出手砸死他们的模样,警惕至极。 “小主子?”昌明开口,“我是昌明。” 昌瑞连忙以手自指,“昌瑞。” “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温枳小心翼翼都往后退,“怎么会在这里?” 且神志清楚,毫无浑浊之感,耳聪目明,也不像叶子和容九喑这般,眼瞎又耳聋的,很显然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思来想去,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个阵…… 哦,难道是他们两个在搞鬼? 思及此处,温枳嘿嘿一笑,“你们两个是人是鬼?” “人人人!” 两人拍着胸脯保证。 “绝对是人!” 温枳“哦”了一声,忽然头一偏,伸手指向他们身后,“那是谁?” 两兄弟登时转身回看…… 哪有人? 再回头,温枳已经跑了。 “小主子?” “小主子,你别跑!” “我们真的是人!” “是人……” 温枳喘着气,撒腿就往前冲:信你们才有鬼! 若不是一对二,她毫无把握、毫无胜算……否则,手里的石头肯定是要砸过去的,砸死一个算一个! 第906章 跳起来打你 温枳在前面跑,昌氏兄弟在后面追。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温枳忽然不见了踪影。 “人呢?”昌氏兄弟愣住。 昌明匆匆跑过去,这是一条死路,根本没有出路,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不见了?”昌瑞上前,摸了摸挡路的岩石,“这是死路,没有出口,小主子呢?” 昌明:“……” 你问我,我问谁? “怎么会消失了呢?”昌明退后几步,“难道是刚才的分岔路,咱追错了?” 昌瑞连连点头,“肯定错了。” “走!”昌明抬步就跑。 昌瑞紧随其后。 但愿现在追过去,还能追得上。 上方。 岩石。 温枳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被扯断了,戒指上的软丝忽然弹出去,身子被快速往上攥,整条胳膊都要被扯下来了。 因为速度太快,她几乎是撞在了岩石上,却因为身后有两兄弟追赶,愣是没敢哼一声,但也因为速度快,而躲开了昌氏兄弟的追跑。 等着人都走了,温枳才慢慢的溜下来。 第815章 原就单薄的二两肉,这会险些被压平…… “该死的。”温枳揉着胸口,喘着气往前走。 这条是死路,自然是出去再寻别的路,但绝对不能再跟昌氏兄弟一路走,这两人古古怪怪,如今又没有叶子和四月的压制,对付温枳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温枳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也不敢再停下来,只能扶着边上的岩石,亦步亦趋的往前走,“阿哥?叶子?” 这两人到底在哪? 蓦地,她顿住脚步。 冤家路窄! 前面,昌氏兄弟蹲在岩石后面,两兄弟脑袋凑一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隐约似有光? 温枳心下一惊,莫不是阿哥他们? 想了想,温枳捞起了地上的石头,踮起脚猫着腰,一步一顿的朝着那两兄弟走去,她倒要看看,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微光是从前面传来的,两兄弟正在嘀咕。 “没有解药,应该会一直沉醉其中吧?” “有香醉草在,他们又能如何?功夫再好,也只能沉浸在醉梦之中。” 想了想,昌瑞有点担心,“小主子醒着呢!” “小主子有南越血脉,就算没有觉醒,可到底是能护着一些,毕竟骨血这东西是如假包换的,谁也改变不了,也没办法替代。”昌明叹口气。 昌瑞不解,“小主子看着我两就跑……” “估计是吓坏了。”昌明说。 二人点点头。 温枳没听懂,但瞧着二人嘀嘀咕咕的样子,十有八九没有好事。 靠近了,她才看清楚正前方的场景。 阿哥? 叶子? 好家伙,这帮人正在兜圈子。 举着火把兜圈子,但有些火把已经散落在地上,眼见着是快熄灭了,所以这点光亮也快消失了,可昌氏兄弟压根没有要过去帮忙的意思。 他们方才嘀嘀咕咕的,肯定是在说这件事的古怪之处。 障眼法需要解药,那么这里…… 会不会也如此? 两兄弟还算清醒,说明他们身上……可能有解药。 温枳咬着牙,瞧了一眼边上的石头,默默的站了上去,然后轻咳了一声。 “小主子!”昌瑞第一个冲上来,“小主子,你没事太好了!” 温枳瞧着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昌明,顿时咧嘴一笑,“是太好了!” 下一刻,“啪”一石头砸过去。 昌瑞“啊”一声,瞬间一脑袋的血……  “别动!” 在昌瑞倒下的瞬间,温枳已经跳下来,蹲在了昌瑞的身侧,举着石头看向昌明,“把解药给我!” 第907章 醉和清醒的区别 事发突然,两兄弟全然懵了。 昌瑞捂着满头的血,不敢置信的望着身边的温枳,这是拿自个的命威胁兄弟呢?一时间,满脸的委屈巴巴,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小主子,你怎么能打我?” “少废话。”这个时候心软,是要吃苦头的,温枳可不想在这两人身上栽跟头,“快点,拿出来!” 昌明摇头,“没有。” “你真的不管你兄弟的死活?”温枳紧了紧手中的石头,“就算我不补上一石头,他这般伤口,怕是也要流血而亡。” 昌明哑然。 这一石头砸下去,昌瑞满头是血,瞧着分外瘆人,这会已经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瞧着似乎情况不太好,若是再耽搁下去,显然是要出大问题的。 失血过多,也是会死人的! “想清楚了吗?”温枳可没那么多耐心,叶子和容九喑他们都困在其中,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困锁这石头城内,若是再没有解决的办法,谁知道还会出什么问题? 更何况,是药三分毒。 浸泡在这样的环境里太久,谁知道会不会有后续的问题? 万一这影响延长至十年八年的,岂非完蛋?要知道,东辑事是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儿能容得下傻子?回头容九喑和叶子,都得死在林不寒的手里。 “快点!”温枳咬牙切齿,“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你们墨迹,要么说清楚,要么看着他死。” 昌明扑通跪下,“小主子,我们都是站在您这边的,您怎么能……” “少用这些糊弄我,姑奶奶不吃你这一套,不要以为我脾气好,就觉得我好欺负。”温枳又不是傻子,只是温家银子多,所以平日里懒得跟烂人计较,怕损了自个的功德。 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吗?! “小主子……”昌瑞带着哽咽。 奈何温枳不吃这一套,一副要么给解药,要么说出实话,要么同归于尽的态度。 到了这会,兄弟二人意识到,温枳是真的会杀人…… “那些草……”昌明开口。 温枳皱眉,“我当然知道,那些草有问题。” 要不然,她拔它们干什么? 二人:“……” “我问的是,如何破解那些草的药性?”温枳一语中的,“你们能安然无恙,必定是有法子避开,又或者是有药可解。这手段,你们不是惯用吗?” 昌明深吸一口气,“解药已经吃了,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我可以告诉小主子,如何解香醉草之毒。” “不可以!”昌瑞低喊,“不能说,不能说!” 第816章 昌明叹口气,“小主子您的血,承继了主子所有,不管是香醉草还是血蝙蝠,都畏惧您的存在。” 这意思,已经最明显不过。 温枳皱起眉头,想起自己腿上的伤,当时那些血蝙蝠一下子扑上来,却又逃命似的跑了,想来是因为相克的缘故?如此,倒也简单。 “小主子真的要为了救他们,而选择伤害自己吗?”昌明深吸一口气,“就算您不出手,他们在这里也不会有事,只不过是徘徊不去而已,等到天一亮或者是人精疲力竭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睡过去。” 温枳勾唇,“如此反复,耗尽人的精神与体力,等于是把人慢慢的熬死,又或者是吸引血蝙蝠回来,把人吸成了干。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九九?此处就你们兄弟二人,我若不先出手,你们一定会出手,到时候把我带去了南越,我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傻子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何况是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之人…… 眼见着温枳是油盐不进,昌氏兄弟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就此罢休,先保命要紧,否则的话……温枳真的会砸死昌瑞。 “早说不就完事了?”温枳不想杀人,但若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她可不保证会不会破了自己的底线。 温枳转身就跑,这两兄弟现在顾不上她,是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救人,不计一切的救人。 待温枳一走,昌明慌忙冲上来,第一反应是为昌瑞处理伤口,岩石碰撞伤与利器伤不一样,细碎的岩石粉和小碎石会卡在伤口处,必须得小心处理干净,才能止血包扎,否则伤口会化脓红肿,到时候引发各种症状,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阿哥?叶子?”温枳缓步走过去,毕竟这些人都神志不清,可能随时会发动攻击,万一误伤了她……岂非死得太冤? 想了想,温枳将脊背贴在岩石上,此处倒是光亮极好,不似别处只能用火折子照明。 她从地上捞了一根火把,然后开始清理周遭的香醉草,其后将一切草植都丢在一个凹坑内,来来去去的,颇为消耗体力。 但也没办法,只能先铲除环境影响,才能让他们脱离束缚,才能施救…… 温枳觉得,这辈子跑得最多的路,大概就是今夜,到了最后,这两条腿就跟不是自个的一般,抖啊抖的,如同灌铅一般沉重。 可想而知,习武之人要吃多少苦…… 难怪父亲不舍得她习武! 待草植清理得差不多了,温枳便用地上的碎石和沙土,将草植埋得严严实实,其后举着火把,缓步朝着容九喑和叶子走去。 放下火把,温枳瞧着自己的纤纤玉手,要不是为了救人,她是可不舍得拉自己一刀。 戒指上的利刃,锋利无比,指尖顿时有血珠子冒出。 “别浪费别浪费!”温枳毫不犹豫的冲向叶子,在叶子还在原地转悠的那一刻,将指尖塞进了她的嘴里。 浓郁的血腥味,登时充斥着口腔。 叶子:“??” 异样的感觉,登时直冲天灵盖。 恍惚间,叶子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然间裂开了,习武者的本能自卫,让她慌忙摆出了阵势,随时准备出手。 温枳连连后退,明知道叶子是无意识的行为,却也足以吓得她面色惨白,精疲力竭加上细胳膊细腿,怕是经不起叶子两巴掌。 但凡叶子出手,温枳定会毙命当场…… 呼吸一窒,温枳贴着岩石壁猫着,眸中满是惊恐之色,“叶子,你莫、莫过来!” “爷,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人在叫我?”叶子自顾自的说。 温枳:“……” 第908章 习武之人的本能,很可怕! 不管怎样,温枳是绝对不会现在就过去的,至少要等叶子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再说。 至于容九喑……她暂时还不敢过去,免得他神志失常,一巴掌拍死她,那两兄弟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先拿叶子试试水。 一则不浪费,除了容九喑,便是叶子最能打,若是有事也能第一时间保护自己,当然是先救叶子。 二则她不敢靠近容九喑,免得施救不成,反而让她长眠于此,她还不想死! 静待效果。 温枳缩在角落里,尽量避免被他们触碰,这帮人现在都处于游魂一般的状态,各自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恍恍惚惚的,根本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真假难辨的时候,人会更疯癫,比如说隐约能听到温枳在喊他们,但是他们却看不到温枳在何处,眼前蒙了一层纱,五感都被堵住,人就成了半疯半傻。 足足半个时辰,终于有了反应…… 叶子只觉得漆黑的夜色忽然间有了裂痕,天空出现了些许星星点点,仿佛是云开见月一般的清澈,萦绕在心头的沉郁顷刻间散了大半。 站在原地,叶子发懵的看向周遭,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尤其是见到周围晃动的人群,她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终于,视线定格。 “主子?”叶子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 这话刚出口,就代表她醒了,但是代价也不轻,顿时脚下一软,瘫跪在地,剑鞘抵在地面上,看堪扶住了自身,连带着呼吸节奏都紊乱至极。 “叶子?”温枳还猫在那里,试探着喊了一声,“叶子?” 第817章 叶子抬起沉重的脑袋,眯了眯眸子,“主子,你没事就好!” “叶子!”温枳这才有了把握,慌忙冲上来,搀着她行至一旁,“你没事就好!可算是清醒过来了。” 待叶子彻底回过神来,自个都懵了,“他们这是怎么了?爷怎么也……” “你们被困在了幻境之中。”温枳解释,“这边上的那些草植,还有其他我不明白的东西,将你们束缚其中不得自由。” 叶子勉力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压根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兜兜转转那么久,走了那么长时间,其实一直是在原地踏步?”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药效起来之后,你们就开始原地踏步了。”温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你们具体是怎么闹的,横竖我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在这里转圈圈了。” 叶子:“……” 转圈圈…… 这辈子最丢人的画面,已经浮现在叶子的眼前。 好好好好,都在转圈圈呢? 当然,除了容九喑。 容九喑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沉醉其中?还是奋力挣扎?瞧着一点反应都没有,所幸呼吸正常,绝对还活着。 温枳和叶子对视一眼,各自有些踌躇。 “爷的本能反应与我不一样,主子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叶子温馨提示,“奴婢出手,最多是伤,若不夹杂内力,兴许也只是皮外伤。但爷不一样,他那一掌绝对能拍碎咱的天灵盖,尤其是危急关头……那可真是往死里揍。” 温枳:“……” 不敢不敢! “主子,解药呢?”叶子问。 温枳伸出手指头。 叶子:“??” “血。”温枳解释。 叶子想了想,“唯有鲜血才能破局?无碍,奴婢有的是血!” “不是不是,得要我的。”温枳慌忙摁住她拔出短刃的手,“你的不管用。” 叶子一怔。 “真的。”温枳忙点头,“给你喂了一点,就那么几滴,所以你醒了大半个时辰呢!” 叶子扫一眼众人,“那不得把主子您抽干了?” “先救阿哥吧!”温枳皱起眉头,“问题是,咱怎么靠近他?” 叶子深吸一口气,“待奴婢缓一缓,稍后奴婢护着您过去。” 温枳连连点头,“你歇会,我把这些个没拔完的草植,都给拾掇了,远近都收拾一遍,免得那些气味再蔓延过来。” “小心点。”叶子盘膝打坐。 温枳喘着气,揉了揉自个的腰和腿,亦步亦趋的往外走,该处理的就得处理,让味儿散得更快一些,现如今有了叶子在,她也不担心昌氏兄弟会捣乱。 以叶子的战斗值,能将他们捏成渣…… 叶子气息运转,尽量让体内紊乱的气息快速运转,疏通淤堵的穴脉,尽快让自己恢复如初,唯有这样才能确保众人的周全。 等着她缓过来之后,只瞧着温枳疲累不堪的坐在对面的岩石边上,气息奄奄的闭着眼。 “主子?”叶子旋即站起身来,“没事吧?” 温枳一怔,“你没事了?” “嗯!”叶子颔首。 身上松快多了,那种束缚感悉数消失,脑子也便得清灵起来,不似之前的昏昏沉沉,辨不清楚梦幻真假。 二人将目光落在了容九喑的身上,只瞧着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跟之前没有任何的分辨,也不知道是中毒太深呢? 还是竭力保持最后的清醒? “阿哥?” “爷?” 救是一定要救,但不是贸贸然冲上去。 温枳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头,瞧着有些大,又丢在地上,重新捞了一颗小点的。 “主……”叶子几乎来不及拦阻,温枳就把石头丢出去了。 下一刻…… “啊!” “主子!” 第909章 他咬我! 叶子是拦不住容九喑的,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温枳丢出去的小石子没能落在容九喑的身上,却被他忽然迸发的内劲反弹回来。 惊叫过后,便是湿漉漉的东西,自额头滑下。 叶子:“……” 完了完了完了! “主子!”叶子慌忙上前,一把撕下了衣角。 温枳伸手一摸,掌心里一片红。 血! 出血了! 叶子忙不迭上来包扎,却被温枳一把扣住了手腕,“别浪费!” 叶子:“??” “血,我的血,快快快,接着点!”温枳疼得眼泪直掉,浓重的鼻音和哭腔,是真的一点都掩饰不住,“我不能白挨这一打吧!” 叶子:“……” 有道理! 叶子的动作很快,随行之人的功夫都在她之下,染血的手一人一巴掌过去就完事了,所以问题不大,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最后问题的关键,还是落在了容九喑的身上,爷这一身的好内家功夫,实在是让人头疼…… 温枳还在流着泪,额角破了个洞,所幸没有伤筋动骨,但也足够她一个弱女子,哭上半天,疼上好一阵子,这会鲜血还在往外流,让她几乎摇摇欲坠。 “主子?”叶子心惊胆战,“先包扎吧!” 温枳直摇头,“不行,不行!” 第818章 她都哭得眼泪鼻涕了,要是还不成功,那不是太冤了吗? “阿哥!”温枳哭哭啼啼的往上走,喊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阿哥……” 她就站在那里,一口一个阿哥的喊着。 恍惚间,容九喑觉得好似有人在喊他。 这黑漆漆的夜里,火光刺眼,看不清楚周遭,大家好像都在安睡,没有任何的反应,是以这喊声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谁?” 谁在喊他? 温枳半张脸都是血,合着泪水不断的往下滴,她自己都舍不得划拉一刀子,他倒好……直接在她脑袋上破个洞,实在是太气人了! “阿哥!”她带着几分嗔怨,“你要是再、再……我就不要你了!” 叶子:“……” 主子,爷未必能听得到。 这种感觉,叶子太清楚了,她此前也是一点都听不到主子的动静,哦不,还是有点反应的,只是觉得可能是幻听而已。 “阿哥!我过来了!”温枳伸手捂着额头的血口子,“阿哥,你别动,千万不要动,不要动……” 动,她就死定了! “阿哥?” “阿哥!” “阿哥……” 容九喑徐徐睁开眼,但是眼底空洞,好似在找寻什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枳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哭腔越发浓烈,鼻音深重的喊,一直喊。 “主子?”叶子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这要是被震出去,叶子必须得第一时间接住,要不然是会出人命的…… “阿哥,我是阿枳,疼……”她哭着近前。 乖乖。 叶子眼角眉梢微挑,“好像有点效果。” “阿哥,你别动。”温枳染血的手指头慢慢伸出去,朝着他的嘴伸过去,“阿哥你别动,我是阿枳,我受伤了,你打的……” 阿哥! 你可千万不要动。 阿哥? 阿哥! 容九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冷不丁含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指,登时指尖一阵温热,惊得温枳瞬时打了个寒颤,紧接着浑身的汗毛根根立起,实在是…… 叶子:“……” 有门! 温枳“哇”的哭出来,“啊啊啊,好疼,他咬人!” 第910章 围而不攻,是什么意思? 叶子慌忙上前,可又不敢真的伸手去扒拉,既怕伤了自家爷,又怕伤了自家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如何抉择? 温枳疼得五官狰狞,终于在一个清晰的巴掌声过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温枳:“……” 叶子:“……” 手,抽回来了。 人,也退回来了。 叶子被惊得浑身都震颤了一下,拽着温枳的胳膊,瞳孔里满是惊颤之色,其后小心翼翼的查看温枳指尖的伤,好家伙……齿痕清晰而凹陷,鲜血直流。 “主子?”叶子疾呼。 温枳眼一翻,登时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主子!” 眼前,一片漆黑。 火光摇曳,亡灵之城安静得如同鬼蜮一般…… 当然,外头也没闲着。 遇龙关的人瞧不见亡灵之城里的动静,但是可以瞧见黑压压的敌军压城。 大批的军队从四周集结而出,不只是乌郎,还有周边诸国,不知道乌郎国君是如何说服这些国家的君主,联合起来攻打大夏的?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义父?”杨岩转头看向杨鹤归,“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探子来报,说是这些军士早前有所隐动,但没有这般齐聚一堂之意,为什么现在忽然成了这般模样?如此壮观,仿佛是有备而来,并非是单纯的为了三皇子或者是遇龙关。” 杨鹤归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突袭原本是为了争夺城池,探子一直在周围徘徊,按理说不可能毫无察觉,除非这些人早前约好了。可是咱的探子没有发现他们此举,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种事情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能决策妥当,又不是瓜分赃物,先拿到东西再说,这可是攻城,与大夏交战没有好处,只会让自己多一个敌人,这些小国的国力本就不那么强盛,若是经过战争的折磨,怕是…… “除非,他们压根就没打算攻城,只是想要虚张声势,讨要点什么?”杨岩终于反应过来。 不愧是父子,这会都想到一块去了,是以一个两个的,面面相觑,各自沉默着,没想明白这些国家联合起来“虚张声势”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家?”杨鹤归眉心陡蹙,“想要温家的泼天富贵?” 杨岩心惊肉跳,“难怪……底下人都在说,温家正在满城的找人,好像是丢了……” 音落,杨鹤归的脸色更难看。 “少东家丢了。” 听得这话,杨岩握紧了手中剑,倒是见过温枳,瞧着很是文弱,白白净净的,若是……若是落在那些蛮夷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还真是难以预料。 那般纤弱的身子骨,怕是要折他们手里了…… 温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若是他们真的拿住了少东家,那么温临风肯定会什么都答应,真的到了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年,温家一直致力于边关商贸的拓展,温临风手里的财富不计其数,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何处,听说温家有金山银山藏匿在某个地方,这些东西究竟藏在何处,只有温临风心里清楚,一旦被他国所获,将为成为最重要的军饷。 第819章 招兵买马,豢养死士,皆不在话下…… “去!”杨鹤归开口,“温家那边你亲自过去安抚,若真的是温少东家出了事,你便帮着处置,不计代价把人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岩旋即行礼,“是!” 这件事,必须尽快去办。 城外聚集这么多军队,却没有一个率先开打的,仿佛只是围而不攻,只是在装腔作势,似乎是在等待时机,又好像是在等待最后结果。 “温家的财富,绝对不能落在大夏之外的人手里。”杨鹤归眯了眯眸子。 若是真有万一的话…… 温临风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大夏境内。 杨岩直接去找了温临风,这个时候客栈里的温临风,脸黑得能滴出墨来,目光沉冷至极,人都派出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杨副将?”温临风一怔。 杨岩拱手,“温掌柜。” 四目相对,温临风便明白了他的来意,“到底是没瞒住。” “但有需要帮助之处,只管开口。”杨岩也不过多解释,也没那么矫情,有话直说,“我等虽然身负军命,但这些年温家帮扶遇龙关军士,帮扶百姓,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温家需要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只要不违背初衷。” 所谓兵不厌诈,只要最后结果是对的,那便不择手段,嘴上说的和做的……有时候是可以分开论就的。 “人可能被带出了城,但外面现在这种状况,谁也没办法,草民之所以没有找上杨将,军,也是不想因为家事而连累全城的百姓,遇龙关若破……别说是我的女儿,就算是整个温家也得跟着陪葬。”温临风颓败之色,弥漫于面上,“我不忍……也不能这么自私!” 杨岩敛眸,“城外的动静,我会帮着看顾,且让人悄悄出城查探。咱们的探子都是个顶个的好手,比起温家的看家护院,应该更熟悉地形,更能混迹在那些人之中,查探情况。” 听得这话,温临风赶紧揖礼,“若能救回阿枳,温家愿意捐出十万两白银,以购置粮草充盈库房,还请杨副将能帮忙。” “义父那边已经猜到了温家之事,所以特意过来让我帮忙。”杨岩坦诚相告,“温掌柜放心,只要力所能及,我等必竭尽全力。” 温临风红着眼眶,“草民就这么一个独苗,若是真的有什么……” “放心,我即刻命人去查。”杨岩拱手,“告辞!” 这下子,事情闹大发了! 若温枳出事,温家…… 得尽快告诉义父才行! 第911章 都在等她的消息 城外蓄势待发,城内人心惶惶。 外头的军队包围了遇龙关,却又没有发动进攻,甚至于都没有人站出来,挑衅或者是送战书,抑或是别的其他什么,安静得好像他们只是来这儿走一遭,玩一圈溜一圈也就回去了…… 山龙关那边已经闻讯集合军队,随时准备出发支援,毕竟唇亡齿寒,纵然心里有点气,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谁也不敢马虎。 敌军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似乎要做长远准备,但又没个人挑头,昨夜倒是来势汹汹,这会瞧着却有种群龙无首的感觉,好像各做各的。 东边开始铸灶做饭,西边则三五成群的围拢在一处,南边则翘首以待,北边则是乌郎,瞧着好像也只是观望,时不时的有马队奔来跑去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们这是在查探城内的情况,还是在密谋其他?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杨岩站在城头,刚信得过的人准备悄悄出城,却瞧着乌郎那边好似有马队归来,一堆人围在一起肯定没好事。 又不撤兵,也不进攻。 耗着玩呢? 以往虽然也有突袭,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殿下!” 不远处一声喊,杨岩旋即回过神来。 只瞧着隋怀睿在众人的拥护下,竟是缓步登上了城门楼。 眼下已经接近天亮,东方出现了鱼肚白,若是让城外的人瞧见,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来?! “殿下!”杨岩慌忙上前,旋即冲着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底下人当即了悟,快速退下。 这种情况,杨岩是劝不住的,自然也没办法劝。 帝王之子乃是天之骄子,与大夏江山息息相关,他巡视边关,镇守遇龙关,也没什么不妥,若是强制让他躲起来,反而有种侮辱皇室之意。 “此处不安全,还是请殿下……” 不等杨岩把话说完,隋怀睿已经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显然是心里自有想法,不愿意旁人置喙半分。 杨岩心头喟叹,是个不听劝的主。 没办法,他只能小心谨慎的跟在隋怀睿的身侧,且要处处防着暗箭伤人,是以神经紧绷,不敢松懈分毫,免得到时候三皇子真的在边关出事,牵连所有的将士。 “往日也是如此吗?”隋怀睿问。 杨岩回过神来,“回殿下的话,有杨将,军在就绝对不会有问题,请殿下放心便是。” “本王倒不是不放心,只是觉得既身处遇龙关,遇此等大事,理该与遇龙关的将士同仇敌忾,并肩而战,不该躲起来只求自身安慰。本王身为帝王之子,从上京而来,原就是为了抚慰边关将士的辛劳,若是此番不能与你们站在一起,回去之后如何面对父皇,面对天下人?”隋怀睿这会倒是想得很清楚。 第820章 虽然有容九喑的保护是很好,可保护只是一时的,且听得护卫来报,说是外头的敌军围而不攻,仿佛并不想开战,所以他就出来了。 崔堂表示:无奈! 没办法,三皇子终究是三皇子,崔堂纵然是奉命保护,却也没办法摁住隋怀睿,不让他出头。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只管跟着,小心谨慎的保护为上,思及此处,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影子,穿着容九喑的衣裳,不管是神情还是动作,甚至于武功路数都跟容九喑有几分相似。 东辑事的人知道这是假的,却也不敢肯定这是假的,其后……谁敢拆穿? 隋怀睿还在前面走着,杨岩在边上跟着。 一问一答,无关痛痒。 杨岩也不是傻子,会真的告诉隋怀睿,有关于遇龙关的军机秘密,未曾站队三皇子之前,杨岩不会轻易吐露实情,所言都只是看见的,搁在眼前的事儿。 而隋怀睿未曾接触过这些,且也不是真心要插手遇龙关之事,他又不会行军打仗,哪儿管得了这么多,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崔堂偏头,“爷还没回来吗?” 底下人摇头。 真是该死! 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真的出事了? 昌氏兄弟这对废物点心,办点小事都不成,简直是气煞人也,但愿不要折腾出别的事来,要不然的话,内忧外患可就有得看了! 蓦地,后面有人上来,毕恭毕敬的行礼。 “大人,有人找,说是温姑娘那边来的。” 崔堂一怔,“温姑娘?” 难道是温临风的人? 思及此处,崔堂示意底下人看着点,兀自悄然退下。 台阶边上停着一辆马车,崔堂上前一步,“温掌柜?” “抱歉,是我!” 车内忽然传出的声音,直接让崔堂原地僵化,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在外面待着,赶紧进了马车,果真见到了赵无觞。 “还活着呢?”崔堂轻嗤。 赵无觞面色平静,“托东辑事的福,还没死,也没被抓起来。” “有事?”崔堂懒得跟他废话。 赵无觞深吸一口气,“救人。” 两个字,让崔堂陡然凝眉。 救人? 是抢人还差不多吧! “我说了,在她没有点头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带她回南越。”赵无觞慢条斯理的开口,“南越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她单枪匹马的杀回去,若无后继扶持,她必会落在大姑姑和乌郎的手里,必死无疑。” 崔堂不说话,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我要出城。”赵无觞说。 崔堂就知道,他必有所图。 “你觉得,我会放你出城?”崔堂觉得这人脑子不好使,尽想点不可能的事情,现在这种状况要出城,不是自找死了吗? 一则,杨家军那边不同意。 二则,敌军围城如何脱身? 三则,他们是什么交情?凭什么赵无觞一开口,东辑事就得帮忙? “他们进了亡灵之城。”赵无觞慢悠悠的开口,“恐怕没那么容易出来,而且我敢肯定,敌军围城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抓住我家小妹。” 崔堂轻嗤,“什么你家小妹?那是温少东家。” 他家爷的心上朱砂! “等等,你为何如此肯定?”崔堂陡然冷剑出鞘,架在了赵无觞的脖颈上。 刀剑出鞘之音,惊得车头的车夫慌忙进来。 “这件事是不是与你有关?”崔堂杀气毕现。 赵无觞依旧坦然,“我不知道东辑事的事,但时刻盯着大姑姑的消息。” 第912章 自寻死路 崔堂倒吸一口冷气,“你这话的意思是,南越那边来的人?”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突然来这么一下,有点脊背发凉的感觉,如此一来会不会祸害爷呢? 南越这边的人,奇奇怪怪,诡异无比,若是真的出手……昌氏兄弟尚且难对付,若是来个比昌氏兄弟更厉害的,那还得了? “你必须得让我出城,兴许现在还赶得及。”赵无觞开口,“若是晚了,他们陷入在某个幻境之中,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你觉得他们能撑得了多久?” 崔堂还是相信自家爷的,“不可能,旁人兴许会中招,但是爷绝对不会如此。” “你要相信,意念有时候很重要,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是谁都无法避免的,你与其在这里苦等,相信你口中的爷,还不如放我出城,让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赵无觞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你若不信,我可以把人留下,独自出行。” 车夫惊诧,“公子?” “不必多说。”赵无觞抬手,目光直挺挺的落在崔堂身上。 崔堂犹豫了一下,瞧着眼前的赵无觞,兀自沉默。 如赵无觞所言,这边关之处多诡谲,很多事情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要不然的话,他们此刻已经准备离开遇龙关,准备回上京去了。 “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你要相信纵然是东辑事,也需要帮手。”赵无觞的话好像带着几分蛊惑,以至于崔堂在沉默过后,竟然应承了下来。 东辑事的人要出城,也会遭到拦阻,万一开了门就遇见了有人攻城,那还得了? 但是这一次,是杨鹤归放行的。 第821章 “去找温家的女儿?”杨鹤归望着崔堂。 崔堂行礼,“请老将,军通融,温家原是咱们爷的表亲,本不该招惹太多,怕给温家带来麻烦,但是此番攸关性命,爷也不得不……插手些许。您也知道的,督主那边素来不喜欢咱们优柔寡断,若是知道爷有所羁绊,自然不会让温家好过。” “林不寒这个老怪物!”提到林不寒,杨鹤归的脸上旋即浮现出几分冷意,凡是能让这老怪物不高兴的事儿,他都觉得高兴,“但愿你们此番能帮得上温家,解得了遇龙关之围。” 崔堂颔首,“多谢将,军!” “这人是你们东辑事的?”杨鹤归打量着赵无觞,“这般白净,能动手吗?” 赵无觞摇头,“不能,但是可以用心。” “我看你不是用心,是用嘴皮子。”杨鹤归瞧着这小子白白净净,情绪稳定得吓人,想必是有几分过人的本事,若是此番能解困,倒也是好事。 且看看这东辑事,到底有几分实力? 底下,有多少能人? “我可以让你们出去,但是出去之后城门关闭,你们的死活我一概不管,若是东辑事那边盘问起来,莫怪本将,军翻脸无情。”杨鹤归已经把丑话说在前面。 赵无觞行礼,“多谢!” “送他们出去!”杨鹤归一抬手,城门开了一点,刚好狗够他们出去。 待人一走,城门怦然合上,严丝合缝。 再想进来? 没门! 崔堂要守城,自然不可能擅自离开,只能站在城门楼上,瞧着赵无觞策马而去,只是前方就是诸国军队,他此番等同于羊入虎口…… “这都能成?”崔堂表示怀疑,“自寻死路!” 第913章 阿哥,我疼 崔堂站在城门楼上,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杨鹤归,心里还是有些诧异的,没想到这老顽固在这个时候,居然如此开明? 这里面,会不会有所图谋? 想要拿捏住爷是把柄? 渗透东辑事? 不管是哪一种,想必都没那么简单,何况温家于遇龙关而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东辑事插手了此事,也不可能作为杨鹤归发难的原因。 否则,没了温家的遇龙关,不管是将士还是百姓,日子估计都不会太好过…… 在这一点上,杨鹤归应该想得很清楚。 “哥?”一声喊,李常安从后面跑来。 崔堂惊喜交加,“正好!” 城内按兵不动,城外徘徊不去。 那一道身影出了城门之后,竟忽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马匹还在奔跑,最后被敌军拦下。 只有马,未见人? 崔堂狠狠揉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亲眼瞧着赵无觞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儿?莫不是自己眼花?一时疏漏了? 可是…… 人呢? 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崔堂的脸色,瞬时铁青到了极点,这真的还是个人?那么问题来了,这赵无觞是如果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接下来他又会出现在哪里? 难怪一直如此平静,难怪有这般自信心,要跟爷谈判…… 事实上,连带着敌军也跟着发懵。 眼见着几个人策马,从城门的方向而来,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消失无踪了呢? 马匹跑得飞快,扬起尘烟无数。 待他们看清楚的时候,只剩下冲入人群的马匹,早已不见马背上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消失的,一个个傻愣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僵在原地,其后将注意力都落在了这些马匹上,围绕这马匹前后左右的查看。 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唯有乌郎的人,似乎早就见惯了这样的把戏,侵占南越的这些年,他们对于南越的障眼法很是熟悉,第一眼就知道这怕是借助一些吸引人的东西,遮盖自己的行踪,其后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把戏。 然而,人呢? 等他们回过神来,也是为时已晚。 “堵住亡灵之城的进出口,再派人进去!”乌郎守将急忙下令。 说是堵住进出口,其实也不容易,因为亡灵之城太大了,随时都能出来,每个人角落都可能是出口,当然……出来也不容易,毕竟进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就是万幸,这么多年还很少有人进去又出来的。 除了,那么几个稍微熟悉亡灵之城的人,又或者是知晓内里之事的人。 但这是秘密,不会有人如实告知…… 天,彻底亮堂。 只是风沙起,视线里还是昏黄的模糊。 隋怀睿嫌恶的抖落一身的黄沙,转头望着走来的杨鹤归,眉心舒展了些许,“杨老将,军,现在状况如何?” “殿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此处有臣等看着,出不了大差错。”杨鹤归行礼,“眼下外头一动不动的,探子正在查探敌情,暂时未有定论,等了也是白等。” 闻言,隋怀睿眯起眸子,瞧着这漫天扬沙,心里的不悦已经到了极点,“本王不走,就在这里等着,说好了要跟众将士共进退,岂能这个时候知难而退?” 听得这话,杨鹤归心头满是嘲讽。 这隋怀睿分明是看敌军围而不攻,所以才有胆子站在这里大言不惭,但凡底下开始叫阵,估摸着跑得比谁都快,毕竟连风沙扑面都觉得满脸嫌恶,穿得这般齐齐整整,架子十足的……三皇子殿下,半点都不像要跟他们共进退的样子。 第822章 当然,嘴上是这么说的…… “殿下千岁千千岁!”杨鹤归行礼。 心里知道,嘴上得装作不知道,谁还没个虚以委蛇的时候呢? “眼下这局面,杨将,军可有应对之策?”隋怀睿问。 杨鹤归答,“以不变应万变,乃是上上之策。” 听着像是答了,又好像没有回答。 隋怀睿看过兵书,但没有实战经验,也不敢在杨鹤归的跟前班门弄斧,只能装作淡然,站在杨鹤归身侧瞧着外头的动静,心里自然希望,这些人千万不要开打,要不然他真的会吓死! 天,亮了。 温枳醒来的时候,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嗓子眼里干得能冒烟。 “主子?”叶子大喜过望,“主子,你终于醒了。” 模糊的视线里,叶子的身影终于逐渐清晰,“叶子……” “好好好。”叶子如释重负。 没伤到脑子,谢天谢地! “我……”温枳勉力撑起身来。 好消息,天亮了。 坏消息,漫天沙。 “主子您慢点,现在觉得如何?”叶子慌忙把人搀起来。 身上盖着的衣衫滑落,温枳偏头便瞧见了一直守在边上,一声不吭的容九喑,幽邃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她。 许是叶子已经说过了昨夜的事情,此刻的某人满脸阴沉,在她醒来的那一刻,眸子蓄满了水光,看她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 “有点晕乎乎的。”温枳有点坐不稳。 身子骤然后仰,刚好靠在了容九喑的怀里,羽睫无力的扑扇了一下,面色苍白如纸。 叶子咽了口口水,瞧一眼虚弱的温枳,又看了看愧疚而不知如何言语的容九喑,一时无话。 所有人都堵在道路口,无人敢近前伺候。 氛围,瞬时变得尴尬起来。 安静至极,诡异至极。 临了,还是温枳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场僵局。 “阿哥。”因着昨夜哭过,如今刚刚醒转,鼻音浓重而嗓音干哑,唤那一声阿哥,将他的心肝都唤软了,“疼……” 面上的阴沉,瞬时皲裂。 不只是叶子急了,容九喑更着急,“哪儿疼?额头?还是别处?” 他分明检查过了,除了额头,没有其他严重的外伤,也没有内伤,如今这一声疼,喊得容九喑心都跟着碎了。 叶子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还有别的伤? 完了完了! 谁知下一刻,温枳抽抽搭搭的将手伸出去,指尖已经被裹上,包扎得妥妥当当,“手疼。” 容九喑抬眸便见她这一脸的委屈,止不住心肝颤…… 第914章 出去再跟你算账 指尖的伤是怎么来的,叶子当时是一笔带过,毕竟等着容九喑醒转之后,温枳也已经晕了过去,伤处早已被叶子麻利的上药包扎。 是以这会,容九喑瞧着温枳伸出的手,默默的陷入了沉思。 “阿哥咬的,不会忘了吧?”温枳快速拆开了布条,露出了通红肿胀还夹杂着青紫齿痕的指尖,葱白的纤纤玉手,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委实有点惨烈,“不管是不是忘了,这笔账总归是阿哥欠下的。” 来日,还是要讨回来的…… “是吗?”他目光阴鸷的盯着她。 温枳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这样还没能把他绕开吗? 此事说来,也是怪她自作主张,拿自个当饵引出城内的细作,其后满打满算的将昌氏兄弟都算在其中,谁知一朝背刺,落得今日大家被困的下场。 还以为撒撒娇,能把话题岔开,让他莫要将注意点放在前因之上,谁知理智的人永远都是理智的,从最初的焦灼如焚,到后来的愧疚难当,再到了此刻的秋后算账,不过片刻功夫。 温枳缩了手,不都是上了头的男人好骗?怎么到了容九喑这里,竟成了如此难事,都没给她施展的机会,就被戳破了心思。 “主子,喝点水吧!”叶子将水袋解下来,小心翼翼的递上去。 这件事,她也有责任。 两个自负的姑娘,自以为能手到擒来,结果…… 叶子也清楚,主子脑子转得快,所以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想转移爷的注意力,谁知道还是失败了,爷那样冷静自持的性子,哪儿是她们两个能忽悠过去的? 容九喑伸手接过,瞧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温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她面色惨白,身子虚弱,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想发个火都得自个摁熄。 若是换做平日,换做在东辑事,凡有错漏者……格杀勿论! 温枳小口喝水,眼角余光一直在偷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又低低的喊了声,“阿哥?” “还有哪儿疼?”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才问出这一句。 温枳摸了摸脑门,“阿哥打的。” 容九喑:“……” 她还敢说! “小时候摔一跤,阿哥总要哄我,如今长大了,倒是半点都没了幼时的情分,阿哥只管黑着脸,全然不管我的死活。”温枳想了想,装柔弱那一招是不顶用了,那便换一招。 话本子那么多,也不是白看的,学以致用还是很要紧的事。 “跑得没影的是谁,小阿枳莫不是忘了?”容九喑阴测测的看着她。 第823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敢提小时候? 一声不吭就嫁人,一言不发就跑路。 有时候,真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那也是阿哥的缘故,谁还没个少不更事的时候?”她嘀嘀咕咕,“幼时如此吓人,纵然是有熊心豹子胆,也得被吓得腿软,谁还敢靠近你?后来又诓骗了我……” 叶子:“??” 这话说着说着,倒是有点变味儿了? 温枳故作柔弱的抹眼泪,“平日里倒是假模假样得很,真遇见事了,阿哥便是嫌我累赘。早知如此,还不如被乌郎和南越的人抓了去,下了油锅倒也省事!” “你……”容九喑还真是被气笑了,“若非身处险境,真想原地办了你!” 温枳就这么瞧着他,终是一言不发。 叶子瑟瑟发抖的退后两步,生怕这战火最后还是得落自己头上。 空气里,弥漫着冷意。 “有话直说!”最终,还是容九喑开了口。 温枳抿唇,“这件事是我一人的主意,跟谁都没关系,你莫要迁怒任何人,有气只管冲着我来……不、不许打板子。” “好,好得很!”容九喑就知道,她一招又一招的,无外乎是为了身边的人。 温枳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信错了他人,跟叶子他们都没关系。我温枳,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容九喑目光阴鸷,“出去之后,再与你算账!” 温枳与叶子悄摸着对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只要容九喑不追究,那么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至少不必挨板子。 “对了,那两兄弟呢?”温枳低声问。 叶子摇头,“压根没见着。” 温枳眉心紧蹙,旋即缓步朝前走去。 “主子,您作甚?”叶子忙不迭搀着她。 容九喑当即随行在侧,这摇摇晃晃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到底是伤得太重,也怪自己……怎么就没收住力道呢? 地上一滩血,昌氏兄弟早已不知去向。 “我把昌瑞的脑袋砸破了。”温枳说。 叶子和容九喑,齐刷刷扭头看她。 “如此,他们才说出了关于这些草植,以及如何解救你们的关键。”温枳解释,“当时他们就在这里看着,倒是没出手伤人,只不过……也没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关于昌氏兄弟追着她跑的事儿,她觉得还是缓一缓的好,毕竟以东辑事的行事作风,会将一切危险都消灭在萌芽时期。 只要她开口,昌氏兄弟就死定了! 留着他们兄弟二人暂时还有用,还得拿来对付乌郎以及南越大公主的人,要不然再来点迷魂阵,她可就真的要吃不消了。 “别让我抓住他们。”叶子磨着后槽牙。 温枳环顾四周,会不会跑出去了呢? 第915章 你看那边,是不是墓葬? “主子,您当心身上的伤,莫要走得太快。”叶子在边上唠唠叨叨的,生怕温枳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毕竟她失了那么多的血,伤又在脑门上,委实不敢大意。 温枳摸了摸脑袋上的纱布,“没事,头掉了也只是碗大个疤……疤……巴不得多活几年呢!” 容九喑阴测测的盯着她,以至于温枳的话都到了嘴边,又麻溜的咽了回去。 叶子:“……” 因着温枳救了众人,这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温枳身上,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至极。 “主子,您确定是这条路吗?”叶子问。 温枳点头,“我就是这边过来的,你看这边上的草,我都给拔了干净,你们最好也远离这些东西,据说会让人喝醉酒一样,大概是迷惑人心的作用,反正他们南越的东西总归是怪怪的,这地方……既然杨将,军能进来,那咱应该也可以进出吧?” 当时,他们可是看着杨鹤归从这里出去的。 “许是有什么奥妙?”容九喑环顾四周。 叶子想了想,“需要杀气重的人?” 毕竟,战场上归来的人,手中染血众多,杀孽更甚,听说鬼也怕恶人。 “你觉得这话可信吗?”容九喑瞥她一眼。 叶子讪讪的闭了嘴。 是了,他们这帮人出自东辑事,谁还没杀过人? 不过…… “我总觉得这里应该是有人看守的。”容九喑站在原地,仰头瞧着灰蒙蒙的天,目光深邃,“此处应该有镇守之人,应开之时,杨鹤归便可进出,但到了外人这里,便又启动了阵法,以至于困锁他人在这里面,让人寻不着门路。” 可惜,他们这些人略懂皮毛,真的到了该用的地方,是真的一点都使不上劲来。 “要不然,先找到昌氏兄弟吧?”温枳提议,“一个受了伤,肯定跑不远。那什么,我、我下手有点重,估计伤得不轻。” 她可是跳起来打的人家脑袋,直接脑袋开花,能不重吗?也亏得她力气小,不然直接送人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昌氏兄弟应该也没走远。”叶子环顾四周,“受了伤肯定要疗伤,且他们对这地方或者是熟悉的人,应该有几分把握的。” 温枳忽然想起了什么,“要不然,爬上去看看?你们兴许瞧不见什么,但是我可以!他们都说了,我骨子里流淌着南越的血,所以这地方困不住我!” 第824章 “那见着就晕,是怎么回事?”容九喑问。 温枳哑然:“……” 这就不知道了。 “对啊,主子当时瞧着这个方向就晕过去了,还起了高热,明显是跟这里有点相克吧?”叶子琢磨着,“难道说,他们怕您?” 温枳:“……” 还有这说法? “谁知道呢?”温枳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手腕,骤然被人摁住。 “不许摸伤口。”容九喑沉着脸。 温枳深吸一口气,默默的放下手,“阿哥,你抱我上去看看?” “好!”这个要求,他可以满足。 手揽腰肢卿入怀,纵身一跃高台上。 “那里!”温枳环顾四周,终是指了指正前方,“好像是那边,有点像是墓葬!” 容九喑皱了皱眉,“你确定你看到了?” 墓葬? “嗯,阿哥没瞧见吗?就是那个位置,有个圆圆的像是坟茔一般的东西,如同墓葬。”温枳使劲的指着那个方向,“阿哥你看!” 容九喑:“……” 黄沙漫天,灰蒙蒙的,哪有什么墓葬,哪有什么圆圆的坟茔? 第916章 是谁伤了你?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枳瞧出来了异常,止不住眉心微凝,其后看着不远处的坟茔,陷入了沉思之中,看样子自己的血只是让他们清醒过来,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取代或者是临时拥有的,血脉这种东西是谁都无能为力之事。 温枳无奈的叹口气,罢了罢了,看不到便看不到,自个记着方位便是,彼时便是忙活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大碍。 见着容九喑和温枳下来,叶子忙不迭迎上去,“如何?” “那个方位有个类似于墓葬之类的东西。”温枳说这话的时候,转头看了容九喑一眼,“只不过我能瞧见,阿哥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叶子:“……” “大概还是有点区别的。”温枳小声嘀咕,“走吧!” 叶子点点头,偷瞄了一眼面色黑沉的容九喑,小心翼翼的跟在边上。 “等等!”容九喑忽然开口。 地上有些许暗色的痕迹,好像是…… “血迹?”叶子蹲下,眉心紧蹙,抬眸瞧着前方看去,“血迹朝着那边去了,奴婢去看看!” 说不定,就是昌氏兄弟的血。 “站住!”容九喑却拦下了叶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独自离开队伍,最后深陷其中的还是她,所以谁都不能擅自离开队伍,必须保全有生力量,不能中了他人的分瓣梅花计。 温枳陡然回过神来,“莫要中计,哪怕真的是他们,咱也不能分开走。” 叶子讪讪的点头,瞧了一眼延伸至另一个方向的血迹,兀自紧了紧手中剑,“这两狗贼……差点上当,最好别让我抓住他们,不然的话,我就把他们摁进恭桶里,让他们一辈子泡里面。” 远处,有人打了个寒颤。 可怕,太可怕了! 温枳率先走在前面,“你们先别过去了,我先把草植处理干净再说。” 毕竟,这些东西才是罪魁祸首。 “不必!”容九喑瞧一眼她脑袋上的血色,“未防备是一回事,知晓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只管老实待着,有力气就动动嘴皮子,没力气就坐下。” 温枳:“??” “你以为东辑事是吃素的?”容九喑缓步上前。 可笑,他带这么多人出来,是观赏游玩凑人头的? “主子莫要担心,既知晓问题出在这些东西之上,咱必定能第一时间将草植毁了。”叶子解释,“不过是举手之劳,不需要您动手。” 说着,扶着温枳坐下来。 温枳:“……” 功夫高了不起? 她跑得气喘吁吁,跑半天才能扒拉的草植,眨个眼的功夫,这帮人便宛若跳蚤蹦跶一般,手持利刃随腕轻挑,快速连根铲除,分毫不差的落在了坑中。 只轻飘飘的一掌,坑被埋得结结实实。 温枳:“……” 好功夫! 了不起! 从始至终,容九喑都站在温枳身侧,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人都是他自个挑的,自己带出来的,又几斤几两最是清楚。 “手里的权力,不是让你事事亲力亲为,凡事冲在前面送死。”容九喑偏头看过来,“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温枳点头受教。 待清理结束,所有人都没什么异常,毕竟速度那么快,又是掌风又是掌劲儿的,将那股子味儿都扇到了其他地方,自然是安全了许多。 再往前走,然后拐个弯,估摸着就该近了…… 温枳记得那个地方,是以这会再度领头往前走。 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们这边刚走没一会,便在拐角处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赵无觞?”温枳愣了愣,第一反应转头看向容九喑,“阿哥找的帮手?” 容九喑紧蹙的眉头,徐徐舒展开来,与她对视一眼,确定她眼神真挚,口吻真诚,这才抬眸看向缓步走来的赵无觞。 温枳暗自松了口气:只要语速快,阿哥就来不及怀疑! “容大人。”赵无觞一根玉箫在手,仍是那副淡然清贵之态,“温姑娘。” 第825章 容九喑瞧了一眼他身后,“独自前来,是有点胆量。” 不只是有点胆量,还有点本事,能闯到这个位置,可见温枳的血脉之言,是有些道理的。 “听闻两位深陷亡灵之城,特意赶来相助,虽说你们不承认,但我这心里总归是带着念想的。”赵无觞慢悠悠的开口,脊背挺得笔直,“自家人到底是自家人,不好便宜了他人。” 叶子刚要开口,却被温枳快速摁住。 “还有其他人?”温枳环顾四周,“南越还是乌郎?” 排除昌氏兄弟,还有其他人? “不是说,只有南越皇室的血脉才倍显特殊,才能有奇效,那些寻常人也、也可以?”温枳有些发懵,难道又被那两兄弟骗了? 赵无觞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有特殊的解药罢了,虽说不是一对一的解决,却也能避开些许,误打误撞的解了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温枳瞧了一眼周围的草植。 他们一路走一路拔,正好便宜了那些人…… “跟在后面?”叶子回到路口查看,但是没瞧见什么人,一时间也无法辨别赵无觞话中真假。 但容九喑知道,赵无觞所言不虚,亡灵之城那么大,各个进出口都有可能被人偷入,南越那边深谙此道,想进来不是什么难事,困在其中而不死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双方撞在一处,那场面应该会很好看…… 硬碰硬的情况下,容九喑有十足的把握。 但对方耍阴招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温姑娘也能看清楚这里的地形吧?”赵无觞似笑非笑,将眸光落在温枳身上,其后微微拧起了眉头,盯着她受伤的额头,音色陡然冷沉,“你的额头……是谁伤了你?” 第917章 开出了大奖 对于这个问题,温枳现在不想回答,自然也是……无法回答,毕竟动手的人就是身边的人,但当时的情况的确是怪不了任何人。 祸是自个闯的,怪不了任何人。 “我不想与你多说废话,你要么带我们出去,要么不要再纠缠。”温枳开口,“陷在这里或者是死在这里,都是各人各命,怪不了任何人。” 赵无觞定定的看着她,其后将视线落在容九喑的身上,隐约觉得她这伤可能跟容九喑他们有关,但……他没有证据。 “你们这是要去哪?”赵无觞只能作罢。 只是,她额头上的伤实在是太刺眼,让人很难忽略不计。 回过神来的时候,赵无觞好似想起了什么,“去那个地方?” “你知道?”容九喑开口。 可见这亡灵之城的秘密,的确藏在南越的手里,驻守在这亡灵之城有什么用处?还是说,这地方……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赵无觞开口,“只不过方才瞧见了你们登高,所以才赶过来。温姑娘看到了什么,我自然也看到了。” 温枳不说话。 “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确定要过去?”赵无觞缓步朝着路口走去,“阴气弥漫,阵法玄奥,未必能穿过去。” 叶子愕然,“你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又如何?”赵无觞背对着他们站着,“能化解才是本事。” 容九喑缓步上前,与他比肩而立,“你可以?” “未必。”赵无觞紧了紧手中的玉箫,“奥妙之处,天赋为上,光靠着一身皮肉和血脉,是不可能事事顺遂,一路畅通的。” 温枳听明白了,“那你有几分把握?” “没有。”赵无觞毫不犹豫的回答。 众人:“……” 说了等于没说。 “但是我可以试试。”赵无觞又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外头,面对这样的状况,委实没有任何的把握,我所学皆是父亲和二姑姑所授,没有真正的应付过外面的局面。” 纸上谈兵? 毫无经验? “那就是说,我们这帮人的生死……得看运气?”叶子的唇角直抽抽,“你若是非要这么说,我怕是要摁不住出鞘的剑了!” 温枳低头一笑,偏头看向容九喑,“阿哥以为呢?” “有更好的选择吗?”容九喑又不是傻子,外头敌军围困,他们出去也跑不了,除非对方撤军,否则他们只能在这里徘徊,等到干粮吃完了,水袋里的水喝完,耗死在这里。 温枳点头,“那就只能试一试,说不定可以博得一线生机。” 二人不约而同的抬眸,望着正前方的赵无觞。 “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赵无觞回答,“只能跟着我,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面,你们看着情况不对就原路返回,敌军围困亡灵之城,乌郎的人是冲着温姑娘来的,要小心咯!” 温枳默默的抱住了容九喑的胳膊,只觉得脊背发凉,“为什么……那、那么多人都要……冲我来?” 她上辈子杀人放火,作恶无数? 这辈子倒这血霉?! “温姑娘没有察觉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赵无觞问。 温枳摇头。 她既没有倾城绝艳,也没有权势滔天,更没有绝世武功,唯一出生自带的、异于常人的地方……便是家财万贯。 “一点都没有?”赵无觞问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容九喑身上,“昌氏兄弟没有如实相告吗?” 第826章 说了,但是解不开体内对血脉的禁制,所以权当废话处理。 “唉!”赵无觞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权当不知道罢!” 还能如何? 他也没这个能力,且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但他寻思着,多少跟温家那边有关,定然是那帮人藏着掖着,故意隐瞒着,待会导致了今时今日的结果。 “跟上。”赵无觞不再多说,缓步朝着前面走去。 容九喑睨了一眼,死死抱着他胳膊,一双眼睛慌乱四盼的小妮子,唇角不自觉的轻勾,怕也有怕的好处,至少会分外依赖,而不是撒腿就跑,梗着脖子往死里怼。 “阿哥,我好像能看到一些。”温枳凑在他边上低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面飞,恍恍惚惚的,怪瘆人的。”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除了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阿哥要当心。”温枳低声说。 容九喑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十指紧扣,“放心。” 十指紧握,缓步前行。 仿佛是分界线,刚迈过交叉路口,四周的景象陡然间如同白驹过隙,疯狂的往后退,让人眼花缭乱,以至于人心浮动,再也不敢迈开第二步。 很多时候,心理的变数胜过环境的变数。 温枳觉得自个的呼吸都停了,不断流转的周遭环境变化,让她惊诧且惊恐,此前就算是中了香醉草的毒,也只是让人沉醉其中,周遭的景物不至于这般快速转变。 下一刻,容九喑快速将温枳揽入怀中,目光锐利的留意着周围动静。 叶子的手已经摁在了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所有人,高度警惕。 突然间,变数停了。 眼前豁然一亮,只瞧着万里晴空,沙丘连绵。 方才分明置身于亡灵之城,到处都是乱世成堆,此刻却骤然成了大漠黄沙,碧蓝色的天空无一丝浮云,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所有人都傻了眼,脚下未动分毫,身子已处万里之遥? 容九喑握紧了温枳的手,“别松手。” “嗯!”温枳乖顺的点头。 这地方…… 赵无觞悠悠然叹口气,“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居然能开出这么大一阵?在南越的史书记载上,能有如此本事的,迄今为止……屈指可数,就近来说,恐怕只有两个人能做到!” 第918章 她的心不在了 大漠黄沙,玉箫声声。 少年人孤身而立,沙丘之上箫声悠扬,时急时缓,曲调无双。 一曲罢,长雁归去。 来年花开并蒂好,谁人共赏满春色? 突然间,远方传来了合音。 声音低沉而缓,却有划破苍穹之威,仿佛夹杂着沉重的思绪,勾起人内心深处的被悲伤,至情深处,百感交集,怆然而涕下。 “是埙。”赵无觞放下了玉箫。 曲调沉沉,却又因着大漠辽阔而分显疏朗,入目是无垠的大漠。 试问英魂今何在? 万里黄沙埋故人。 “在那里!”温枳忽然伸手直指。 然而下一刻,身边却已空旷无人。 “阿哥?”温枳骇然。 人呢? 她刚要迈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默默的又站回了原位,有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没见到身边人,不代表身边没人,只能说有些东西太过于蛊惑人心,在眼睛上蒙了一层布,你便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温枳抬眸望去,广袤无垠的大漠金沙上,立着一道身影,一身素色与大漠黄沙融合在一起,扬起的遮脸巾随风摇曳。 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何况是辨别识人。 “是谁?”温枳追问。 赵无觞摇摇头,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都消失了。” “没有消失,一直在我们身边。”温枳很是坚定的回答,“只是他们看不见我们,我们看不见他们而已,你们的障眼法不就是如此吗?借助地形地貌,借助周围的颜色变化,利用一些特殊的物件,遮掩行踪,蒙蔽敌人的双眼。” 赵无觞低头嗤笑,“你倒是摸得门清。” “听人言语,不如亲眼所见,看得多了自然心如明镜。”温枳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的身影之上,“那人你可认识?” 赵无觞抬眼望去,“我若说不认识,你信吗?” “不信。”温枳如实回答。 赵无觞没吭声。 “赵无觞,纵然你我真的是有血脉之亲,但立场不同,长大的地方不一样,是以很难以个人的身份,单纯的坦诚相交。”温枳说的是实话。 醋坛子听不见也看不见,倒是可以借此机会说上两句。 “我知道,你是大夏的人,而我是南越人。”赵无觞明明白白。 温枳点头,“抚养我长大的是我爹,我没见过你口中的那些家人,也不可能凭空产生什么感情,这是不切实际的事情,我只能说我不会落井下石,谁会帮着一个陌生人……出生入死呢?” “我明白。”赵无觞紧了紧手中的玉箫,“那就重新认识一下,从陌生人开始,从萍水相逢的朋友开始。温姑娘,我叫赵无觞,南越人士。” 温枳:“……” “那个人可能是守墓人。”赵无觞瞧出了她的抵触,淡淡然转移了话题,“无法靠近是为了保护墓主,但究竟墓主是谁,那就不好说了,我也是头一回在这儿。” 第827章 温枳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瞧着那一抹身影,“昌氏兄弟应该见过此人,又或者是猜得到此人的身份。亡灵之城,据说都是战死或者是冤死的人,所以冤魂不散,困在这迷惑路人或者是猎奇之人,让他们永远都走不出去,宛若陪葬。” “你说昌氏兄弟猜得到这人的身份,我怎么听着有点含沙射影的感觉?”赵无觞也不是傻子。 她一开口,他就知道什么叫“指桑骂槐”。 “有吗?”温枳才不会承认。 身影忽然消失了,左右不见,前后未闻。 “小姑姑的二师父有这样的本事。”赵无觞幽幽启唇,“又或者,就是小姑姑本人。” 温枳骇然扬起眉睫,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赵无觞的小姑姑,便是温枳的生母,若是二师父也就罢了,若是…… “我说过,偌大的南越唯有两人能做到这般。”赵无觞瞧着手中玉箫,“可惜后继无人,以至于乌郎入侵的时候,几乎是长驱直入,没有任何的阻力。” 温枳喉间滚动,“她……可能活着?甚至于……” 就在这里? 温枳失语。 “只是猜测而已,兴许是小姑姑,又或者是小姑姑的二师父,谁又说得准呢?”赵无觞也没把握。 温枳重新抬眸,“不管其他,我得先把人找回来。” 也许,容九喑就在身边。 也许,他们再度陷落在其他的幻境里,这会正像眉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的,到处乱转悠。 看不到人也就摸不到实体,即便在身边也未必能抓得住,得破了这法门才行,要不然的话……他们都是睁眼瞎,在布阵人看来,犹如可笑的蝼蚁,被戏耍得团团转。 “你……钟意容大人?”赵无觞低声问。 温枳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还会问这个问题。 “很在意?”赵无觞抬头笑了一下,眉心微凝,“虽然你不承认,但我到底是兄长,相逢便是缘分,多问一句也好心里有数,他若是如此重要,我这当兄长的即便拼了命,也会为你保全他。” 温枳嗤笑,“赵公子这套话的本事不错,不必拐弯抹角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东西,没必要宣之于口,平添烦恼。” “是。”赵无觞点点头,“这话是一点都不错。” 温枳深吸一口气,“你不帮我,我便自己来。” 语罢,她旋即转身。 腕上一紧,赵无觞握住了她的手腕,“这事你做不了,不曾研习过这些,没有门路到处乱撞,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这种情况下会适得其反。” “以赵公子之间,该当如何?”温枳开口。 赵无觞半扬起头,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我说过,可以试一试,用我爹和二姑姑教的办法,横竖都已经困住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下场了吧!” 温枳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轻飘飘的拂开了他的手。 手上一空,赵无觞指尖微缩,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一根玉箫,衡立身前。 以血为祭,掐指为诀…… 第919章 把她惹毛了 一道华光从玉箫处起,顷刻间似有符文显现,紧接着光亮逐渐蔓延,从身上到脚下,如同晨曦微光,似打碎黑夜的魔咒,逐渐吞噬恍惚的幻境。 一点点,一寸寸。 万里黄沙万里尘,终是随之渐渐的变了颜色。 然而在这一刻,温枳也跟着变了脸色,“你、你……” 流鼻血了? 不。 不只是流鼻血。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耳孔有血色往外滴。 “喂!”温枳骇然,慌忙扣住了赵无觞握着玉箫的手,“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管要不要命,至少瞧着让人瘆得慌。 “温姑娘是在担心我吗?”赵无觞一张嘴,齿缝间的血亦是清晰明朗,吓得温枳脸色都变了,“你莫要担心,只是用力过度罢了!” 温枳不相信,分明没有外力作用,怎么会用力过度呢? “你莫要逞强。”温枳可不想要他的命,“我知道你尽力了,尽力就算了。” 人各有命,不能因为他们自己的性命,搭上别人的命。 “小妹,你心软了。”赵无觞将嗓子眼里的血水,生生咽了下去。 温枳这不是心软,只是仁义。 “心软的人,永远都成不了大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惊得温枳骇然转身,此前远在天边的暗影,这会几乎是近在眼前,一袭素衣将全身上下遮盖得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只是那眼皮子上的皮肤,凹凸不平,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以至于左边的眼睛……眼珠子已经微微泛白。 可想而知,他现如今已经是个半残之躯…… 是个男子! “被感情羁绊,早晚会牵连身边的所有人,害人害己。”男人阴测测的开口,那一双恐怖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温枳。 惊得温枳慌忙退后半步,赵无觞当即收手,上前拦在了温枳跟前,“你是二师父?” 听得这话,男人没有半分诧异。 其实,他一直在观察,一直在审视。 “二师父?”赵无觞开口。 男人嗤笑两声,“我不是你的二师父,若是按照辈分,你该喊我一声二师公。” 第828章 “师公。”赵无觞抹去面上的雪色,毕恭毕敬的行礼。 男人的目光仍是落在温枳的身上,一动不动,仿佛是在透过她看什么,“就是你?” “什么我啊?”温枳皱眉。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倒像是随了那个短命鬼。” 温枳:“……”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哪个短命鬼? “该死的东西。”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刻,他好像是疯了一样,有几分疯癫之状,忽然间捂着脑袋连连后退,“为什么要不听劝,为什么要招惹上大夏的人?这些大夏人各个都是狡猾奸诈无比,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为什么不听?为什么?” 温枳:“……” 这是个疯子! “师公?”赵无觞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第一反应是挡在温枳前面,护着她赶紧退后几步,保持安全距离,“师公,你怎么了?你这是哪儿不舒服吗?” 男人忽然停下来,另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就这么如狼一般盯着温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温枳不明白。 男人嗤笑两声,“是了,没有原因的,只是该死而已!” 温枳脑袋都快炸了,“你问了半天为什么为什么的,到底是什么缘由?人张一张嘴是用来说的,不是让人猜的,真是……” 阿哥还不知道怎么样,她这心里正暴躁呢! 第920章 她跪,是应该的 “这性子倒是像得很。”男人低低的说了一声。 音色低沉,仿佛回到了当年,又见到了当年那意气风发,红衣妖娆的女子,那样艳烈的沙漠玫瑰,终是凋零在风沙之中,彻底的消失不见。 “二师父,小姑姑呢?”这是赵无觞一直在追寻的答案。 听得这话,男人一下子被惊醒,看过来的眼神再度变得锐利。 瞧着他一惊一乍的模样,温枳很肯定……这人脑子不清楚,又或者是受过较大的刺激,所以精神状态不是很理想,应该远离他,免得深受其害,连累身边的人。 温枳与赵无觞对视一眼,显然赵无觞也瞧出来了,这位二师父一会清醒一会糊涂,也许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整个人都是脑子不清楚的样子。 “只能自救了。”赵无觞说。 温枳点头。 想了想,叶子都给自己塞过什么好东西?还有阿哥给的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要杀人吗? 脑子里那么多的想法一掠而过,温枳整个人都激动了,要不然先给他弄晕了再说,又或者是像对付昌氏兄弟那样?给他一石头? “想对付我?”男人忽然开口。 赵无觞:“……” 温枳:“……” 单纯只是心里想,还没付诸实践。 “这地方不是谁都能进来,谁都能破了阵……活着出去的。”男人低低的开口,笑得何其嘲讽,“不是一直在猜,杨鹤归为什么能进来,又安全的出去吗?我若是死在这里,鲜血撒满这片土地,这就会变成一个死局,进来的人都得死。” 温枳伸进小包包里的手,默默的抽了出去。 “当然,就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晚辈,是不可能动我分毫的。”男人缓步朝着一侧走去,“我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你们以为我是在睡大觉?这地方跟我……几乎是融为一体,谁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温枳跟在后面,“前辈,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明说?” “想干什么?”男人扬起头,若有所思的吐出一口气,“是啊,我要干什么来着?” 温枳:“……” “二师公?”赵无觞又道,“您没事吧?” 男人回头,眼神空洞的盯着他,“我好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嗤,我要做什么来着?这脑子是愈发的不好使了。” “你要把我带出去。”温枳小声说,“你还记得吗?你刚才说的。” 赵无觞眉心跳了跳,偏头看了一眼温枳,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还满脸的真挚。 “我说要带你们出去?”男人一顿。 温枳点头如捣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自己说的话怎么能不作数呢?你说了,要带我出去,怎可因为一转身就抛诸脑后。” “出去?”男人继续往前走,“那就跟上吧!” 赵无觞还在发愣,却被温枳拽了一把。 她倒不是多在乎赵无觞的安全,若是若有陷阱,好歹多个人多个计策,不至于让自己孤立无援,何况赵无觞更懂这些奇奇怪怪的阵法。 一路朝前走,两侧的景物忽然间变换了一下,紧接着光亮消失,瞬间好似从梦幻走到了现实,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入目所见仍是扬沙万里的场景。 这,才是现实。 他真的带着他们,走出来了? 温枳诧异,紧接着心头一喜。 赵无觞张了张嘴,狐疑的打量着温枳,心中有几分疑惑,她这是跟温临风学的,还是跟她那位好阿哥容大人学的? “这是什么地方?”温枳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 坟茔…… 真的是墓葬? 喉间滚动,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吓着了,温枳忽然腿软,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跪地。 第829章 赵无觞:“……” 下一刻,赵无觞赶紧把温枳搀起来,“吓着了吧?是不是扯到了伤口?觉得如何?” 真是可怜见的,原就身上带伤,格外虚弱,如今还得跟着他们一路折腾,能坚持到这会实属不易。 “没事。”温枳摇摇头,“有点腿软而已。” 莫名跪了下去,膝盖冷不丁受创,委实疼得厉害。 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终是开了口,“应该的。” 二人齐刷刷抬头看他。 恍惚间,温枳好似明白了什么,陡然僵直了脊背,望着墓冢方向。 应该的? 温枳一瘸一拐的朝着前面走去,小脸苍白如纸。 见此情形,赵无觞亦明白了些许,缓步跟在温枳的身后,心生异样。 那是一座无名坟冢,肉眼可见的年代久远,但是前头摆放的贡品还算是新鲜,虽然蒙上了厚厚一层沙土,东西也有腐败的迹象,但仍清晰可见,是最近这些日子刚上的,或者就是前两天。 前两天…… 温枳皱起眉头,难道是杨鹤归杨老将,军,便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看着他从亡灵之城出来那次? “这里面……”温枳晃了晃脑袋,那种眩晕之感好似又来了。 还不等赵无觞伸手搀住她,温枳又重重的跪在了坟前。 膝盖处的剧痛,让她陡然清醒过来,吃痛的哼出声来,“好痛……” “小妹?”赵无觞慌忙去搀。 温枳却拒绝了,一屁股瘫坐在地,拒绝了赵无觞的搀扶,“别,膝盖好像伤着了,不要轻易挪动我,嗤……缓缓!” 如此,赵无觞也不敢再轻易碰她,只能蹲在那里,焦灼的守着她。 温枳坐在地上,伸手揉着生疼的膝盖,面色煞白煞白,抬眸看向坟冢的时候,更是心慌得厉害,“这里面……谁?” 没有准确的答案,她是不会死心的。 “能让遇龙关守将每年都来祭拜的故人,也是我心甘情愿困在此处的原因之一。”男人走到了坟冢边上站着。 这里布满了香醉草,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可是……仍显荒凉而孤寂…… 第921章 知道大夏景氏一族吗? 眼见着赵无觞不说话了,温枳眉心拧成了“川”字,看样子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 “我爹……不曾提过太多,只是提过一嘴,温家所有的叔伯都瞒着我。”温枳低低的开口,“所以你们说的那些事情,对我来说都是相当陌生的,靠着你一言我一语,慢慢的揣测拼凑,我才知晓这七七八八的事情,以及自己的身世。” 赵无觞点头,“所以一时间你不相信也是正常。” 从来没有人说过,也没人提起过,忽然有人告诉你,你爹不是你爹,你不是亲生的,是谁都得抵触与抗拒。 “南越的小公主,令人仰望的沙漠玫瑰,怎么就看上了狡猾的大夏人呢?”男人瞧着坟茔,“太狡诈了,都要死的人,还留了这么一手,真是可恶至极。” 温枳眉心微挑,赵无觞蹙眉看过去。 “小姑姑……现在在哪?”赵无觞问。 父亲和二姑姑都说过,只要找到了小姑姑,南越那些旧臣便会揭竿而起,从一盘散沙重新凝聚成势力,到时候就可以扳倒大姑姑,重新夺回南越的权力,齐心协力把乌郎驱逐出去。 “小姑姑?小公主啊……”男人幽幽然的开口,“她就在这里,你们能把她找回来吗?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得疯癫,倒是把温枳吓了一跳。 惊得赵无觞赶紧把温枳搀起,小心翼翼的护着她退到了一旁角落里。 “疯了。”赵无觞说,“神志不清。” 温枳赞同的点头,“得顺着他的话说,哄着他把真话说出来。纵然是疯子,估计有几句也是真的,就看能不能分辨出来。让他多说话,言多必失,我们的机会就更大!” 逃是不可能的,在人家手掌心里,你还想跑哪儿去? 所以,得智取。 赵无觞了悟,面色平静的看过去,“南越大公主把持朝政,与乌郎国主不清不楚,狼狈为奸,现如今整个南越乌烟瘴气,百姓民不聊生,亟需小姑姑回去拨乱反正,主持大局。” “回不去了,她爱的人留在了这里,她便……”男人呵笑两声,“哪里还能回得去呢?” 听得这话,赵无觞和温枳对视一眼。 信息量很大。 回不去? 她爱的人留在这里? 她便如何? “小姑姑到底怎么了?”赵无觞又问。 男人一步一顿的朝着温枳走过来,惊得温枳一动也不敢动,任由赵无觞挡在跟前。 “她……是小公主最后的根了。”男人目光阴鸷的盯着温枳,“带她回南越不就成了吗?何必多话。” 音落瞬间,他一拍手,昌氏兄弟便慢慢悠悠的从一旁的岩石后面走出来。 “二师公是要现在就把她带走?”赵无觞眉心陡蹙,“不行!” 男人眸中杀气毕现,“为什么不行?她身体里流淌着南越皇室的鲜血,理该担起南越的复国大业,你们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能把她带回去?好不容易找到了,还废什么话?” 昌氏兄弟对视一眼,一个脑袋上缠满了布带,血色弥漫,一个神情凝重,瞧着似乎是在犹豫。 第830章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男人似乎又开始暴躁了,“把她带走,滚出我的地方。” 温枳轻轻推开赵无觞,从他身后走出来,“带走是不可能了,但是拆了你这地方却还是有可能的,你以为隔着一些石墙,就能把人留住?若是我爹知道我陷在这里,定会倾尽温家的财力,拆了这亡灵之城。哪怕一天拆一块石头,也能让你丢了这藏身之地。” 男人眯了眯眸子,“呵,是吗?” “你要把我送去南越,得问我答不答应,我爹答不答应,否则别说是复国……我要是心眼长歪一点,你能猜一猜,我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你们不都说,我是南越小公主的唯一血脉吗?那她是什么性子,应该很清楚吧?我若是随了生母的行事作风,想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温枳双手环胸。 温家娇养出来的花,可不是娇滴滴的哭鼻子的,真的到了那一天,是要担起温家大任的…… 众人皆默。 “最好不要惹我,我若是疯起来,可是连自己都会害怕哦!”温枳的头上也缠着血色布带,合着她那张极度不屑的容脸,倒是让在场的众人都瞧出了几分……熟悉的模样。 赵无觞瞧着她,“你这般模样和说话的语气,倒是跟我爹口中的小姑姑……极为相似。” “不管你们眼中我像谁,我都只是温枳,但如果把我惹急了,我就不介意成为任何人,反正这里没有我在乎的人,疯了又如何?你们能拿疯子怎样呢?”温枳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二师公,你说呢?” 男人嗤了一声,“学得很像。” “可还满意?”温枳白了他一眼,“我的母亲若是乖顺,也不至于把您逼疯了。” 男人:“你!” “但凡是个温和的性子,也不至于让你们的南越大公主,记恨了一辈子,不死不休。只有拿捏不住对方,才会恨得咬牙切齿。”温枳瞧着不远处的坟茔,“大夏的守将,连杨老将、军都记挂在心,年年来祭拜,可见冤得不轻!” 众人:“……” “若非如此,早该受满城百姓的香火供奉,而不是偷偷的埋在这里,连个名字都没有,立一个无字碑,将生前的功过是非一抹而尽。”温枳盯着那无字碑,只觉得心里酸涩,满腹委屈。 好半晌,男人讽笑两声,“很好,小公主生的孩子,果真是个聪慧之人,脑子很清醒。难怪不认这一笔血脉之债,原来你是怕被牵连?温家是待你不错,可你也不该忘了,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知道大夏景氏一族吗?” 第922章 没见过面的父女 提到景氏一族,温枳略显沉默,没有接话茬。 “景家在大夏,曾经是高门宅邸,那样的将帅之家。”男人幽幽启唇,仿佛回到了过去,连口吻都有些轻飘飘的,“三代为帅,祖上是开国功臣,功勋卓著。” 温枳抬眸看着他,兀自深吸一口气。 “二师公?”赵无觞开口,“别说了。” 可男人哪会听他们的,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正是因为功高盖主,所以到了最后,变成了这里的一座孤坟,连大夏百姓的香火都享受不到,甚至于……九族全灭。” “九族?”温枳的眉心,突突的跳。 男人偏头看过来,刚好迎上温枳的眼神,“那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温枳:“??” “景家的人都死绝了,一个都没留下,可你是南越小公主后来生的,几乎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这才活到了现在。”男人嗤笑两声,“很幸运,捡回一条命。但也不幸,你父亲曾经是那样的金贵之身,最后什么都没给你留下来。” 温枳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那又如何? 虽然没有亲生父亲的庇护,可她有爹的庇护,有叔伯的庇护,不照样长大了吗? 听得男子提及景家,提及九族灭门,她这心里的怨气倒是少了不少,至少爹娘不是有意抛弃她,至少他们也有迫不得已,不是因为嫌弃她所以丢了她。 “你爹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可惜了……”男人有点嘲讽,“连面都没见过的父女,可临了临了的,冥冥之中似乎有点注定了,让你走进这里,出现在这里。” 温枳皱眉。 “你娘给你布下的禁制,加上大夏人做的手脚,让你平安的活到了现在,还真是不容易呢!”男人又道,“不过,这禁制怕是解不开,你应该试过了。” 温枳当下低头看着自身,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容大人解不开。”赵无觞叹口气。 男人嗤笑,“你以为我南越都如你们大夏这般中看不中用吗?你母亲学的东西,都是我教的,她却都用在了你的身上,只盼着你能平安长大,竟是连责任都不愿意交付,倒也是爱女心切。毕竟,是心爱之人的骨血,确也舍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温枳眯了眯眸子,那神情倒是跟容九喑有几分相似,“我听不懂。” 男人扬起头,“南越的血脉是需要纯粹的,你母亲的血脉是最精纯的,所以她生下的孩子,有半数是有机会成为南越女帝的,在南越是女子当权,你应该听说过吧?” “我不会当女帝的!”这话,此前她就跟昌氏兄弟说过。 男人偏头笑了笑,“你母亲也这么想,所以才把你送走了。” 第831章 温枳:“……” 赵无觞垂下眼帘。 他们之间,可还有婚约呢! 小姑姑倒是真…… 唉! “你不想解开禁制吗?你的血你的天赋你的筋骨,是可以很快掌握这些阵法,并且与你母亲一般,得如此成就,皇太女不想当,当个女帝有什么不好?为你母亲报仇,为你父亲伸冤。”男人瞧着天际那片乌压压的东西。 温枳瞳仁骤缩:吸血蝙蝠! 脊背,顿时一片寒凉。 这东西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这些吸血蝙蝠盘旋在上空,继而纷纷落在了坟茔上,好似以此为家? 其中有一只,停在了男人的肩头,好似在盯着温枳。 温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满心瘆得慌…… 第923章 尔敢! 这东西之前咬过温枳一口,是以她打心里怵得慌,瞧见便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根本就没敢靠近。 瞧出她的惊惧之色,赵无觞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二师公,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各有所志?”男人却干笑两声,“难道不是她贪生怕死吗?” 赵无觞敛眸,面上依旧平静,“出生不是她所能选择,谁都怨不了她,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提及这些血海深仇,现在却突然要让她承担陌生人给与的一切压力,这不公平。何况,她也是温家娇生惯养长成,纵然有千百种不得已的理由,要予她责任,是不是也得先问过她的养父?” 温枳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赵无觞,原本以为他与南越那些人是一样的心思,没成想竟活得如此通透,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温家就是个贼……” 这话还没说完,温枳已经站出来了,“那我就是贼女。” “你!”男人咬牙切齿,眦目欲裂,“你是南越的……” “我叫温枳,父亲温临风,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活到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南越,你却一口南越的人,不是可笑吗?”温枳眸光冷戾。 在场众人,皆是愣怔了一下。 “你们以前不知道我的存在,又或者是出于某种原因,特意忽略我的存在,这些我都不计较,横竖我也没想与你们牵扯上。但是现在你们影响我的生活,想要坐享其成不说,还一个劲的诋毁我父,是可忍孰不可忍。”温枳冷嗤,口吻何其嘲讽,“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贼喊捉贼。” 男人差点被她气死,宛若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愣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温枳,仿佛要吃人一般。 这一次,温枳没有惧他,正面迎上他的目光,她很清楚,有些东西自己不去争取,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莫要将厚颜无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温枳深吸一口气,“仇恨什么的,自己背负叫隐忍,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就是不要脸。” 男人气得下巴都在抖,“你这是要背祖弃宗,连自己的父母大仇都不报了!” “既是父母,自然是盼着我平安喜乐,你问过他们的意思了吗?就在这里替他们做决定?”温枳咬着牙,拂开赵无觞几欲拦着她的手,往前迈一步,“要不然你去问问,看他们是支持你,还是支持我?” 掌风陡然袭来的那一刻,赵无觞慌忙挟起温枳,纵身一跃堪堪避开。 身后的岩壁,裂开一个大口子。 可见,这一掌的威力。 “你疯了!”赵无觞这样的好脾气,也是难得显露愠色,“你要打死她吗?” 昌氏兄弟也急了,慌忙冲了过来。纵然昌瑞挨了打,头上还顶着包,但这毕竟是小主子,怎么能让小主子有所损伤?齐齐挡在了温枳跟前,拦着男人。 “不管小主子做错了什么,谁都不能伤害小主子。”昌明叽里咕噜的说着话。 他们都听得懂,但温枳听不懂,不过她瞧着昌明的神色,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 “她不配当小公主的女儿。”男人周身杀气已现。 赵无觞已经意识到,这男人疯了,之前似乎是在隐忍,这会彻底疯魔。 其实也能想明白,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多年,无人言语,整个跟荒漠与石头为伍,对着坟茔说话,跟空气自言自语,换谁都会精神不正常。 这就是为什么,男人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缘故,他心里存着一点希望,盼着小公主的女儿出现,然后义不容辞的接过那些重责大任,担起南越的复国大业,其后发誓,永远效忠南越。 美好的理想就此破裂,心中的阴暗面被彻底扩大,这些年承受的孤寂与压力,彻底吞噬理智…… “为什么要拒绝?”男人盯着温枳,“南越要复国,为什么你要拒绝?” 下一刻,掌风再次逼至跟前。 “走!”赵无觞挟着温枳快速窜开。 昌氏兄弟惊恐的左右四散,“疯了!那是小主子!” 可这会,男人哪儿还能听得进去,只将注意力落在温枳身上,步步杀招,毫不留情。 “跑!”赵无觞推开了温枳,“我拦住他。” 不管能不能拦得住,试试才知道。 温枳不负众望,撒腿就跑,她不能让自己变成所有人的拖累,那疯子盯着她,不会真的伤及他人,只会对她穷追不舍。 第832章 身后,有打斗声传来,伴随着昌明和昌瑞的低哼。 温枳没有回头,一瘸一拐的往前跑,不管跑哪儿去,只要冲就行了,反正……没有退路。 然而,这老疯子在这里没事就研究阵法,有大把时间修炼内外功,岂是年轻人能抵挡得住?他要抓人,不管是昌氏兄弟还是赵无觞,一个都拦不住。 身影落在跟前,温枳骇然止步,嗓子眼里干燥得冒烟,浑身上下又冷又热,她颤着身子瞧着挡住去路的疯子,气得眼睛都红了。 温枳:“阴魂不散!” 男人:“冥顽不灵!” 一老一少对峙,身后是负伤的赵无觞,相互搀扶的昌氏兄弟,各自伤得不轻,几乎成了俎上鱼肉,已无反抗之力。 “最后问一遍,答不答应?”男人周身杀气凛冽。 温枳勾唇,“我只要一点头,温家就会被有心人冠上通敌之名,你们只顾着南越,却从未考虑过我,也没考虑过温家的处境。若真的要选择,我宁可为温家死,也不会替你们去复什么南越兴什么国。” “好,好得很!”男人眦目欲裂,“那就留下来吧!” 掌风凌厉,煞气盈门…… “小妹!” “小主子!” “尔敢!” 轰的一声巨响,周遭岩壁连同脚下的大地,都跟着抖三抖。 顷刻间,尘烟弥漫而起…… 第924章 有他便是心安 摧枯拉朽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其实谁都没看清楚,只听得一声巨响,仿佛是力量的碰撞,其后便是尘烟肆起。 温枳却是明白过来,身子被温暖与熟悉的气息笼罩。 这不是她那暴脾气的好阿哥,又能是谁? 尘烟过后,昌氏兄弟瞬时抖三抖,面如死灰的往赵无觞的背后缩去,不敢轻易冒头,生怕被容九喑拧下脑袋。 “阿哥?”温枳又惊又喜,“你是如何出来的?” 容九喑单手圈着温枳,另一手刚对付完那疯子,还保持着悬空相触的姿态,听得温枳这话方慢悠悠的缩回手,如刃般的眸子狠狠剜过在场众人,“当我是死的吗?” 敢对他的小阿枳动手?! 呵! “阿哥!”温枳带着哭腔,“他欺负我!” 有人疼的时候,才可以哭。 容九喑愈发抱紧了怀中的人,于她额头轻轻落吻,“去边上坐着,阿哥替你收拾他。” “嗯!”温枳点头如捣蒜,一瘸一拐的朝着边上走去。 容九喑瞧着她走路的姿态,目光骤冷。 该死的东西! “呵,好大的口气!”疯子已经半疯魔,哪儿还管得了容九喑是怎么窜出来的,但刚才那一掌着实厉害,他守在这里多年,哪怕是当年在南越,也甚少遇见这般强劲的对手。 容九喑不屑与他废话,这疯子的一掌带着凌厉之气,显然是要置温枳于死地,他又岂能容这疯子,再有喘息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赵无觞阻止,双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手。 高手对决,生死相搏。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冲上去,都是自寻死路。 “公子,这如何是好?”昌明忙问。 赵无觞摇摇头,“我拦不住。” 他没这个能力。 一个二师公就已经压过他,何况还来一个容九喑。 这两人凑一起,不得拆了这儿才怪! 不过,容九喑听温枳的…… 思及此处,赵无觞转头看向温枳。 小妮子坐在那里,瞧得津津有味,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直勾勾的盯着交手的二人,时不时的还绷紧肩膀,多半是为容九喑担忧,时而又咬牙切齿,恨不能亲自上去揍那疯子一顿。 见此情形,赵无觞与昌氏兄弟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再说什么。 只瞧着容九喑与二师父,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只是二人的功夫好似不相伯仲,论身法自然是容九喑更加矫捷,毕竟是年轻人,身手敏捷不在话下,而论内家功夫,自然是二师父更上一层楼,这么多年的积攒可不是白活的。 双方各自扬长避短,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但又难分胜负…… “温姑娘?”好半晌,赵无觞瞧不下去,“再这样怕是……必有一死。” 温枳偏头看他,“方才不也是吗?” 如果不是容九喑及时出现,他们这帮人不也是必有一死? 这似乎,是不需要提醒的吧? “二师公固然有错……” “杀我嘛,又不是杀你。”还不等赵无觞把话说完,温枳已经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了他的话,“赵公子这份人情,恕我送不了。” 赵无觞神色淡然,站在边上不再多言。 “可那是主子的二师父啊!”昌瑞低声说。 脑门上还淌着血,应是方才与那疯子纠缠,造成了伤口开裂。 温枳皱了皱眉,瞧着前方交手的两人,眉心微微拧起,她可不想让容九喑分心,要不然万一受伤,谁能负责?她又不是傻子,为了那些不熟悉的外人,去伤害真心护着自己的人…… 当然,如果阿哥吃亏了,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有时候感觉……温姑娘也是挺无情的。”赵无觞开口。 温枳一动不动,“自信点,把感觉两个字去掉。” 第833章 赵无觞低笑一声,“你倒坦然。” “我对自己有深刻的了解。”温枳皱起眉头,阿哥差点挨了一掌。 好险! 难道是…… 下一刻,温枳陡然目光沉冷的盯着赵无觞,“你故意的?!离我远点。” 赵无觞深吸一口气,默默的退后两步。 他一退后,便有一道身影快速撤回,轻飘飘的落在了温枳身侧,全然一副护犊子的神情,将温枳挡在身后。 “阿哥,你没事吧?”温枳忙站起身来。 容九喑偏头看她一眼,“无碍。” 确定容九喑身上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外伤,温枳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觉得心安。 至于那些牛鬼蛇神,半点都没带怕的! “年轻人……好功夫!”男人站在那里,那只泛着白的眼珠子竟也有些许转动,另一只眼睛则死死盯着容九喑,“大夏有如此能人,确也不易。” 容九喑打量着他,“南越的功夫也不弱,意料之中的邪门。” “趁着我气息不稳,破阵而出,可见她对你很重要,重要到可以利用所有的五感,来感知她的气息与存在。”男人阴测测的笑着,似乎已经男捏住了容九喑的软肋。 容九喑倒是全然不在意这些,“那又如何?” “功夫再好,有了软肋也是死路一条。”男人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你破阵而来,只是运气,但接下来可就没这般好运气了。” 赵无觞快速上前,“二师公,眼下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小姑姑就只剩下这么一脉,您真的想赶尽杀绝吗?若是小姑姑泉下有知,怕是要怨恨您的!” “怨我?”男人忽然惊恐的望着赵无觞,“怨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休想把这些脏水泼我头上,我不会承认的,我没有、我没有!” 下一刻,他好像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疯了一般朝着边上窜去。 “我没有,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她……” 众人:“??” 没有什么? 不要告诉她什么? 第925章 给岳父见礼 许是连容九喑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当时就愣怔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看向温枳。 温枳挑了一下眉头,表示回应。 状况就是这么个状况,一会子清醒一会子发癫,谁也不知道哪句话会突然刺激到他,总归是有点怪怪的,说不清楚他究竟是真的脑子坏了,还是装的? 蓦地,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刻,男人又直勾勾的盯上了温枳。 “又来了!”温枳叹口气,“如此反复,反复如此。” 他不嫌烦,她都要炸了。 “二师公?”赵无觞忙不迭开口,“您没事吧?” 这一声喊,倒是让男人再度眼神清明起来。 “二师公,事已至此,您就放过温姑娘吧!”赵无觞毕恭毕敬的行礼,唇角还带着血迹,行礼却是温恭而端方,君子当如是。 男人嗤笑一声,“又是覆辙重蹈的一天。” 众人:“??” “不过你比她幸运,看得出来这男人是一门心思护着你的,不像她……活成了一个笑话。”男人缓步朝着边上走去,“天大的笑话。” 音落瞬间,他忽然纵身一跃,消失在众人跟前,旋绕在半空的蝙蝠群,紧随而去,快速消弭无踪。 四周的景物极速转变,容九喑第一时间将温枳揽入怀中,生怕人再从跟前消失。 温枳不敢动弹,反手便拽住了自家阿哥的腰带,死也不敢撒手。谁知道那老怪物,会不会又弄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阵法,把他们困在幻境里? 然而,幻境消失了。 “主子!爷!”叶子惊呼。 温枳如释重负,抬头望去,容九喑亦是松了口气,恰低头与她对视。 “还好都没事。”叶子终于放了心,“不知怎的,到处都是迷雾,愣是瞧不清楚东西南北,被困在里面转圈圈,怎么都转不出来,可把奴婢急死了!” 这话刚出口,叶子就已经发现了周遭的异常,很明显,这里刚动过手,痕迹都还在,这是骗不了人的。 动过手了? 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都悄悄的松了口气。 有那疯子在,谁都不敢大意。 这会,四下的景物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岩壁还是那些岩壁,只不过……前面的坟冢也变得更加清晰,无字碑前无功过,是非皆由后人说,苍天不眷白发泪,将军不见白头人。 “这是……”叶子顿了顿。 温枳转头看向容九喑,“景家的墓。” “景氏一族?”叶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上京的景家?” 温枳叹口气,“还有哪个景家,只能葬在这荒漠之中,不被人知晓,不敢为人知晓,怕人知晓?上京的景家,覆灭九族,血流成河。” “帝王一句功高盖主,景家便九族皆灭。”容九喑眯了眯眸子,瞧着正前方的坟茔,“只是……” 温枳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半晌,她才问了一句,“你们怕吗?” 容九喑和温枳,齐刷刷的扭头看她,显然是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东辑事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834章 生与死,不过是一念之间。 生不如死,才是真的可怕。 “天底下,没有比刑狱大牢更可怕的地方。”叶子如实回答。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 “生父。”温枳说。 这下,轮到叶子不知该说什么。 “我的。”温枳补充。 叶子喉间滚动,沉默不语。 “知道了。”容九喑也不多说,朝着坟茔的方向,毕恭毕敬的行礼。 温枳:“??” 这什么意思? “岳父大人!” 众人:“……” 第926章 什么,还有一个? 论顺杆子爬,当属容九喑。 别说是其他人,饶是温枳和叶子,也是站在原地傻了眼,属实没料到容九喑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二人面面相觑,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半晌,温枳红着脸上前,扯了扯容九喑的衣袖,“阿哥,你、你做什么呢?” “认个亲,不管是生还是养,与我相关的都是你。”容九喑反握住她的手,“既定事实,坦然面对。” 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他一声“岳父大人”便打消了她所有的疑虑,如此牵扯,一旦有什么事儿,谁也别想跑。 “阿哥还真是……”温枳忽然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此番行径,“笨!” 容九喑眉头微挑,低头看她时目光温柔,“也得小阿枳给了机会,阿哥才能心甘情愿的笨成这样,不像有些人,连个机会都没有。” 听得这话,昌氏兄弟齐刷刷的抬眸去看赵无觞。 赵无觞面无表情,但眼神还是有所变化,不温不火的瞥了昌氏兄弟一眼。 看什么? “先出去再说。”容九喑知道温枳想问什么,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个疯子在四周晃荡,实在是太不安全。 这疯子还不知藏在何处,谁知道会不会又突然炸出来? 走的时候,温枳回头望着那无字碑,虽然墓葬在这里,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杨鹤归都没办法,哪怕身处边关,也不敢把墓葬挪回关内。 可想而知,上京对于景家的忌惮,哪怕是死了很多年,也不曾消了皇帝的心头之恨,消了皇帝的疑心…… “就那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吗?”温枳低声说。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于百姓而言,他们功在千秋,但是帝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于帝王而言,他们这是功高盖主。” “功高盖主,就得灭九族吗?”温枳又问。 容九喑握紧她的手,“走吧!” 想了想,温枳还是跪下磕了个头。 纵然没有养育之恩,也谈不上亲子之情,但冥冥之中还是有亲缘存在,要不然她也不会看一眼就晕糊糊的,其后中了邪一般浑身高热。 大概他们也不想让她进来,可后来到了亡灵之城的外头,他们又引了她进来…… 总归,还是见上了一面。 容九喑牵着温枳的手,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还不跟上!”赵无觞一声低喝,昌氏兄弟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 不是他们不想跟着,实在是……小主子现如今对他们充满了敌意,但凡靠近必挨揍,之前倒也罢了,现如今一个容九喑加上一个叶子,两兄弟的脑袋分感摇晃,好似随时都会滚落在地。 赵无觞走在前面,两兄弟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公子?”昌明小心翼翼的上前,“您要不然,帮咱说说话吧?咱当时也是被蛊惑,所以才想带走小胡子,但咱不是也没成功吗?以后,咱定会将功折罪,求小主子能宽恕一次,让咱再跟着她。” 赵无觞叹口气,“信任这种事,一旦被破坏便很难再重建,你们慢慢来罢!谁让你们不长脑子,没瞧出来二师公已经神志不清了吗?还光听他忽悠,连最基本的辨别能力都没了。” 二人垂下脑袋。 “不过,二师公在这里,那大巫师呢?”赵无觞顿住脚步,“没瞧见啊!你们瞧见了吗?” 两兄弟赶紧摇头,“不曾。” “这两兄弟惯来都是形影不离,之前与小姑姑一道失踪,现如今二师公在这里,那大巫师应该也在附近吧?”赵无觞警惕的打量着周遭。 叶子瞧出来了,与容九喑对视一眼,默默的退后的两步,“你们磨磨唧唧,嘀嘀咕咕什么呢?再敢耍什么心眼,立马了断了你们。” “不是不是!”昌明忙摆手。 昌瑞白了一张脸,“没有!” “我瞧着你们三,都不是好东西,要是还敢在背后算计爷和主子,就拧断你们的脑袋。”叶子冷声恫吓,冷剑横在身前,“我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两兄弟面面相觑,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回去之后,得多喝两碗安神汤…… “当年二巫师可是与大巫师一起失踪的,现如今只有二巫师,没见着大巫师。”昌明低低的解释,“所以我们担心,大巫师是不是……在附近?” 一听这话,叶子懵了,“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人,藏在这亡灵之城里?” 昌氏兄弟面面相觑,然后摇摇头。 “我们与大姑姑那边不一样,她到底派了多少人,其实我们都不清楚。”赵无觞如实言语,“所以你这个问题,我们真的回答不了。” 第835章 叶子转头去看在家爷,然后摇摇头。 完犊子了! “那个大巫师的功夫如何?我是说,就这么装神弄鬼的手段……”叶子喉间滚动,一个二疯子已经如此厉害,若不是攻心为上,她跟爷根本不可能窜出来,这会大家都还不知道困在哪呢! 赵无觞敛眸,“大巫师是南越最好的巫师,不管是医术还是阵法,都是一等一的好。” “完了!”叶子面色瞬变,“死定了!” 这意思不就是如此吗? “还有个大巫师啊?”温枳抱住了容九喑的胳膊,“那不是更难对付?” 昌明上前一步,“那倒也不是,大巫师没二巫师那般好功夫。” 众人:“??” “大巫师只顾着钻研医术和玄术,所以主子的功夫是二巫师教的。”昌瑞补充一句。 叶子皱眉,“那就是……趁其不备,可以一举拿下?” 但问题是,人呢? “你们见到了?”温枳追问。 两兄弟摇头。 “爷?”叶子皱眉。 容九喑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还有人藏着? 会在哪? 第927章 彻底疯了 四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 这里还藏着一个神出鬼没的大巫师? “他……什么时候会窜出来?”温枳眉心突突跳,“我又不是香饽饽,一人啃一口,就不能放过我吗?我是大夏的人,不是南越的什么什么小主子。” 佛还有三把火,简直是欺人太甚! “出来出来,都给我出来!”温枳咬牙切齿,“一并解决了账,免得每次都拖着烂账来找我,真当我温枳好欺负是不是?有本事,从天上给我掉下来……” 话音未落,忽然间自半空蹿下几个黑点。 容九喑反应快,当下抱着温枳退后数步,叶子旋即纵身而起,挡在跟前。 不过…… “不是说就一个吗?”温枳狠狠瞪着昌氏兄弟,“你们两个嘴里,能不能有一句实话?” 昌氏兄弟委屈,满脸委屈。 这真的是实话! 赵无觞可以作证。 “这不是大巫师。”赵无觞快速上前,瞧着跳蚤般落下的黑衣人,手持弯刀,一个个虎背熊腰,“是乌郎的人!” 乌郎的军士! “乌郎?”容九喑陡然眯起了眸子。 昌氏兄弟赶紧上前,左右随扈。 叶子已经动手,这些人各个下手狠辣,目光时不时落在温枳身上,显然是冲着温枳来的,这原就是个局,他们是想把人困在这里,然后瓮中捉鳖。 哦不,是抓温枳。 “抓住她!” 这一句,温枳没听懂,旋即转头瞪着昌明。 昌明:“抓住她!哦不是,抓您!” 温枳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人已经盛怒难耐,顷刻间伸手拧断了一人脖颈。 下一刻,骨头断裂之音不断传来。 这是温枳第一次见到容九喑大开杀戒的样子,下手毫不留情,未用利刃是不想让她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徒手捏死那些蝼蚁,下手快准狠。 温枳站在那里,赵无觞以玉箫为器,登时扣下一人。 昌氏兄弟护在温枳左右两侧,各自悬着一颗心。 “你们是如何进来的?”赵无觞音色冷戾。 这是问题的关键,他们能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后续还会有人过来,可如此玄奥的阵法,除非是二巫师放行,否则不可能钻空子,轻易踏入。 纵然是东辑事这边,能跳出幻境的也只有叶子和容九喑两人,其他人都还困在某个地方未能醒转。 “是死士。”昌明扯下了那人的遮脸布。 无舌人。 自然,也不会泄露秘密。 “他们是来清除障碍的。”赵无觞了悟,抬眸间,刚好与容九喑打了个对眼。 既如此,那便不必留活口了。 在这些人的身上,是不会有任何的线索可言! “杀!”容九喑下令。 叶子得令,当即手起剑落,鲜血迸溅。 既得死令,必死无疑。 瞧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鲜血遍地,温枳微微皱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让她倍感不适。 “莫怕!”容九喑身不染血,退回温枳身侧,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温枳倒是没那么害怕,跟着容九喑时间长了,什么没见过,就是对气味比较敏感,血腥味冲得她有些难受而已。 “走!”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了,容九喑牵着温枳便走。 叶子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留下活口,这才快速跟上。 只是…… “还不走?”叶子回头,只瞧着赵无觞站在原地发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无觞素来是沉稳淡然的性子,可这一次好似明白了什么,面色变得略显难看,“血……” 这里的阵根本没有消失,只不过是因为二巫师的情绪波动,导致了阵法的生门暴露,乌郎这批死士应是受过特殊的训练,所以才会闯入,且他们应该吃了大姑姑给与的药,要不然香醉草那一关就过不去。 “真是疯了!”赵无觞好似忽然明白了,“疯了!” 昌氏兄弟一怔,对视一眼,瞧着赵无觞忽然惨白的面色,隐约好似明白了,“二巫师已经疯了。” 第836章 “所以现在,更疯了!”赵无觞喉间滚动,“快走,快走!” 容九喑不知赵无觞为何忽然情绪如此激动,但他也是接触过赵无觞,知晓其性子的,这么一来便明白了内里的玄机,恐怕这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思及此处,容九喑登时扣住了温枳的腰肢,“抱紧我。” “阿哥?”温枳毫不犹豫,快速抱紧了容九喑,“怎么……” 还不等她把话问出口,耳畔已经响起了呼啦啦的风声,惊得她不得不闭嘴,死死的埋在容九喑的怀中,不敢再多说半句。 叶子不明所以,但是瞧着赵无觞和昌氏兄弟忽然转变的脸色,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肯定跟那个老疯子有关,那疯子……是真的彻底疯了! “以人血运转法阵,会在一定时间内,让这法阵便是杀人的利器。”赵无觞纵身而行,“吞噬这法阵内的所有活物!我们离那些尸体和鲜血越远越安全,千万不要回头,往前跑就对了!” 事已至此,容九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跑! 没命的跑。 昌氏兄弟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这会已经够用了,很快就没了身影,幸得叶子快速落下,在二人陷入泥淖的瞬间,一手一个将他们从泥潭中拽出,快速甩上了一侧的岩石。 “跑!”叶子脚尖落地,一个离地腾空,瞬时飞身而起,快速腾跃在半空。 低头看去,只瞧着原本的砂石地面,陡然泛起了泥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沼泽地带,连带着之前的乌郎死士尸体,一并吞没其中。 “疯子!”叶子咬牙切齿,眼见着昌瑞从岩石上滑下,一脚便将其踹了过去,“接着你兄弟。” 昌明来不及道谢,拽着昌瑞飞扑至另一块岩石…… 第928章 谁也跑不了 即便是“狼狈”这两个字,都已经无法形容眼下的境况,一帮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在岩石上蹦跶,眼见着底下的状况越来越糟糕。 所有人都可以预想,等到这些泥淖彻底吞没了这些岩石,他们可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真的到了那时候,等待他们的,也只有被吞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无觞陡然顿住脚步。 容九喑亦是回头,却见着赵无觞音色冷戾,“不要回头,带她走!” “公子!”昌氏兄弟狼狈不堪,跌跌撞撞的攀爬着岩石。 边上,是时不时补他们一脚的叶子。 “别停下来!”赵无觞手持玉箫,立在岩石之上,“你们留下来亦于事无补,走一个算一个!走!” 昌明搀起兄弟,“公子小心!” 音落,二人继续往前跑。 叶子皱眉瞧了赵无觞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紧随着两兄弟而去。 这种状况,东辑事也曾遇见过,无外乎是弃车保帅,谁都不可能拖着所有人一起死,所以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玉箫在手,周身凌然之气凝结。 华光乍现,捏指成诀。 以阵对阵,且看鹿死谁手。 当然,赵无觞其实没把握,毕竟对方是二巫师,除了大巫师能应付他,谁还能有这逆转时局,力挽狂澜之力?自己一个后生晚辈,纵然天赋再好,那也比不得二巫师这数十年的功力。 如果非要说能胜出一筹,那就只能是,二巫师的神志不清。 因为神志不清,所以在阵法的布置上会出现一些偏差,对于外行来说,这一点偏差其实无所谓,因为你看不懂也不会选生死门,进去也就是等死,不管对方做什么,你都是没头苍蝇。 但对于赵无觞来说,二姑姑和父亲的传授,以及族中那些长老们的悄悄授予,他是目前为止除了失踪的小姑姑,以及狠辣的大姑姑之外,天赋最高的南越皇室之人。 逆转之局,生死对决! 那一瞬,赵无觞拼尽全力。 看不见的力量在较量,吞没依旧没有停歇…… “公子!”昌明大声喊。 温枳在容九喑的怀里探出头来,境况的瞧着赵无觞的身子,如同枯叶蝶一般,翩然朝着底下坠去,而底下那如同长了魔爪的泥淖,快速张开了血盆大口,几欲将他吞没。 华光笼罩其身,黑暗却即将吞没光明。 “赵无觞!”温枳惊呼。 容九喑登时将温枳放下,“站稳了,叶子看好她。” 音落瞬间,他如箭离弦。 在赵无觞即将落入泥淖的那一刻,容九喑拽住了他的胳膊,一下子把人拽了回来,飞身落回了岩石上,却只见赵无觞唇角溢血,犹如受了内伤一般。 泥淖袭来的那一刻,容九喑一掌劈了过去,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没用的。”赵无觞摇头,“是幻境,也是真实。” 叶子骇然,“爷!” 泥墙高起,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扑向了容九喑和赵无觞。 “阿哥!”温枳惊呼。 却见着容九喑陡然瞪大眼睛,“快走!” 叶子当即收了视线回头,却见着自己身后,已有另一堵泥墙高高升起,然后用力覆下。 “主子!”叶子快速将温枳摁下。 跑是来不及了,只能以身相互。 “阿枳!” “阿枳。” “阿枳……” 第837章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喊她。 漫天的血蝙蝠在半空盘旋,忽然纷纷坠落…… 第929章 她出生的场景 那一瞬间,黑压压的场面惊住了所有人,原本扑向温枳的泥墙,瞬间如同瘫软了一半,从岩石边上滑退下去,紧接着所有的泥淖都开始翻转浮动,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逐渐的退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饶是容九喑和赵无觞也跟着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还能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容九喑第一反应是飞身落回温枳身侧。 “如何?” 温枳摇摇头,迎上他关切的眸子,“无碍。” “主子恕罪。”叶子心有余悸。 温枳笑了一下,“你已尽力。” 只是这样的场面,谁都无法预料结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容九喑抬头,瞧着逐渐退去,终是渐渐恢复原样的周遭,“那些蝙蝠……” 温枳忙道,“吸血蝙蝠,之前咬过我一口,现如今倒是不知为何?” “公子?”昌明搀着昌瑞上前,无力的瘫坐在赵无觞的身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无觞回过神来,“问题出在这些蝙蝠身上,看上去应该是专门豢养的吸血蝙蝠,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这种状态应该是护主。” 兄弟二人旋即对视一眼,各自面面相觑。 护主? 听得这话,三人纷纷转头看向温枳。 温枳:“??” 关她屁事,这些吸血蝙蝠还咬过她呢! “二巫师养的吸血蝙蝠,认小主子当主子啊?”昌瑞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伤口好像更疼了一些,“这可能吗?二巫师都疯了,他养的蝙蝠……会不会也是疯的,所以认错了主?”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但这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灾难过去了,他们安全了。 叶子悄无声息的落下,确定能脚踩着地儿,这才扬起头冲着容九喑点头,示意他无恙。 “走!”容九喑带着温枳落下。 脚踩着地的感觉真好,方才那命悬一线的滋味,真是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不过…… 瞧着边上虚弱无比的赵无觞,温枳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呵!”一声冷笑。 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登时又将心提了起来,目光沉沉的盯着声源处,其后不动声色的汇聚成一处,形成了双方对峙的局面。 若说之前的二巫师遮住全身,还能瞧出个人样,现如今没了那一层外遮布,露出里面狰狞不堪的容脸,着实叫人吓得不轻。 只瞧着那凹凸不平的面上,露出了令人惊恐的陈年旧疤,这些伤疤布满整张脸,自面上蜿蜒而下,攀爬至脖颈,连带着表露在外的手背,都是如此这般。 温枳瞪大眼睛,只觉得被他看上一眼,瞬间汗毛直立,那种打心里发怵的感觉,真是让人哪儿哪儿都不舒服,鸡皮疙瘩掉一地。 所幸是白日,这要是大晚上的见着,定是要吓得魂儿都飞了…… “这是烫伤?”叶子小声嘀咕。 不知是火烧的,还是水烫的? “没想到,居然破了?”男人眦目欲裂,“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想要的始终得不到,一个两个怎么都不听劝告呢?你娘如此,你也如此!” 温枳皱眉,“不管怎样,你都输了。” “我没有输!”男人切齿,“我怎么会输呢?只要她还困在这里,就永远都不会有输的那一天,大哥如何?你们又能怎样?不还是找不到她吗?大哥把孩子偷出去,偷偷的交给了大夏的人,他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不是我见着厌恶,怎么可能让他成功?” 温枳陡然扬眸,“是你、你们……” “没想到吧?你就出生在这里。”男人笑得疯癫,“我就在旁边看着,这里到处都是弥漫着鲜血,她拼尽了全力也没能把你生下来,最后一刀子捅进去,然后把你剖出来了……哈哈哈哈哈……那时候的你,嘴唇上还沾着你母亲的血,正在美滋滋的舔舐着呢!” 温枳绷直了脊背,平静的眸子里,如凝冷锐之刃,狠狠剜着眼前的疯子。 “二师公,你疯了?”赵无觞虚弱的开口,“那是你的小徒弟,是小姑姑,是南越的小公主……你怎么敢?怎么敢袖手旁观?” 这一刀子下去,还能有活路吗? “她在求我,放过你,送你去大夏。”男人继续开口,“可我岂能让她如愿,为什么谁都可以,就我不行?呵,这不公平,我不答应。” 温枳音色陡沉,“是你杀了她?” “我怎么会杀了她呢?怎么可能杀了她?”他直勾勾的盯着温枳,“一点都不像,倒像是正儿八经的大夏人士,还真是可惜了她这般好皮囊,没能完完整整的传承下来。” 那就是说,她随生父居多。 其实,她更像温临风。 孩子是谁带大的,多半也会更像谁。 “她在哪?”赵无觞追问。 昌氏兄弟也急了,“小公主在哪?” “在你们看得见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他疯似的笑着,“这个答案,是不是很神奇啊?可事实如此,她就是在这里,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赵无觞环顾四周,按理说不可能的,小姑姑的阵法多数是大巫师教的,相比起二巫师,更加精妙,不可能会被二巫师困在这里。 第838章 除非…… 面色微变,赵无觞张了张嘴,却好似怎么都吐不出那一句话。 “破了阵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他们在暗处帮了你们一把,呵,我倒是真的没想到,竟是这般执着。”疯子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我不好过又如何?最后不还是我赢了,你不还是得陪着我吗?” 容九喑看出来了,这厮的精神状态又开始不稳定,如此便是好时机,当即与赵无觞对视一眼。 当即,一个挥动玉箫,一个挟着温枳快速翻过了石墙。 身后笑声凄厉,“你们还会回来找我的……” “真是个疯子!”叶子吐槽。 温枳伏在容九喑的怀里,一颗心砰砰乱跳,她的母亲还在这里? 会在哪? 方才获救,是因为母亲吗? 一刀子生剖出来,那当时她都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她落了单,成了任人宰割的存在? 那时候,他们到底对怀着身孕、即将待产的她,做了什么? 头顶上传来容九喑的声音,“真相不会被掩埋,得先活着。” 第930章 无常上门,真要命! 及至远离,回到了他们最初碰面的位置,众人方停下来,此处没有香醉草,亦出了阵圈,是以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们现在不敢贸贸然的往外冲。 谁知道这亡灵之城的外面,还有多少人围拢等着,只为了抓他们或者是直取性命? 这些人或许不敢进来,但早晚会进来。 之前被杀的这些死士,是来探路的,也是来抓人的,可惜他们失败了,在既定的时间内没有出去的话,外面的第二批第三批……会接连不断的往里面涌入。 拆墙不起作用,随时会触动阵法,谁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幻境? “先弄清楚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免得咱这一出去,就跟人硬碰硬。”赵无觞捂着胸口,虚弱的看了一眼昌氏兄弟,“不可大意。” 昌氏兄弟颔首,“是!” 昌瑞身上有伤,这件事只能是昌明去办。 “如何?”容九喑现在不担心外面,只担心温枳。 一下子接触了太多的信息,让她看上去略显神情呆滞,隐约好似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子的那些话对她冲击太大,尤其是听到疯子说的生剖之事,她当时的脸色已然全变了。 温枳自己也是母亲,且是最怕疼的,她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让孩子活下来,没人敢剖开肚子取子,那是怎样的痛苦? 想想,都觉得汗毛直立。 原以为,她的母亲是南越的小公主,千娇万宠,所以温枳对于这位小公主之事,全然不在意,自己没享过她的福,自然也不想承担她的祸。 但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南越小公主的祸,很可能是因为温枳之故……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阿枳?”容九喑低唤,将她摁在怀里,“他是个疯子,有些话是做不得数的,你莫要当真,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你我一起面对。” 温枳徐徐抬起头,瞧着近在咫尺的容九喑,“阿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闻言,赵无觞和昌明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她。 问出这一句,就说明她心软了。 有机会了! “这个问题……”容九喑抬眸,视线无温的掠过赵无觞等人,“会有答案的。” 温枳眼底的光,逐渐暗淡下来。 “她当时应该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吧?”温枳低低的说。 容九喑抱紧了她,“那便记下这笔血债,来日讨回来。” 至此,温枳不再多说什么,比彻底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是想着,下一步要如何做? 昌明去了好一会才回来,叶子比他快一步,凑在容九喑跟前说了几句。 温枳在边上听着,眉心皱得生紧。 “主子不要担心,他们即便包围了亡灵之城,总归是有疏漏的时候,可惜咱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困在何处,否则的话倒是能省不少事。”叶子宽慰。 温枳敛眸,“城内应该也会有所动静吧?如果敌军一直在城外徘徊,于军心不利,仍是要想办法谈判,或者是较量一番。要么开战,要么撤兵。” “倒也不难。”容九喑眯了眯眸子,“咱们的手伸不到城内,不代表伸不到敌军之中。咱们的军心会动摇,他们的就不会吗?” 听得这话,温枳好似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盯着容九喑,继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坐在石头上,绞着自己的袖口褶子。 叶子与容九喑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白日里不好动作,得等到天黑才行。 “外头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不只是乌郎,还有其他诸国。”昌明解释,“也不知道良于那狗东西,是怎么把这些国哄过来的?” 赵无觞沉默。 倒是昌瑞,许是脑袋有伤的缘故,昏昏沉沉的说了句,“许是为了主子的矿藏图。” “住嘴!”赵无觞低喝。 昌瑞一怔,昌明慌忙捂住他的嘴。 不管身边的人是不是能听懂南越的话语,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否则让人钻了空子,他们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三人齐刷刷的转头望去,所幸容九喑只顾着哄温枳,而温枳大概陷在了身世之中的,有点神情迟滞,是以都没什么反应。 第839章 至于叶子…… 她压根听不懂南越的话,只是在三人看过来的时候,抬头狠狠剜了一眼他们,抖了抖手中剑,示意他们保持安静,否则就宰了他们。 没瞧见,主子这会有点难受吗? 其实想想也正常,谁听得生母在临产之时,受尽折磨,且最后可能为自己而死,怕是都很难释怀,温枳此刻的心思也是如此。 难以释怀,心中酸涩难忍…… 四下安静下来,整个亡灵之城如同鬼蜮一般的死寂。 眼见着亡灵之城那边毫无动静,崔堂的焦灼已然写在脸上。 这么久还没回来,是陷在了亡灵之城里面? 还是陷在了敌营之中? “哥?”李常安开口,“实在不行,等到天黑的时候,我带着人杀出城去,就不信这么个破石头城,真的能把爷和叶子困住。” 崔堂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连爷都如此忌讳的地方,能是你这样的莽夫,随随便便就可以闯进去的?这里面肯定有东西,别到时候救不了人,还得受你牵连!” “那我拆了它。”李常安哼哼唧唧。 崔堂咬着牙,“你懂个屁!老实给我待着,现在有影子在三皇子跟前晃荡,三皇子倒是没起疑心,你若是横冲直撞的,回头露了馅,你看爷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李常安登时一怵,“知道了。” “盯紧三皇子这边,莫要让他惹出祸来。”崔堂揉着眉心。 李常安点头。 外头,却忽然传来一声响。 “杨副将。” 崔堂:“……” “无常上门……真要命!”李常安小声嘟哝。 第931章 不动声色的试探 乍见着杨岩进来,崔堂和李常安各自对视一眼。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杨副将!”崔堂拱手上前,没有主动去找他家爷,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吧? 杨岩进了门,先是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二人,其后拱手回礼,“两位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发现了什么?” “杨副将说笑了,这边关重地,敌军围困,我等乃是上京奉命而来,自然是忧心忡忡。说句不好听的,于公总归希望天下太平,如此才好安享富贵。于私,战事无大小,不知要拖延多久,若是耽搁了回程……皇上那边怪罪下来,我等皆担待不起!”崔堂言辞有度,进退有礼,说的也都是实话,着实挑不出错漏。 听得这话,杨岩会意的点头,“诚然如此。” “如今这般状况,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用意?”崔堂反客为主,“围而不攻,也不上前和谈,以前可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杨岩摇摇头,“不瞒崔大人,咱也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状况,属实说不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不过探子来报,他们包围了亡灵之城,许是有人误闯,又或者是亡灵之城藏了什么秘密,所以引得他们纷纷前来。” “亡灵之城?”崔堂故作迷惘,“来这儿数日,我倒是听说此地乃是乱坟岗,怎么……这里面还藏着什么?难道是墓葬?这些人穷凶极恶,匮缺粮饷,便寻思着盗取墓葬里的财帛,以维军用?” 杨岩叹口气,“谁知道呢?秘密就在亡灵之城。” 所以,他这么说的用意何在? 崔堂与李常安对视一眼,难不成是想利用东辑事的暗卫,做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如此,为何不去找爷? 李常安:他们会不会发现,影子不是爷? 崔堂心头一紧,应不至于。 影子是爷特意训练出来的,随时替代爷出现在人前,以混淆视听,遮掩自身行迹,按理说不可能有差错,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一批人之中要选个影子是很不容易的,面部轮廓、身形、声音、乃至于周身气质等等,都得极为接近,差池越小,培养出来的影子越成功。 “这亡灵之城有什么秘密?”李常安在边上插一嘴,神神秘秘的凑上来,“你们这些戍守边关的将士,应该很清楚吧?” 杨岩摇摇头,“谁知道呢?那地方存在的年头,比我义父的岁数都大,谁知道呢?” “那里面,真的有很多死人啊?”李常安又问。 杨岩无奈的笑了笑,“李大人应该害怕了吧?” “我怕什么?”李常安看了崔堂一眼,“咱虽然没杨副将在沙场上杀的人多,但也算是刀头讨生活的人,杀人和死人都是家常便饭。” 杨岩点头,“那就好。” “杨副将是来找爷的?”崔堂问,“那我这就给您通报一声,爷这会还在三皇子那边……” “不用!”杨岩笑着拦人,“我就是巡城路过,所以进来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周或者需要的地方,当直言不讳,莫要客气,尤其是三皇子那边。来日你们回了上京,还望为义父美言几句。” 说起这个,杨岩唇角的笑消失了,无奈的叹口气。 “杨副将此话……从何说起?”崔堂明知故问。 宫里出来的,哪个会是傻白甜? 一个两个,能混到今日的地位,可不是靠着一身蛮力与头脑简单。 “咱们此行是奉命而来,回去之后定会如实告诉,岂敢欺君罔上?”崔堂拱手,“杨副将这话可不敢轻易宣之于口,若是让有心人听到,还以为咱私底下勾结,呈递君王跟前……那是要掉脑袋的。” 第840章 杨岩旋即干笑两声,“崔大人所言极是,是杨某思虑不周,得罪了!” “这儿没什么外人,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是多嘴饶舌之人,杨副将放心。”崔堂报之一笑。 想从他崔堂的嘴里套话? 可没那么容易! “三皇子那边……”杨岩顿了顿。 崔堂忙道,“三皇子素来宅心仁厚,关心百姓与将士,即便是到了帝王跟前,定也会如实陈述,所以杨副将没必要担心太多,只不过杨老将,军年岁上来了,这边关苦寒,的确是需要当心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义父身子还算康健,且在边关多年,对此处有颇深的感情。”杨岩摇摇头,“我数次规劝亦不能改变义父的心思。” 说着,他还叹了一声。 崔堂和李常安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我这厢尚需巡防,告辞。”杨岩拱手。 崔堂回礼,恭送。 待人一走,李常安便问,“哥,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来探口风的?还是来辨爷真假?” “瞧着三皇子如此关心边关,估计是对我们此行生出了疑虑,怕咱是皇上派来刺探杨鹤归的。”容九喑把崔堂留下,是有道理的。 能在东辑事混到这个位置,成为容九喑的心腹,若没脑子……怕是早就死了八百回! “是担心边关易将?”李常安低声开口。 崔堂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杨岩此举肯定是受了杨鹤归的意思。 他们大概是想试探,帝王有没有卸兵权的意思吧? 帝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第932章 人为财聚 从偏门出来之后,杨岩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没觉察到什么异常,这才脚步匆匆的离开。待上了城门楼子,他一眼便瞧见站在墙边的杨鹤归。 “义父!”杨岩上前行礼。 杨鹤归收回视线,偏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太好?” “我……”杨岩垂下眼帘。 杨鹤归却仿佛早已察觉一切,知晓一切,“在东辑事那边扑了空。” “是我没用。”杨岩唇瓣紧抿。 杨鹤归却是摆摆手,“这件事不怪你,别说是你,纵然是我亲自去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以为容九喑身边的人,是如此简单的角色?东辑事出来的,哪个是省油的灯?能混到这个位置,一把锋利的剑是远远不够的。” 东辑事和边关不一样,这里只要你冲锋陷阵,杀敌英勇,多多少少能博个一官半职。 而东辑事呢? 一帮猴精,干的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活。 “是!”杨岩颔首,“那崔堂属实嘴严,愣是没有说半句有用的实话,全是废话一堆,绕来绕去的,最后还是绕到了三皇子的身上。” 杨鹤归却不觉得奇怪,“容九喑的心腹,哪里是这样轻易就能掏出话来,死心吧!” “可是义父,皇帝忽然让人来了边关,三皇子还这般积极的要帮着咱守城,瞧着有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的意味,说不定是这皇帝忌惮您手里的兵权,才特意让这些人借着送辎重的名义,来此处探查真伪。”杨岩最担心的,便是皇帝的多疑。 杨鹤归沉默不语。 其实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担心,自当年帝王御驾亲征之后,这边关一切还算安稳,但是这几年又开始了蠢蠢欲动,而自己是越来越老,陈年旧伤时不时的复发。 杨鹤归很清楚,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业已不年轻…… “义父?”杨岩又道,“总归是要弄清楚的,君心难测,若不早做准备,说不定哪天就……” 杨家的人都在上京待着,很是低调,虽然不惹事,但不代表事儿不惹人,如果哪天帝王真的翻脸无情,最先下手的便是上京杨家。 错误这东西,不是你没错就真的没错,帝王说你错了,那你就真的该死! “我知道。”杨鹤归单手扶墙,瞧着城外的动静,“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杨岩顿了顿,“可是三皇子和东辑事那边……” “三皇子倒是不成威胁,只要东辑事这边稳住,问题就不大。”杨鹤归眯了眯眸子,瞧着亡灵之城的方向,“那是什么?” 杨岩顺着他视线所向看去,“烟熏?他们在做什么?温少东家……” 最后四个字,杨岩说得很轻很轻。 下一刻,父子二人当即对视一眼。 看样子这帮人是将温临风的女儿,逼进了亡灵之城,这会正逼着人退出来,以便于生擒。 “这种情况下,出来也会被抓,在里面……”杨鹤归眯了眯眸子,“还不知要遇见多少诡异之事,那小姑娘怕是要被吓坏了。” 杨岩沉默不语,这是事实。 但…… 底下这么多人,他们是不可能打开城门出去的,否则容易城门失守。 “义父?”杨岩顿了顿,“温家不会甘休。” 杨鹤归点头,“东辑事也不会罢休,这小丫头身上……还真是有点名堂。” “义父的意思是……”杨岩好似明白了什么,“咱先下手为强,让温家欠了咱这个人情,如此一来,他此前的那些功劳都可以一笔勾销。毕竟,救命之恩为大,这可是温临风唯一的命根子!” 杨鹤归没说话,目光沉沉的盯着亡灵之城的方向。 第841章 “义父?”杨岩低唤。 杨鹤归深吸一口气,“入夜,突袭。” “是!”杨岩瞬间有些兴奋。 偷袭这种事,素来是让人激动的,尤其是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若是一段时间没仗可打,还真是浑身都僵得厉害,委实不舒服呢! 乌郎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东辑事…… 容九喑看上去,可不像是如此念旧情的人,放出城那人好像…… 一桩桩,一件件的。 杨鹤归觉得这里面似乎差一根线,就可以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 差了什么呢? 回过神来,底下人通报,说是温掌柜来了。 温临风,亲自来了一趟。 会客厅内。 温临风毕恭毕敬的行礼,“杨将,军,若不是真的到了绝境,我也拉不下这个老脸来求您。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此番……” 音落,温临风突然跪了下来。 “温掌柜不必多言。”杨鹤归快速将人搀起来,“你对遇龙关的将士和百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将不是无情之人,知道该怎么做。人已经安排下去,今夜突袭,彼时就是救人的好机会。趁乱把人带回来,还温家一条根,如此可算妥当?” 温临风:“……” 老狐狸,真是算得分毫不差。 “我与温掌柜这般情义,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救人的。”杨鹤归补充一句,“你只管安心等着消息,随时准备接人便罢了,其他的自会有人处置。” 温临风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多谢将,军!” 杨鹤归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的,戍守边关本就不易,理该军民一心,守望相助。” “是!”温临风垂眸。 不知道陈重那边,是否已经混进去了? 诸方势力汇合,只为救一人。 硝烟随风涌入亡灵之城,别的也就罢了,偏这东西像是长了腿一般,竟真的蔓延在亡灵之城内,一点点的模糊视线,一旦点的侵吞干净的空气,让人窒息,让人晕厥。 局面又变得不容乐观! 对于围拢在外面的乌郎军士来说,这是个好迹象,一定可以用烟把这些人逼出来…… “去汇报将,军,就说……快了!”底下人开口。 军士快速跑进了营帐,叽里咕噜的汇报。 不多时,帐子里出来一彪形壮汉,缓步朝着亡灵之城的入口而去。 良久,勾唇冷笑。 “我以父王的名义对诸位承诺,等找到了南越的彩宝矿藏,与诸位国君共享!”男人眯了眯眸子,“这一次,我看他们能藏到什么时候?” 身后是诸位首将的笑声,“乌郎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否则调兵遣将费财费力的,都要从你们身上算回来。” 第933章 当面秀,咋地? 事已至此,他们都是眼巴巴等着这块肥肉。 乌郎一口吞不下,因为隔着一大夏,若是真的要动手,单枪匹马又不够,千军万马引战火,是以思来想去的,只能联合周遭众国,给大夏一威压,让自己从中牟利。 至于以后要分给他们多少,还不是乌郎一句话的事儿,这些人又不懂内里的关窍,不明白其中的真实价值所在。 “长瑁。”有人从后面走来。 乌郎首将——夜西,乃为乌郎国君之长子,身形虽然不似其他两位兄弟这般彪悍,可一双眸子泛着精芒,可见其内心狡诈。 “大哥?”长瑁退后两步,“按照您说的办法,里面的人肯定熬不住,想必很快就会出来。这一次,我看他们躲到什么时候?” 夜西瞧了一眼,转而问,“进去的那两批人,一个都没出来吗?” 闻言,长瑁垂眸不语。 “这里面果然如父王所言,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贸贸然的踏入。”夜西眯了眯眸子,“盯着点,且看是不是有人出来?若是能有里面更确切的消息,那就最好。任何的折损,都是身为首将的失职。” 长瑁瞧着似乎很敬重自家兄长,不敢反驳。 可惜的是,里面还是没人出来,诸国军士包围了亡灵之城,但没人敢闯进去,都在外头用草植烟熏法,想要以此来把人逼出来。 但亡灵之城那么大,他们只能顺风放烟,半数随风走,半数入石头城,途中有所消耗,是以实践起来还是有些费时费事的。 即便如此,众人也没有放弃,时刻保持警惕,只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然,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时间久了之后,耐心也在其中消耗殆尽。 “到底行不行?” “怎么没动静?” “会不会早就跑了?” “大夏人狡猾,保不齐早就不在里面了。” “乌郎派进去的人都没出来,会不会都死在里面了?” “该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传来,长瑁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兄长,这件事若没个结果,怕是不好收场,到时候乌郎得罪了周边诸国,必定会惹来灾祸。 是以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是这里面,怎么还没动静呢? 浓烟滚滚的时候,这些凹凸不平的岩石就成了极好的避难所,可以躲在下面,瞧着烟顺着岩石边上而过,其后直冲云霄,给他们腾出了生存空间。 第842章 “真是卑鄙!”叶子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狠狠剜着边上那三人。 谁让他们是异族,这件事也是他们先惹出来的…… 对此,昌氏兄弟对视一眼,如同鹌鹑一般的缩着脑袋。 赵无觞无奈的叹口气,那些人是跟着他们找到大夏去的,昌氏兄弟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大姑姑和乌郎国君,知道小姑姑有子嗣存活人间,却也不可能那么精准的找到人。 现在好了…… 这么大一块香饽饽,跑都跑不了。 “阿哥?”温枳开口,“他们在逼我们出去,如果不是带着我的话,阿哥应是可以逃……唔……”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容九喑已经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昌氏兄弟喉间滚动,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公子。 赵无觞登时握紧了手中玉箫,面色沉得厉害,连带着气息都乱了…… 第934章 今夜不太平 “公子,冷静,冷静!”昌瑞赶紧劝慰。 昌明则是慌忙搀了赵无觞一把,生怕他气急攻心,回头厥过去。 “我没事。”赵无觞拂开他的手,面色惨白如纸,“人世间的事是不可勉强的,尤其是缘分这东西,最是忌讳强求,容易误人误己。” 昌氏兄弟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这话是有道理的,毕竟现实版的不可强求就摆在跟前,这一座亡灵之城,不就是困住了蹲在田里强扭瓜的痴男怨女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反驳的? 烟一直从头顶掠过,但也有不少慢慢的渗下,呛得温枳有些咳嗽,毕竟她不似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懂得控制呼吸,借此来避开呛人的浓烟。 “靠近点。”容九喑愈发的将她摁在自己的怀中。 可惜他们身上没有水袋,底下人和物什都随之陷落在某个幻境之中,要不然的话,倒是可以用帕子沾水,让温枳有所缓解。 温枳点头,只管窝在容九喑的怀里。 他们现在出不去,只等着天黑再行动,免得被外面的敌军射成马蜂窝。 四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爷,您说那疯子……能不能闻到这烟味?”叶子忽然问。 容九喑想了想,应该会,只不过这是疯子的地盘,是以他太熟悉这里,知道何处有进退,又或者这里说不定有什么密道之类,那疯子不可能死在这里。 “在他的地盘上闹成这样,居然也不出来,实在是不像话。”叶子低低的开口。 容九喑轻呵,“都是一样的心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嗯?”叶子愣了愣,有点没明白过来。 昌氏兄弟更是一脸懵逼。 “二师公大概也想逼温姑娘一把,人不到绝境,是不会反省的。”赵无觞无力的开口,“二师公觉得,温姑娘是被人蛊惑了,所以才不知道错在哪。” 昌氏兄弟:“??” “主子没错。”叶子冷飕飕的回答。 赵无觞点头,“咱们的认知,和二师公的认知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所以咱们说了不算,他觉得温姑娘错了,那便是错的。” 叶子:“……”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应该……正在某个角落里躲着,冷眼旁观我们的下场。”赵无觞低咳两声。 浓烟还是呛了过来,是以着实有点难受。 若没有疯子背地里动手脚,浓烟不可能这么快就渗透进来,若都如此,这亡灵之城早就不似这般神秘,何至于到了现在都没人敢进来? “这个疯子!”叶子咬着牙,“哪天落在我首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可消我心头之恨!” 且等着,肯定会有这样的机会! 坏消息是:一帮人继续等着,外头的浓烟愈发厉害,逐渐的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但也有个好消息:天快黑了! 天黑好办事! “再忍忍。”容九喑亲了亲温枳的额头,“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温枳被烟熏得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清明,只能伏在容九喑的怀里,极是吃力的点点头,表示回应。 内里一直没有动静,此前还颇有信心的乌郎军士,这会也没了耐心,更别说其他国家的军士,这大漠中用做燃烧之物本就不多,这烧了一天都没效果,若是再这也下去,明日都不必生火做饭,让将士集体饿死得了! “他娘的,谁出的这馊主意?烧烧烧,烧你个王八壳子。”别国的首将率先忍不住了,“熏他娘的一天,你当老子是烧火棍?蠢得冒油?这法子若是能抓到人,天上都得下刀子!去他娘的,老子不干了!撤!” 一国撤了,其他诸国自然也不会再去耗费有限的物资,去追求无望的结果…… 长瑁在一旁着急,“哥,他们……” “不着急。”夜西摁住他,“人之常情。” 里面确实没动静,再这样耗下去,谁也受不了。 “会不会已经死在了里面?”长瑁有些怀疑。 夜西瞧了瞧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又看了看周遭逐渐撤去柴薪的别国军士,终是将目光落在了身后的遇龙关城门楼处。 “哥,你看什么呢?”长瑁不解。 夜西想了想,“你猜,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 “动手?不可能。”长瑁摇头,“咱费劲唇舌,纠结了这么多军队,为的就是壮势,这帮大夏人最是狡诈,断然不可能贸贸然出手,是以此番他们肯定是在观望,只要咱不先动手,他们绝对不会先出兵。” 第843章 夜西转头看他,似笑非笑,“是吗?” “必须是啊!”长瑁言辞凿凿,“大夏的人虽然狡诈,却也胆小如鼠,哪里比得上我乌郎将士,能征善战?他们只会缩在龟壳里,装什么君子之风。我呸,装模作样,都挨不住老子一拳头。” 夜西叹口气,“莽夫。” “哥,你骂我?”长瑁紧随其后。 夜西绕着亡灵之城外头转圈,“兵家交战,最忌轻敌。” “哥,这不是轻敌,这是知己知彼,他们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长瑁哼哼两声,“一帮废物,等哪天咱拿到了矿藏,招兵买马,壮大了实力,就灭了这帮废物。” 夜西勾了勾唇角,“你早晚死在这张嘴上。” “哥,你怎么又骂我?”长瑁皱眉,满脸的不高兴,“怎么和爹一个样?” 夜西直摇头,“你最好别坏我好事,否则我不只是骂你,还得揍你。” 长瑁:“……” “盯着遇龙关内,杨鹤归那个老匹夫可不是省油的灯,瞧着咱围拢着亡灵之城,他肯定会察觉到什么,说不定咱们的周围已经有了大夏的探子。”夜西顿住脚步,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一旦他们探知了我们的用意,保不齐会兵行险着。” 长瑁行礼,“是!” 夜西眯了眯眸子,瞧着遇龙关方向,总觉得今夜不太平…… 第935章 爷,上马 的确,今夜不太平。 眼见着西风起,沙尘高高扬。 夜风呼啸,城内有所异动,敌军之中亦是如此。 白日里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夜里只需要看着便是,毕竟该做的都做了,夜里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围拢在亡灵之城的附近。 有军士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亡灵之城,左顾右盼了一番,其后挥挥手,便有人从暗处钻出来,快速将地上的尸体拖到了岩石后面,继而将地上的拖拽痕迹抹平。 “走!” 一行人快速进了亡灵之城。 夜西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忽然从营帐里出来,目色微沉。 “哥,怎么了?”长瑁问,“那边都派人盯着,不会有事。” 夜西摇摇头,“我倒不是担心亡灵之城,我只是……” 话音未落,耳畔骤然响起了马蹄声。 紧接着,便是遇龙关城门打开,有一支队伍从城内冲了出来,其后跟着大批的军士,一时间喊声震天,惊得正在营帐休息的各路人马,纷纷穿上盔甲,纷纷上马准备迎战。 当然,他们原就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只是来装装样子的,所以这会都被吓得不轻,白日里焚烧物资已经差不多了,这会要是打起来,只怕明日都没饭吃,还得退出几十里地。 “记住了,只要吓唬他们就行。”杨鹤归站在城门楼上,示意身边的军士,将动静弄得越大越好。 底下人颔首,又是敲锣打鼓,又是高声呐喊,又是吹起了长哨……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要拼死一搏,要剿灭围拢在外面的敌军。 “撤,先撤!” “他娘的,乌郎这帮王八蛋!” “主帅有令,立刻撤离!” 他们就知道,离遇龙关太近就没好事,这亡灵之城就在遇龙关外,他们在这里转悠,还不得被大夏当成了图谋不轨? 家家户户就这么点兵力,装门面也就罢了,真的要打起来……他们早就吃够了大夏给的教训,眼下可不想跟大夏起正面冲突。 局面,乱糟糟的。 长瑁冷声厉喝,“都给我上马,拼了!” “老三!”夜西冷然,“马上率军撤离。” “哥?” “撤!” 长瑁咬着牙,“遵命!哥,那你呢?” “我留下。”夜西的目光落在了亡灵之城的入口处,“好戏应该很快要登场了,现在被人驱赶也是好事,少一帮人分一杯羹,咱就能多吃点。” 长瑁骇然,“哥,这不行,万一大夏的人抓住你,那可是……” “他们不会杀我的。”夜西已经打定主意,“你快走,我自然有身边的人护着,立刻马上撤离。” 长瑁咬着牙,“可是……” “到底谁是主帅?爹是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夜西翻身上马,“马上离开!” 长瑁一夹马肚,“是!给我撤!” 全撤。 一下子,作鸟兽散。 这时候打起来,谁都落不了好,毕竟就在遇龙关外头,他们这些人补给都不够,又舍不得军士伤亡,逃离是最好的办法,只要大夏不追过来,便也罢了! 外头闹起来的时候,容九喑已经带着温枳飞出了亡灵之城的高墙,稳稳的落在了外头的沙丘上,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但,还是免不得仔细。 敌军正在撤离,但尚未撤离干净,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叶子快速夺下了几匹马,“爷,上马!” 第936章 兄弟对决,生死一念 温枳只觉得耳畔的风呼啸而过,那呼啦啦的声响震动耳膜,以至于她的脑瓜子都是嗡嗡作响,等着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容九喑带到了马背上。 声声马鸣,兵荒马乱。 “坐稳了!”容九喑一声喊,温枳便抓紧了马缰。 马儿撒开四蹄,周遭有军士快速围拢上来。 第844章 好不容易把人弄出来了,岂能就此放过? 横竖都是混战,那就乱起来吧…… 诸国军士开始争夺,不断的围拢上涌,纷纷出手。 “你们先走!”赵无觞和昌氏兄弟只能下马,叶子在前,为他们开路。 局面,混乱到了极致。 “在那里!”夜西冷喝。 底下人旋即簇拥着他,快速策马朝前跑,已经胜利在望,成功在前,谁都不会放弃到嘴边的肉,势必要搏一搏,说不定就抓住了人呢? 所有人都是抱着同样的心思,都是如此这般的拼命向温枳靠拢。 以众欺寡,要想突破还真是有点困难,所幸的是大夏这边也瞧出了端倪,快速朝着亡灵之城的方向而来,只要他们能帮忙破开一条血路,容九喑就可以带着温枳趁势而逃。 赵无觞有伤在身,昌瑞也受了伤,昌明不过是个三脚猫,剩下的只能靠着叶子,一剑一个。 “保护小姐!” “保护爷!” “快救公子!” 人群中,夹杂着异样的喊声,敌友难分。 直路难行,只能朝着无人处跑去。 容九喑一手勒着马缰,一手圈着温枳的腰,目光森冷的盯着前方,漆黑的夜色里,疯狂与杀戮席卷天地之间,冷兵器碰撞之音更是不绝于耳。 温枳不断的回头望,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那些人就像是狼见着肉,死咬着不放,“阿哥?” “莫怕,抓紧!”容九喑的声音,快速消弭在风中。 大漠黄沙,漫天繁星。 一马当先,其后如潮。 场面,何其壮观。 站在城门楼上的杨鹤归,也是甚少见着这样的场景,倒是让他想起了那些年,那个一骑红衣的艳烈之人,可惜…… 回过神来,杨鹤归又道,“继续擂鼓,继续呐喊!另外,派人出城接应!” “是!” 此番,应是稳了! 只要温枳再稍稍坚持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忽然间,变数陡生。 众人纷纷回头,只瞧着一股飓风自亡灵之城内拔地而起,顷刻间直冲云霄,急速旋转的力道,直接掀翻了周围的人马,慌乱中只听得阵阵凄厉的哀嚎。 那一刻,所有人都是慌乱而惶恐的,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那飓风如同一条长龙,席卷了一切,将人马卷上半空再掷落在地。 容九喑一咬牙,谁知道结果会如何? 只能拼命的往前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场景在大漠其实不少见,风季的时候,惯来有龙卷风肆虐,所有人都知道其中危害,但又无可奈何,谁能想到今天夜里居然会如此? “释青,你闹够了没有?”亡灵之城内,有人高声怒喝,“阵中染血,以命相祭,造如此杀孽,你就不怕上天降下天罚?” 喊声带着些许哽咽,更多的是愤怒。 恍惚间,有暗影落下。 飓风在遥遥之后,人落在石头上,相隔甚远。 “大师兄,好久不见了!”疯子忽然笑了,“没想到……你竟也还活着?其实我早该料到的,大师兄如此本事,怎么可能真的死了呢?何况那丫头都活得好好的,你肯定就在她周围,一直跟着她。若非如此,那两蠢货兄弟如何能找到这丫头?” 这话刚说完,便听得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造的孽已经够多了,收手吧!” “我为何要收手?甘彧,你现在还是我的对手吗?别以为我喊你一声大师兄,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显然,他是不会收手的。 当年他们是南越最强大的巫师,有他们辅佐小公主,无人敢犯南越,可惜最后终是犯了戒…… “释青,当年是你觊觎公主,做出那等污秽之事,师父将你赶出师门也是你咎由自取。”怪医从黑暗中走出来,虽然覆着皮面,可声音是改不了的,只不过年纪上来了,免不得夹杂着沧桑,“谁知你不晓得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公主,南越落得今日场景,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公主还在,如果他没有受暗算,局面定不会如此,大公主也不会引狼入室,将南越祸害成这样,以至于南越的皇室和百姓,都成了乌郎的奴隶! “那又如何?南越容不下我,所以南越的存亡与我何干?所谓的百姓不过是命如蝼蚁的草芥,他们的死活怎么能算在我的头上?”释青在黑暗中盯着自家大师兄,“甘彧,你沦落大夏这些年,日子也不好过吧?你的手筋脚筋……都接上了?” 听得这话,甘彧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飓风上,“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就知道,你们都会围着那个丫头转,大漠之门的秘密,还需要她以身为钥……”释青冷笑两声,“可惜,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瞧过了,这丫头不像她……” 若是之前那些话,甘彧也就罢了,可这会他提到了“不像她”三个字,让甘彧陡然怒火中烧,“你没资格提她!” “不能制止吗?”陈叔从后面走出来,“再这样下去,怕是跑不了。” 有容九喑带着温枳,陈叔还是有些放心的,何况不少江湖人已经混迹在了敌营之中,会适时施以援手,但若是这飓风…… 四条腿的马,亦挣扎不过! “我试试。”甘彧紧了紧袖中手,“这些年忙着钻研医术,倒是险些忘了,自己也会这些东西,如今正好试一试,看到底忘了多少?” 第845章 释青冷笑,“那就试试看,这一次我便要你们都留在这里!” “且看你有多大本事!”甘彧拂袖。 兄弟对决,生死一念。 第937章 好多黄雀在后 “你去救人,这里交给我。”甘彧开口。 陈叔不放心,“可是你……” “走!”甘彧低喝。 陈叔无奈的叹口气,“你自己小心。” 音落,转身就走。 现如今的局面,容不得陈叔有任何的分心,所有的目的仅限于温枳安全。 待陈叔走后,甘彧目光平静的望着那道黑影,“今日,我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大言不惭!” 今夜的风,真的很大。 风卷着沙,刮在脸上就跟刀子似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以至于马匹都无法再前行,马鸣声响彻夜空,所有人都在团团转,不知所措的畏惧着死亡。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再不找个地方避一避,只怕不过多久,都会被风沙掩埋其中,是以除了夜西带着人不放弃的追逐之外,其他人都开始四散,各自寻找避风之处,只求性命得保。 “阿哥?”温枳已经睁不开眼睛,身子侧转,死死的拽着容九喑的衣裳,如同鸵鸟一般,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以他的衣裳遮挡外头的风沙,仿佛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容九喑眯着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风沙之下什么都瞧不清楚,马匹已经停下了脚步,再也无法前行,是以他们现在就像是盲人一般,陷落在风沙之中,不辨方向,难辨敌友。 “爷?” 叶子根本睁不开眼睛。 人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得可怜,什么听声辨位,什么武艺高强,在恶劣的环境下……全都作废!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逃离,只能在原地打转。 是以,容九喑只能抱着温枳下马,脱下外衣覆在二人的头上,“抱紧我,我带你走。” 温枳睁不开眼睛,只觉得面上被刮得生疼,死死抱紧容九喑的腰肢,任凭他小心翼翼的挡着风往前走,一颗心砰砰乱跳。 她不敢松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吹飞了…… “爷!”叶子喊着。 耳畔,响起了容九喑的声音,“跟上!” 有手拽了叶子一把,叶子慌忙拽住了一片衣角,其后以胳膊挡在眼前,另一手拽着衣角,随之同行。 所有人都成了瞎子,也不管是敌是友,只能摸索着前行,走到哪儿算哪儿,能避在哪儿便在哪,好在容九喑领着二人寻了个挡风的岩石后,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依旧有风,但不至于劈头盖脸的。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叶子啐一口,满嘴都是沙子,“老娘再也不来了。” 温枳当即笑了,发髻上、身上的沙子,止不住嗖嗖落下,惹得她瞬时连打了几个喷嚏,只觉得鼻孔里、嘴巴里……哪儿哪儿都是沙子。 叶子登时笑出声来,大家都一样,谁也别想干净! 确定温枳没什么事儿,容九喑这才转身探出头去,看外头的境况。 “好像不太对劲。” 音落,温枳和叶子当即上前查看。 两股飓风? 二人:“??” 这是倒了哪门子的血霉? 只瞧着这两股飓风好似活了一般,不断的在半空碰撞,相互挤压,相互融合又排斥,仿佛是在掐架,彼此不依不饶的。 “是有点不太对劲。”温枳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嫌恶的开口,“瞧着好像活的。”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活不活的不清楚,他得看准时机,带着温枳和叶子回城内去,否则等风停了之后,危险依旧还在,照样少不了一场厮杀。 趁着现在,大家都乱糟糟的,敌我不分的情况下,找个好时候…… “好像过去了。”叶子啐了一口,抖落袖子里的沙子,“这边风沙小了一些。” 诚然。 “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随时回城。”容九喑开口。 殊不知,那亡灵之城里面已经闹翻了天,同门相残,黑天昏地。 至于胜负如何,无人知晓。 “走!”容九喑握住温枳的手,叶子在旁警戒。 这会也顾不上赵无觞他们,人各有命,能走一个算一个…… 风沙的确减弱了不少,陈叔这会也躲在石头后面,有些甚至于抱着杨树躲避,生怕被吹飞了卷上半空,那可就真的会死。 “在前面。”陈叔如释重负,“周围戒备,不必上前。” 如果人都围拢在一处,反而不安全,只要在附近警戒,护送他们进城便是。毕竟,现在诸国混杂,谁也不知道出现在身边的是敌是友,是哪个国家的人? “在那边!”夜西掸去斗篷上的沙子,目光沉沉的盯着正前方,“不惜一切,抓住那个女子。” “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幸陈叔就在边上蛰伏,压根没上去碰面,要不怎么说,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呢?这下,就瞧见了夜西的那些人,一个个鬼鬼祟祟的,小心翼翼的围拢上去,几欲围网捕鱼。 呵,想得美! “每个人看准自己的位置,到时候两个人对付一个,其他的交给我。”陈叔躲在树后,以手势相互交流。 众人点头,表示了悟。 第846章 左右包抄,悄无声息。 想抓人? 门儿都没有! 杨岩其实就在不远处,他们在边关多年,其实早就适应了这样的气候,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缓过神来,这会瞧着乌郎的人靠近,瞧着另一批人在后面紧随,不由的眯起了眸子。 “杨副将?”底下人喘口气,呸一口嘴里的沙子。 杨岩打着手势,示意大家左右包抄,按兵不动,继续前行。 此处距离城门口还有一段路,暂时不便动手,等到了城门口,必定会有城内的人来接应,如此一来,就更有成功救出的把握。 同时,还得隔绝身后那些苍蝇、蚊子的注意,避免被人无声无息的反扑,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这些贼人随之冲进了城内,后果不堪设想! 第938章 阿枳,不要回头 容九喑陡然顿住了脚步,叶子也明白了,这是被人盯上了。 “阿哥?”温枳低唤。 风小了点,沙子还在飞,温枳揉了揉眼睛,瞧着深吸一口气的容九喑,登时便明白了大概,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却被容九喑一下子捧住了容脸。 他低头在她额头轻啄了一口,“听我的,待会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明白吗?” 温枳愣住,“阿哥?” “阿哥的话,应该要听的。”容九喑报之一笑,“乖,阿哥不会有事,等你进了城,我便来与你汇合,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温枳点点头。 她帮不上忙,且这件事就是因她而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跑!兴许她一跑,那些人都会跟着来,阿哥和叶子他们,反而是最安全的。 眼见着愈发往前走了,容九喑忽然低喝,“跑!” 温枳心下一沉,撒丫子就往前冲,这会也顾不得其他,只要能跑到城门口,只要不成为阿哥和叶子的羁绊,她就成功了! “别让她跑了!” “在这里!” “追!” 可容九喑和叶子,岂会让这些人得逞。 混乱之音响起,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一场血腥厮杀就此展开…… “保护小姐!”陈叔手一挥,自己人便冲了上去,按照原先说好的,摁住这些敌军。 然而下一刻,夜西却纵身而起,直扑温枳的方向。 说时迟那时快,叶子飞身踹开一人,“爷,我拖住他们,你快去救主子!” 一掌击碎一人的天灵盖,鲜血迸溅的瞬间,容九喑转身腾空而起,想动他的阿枳,得有命才行,否则……先在阎王爷这里排个队! 掌风相对,一声巨响。 容九喑与夜西纷纷后退数步,猎猎狂风吹得衣袂拍在身上,哗啦啦的作响,眼见着到嘴边的鸭子要飞了,夜西岂能罢休? 然,容九喑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在他面前动他的人? 找死! 两道飓风还在碰撞,时不时的将人卷上半空,呼啸声,嘶喊声,马鸣声……不绝于耳,交织在一起,何其混乱,整得人脑瓜子都是嗡嗡的。 杨岩看准机会,当即吩咐底下人,“这么好的机会,动手!” 手底下的人,当即分开几批,有些随着这些军士快速撤离,隐没在敌军之中,有些则快速扑了上去,与乌郎的军士交手,阻拦夜西等人的行动。 杨岩还没忘记,自己是来救人的,救温临风的女儿…… 这算是一笔买卖,极为划算的买卖。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个目的,想看看容九喑到底有几斤几两? 听说这位东辑事的二把手,武功极高,平日里可没机会见着他动手,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他自然得看清楚这些路数,知己知彼才能决胜千里,保住义父和遇龙关众将士。 不得不说,这夜西的功夫很是邪门,专攻人的暗处,但容九喑亦无所惧,只不过他被困在亡灵之城多时,多少有所疲累,是以这会倒是没用上全力,只盼着先护了温枳周全再说。 要不然这些人眼见着拿不下他,必定直扑温枳而去…… 夜西也看出来了,容九喑是在拖时间。 “不必管我,抓她!” 夜西这一声喊,凭空杀出一个策马的壮汉,可不就是去而复返的长瑁吗? “哥?” “抓人!” 长瑁当即策马直奔温枳而去,“交给我吧!” 一个弱女子,还不是受到牵连? “该死!”容九喑一脚踹飞了一名军士,当下夺马疾驰,“阿枳,继续跑!” 温枳咬着牙,绝不回头! 马蹄声声,越来越近…… 第939章 蝠 温枳没命似的往前冲,阿哥说了,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可是,马蹄声就在身后,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于身后的危险。 耳畔响起容九喑的喊声,温枳咬着牙忽然转了弯,一下子钻进了人群里。 伸出去的手,陡然落空。 容九喑一脚马镫,纵身而起,“阿枳!”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温枳伸出了手,腕上一紧,已被人拽上了马背,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是她的阿哥无疑。 “阿哥!”她喊着。 容九喑抱紧了她,将她整个塞在怀中,只发出低哑的“嗯”声表示回应,身后的夜西穷追不舍,眼见着城门就在前方。 杨鹤归派出来的人,也已经打开了城门以作接应,双方的正式碰撞一触即发。 第847章 “我不能让他们进去。”容九喑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将马缰塞进了温枳的手里,“别停下!” 音落瞬间,身后一凉,人已经飞身下马。 温枳没敢停下来,他们都是在为她拼命,她若是矫情就真的会害死所有人,是以一夹马肚,直冲城门之内,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 身后,容九喑一脚就踹飞了穷追不舍的乌郎死士,风沙渐歇,诸国军士又开始蠢蠢欲动,撤离的撤离,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顷刻间,四面八方的敌军如同蚂蚁一般快速朝着城门口聚拢而来。 见此情形,杨岩一声低喝,“杀!” 杨鹤归则一言不发,立在了城门之上,边上还站着面色沉凝的温临风,直勾勾的盯着那策马而来的身影,只要能进城,只要她进城,便是万事大吉! “阿枳!”温临风高声喊。 温枳抬起头,愈发握紧了马缰,不敢有分毫的松懈。 身后,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扑上来。 刹那间,数支冷箭直逼温枳而来。 “阿枳!” “主子!” 惊颤之音,被混战声音彻底掩盖,温枳听不到,及至冷意扑面而来,她才意识死亡距离自己有多近?! 但,只是一瞬。 赵无觞扑了上来,直接把人扑下了马背。落地一个驴打滚,赵无觞将温枳蜷在怀中,以自身为包裹,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赵无觞?”温枳脑子里一片混乱,再回过神来,只瞧着赵无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赵无觞。” 他原就身上有伤,又因着与敌军交手,免不得挂彩,如今这么一扑一摔,直接就晕死了过去,躺在那里还保持着护着温枳的姿势,双眸紧闭。 昌氏兄弟浑身血淋淋的冲上来,“公子!” 城内已经有军士冲出来,快速将温枳包围。 “温姑娘!” 温枳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瞧着昌氏兄弟抬起了赵无觞,与温枳一道朝着城门口跑去。 刹那间,风声大作。 凭空而起的又一道飓风,直接将跟前的军士卷上半空,风沙走石纷纷落下,阻挡了最后的去路,以至于城门楼上的杨鹤归和温临风都睁不开眼睛。 “阿……阿枳!”温临风一张嘴,便吃了一口沙子。 该死的! 温枳跑得精疲力竭,直接被风刮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地上,疼得她连哼都哼不出来,躺在那里半晌动弹不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摔碎了,那种连气都喘不出来的痛感,唯有经历过的人方可感同身受。 “小姐!”熟悉的声音响起。 人群中窜出个瘦小的身影,穿着不知哪国军士的衣裳,快速扑了过来。 “四、四月?”温枳吃力的喘口气。 四月焦灼的瞧着自家小姐,“快,快起来。” 这种状况下,躺着就是等死! “他们都在抓您!”四月小心的搀着温枳起身,“如何?” 温枳整个脊背就跟摔碎了一般,刚站稳便张嘴,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面色瞬白如纸,“走!” “是!”四月赶紧搀着自家小姐,亦步亦趋的朝着前方走去。 周遭的境况越来越糟糕,眼见着飓风再起,时不时的窜出地面,时不时的消弭半空,仿佛是活的地龙一般,时刻出来吞噬活物。 一个踉跄,四月与温枳双双被掀翻在地。 风太大了,两个姑娘本就弱质纤纤,压根站不住脚,不只是她们,饶是叶子这样的好功夫,也被吹得东倒西歪,脚下站不稳,哪儿还有力气动手。 飞出去的瞬间,叶子用力将剑扎进了一旁的树干处,这才稍稍稳住身形,然而下一刻,风将杨树连根拔起,立时卷上半空。 场面,再现兵荒马乱…… “真是邪了门了!”杨鹤归咬着牙。 温临风却是明白了,抬眸看向亡灵之城。 最初的那道飓风是从亡灵之城而来,想必这个时候,里面应该正在交手,胜负难分,才有这样的搅弄天地的混乱。 很难想象,如果当年的那位还活着,该是怎样的场景?据说她的天赋,放眼整个南越,无人能出其右,可见非同寻常。 留心到温临风的异常,杨鹤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是亡灵之城的方向,难不成是因为…… 忽然间,如同雷鸣声自亡灵之城传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去。 地动山摇,黑天昏地。 两道飓风再度碰撞,紧接着便如同烟花般炸开,下一刻,有人在尖叫。 温枳狠狠甩了一下脑袋,满头的沙子嗖嗖落下,她终是看清楚人人尖叫的根源所在,只瞧着黑漆漆的东西从亡灵之城内飞出,好似鬼魅一般冲撞进人群之中。 四月:“!!” 那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四月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扛起了温枳,撒腿就跑,“小姐忍一忍!” 温枳:“……” 颠马背的感觉再度袭来,温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直冲脑门。 真是够了! “放、放……”温枳快受不住了,“四月,放我下来,我、我难受!” 四月慌忙放下自家小姐,“奴婢背您?” 来不及了。 黑压压的东西已经穿过了人群,快速扑向了温枳,四月瞪大眼睛。 第848章 好像是蝙蝠? 没错,是蝙蝠! 一群龇牙咧嘴的蝙蝠! 四月快速挡在自家小姐跟前,要死也是她先死,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小姐。 然…… 耳畔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慌乱的喊声。 四月惊恐的睁着眼,只觉得脑瓜嗡嗡的,好似做梦般不真实…… 第940章 又是那地方? 蝙蝠冲过来的瞬间,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道,直接绕开了四月和温枳,扑向她们身边的敌军,在那些人惊恐的尖叫声中,打散了人群,为她们寻出一条生路。 “走!”温枳拽住发愣的四月。 四月陡然回神,慌忙搀住自家小姐,快速朝着城门口而去。 眼见着事情失败,夜西再也维持不了沉稳之色,两兄弟对视一眼,直奔容九喑而去,都到了这个局面,抓不住温枳,重创容九喑也是好事。 他们很清楚,只要有容九喑的一天,就很难抓住温枳…… 这个如影随形的护花使者,于他们而言就像是勾魂使者,几乎将他们派出去的乌郎死士斩尽杀绝,简直可恨可恼至极。 “杀了他!”夜西眯起眸子。 长瑁手持弯刀,旋即扑上去。 两兄弟左右夹击,势要将容九喑斩杀当场。 “呵!”杨岩纵身落下,“二对一,胜之不武,加上我如何?” 容九喑瞥他一眼,转而将视线落在夜西身上,“这个交给我。” “要活的。”杨岩说。 容九喑已经飞身而起,“那就不一定了!” 他出手是不留情的,能不能活,得看夜西的命有多硬? “喂,你的对手是我!”在长瑁出手的那一刻,杨岩挑开了他袭向容九喑的弯刀,“乌郎的统帅?拿下你,就是大功一件!” 长瑁本就是个容易激怒之人,听得这话,岂能与杨岩罢休! “找死!”长瑁旋即迎上杨岩。 一对一的情况下,纵然容九喑有伤在身,在亡灵之城内被折腾了这么久,也是有余力应付的。 夜西还是低估了容九喑,自家三兄弟在乌郎皆是师承名门,算是一等一的勇士,还真的没遇见过敌手,可现在似乎是出了意外。 肩头挨了一掌,身子被震飞,重重的摔在地上,夜西偏头便呕出一口血来,吃痛的捂着肩头,怕是连肩胛骨都被他震碎了。 好功夫! “哥!”长瑁挑开了杨岩的剑,几欲去救自家兄长。 奈何,杨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纵身便挡在了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说好了一人一个,那就是一人一个,否则怎算是公平? “狡猾的大夏人。”长瑁咬牙切齿。 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狡猾不狡猾,奸诈不奸诈的,都是胜利者说了算! 杨岩也懒得与他废话,拿下这两乌郎守将,便是大功一件,皇帝就算对义父再不满意,有了如此军功,应也不敢一时发难,再为难义父! 思及此处,杨岩招招狠戾,再没有任何的犹豫,誓要拿下长瑁。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夜西的预料,他心知要对付容九喑不易,但是二比一对付杨岩的话,还是可以逃出生天的,是以回过神来,夜西忽然直扑杨岩而去。 但容九喑哪儿会让他如愿,“这等伎俩!” 简直可笑! 想跑? 念在杨鹤归和杨岩施以援手的份上,容九喑没有下死手,旋身便扣住了夜西的手腕,只听得清晰的骨头断裂之音,伴随着夜西的哀嚎。 “哥!”长瑁一声喊,当即被杨岩挑落了手中弯刀。 颈上一凉,杨岩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稍有差池便是血溅当场。左右军士看准机会冲上去,当即扭压住长瑁,直接将人扣下。 下一刻,容九喑已经一脚踩在了夜西的背上。 “一网成擒,恭喜杨副将!”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 杨岩如释重负,有这两在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是以这份人情他们便记下了,至于容九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什么时候出城的,都可以一笔带过。 没有人,能比义父更要紧! 有来有往,礼尚往来。 “带走!”杨岩低喝。 容九喑抬眸,却没瞧见温枳的身影,大概已经进去了吧? 诚然,蝙蝠一下子冲出了一条血路,陈叔看准机会带着人再度清道,城内的人快速相迎,进门的那一刻,温枳如释重负,登时卸了心口的气儿。 “小姐!” “阿枳!” 顷刻间,再度兵荒马乱。 人被快速抱了进去,至于后续如何,四月没有留意,眼下最要紧的是小姐,还有……她回头看了一眼,只瞧着那群蝙蝠竟盘旋在城门口,继而快速离开,直冲亡灵之城的方向。 这些蝙蝠,难道通灵性? 眼见着自家主帅被擒,乌郎的军士跑得飞快,丢盔弃甲,生怕慢一步就被马蹄踩成烂泥! 不过,陈叔没有回去。 既然小姐已经回城,安全得到保障,那么现在他就得去亡灵之城,去找怪医甘彧,一起出来的,就该一起回去,岂能丢下他一人面临那疯子?! “走!”陈叔掉头就走。 风沙依旧,人都已经撤得差不多了。 第849章 杨岩带着人,押了夜西和长瑁回城。 叶子唇角带血,伤得不轻,以剑为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容九喑的身侧。 “如何?”容九喑问。 叶子点头,“死不了。” 只是…… “那是……”叶子皱眉,陈叔的身影还是认得出来的。 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都已经快速撤离了此处,但陈叔他们去的方向不是城门,背道而驰……仿佛是去亡灵之城? “爷?”叶子拦阻,“您的身子吃不消了,还是先回去吧!陈叔他们在边关惯了,想必自有分寸。”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又是亡灵之城…… 第941章 我们是不是见过? 城门,终于关闭。 风沙依旧席卷天地之间,所幸万事皆休。 意外收获,便是乌郎这两位皇子,一个被容九喑拿下,一个被杨岩拿下,这温枳倒是成了极好的诱饵,能将这两一网成擒。 “好样的!”杨鹤归自然是高兴,“这些年,乌郎一直暗戳戳的挑唆周遭诸国,却也不敢明着来,只管屯兵在边界,实在是可恶至极。如今一下子逮着两只大老鼠,且看良于那老东西,要如何处置?” 杨岩躬身行礼,“如此一来,义父之困可解。” 若是能与乌郎达成协议,又或者是逼迫乌郎低头,便是赫赫战功,到了金銮殿上,帝王也没办法再对遇龙关下手,至少这数年以内,一切都会太平顺遂。 “那丫头如何?”杨鹤归问。 杨岩忙道,“那边有大夫,又有温掌柜的亲自盯着,我瞧着她身上没什么伤,应该没什么大碍。” “这丫头……”杨鹤归迟疑了片刻,“容九喑是怎么回事?” 杨岩摇头,“城内有一个,城外有一个,不知道玩的哪门子障眼法?” “东辑事的人,果然阴险狡诈。”杨鹤归叹口气,“林不寒那老怪物教出来的,果真不能小觑,人呢?” 杨岩忙道,“已经回去了。” 顿了顿,杨岩有些犹豫。 瞧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杨鹤归心头了悟,“欠了一份人情。” “嗯!”杨岩点头,“义父也说了,他是东辑事的人,是林不寒教出来的,若是回去之后在林不寒跟前说几句的话……” 这份功劳也可以变成“图谋不轨”的样子! “温家那边自有大夫守着,我们去会会容九喑。”杨鹤归抬步就走。 杨岩随即跟上。 容九喑这会已经沐浴完毕,将身上的一些伤都处理干净,虽说担心温枳,但现在过去委实多有不便,只能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爷?”崔堂收起了膏药,“杨岩他们定会起疑。” 容九喑拢了拢衣襟,“已经在来的路上。” “那……”崔堂犹豫着。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外头留人了?” “李常安亲自去一趟,交给旁人怕您不放心。”崔堂低声解释,“这小子虽然有时候莽撞,但关键时候还是可行的。” 容九喑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爷,您这是……”崔堂愣怔。 容九喑笑而不语。 外头风沙起的时候,三皇子隋怀睿冒个头便缩了回来,因为……吃了一嘴的沙。 见着容九喑进来,隋怀睿才算松了口气,“那边情况如何?” “殿下只管放心,有杨老将,军在,遇龙关固若金汤。”容九喑行礼,“奴才刚从那边回来,换了身衣裳耽误了时间,请殿下恕罪。” 听得遇龙关得保,隋怀睿这颗心便也就放下了,只要安全就好。 “有杨老将,军在,自然是没什么问题。”隋怀睿如释重负,“本王相信他。” 容九喑不温不火的笑着,想必这会杨鹤归已经到了自己的院门前了吧?没见着人,理该过来参见三皇子,解释一下城门口那些动静,否则传到了帝王耳朵里,诸多版本之下扰乱君心,后果不堪设想。 “奴才也相信杨老将,军。”容九喑垂眸行礼。 杨鹤归迈台阶的动作稍稍一顿,杨岩旋即抬头,瞧了一眼自家义父。 这声音,清楚明白。 “殿下,杨老将,军来了。”刘贵提醒。 隋怀睿旋即起身,“快,请进来。” “是!”刘贵也不敢耽搁,当即请了杨鹤归进门。 杨鹤归权当什么都不知道,与容九喑一般揣着明白装糊涂,“老臣不负皇恩,边关诸贼业已退兵,请三皇子放心。” “老将,军戍守边关辛苦,待我回了上京,必定会向父皇如实禀报。”隋怀睿笑盈盈的上前,当下搀起了行礼的杨鹤归。 打了胜仗,谁不高兴?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退兵总是事实吧? 回到了上京之后,隋怀睿可以随便来几句,山高皇帝远的,谁知道具体实情?只要容九喑别说漏了嘴,这边关之功,多多少少也能算在他这位三皇子的身上。 如此一来,离储君之位便又近了一步…… “老臣谢过殿下!”杨鹤归行礼。 隋怀睿一门心思想着自个的前程,嘴上的笑意愈发浓烈,“老将,军戍守边疆多年,实乃武将之典范,我定会在父皇面前为诸位请功,犒赏三军。” “多谢殿下!”杨鹤归与杨岩纷纷行礼。 第850章 隋怀睿这一番话,能不能成尚且两说,但是感恩戴德之态,总归是少不了的,至少到了帝王跟前,他们没有居功自傲之心,不曾怠慢过三皇子。 只要皇帝挑不出错处,此番就能安全度过劫难。 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 待三人从隋怀睿的院中退出来,杨鹤归唇边的笑终是成了一声叹息,偏头看向立在边上的容九喑,似乎什么话都不必多说了。 “杨将,军只管放心,咱这些当奴才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容九喑淡淡然开口,“杨家军戍守边关,护佑边疆安宁,其中功劳自不必言说,眼下诸国觊觎,若杨将,军出了什么事,谁也跑不了!” 杨岩暗自松了口气。 “容大人年纪轻轻的,倒是会审时度势。”杨鹤归淡淡然开口,“说出来的话,确是抓人心。” 容九喑拱手揖礼,“如此,便当是将,军在夸咱了!” “听岩儿说,容大人功夫极好。”杨鹤归盯着他,目光沉沉,“可惜未曾瞧得真切,改日有机会,你两切磋切磋,我也想看看林不寒教出来的人,到底有多少本事?” 容九喑不卑不亢,依旧唇角带笑,“荣幸之至。” 杨鹤归拂袖而去,只是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容九喑的时候,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我们此前是否见过?” “不曾。”容九喑回答。 杨鹤归皱了皱眉头,拂袖而去…… 第942章 呵,拿捏! 待出了门,翻身上马,杨岩略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家义父,“义父,您此前见过容九喑?” “有点眼熟。”杨鹤归回答,“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许是有过一面之缘?说不好。” 杨岩顿了顿,“可是我私底下问过那些随行的,说是容大人陪着三皇子,都是头一遭来此,我跟着义父这么多年,一直在边关,确也没见过他。” 难道说,是哪次乔装易容? “不记得了。”杨鹤归摇摇头,“年岁上来了,这记性是越来越差。” 杨岩不吭声,只跟着杨鹤归策马而去。 确定他们已经走了,崔堂这才快速转回,跟自家爷复命。 “走了?”容九喑问。 崔堂颔首,“是,不知道在说什么,嘀嘀咕咕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爷,您来过这儿?” 要不然,这杨鹤归怎么忽然这么问? “来过,也见过。”容九喑淡淡然回来,“只不过,有些事情没必要再提。” 崔堂行礼,“是!” “走!”容九喑抬步出门,该去看看温枳那边了。 所幸,人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疲力竭,不管是精神还是体力方面,损耗太大,所以进了城门就一下子体力不支的晕死过去。 容九喑来的时候,温临风正坐在床边陪着,四月在外头煎药,叶子这会还在隔壁房间疗伤。 “你来了!”温临风一开口。 容九喑脚步一顿,瞧了他的手一眼。 “没拿棍子。”温临风说。 容九喑:“……” “坐吧!”温临风仔细的为温枳掖了掖被子,“她这会睡得沉,不会醒过来的,有些事情应该好好聊一聊,虽然气不过……但到底还是要说清楚的。” 好不容易养了这么一株白菜,接二连三的被人惦记,他这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 容九喑端端正正的坐下,瞧了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温枳,“是!” “你什么时候知道,阿枳的身世的?”温临风开口就是放雷。 一针见血,见血封喉。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此前没留意,后来昌氏兄弟闹了一出,就差不多知道了。” “没说实话,行!”温临风点点头,忍了这一口气。 东辑事了不起? 呵,情报网了不起? 行,有本事! 容九喑垂眸,“舅舅……” “别喊我舅舅,你也不是容家的人,算起来我与你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何况你后来叛出了容家,偷摸着入宫,这桩亲缘便算是早年就断了。”温临风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如果不是你娘当年舍命相救我那妹子,你也入不得容家。” 容九喑沉默,这是事实。 “你入容家时日短,幼时都在我府上住着,还不等那边给你准备认亲仪式,你就跑得没影,可见你这人不老实,好攀附荣华富贵,不是什么好人。”温临风言语冷戾,“尤其是现在,你是东辑事的人,那是虎狼窝,你不能把我女儿也往火坑里带!” 容九喑挑眉,“她已经是我的人。” “我不管……什么?”温临风一下子心脏骤停,差点被他一句话给气得厥过去。 明明知道,他早知道了,这小子为什么偏要往他心口上扎刀子? “说不定这会您要当外公了。”容九喑又补上一刀。 温临风一下子站起来,哆哆嗦嗦的指着他,“你、你、你小子……好,好好……” 第943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瞧着温临风如此状态,容九喑默默的闭上嘴,免得真的气出个好歹,回头还得赖在自己的身上,到时候温枳那边不好交代。 “都是一家人,岳父大人还是冷静点为好,眼下最要紧的是阿枳。”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只要阿枳能平安无事,那便是万幸。” 第851章 这话倒是戳中了温临风的心思,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温枳吗? “你莫猖狂,婚姻之事终究是父母之命,若我不点头,你们就算是开出花来,那也是、是……”温临风说不下去了,这要是真开出花来,自己这张脸还不得被打肿? 想了想,他忽然冷静下来,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当? “呵!”好半晌,温临风呵笑一声,捋了捋衣摆上的褶子,“我不与你争,免得说我这当长辈的欺负小辈,等阿枳醒来再说。” 容九喑不吭声,瞧了瞧温临风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兀自端坐在旁,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只待温枳能早些醒转。 不过,温临风此番却还是有所顾虑,陈叔还在城外没回来,这件事就还没有结束,更糟糕的是,他们当时忙着找温枳,忽略了一个人。 此前关押起来的丁舒真,被人趁乱救走,现如今也不知是在城内还是出了遇龙关,但因为跟萧家的那些恩怨,温家只能悄悄的派人去找,可不敢惊动守军那边。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叶子出来的时候,瞧着站在门口的崔堂,当下眉心突突跳,与他使了个眼色。 崔堂点头,睨了一眼房门。 见状,叶子压着脚步声缓步靠近。 屋子里毫无动静,让人有点瘆得慌。 “听到什么了?”四月问。 叶子摇摇头。 “别打起来就成。”四月低声说,“对了,亏得你给的皮面,让我醒来之后避开一劫,不过我瞧着他们好像不太对劲,是在找什么?那图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我也没看懂。” 叶子一怔。 崔堂偏头看过来,“你混进去还混出名堂来了?” “好歹也跟着小姐多年,何况我这一身的好力气,搬个东西甚是麻利,他们自然是愿意差遣我的,只要我不说话,装哑巴打手势,他们就什么都不问了。”四月哼哼两声。 她这一身的力气,可不是白长的! 要不是周围人多,她早就冲亡灵之城里面去了,奈何怕自个白白牺牲,又怕没人接应小姐,这才混迹敌营,当个哑巴兵。 “找东西。”崔堂和叶子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四月当时不在场,叶子知道的事情,四月自然不知道,“找什么?” “等主子醒了再说吧!”叶子叹口气,“难怪没人能进亡灵之城,没人能出来,这里面藏着一个十足十的疯子,有这疯子在,哪个还有命?” 四月摇着蒲扇煎药,“不管是疯子还是傻子,但凡欺负了小姐,都别想好过!” “这屋里怎么还没动静?”崔堂有些担心。 四月将蒲扇递给叶子,“看着药,我去看看厨房那边,让他们准备点小姐喜欢吃的,到时候填填肚子再吃药。” “好!”叶子颔首,老老实实坐着煎药。 然而不过片刻,四月便急吼吼的跑回来,“出出、出事了,哪个、哪个跑了!” “哪个?”叶子忙问。 四月用力咽了一口口水,“丁氏。” “定是姓萧的所为。”崔堂沉着脸,“你们守住房门,我去吩咐一声,且看看还有没有留在城内?若还在遇龙关内倒也好说,但若是出了城……” 崔堂摇摇头,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本身就对遇龙关就不熟悉,要在此处不动声色的找人,原就不容易,若是出了城……更是抓瞎,两眼一抹黑的上哪儿找? 正因为如此,崔堂也不敢打包票,能把人找回来,只能尽力保证温枳的周全,避免那丁氏再次犯贱到温枳跟前。 崔堂转身离开,叶子和四月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那边如何?”叶子问。 四月先是一愣,其后反应过来,“姓赵那边?” “嗯!”叶子颔首,“到底是救了主子。” 这里面夹杂救命之恩,想必此后不好撇清干系了。 “有掌柜他们在那边看着,昌氏兄弟也在,应该没什么大碍吧?反正有大夫,咱又不会治病。”四月撇撇嘴,略带愠色,“说到底,要不是他们……小姐何至于遭此无妄之灾?” 叶子点头,“大实话。” “放心吧,死不了!”四月重新接过蒲扇,继续熬药。 叶子怀中抱剑,立在门口守着,今夜无星无月。 外头满是甲胄碰撞之音,巡逻的军士一批接着一批从街头行过,即便是外头退兵了,内里依旧是加强戒备,免得再来一场突袭。 “抓住了乌郎那两兄弟,南越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叶子幽幽启唇。 四月叹口气,只要不招惹到小姐,怎么都好,此番惊心动魄,可不敢再有第二次。 客栈内外,安安静静。 昌氏兄弟守在赵无觞的床边,小心伺候着,生怕有所闪失。 好在,赵无觞虽然内伤外伤,但不致命,只是护着温枳落地的那一刻被撞晕了过去,大夫施针活血之后,便也没什么大碍。 后半夜的时候,便幽幽醒了过来。 “公子?”昌明忙不迭凑过去。 昌瑞有伤在身,这会还睡着,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是……”赵无觞狠狠皱了皱眉,浑身都疼。 昌明忙将他搀坐起来,“是温家的客栈。” 第852章 “回来了?”赵无觞如释重负。 昌明点头。 “回来了也好。”赵无觞靠在软垫上,“她呢?” 昌明倒了杯水,“小主子无恙,这会大家都守着她,我们两兄弟便在这里候着您。” 仿佛想起了什么,昌明又补充道,“狗贼的两个儿子都被大夏抓住了。” “夜西和长瑁?”赵无觞问。 “是!”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赵无觞一下子就精神了,“立刻送消息回去,爹和二姑姑须得找地方避一避,免得良于和大姑姑发疯,拿他们出气。” “是!”昌明颔首。 赵无觞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亡灵之城那边如何?看当时的情形,应是大巫师来了。” 昌明诧异。 “到底还是来了。”赵无觞轻叹。 第944章 原来,她在这里! 夜色沉沉。 亡灵之城那边,还没有结束,但两败俱伤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陈叔在亡灵之城外头躲藏,根本无法闯进去,里面就像是一个气囊,鼓鼓囊囊的充满了气,只要你敢戳破一个口子,便能将你震飞。 然,陈叔连戳破的能力都不够,亡灵之城的外头好似竖起了一道屏障,他根本寻不着门路进去,只能焦灼的在外头张望,连同带来的人一起在外头徘徊。 “陈掌柜,这里面……”眼见着天都快亮了,外面的飓风也跟着削弱了大半,只剩下几缕风在沙丘上掠过,再不似昨夜的风沙走石。 陈叔满面焦灼,“不会真的……” 出事了吧? “老东西?还活着吗?”陈叔高声喊。 可惜,这里面哪儿听得到? “甘彧!”陈叔又喊。 无人应答。 “甘彧!” 依旧如此。 亡灵之城,困锁了多少亡灵在内,本就是聚集了邪祟之地,又加上这么多年释青在内布阵,洒落一些迷幻神志的毒物,早已不是寻常人可以正常进出之地。 当初也是念在杨鹤归是进出祭拜景氏一族,怪医悄悄赠药,而释青也想等到小公主的后人,这才允以杨鹤归正常进出。 毕竟,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他也懒得对付杨鹤归,免得惹来大夏的麻烦。 可是现在,他见到温枳了。 “差一点,我就可以留下她了!”释青躺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迹,仰头瞧着黑糁糁的夜空。 天,很快就亮了。 “入门的时候,你就差一点入不了门,是师父心软才留下你的。”甘彧浑身是血,瘫坐在岩石边上,瞧着躺在那里的释青,“若不是你根骨奇佳,适合练武,你早该流落街头,被人践踏至死。若是当日死了,便也没这么多事了,可见这人世间的事情,容不得半分心软。” 否则,便是害人害己。 “那又如何?”释青挣扎着坐起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不还是……差点死我手里吗?那些师兄弟,不都是落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吗?” 说起这个,甘彧一时激动,禁不住一口血喷涌在地,“你住口!” “师兄,你不是一直在追问,小公主在哪吗?进来这么久,交手这么久,你难道还没发现吗?”释青朗声大笑,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上,竟浮现出极度的满意之色,“不,你其实怀疑了对吗?不要质疑你的怀疑,大胆的猜一猜,她现在在哪?” 甘彧眦目欲裂,颤颤巍巍的扶着岩石,恨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哈……”释青仿若疯了,扶着自己凹凸不平的怪脸,“她在,一直都在,没有离开过,也离不开这里,亡灵之城就是我与她的家,哈哈哈哈哈……” 甘彧扬起头,瞧着盘旋在半空的蝙蝠群,而后垂眸瞧着那不远处的疯子,“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恶毒之人,你是她的师父,却觊觎着她,得不到就毁掉,恶心而残忍到了极致,简直是该死!” “我该死?”释青慢慢悠悠的站起来,身形有些踉跄,同门师兄弟都是一样的路数,这会几乎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落好,都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是你们……是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与她在一起?纵然是师徒又如何?什么不伦什么于理不合?等她当了女帝,那不就什么都合理了吗?” 释青指着自己,又指了指里面,“他哪里比我好?不就是有一副好皮囊吗?狗屁的一见钟情,分明是见色起意!” “那是公主自己的心意,你凭什么干涉?”甘彧瞪着他,“趁小公主待产,你唆使大公主兴兵,还暗算我!若不是小公主舍身相救……呵,南越被乌郎侵吞,你才是罪魁祸首!” 若非当年那场动乱,南越怎会被乌郎趁虚而入,时至今日,满南越的百姓都还是乌郎的奴隶,饱受侵害…… 释青全然不在乎这些,“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那大家就一起给我陪葬咯,只可惜,让你抱着那丫头跑了,要不然的话……大家都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在这里,哪儿还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说他疯了,他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干过什么?! 说他没疯,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只有疯子才会去做! “你所谓的快快乐乐,就是它们吗?”甘彧扬起头,眼眶猩红,“这就是在一起?” 释青显然很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她永远都会陪着我,不是吗?” 第853章 “你耗尽了她的血肉,拿她的尸身豢养这些东西,便是所谓的永远在一起?”甘彧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释青却只觉得兴奋,“这有什么不好?它们代代相传,生生不息,永远都在这里,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我养着它们陪着它们,多好的事儿!” 那一刻,甘彧想杀人,想剁碎了他,想剥皮拆骨…… “大师兄,你没料到吧?”释青还在絮絮叨叨,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样的得意洋洋,无视自己造下的孽对旁人的伤害有多大,“这种法子,可是南越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师父都未曾试过,我却是真的成功了!这说明什么?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甘彧浑身颤抖,如此涵养亦是气得爆粗,“王八蛋!” 第945章 她都听到了 外头,好似有了动静。 甘彧顿了顿,似乎是听到了陈叔的声音。 当然,释青也听到了,原本还在洋洋得意的容脸,顷刻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抬眸直勾勾的盯着甘彧,狰狞的面上布满了戾气,“为什么?不管走到哪里,你的身边始终会有人维护你?以前是师父,后来是小公主,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站在你那边?” 连小公主生的那个孽种,亦是如此?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众叛亲离是因为你作孽太多!”甘彧想了想,“既是今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便彻底做个了断。释青,这些释青折磨了你这么多年,亦折磨了我多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定要为师兄弟还有小公主,以及南越无辜惨死的将士和百姓报仇!” 释青眯起眸子,“那就死一个人吧!” 其实,都只剩下一口气,却又都不甘心。 一个哀怨世道不公,一个为心中大义。 忽然间的地动山摇,惊得陈叔陡然身形踉跄,险些摔在地上,身后众人亦是摇摇晃晃,有些已经扑在了地上,所幸都没什么大碍。 但,如此情况,肯定是内里出了大事。 “甘彧?甘彧!”陈叔大声喊。 却陡然见着一道火光直冲云霄,惹得遇龙关的将士也跟着惊叫起来。 “快,快去禀报将,军,亡灵之城有异!” 众人惊呼,紧接着便去找杨鹤归。 所有人都站在城门楼上,瞧着那一道刺眼的火光,瞬时窜上半空,如同两条火龙缠于半空,疯狂撕咬着对方,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不多时,又见着风声响起,地上的泥沙再度席卷翻滚,好似要扑上去…… 天现异象,非福必祸。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正前方,连带着后续上来的杨鹤归与杨岩,也跟着傻了眼。 直到好半晌过后,杨鹤归才低低的吐出一句,“实没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竟还能见着这样的场景!” “义父曾经见过?”杨岩愕然。 杨鹤归点头,“见过一次,当年也是如此这般,撕破苍穹,瞧着就跟要变了天一样。” “那后来呢?”杨岩追问。 后来…… 杨鹤归回想着,“后来……停了。” “没了?”杨岩不解。 杨鹤归眯了眯眸子,“嗯!” “义父没有去查看过吗?”杨岩不解。 杨鹤归还真的去查看过,只不过到了亡灵之城的门口又回来了,当时的他身上背负着罪名,心里压着负累,岂敢轻举妄动?不仅如此,他还慌乱的封锁了消息,生怕这等迹象传回宫里,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帝王多疑,原就诸多猜忌,那些年因着先皇后失踪之事,皇帝对于遇龙关的将士和他这位守将,虽然不能用恨之入骨来形容,却也是带着怨气的。 那种情况下,杨鹤归左右受制,什么都不敢做,连话都不敢轻易说出口,亏得生死兄弟为他庇护,后来被传召回京…… “义父?义父?”杨岩连喊两声。 杨鹤归堪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多少年过去了,当年之事依旧历历在目,莫敢忘怀! “义父,您是不是累了?”杨岩忙道,关慰上前,“您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此处交给我盯着便是,若有异常,我即刻让人来报!眼下敌军都退了,想必三皇子也留不住,肯定会尽早离开返京,是以不必担心。” 杨鹤归摇摇头,“不妨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义父?”杨岩还是有些不放心。 杨鹤归没有吭声,不再言语,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的位置,隐约觉得这一次好似有点不太寻常,说不定这么一闹……人就回来了? 可能吗? 失踪了这么多年,终究是自己奢望了! 亡灵之城的方向,依旧有红光刺眼,只不过就这么一会功夫,光亮便好似已经淡去,隐约有种消亡的迹象,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 “等着光亮消失,派人出去看看!”杨鹤归吩咐。 杨岩颔首,“是!” 此处到底是有些距离的,压根瞧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大概影像,要想看清楚还是得近距离才行。 忽然间,红光骤歇。 “好像不对劲!”杨岩惊呼。 杨鹤归愕然。 轰鸣声,由远及近,好像是天雷滚滚一般。 第854章 很快,近至耳边。 温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间就站在了那里,瞧着正前方交手的两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一张嘴能塞进个鸡蛋。 老天爷? 她不是进城了吗? 这是、这是亡灵之城? “我怎么又回来了?”温枳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老天爷这是在玩她吧? 天哪,天哪…… 等会。 他们在说什么? 蝙蝠? 耗尽血肉,豢养蝙蝠? 永远在一起? 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什么缘由? 那一刻,瞧着疯子那张恐怖狰狞的脸,温枳忽然觉得有一股热气从丹田处窜出,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之前听到母亲为了救她而生剖产下她,如今再听到那疯子、那疯子……这般处置她母亲的遗体,仰头瞧着漫天的成群的蝙蝠,温枳瞬间就崩溃了。 疯了! 都疯了! 竟是这样的答案! 压抑不住的愤怒,就像是燎原之后,她从小就不曾得到母爱,虽然父亲温临风和诸位叔伯都疼她,可到底还是有所缺失的,幼时内心深处那般期盼着母亲的怀抱。 可是虚假的母亲曾住在后院,病弱的躺在床榻上,以此混淆视听。 现在,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疯子,那个疯子害死了她的母亲,连半点遗骨都没给她留…… 刹那间,温枳好似疯了一般,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第946章 你不配 温枳觉得自己好似不受控制,整个人如同置身炭盆上一般被炙烤,那种彻骨的灼烫,让她几乎喊出声来,伸出手想要求救,却发现五指开始燃烧。 火焰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快速吞噬了皮肉,无法言语的痛楚顷刻间席卷全身,她张了张嘴,连带着嗓子眼里都像是着了火。 视线里的景物都开始晃荡,恍恍惚惚间,她好似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一股子清凉,黑压压的东西如同幼时的襁褓一般,将她裹在其中。 凉意。 一点点的,渗入肌理。 仿佛有人在耳畔低语,声音温柔。 那人说:别怕,往前走…… 往前走。 一直往前。 温枳疼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浑身上下着了火,得了些许凉意之后,便扑向了前方,目光所及仿佛是一池湖水,只要冲过去就能熄灭周身的火焰。 扑过去! 过去…… 忽然间,凄厉的喊声响起。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释青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撞飞出去,身子狠狠撞在了石壁上,落地的瞬间,仿佛全身骨头都在咔嚓咔嚓的响。 偏头,一口血。 到了这会,他已经全然没了力气。 可明明就在方才,他眼见着要赢了,毕竟一个曾经被挑断经脉的甘彧,如何是他的对手?就算是火拼到两败俱伤,也是甘彧先死。 但是现在,局面逆转。 甘彧也明显感受到了,如今的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仿佛是有人在帮自己一把,那一股强劲的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袭击了释青。 “你、你暗算我!”释青想要往后爬,想跑,可惜这条命已经由不得他了。 甘彧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躺在那里,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却还挣扎着想跑的释青,默默的稳定心神,平缓的喘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彻底缓过劲来。 他僵直了脊背,一步一顿的朝着释青走去,就像是年少时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郎,与师父说情,允他入门时候的情景,瞧着可真是可怜。 “师父说得对,就不该心软的。”甘彧低声开口,徐徐站在了释青跟前,“如果当初没有允你进门,任凭你是流浪街头,继续过着乞讨的日子,你最坏也就是个山匪盗匪,不至于现在祸国殃民。果然,骨子里就坏到底的人,不能有太大的能力……我们都成了助纣为虐之人。” 释青这会更加丑陋了,五官扭曲而狰狞,合着那张被火烧过的容脸,让人作呕,“大师兄,我们是师兄弟,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当年你都放我一马了,那么现在……现在更加不会,你看我都成这样了,我这些年一步都没有踏出过这里,你、你……” “你动手要杀我的时候,也是在等我的求饶吗?”甘彧站在那里,眼神冰冷得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释青一顿,“是啊,我们是师兄弟,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我没想杀你的,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师兄,大师兄……你还要留我在这里,养着那些蝙蝠,那可是……” 话音未落,一掌落下,鲜血自天灵盖涌出,自额头滑下,一点一滴的落在地上。 那一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你还有脸提蝙蝠!你还有脸提起她!释青,你这个畜生!”甘彧浑身颤抖,满脸是泪,“你……不配!你该死!” 第947章 解开了 谁能体会断了筋脉重续,一切重头开始的痛苦?隐忍那么多年,为的就是今时今日,那些惨死的冤魂从未放过他,内心的煎熬与愧疚在岁月流逝中与日俱增!  “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甘彧浑身颤抖,泪如雨下,“当年,你可曾放过他们?既然都没有,那就一视同仁,平等血债血偿。” 第855章 释青张着嘴,瞪大眼睛,血瞒过眼睛的时候,他的视线里只有一片血色,仿佛看见了当年自己造下的孽,仿佛看到了所有的师兄弟都朝着他扑过来。 每个人都是血淋淋的,或者是四肢不全,但无一例外是眸中的憎恨,那种无法遮掩的深恶痛绝,就像是锐刺,如同他刚进门时候那般,以回旋镖的方式终究落回了自己的身上…… 一个轮回。 该死的,还是得死! 甘彧的手,徐徐垂落。 指尖有血,一点一滴的落下。 温枳就站在那里,但他们好似全都没有发现她,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只是走完了师门之谊,清算了当年的血债。 “我……”温枳站在那里,她这才明白自己方才疯了一般的冲撞,恰好撞进了二人的力量对决之中,其后身上的火焰便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身冰凉。 那些蝙蝠并没有消失,而是悉数贴在了一旁的岩石上,仿佛是在静观其变,保持了绝对的安静,但温枳看过去的时候,它们似乎也有所感觉,纷纷将头扭过来,似乎是与她对视。 温枳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然后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幕,眉心紧紧皱起,从这师兄弟的对话中大致猜到了昔年的恩怨。 说是恩怨,其实是血仇…… 纵然没有甘彧动手,温枳想着……自己也不会放过释青,这笔债总归要讨回来,才对得起这一副立于天地间的血肉之躯。 若生身父母的血仇都不报,枉为人子! 天,亮了。 那一瞬间的事,温枳觉得身后一凉,刚转头便骤然失去了意识。 “呼!” 人,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 惊得在场的两人,纷纷抬眸注视,但一个都不敢开口,生怕惊了她,万一惊出个好歹,那还得了? 好半晌,温临风率先开口,分外小心翼翼,“阿枳,做噩梦了?不打紧,爹在呢!” 好像是刚刚回魂一般,温枳徐徐转头看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温临风的脸上,转而挪到容九喑的脸上,仿佛是做梦一般,又徐徐绕着屋内一圈,终是盯住了自己的掌心,像是在证实……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 “阿枳?”容九喑皱眉。 不太对。 “阿枳?”温临风也跟着喊。 温枳长长吐出一口气,僵直的脊背瞬时松了力道,徐徐瘫软下去,仰头便躺了回去。 “阿枳?” “阿枳?” 两人双双上前,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迎上两人担忧的目光,温枳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好像是被拆碎了重新缝合回来,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气力,仿佛是丢了半条命。” 听得这话,温临风当即起身,“我去叫大夫。” 然而下一刻,却见着容九喑就着床边坐下,伸手扣住了温枳的腕脉。 “你……”温临风眉心陡蹙,瞧了瞧房门口方向,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的容九喑,终是有些不甘心的坐在了桌案边,“四月!” 四月慌忙推门而入,手中的蒲扇还摇动了两下,“老爷?” “去叫大夫。”温临风没好声好气的开口。 四月骇然,“小姐她……” “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温临风哼哼两声。 四月连连点头,“哦哦哦……” 气氛不对,先溜为敬。 “里面怎么了?”叶子一把拽过她。 四月“嘘”了一声,“找大夫,小姐醒了。” 如此,叶子便也没拦着,只竖起耳朵在门外听着。 “你觉得如何?”容九喑趁机握住了她的手,在温临风看不到的角度与她十指紧握,“除了浑身乏力,可还有别的什么症状?” 温枳俏皮一笑,默默的别开头,止不住的唇角上扬,最后无声的张了张嘴:不怕我爹打死你? “咳咳。”容九喑轻咳一声,握着她的手不放,“未见毒障,没有内伤,许是疲累过度,紧张过度的遗留症状,只要好好休息便是。” 温枳深吸一口气,“还有呢?” “还有便是……”容九喑回头看了温临风一眼。 这一眼,看得温临风有些紧张,总觉得容九喑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隐约好似有什么暗示?又或者是,他又想对他闺女做点什么? “今日我便坐在这里,你休想生出什么坏心思。”温临风哼哼两声。 容九喑敛眸,“可能要让岳……温掌柜失望了,阿枳身上有所变数,趁着这会大夫还没来,不如猜猜看,到底是什么变数?” 一听这话,温临风咻的站起来,“你说什么?” 变数? 什么变数? “阿枳,你觉得哪儿不舒服?”温临风追问。 除了浑身无力,还有什么别的症状? “禁制。”容九喑淡淡然吐出两个字。 温临风骤然僵在当场,嘴巴张了张,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一张脸忽青忽白得厉害,好半晌才打了个寒颤,扶着桌案慢慢坐回去,“你说、说什么?” “昌氏兄弟说过,阿枳身上有所禁制,这才让她变成了寻常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我曾经试过冲破禁制,但差点连我自己都受到反噬,阿枳更是因此而吃了苦头。” 第856章 温临风一言不发,唇线绷紧。 “但是现在,禁制好像消失了。”容九喑说。 温枳躺在那里,恍惚意识到问题出在了何处,那一撞可能不是做梦,许是眸中冥冥之中的注定…… 第948章 有把柄在你手里? 不过这会,温枳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回想着那一群蝙蝠忽然冲过来,裹着燃烧的自己,那种被“拥抱”的滋味。 应该…… 算是拥抱吧? 阴阳相隔的拥抱,也该算是拥抱吧! “怎么会……”温临风小声呢喃。 温枳没说话,只是与容九喑四目相对。 在容九喑看来,应该是进了亡灵之城的缘故,那个疯子不断的出手袭击他们,以至于在那个过程之中不小心解开了禁制。 这天底下的东西,素来是一物降一物的,既是玄门禁制,自然会在特殊的玄术攻击下解开,想来也是有道理的。 “是亡灵之城。”容九喑说。 温枳一惊,他知道? “应该是那疯子袭击我们的时候,不小心解开了你的禁制,而彼时你还不得所知。”容九喑兀自揣测,“大致应该如此吧?” 温枳敛眸。 哦,他不知道。 “解开了禁制会如何?”容九喑这话是在询问温临风。 温临风仿佛从记忆中抽离,一下子没了争辩的底气,看了看容九喑,又看了看勉力挣扎,伏在床沿看过来的温枳,“她身上有南越皇室的血脉,这一点应该无需我多说了吧?当一个人的天赋被特意禁制的时候,所有的能力都是跟不上的,一旦解开……那个疯子的能力,你们见识过的。” 温枳的眉心突突跳,“我才不要变成疯子。” 但是疯子的能力,确实让人嫉妒。 那样的好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别人的生死牢牢捏在手里,于那一方天地间,成为自己的霸主,任谁都翻不出天去。 当然,温枳是单纯的想要那样的能力,若有……可护身边人周全,这样的能力不该用来作恶,不该拿来害人杀人。 “爹,您是担心我会发疯吗?”温枳忽然问。 温临风叹口气,“爹只想让阿枳当个寻常女子,安安稳稳的享受荣华富贵,享受平淡人生,不需要像他们一样,一个两个都是那天边月,纵高洁在上,却也无边孤寂,最后还落得如此下场。” “爹,你怕我飞了吗?”温枳又问。 温临风被她逗笑了,“你还能飞哪儿去?真要去了南越,就你这性子……那女帝是这么好当的?往日里让你好好念书,你说你头疼,看话本子倒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让你绣花,你说你手疼,戳两针就能冒血花儿,没了耐心就把老虎绣成狗,鸳鸯绣成鸭。” 温枳:“……” 她当下抬眸瞪了容九喑一眼:不许笑! 容九喑抿唇,却止不住的唇角上扬。 不笑! “让你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批阅折子,连看话本子都没有时间,如此枯燥乏味,你愿意吗?”温临风发出了灵魂拷问。 温枳叹口气,“爹……” “我再问你,待整个南越都是你的,你真的做了那女帝,库房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出门在外已经不需要花银子,人生还有乐趣?”温临风又问。 温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么努力的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时候不心疼,感受那一份畅快淋漓吗? “全南越的男子,都来讨好你,然后开始争宠。”温临风继续说,还不忘瞥一眼面色微变的容九喑,“这个耍心眼,那个耍心机,最后像你母亲当年一般,为了一个皇位开始争斗不休,甚至于死生不论,毫无亲情可言。” 温枳狠狠皱眉,“我不喜欢。” “温家就你一个孩子,爹也不曾娶妻,给你的都是独一份,都是最好的,你应该明白分心的爱,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男女之情也好,父母之爱也罢,有人心生怨怼,有人欲壑难填!”温临风长叹,“阿枳可以给与绝对的公平,让所有人都满意吗?” 温枳垂眸,“爹,你知道的,我被你惯坏了,不喜欢别人从我手中抢东西,纵然是要给与,也得是我心甘情愿才算。您就不必说了,我对那女帝之位不感兴趣,也没打算去争什么。” 如此,温临风如释重负。 “爹不必紧张,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但好奇不是失智,不是变成蠢货。”温枳撇撇嘴,“您就不必用谈生意那套,与我分析利弊,我心里清楚着呢!” 要不然,昌氏兄弟开口,赵无觞找上门,她早该动心了…… “清楚就好,爹说过,做生意都一样,选择很重要,做选择之前要深思熟虑,他错一步可能就是满盘皆输,赔个底朝天。”说着,温临风看向容九喑。 温枳眉心微蹙,亦抬眸瞧着容九喑。 “身家性命都归你。”容九喑握紧了温枳的手。 温临风呵笑两声,“东辑事是什么地方,还需要我提醒你?” “阿枳是跟着我们来的,若是回京也该随我一道,否则被三皇子瞧出端倪,可就不好办了!”容九喑慢悠悠的开口,“且早在这之前,阿枳在上京已经见过了林不寒。” 温临风:“……” 笑,凝结在唇边。 第857章 温临风恶狠狠的瞪着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辈子生也好死也好,她都得跟我在一起。”容九喑揖礼,“请岳父大人成全。” 温临风裹了裹后槽牙,“没有诚意!” “当以万金为聘,立刻……” “等会!”还不等容九喑把话说完,温枳已然制止,“你的银子不都是我的?” 温临风:“……” “是!”容九喑颔首,“全凭阿枳支配。” 温临风皱眉,“林不寒那老怪物收容了你,竟也没有打这方面的主意?不借此来掌控你?你确定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做得了主吗?” “自然。”容九喑淡淡然回答。 瞧他说得这般肯定,温临风满肚子的不相信,那林老怪物是什么德行,温临风还不清楚?当年景家的事儿上,这老东西东一刀西一剑,没少在暗处使劲…… 蓦地,温临风好似想到了什么,“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第949章 他兴许没死 瞧着温临风那眼巴巴的神情,眸底闪烁着精光,容九喑淡淡然勾唇,“您想知道啊?” 温临风眉心一皱。 “秘密!” “……” 温枳在边上噗嗤笑出声来,有些东西可不敢随便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爹,若是阿哥告诉你,回头被林不寒的人知晓,您怕是九条命都不够。” “废话,我不知道轻重?我就是试探试探,这小子嘴里有几句实话。”温临风狠狠剜了容九喑一眼,顺道感慨一声,“果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尽往外拐!” 外头,传来了四月的声音。 “老爷,大夫来了。” 温临风拂袖落座,倒是没多说什么。 既是来了,让大夫看看也无妨。 好在大夫看过,也只是让温枳好好休息,之前身子损耗过重,所以有些疲累,需要静养。 “说个坏消息。”温临风松了口气。 四月赶紧送了大夫出去,然后将煎好的药端进来,叶子则带着食盒跟在后面,快速在桌案上布菜。 “丁舒真跑了。”温临风说。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默默退到一旁候着。 “什么?”温枳骇然,“跑了?不是让人盯着吗?怎么会……” 声音到了这里,瞬间停下,转而了悟。 “萧绥?”温枳偏头看向容九喑。 容九喑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最好的机会,无外乎这一次,他们所有人都出城去找温枳,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温枳身上,哪儿还顾得上其他的? “没想到这萧绥如此能钻空子。”温枳扶坐起来,面色沉沉,“只是阿哥,你为何一点都不奇怪,是早就料到,还是早有准备?” 容九喑坐在那里,音色微沉,“萧绥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带走丁舒真,说明丁舒真还有利用价值,可若是细想,不过是个寡妇,为什么还有利用价值呢?是萧长陵的借尸还魂,眷恋不舍,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一个寡妇而已,且出身也没有多高,如今被萧家休弃,按理说……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就是萧长陵没死,还惦记着寡嫂,所以……”温枳抿唇,“冒这么大的风险,连萧绥都出动了,似乎不是太妥当,有点说不过去。” 如此兴师动众的,实在是有违常理。 “萧绥可是萧家的现任族长。”四月摸着自个的下巴,“当初能上去,还是因为萧家宗祠的事儿,若是再这般不要脸,怕是整个萧家都要没脸做人了吧?帮着小叔子,惦记长嫂?” 屋子里,众人面面相觑。 是有点,说不过去! “那是有什么缘故呢?”温枳不明白,将目光落在了温临风身上。 温临风两手一摊,“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果真?”温枳可不信,“这边关,当属父亲最熟悉,您这动不动十天半月待在边关,一年都要来好多次,边关多少将士都认得你,百姓都快把您当活菩萨供起来了,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儿?” 温临风:“……” 小丫头嘴巴愈发刁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爹,您就不想说两句?”温枳皮笑肉不笑。 容九喑勾唇,低头笑了笑。 “就是你小子憋着坏,把她给带坏了!”温临风咬牙切齿的望着容九喑,“没安好心。” 温枳皱眉,“爹……” “行了行了!”温临风深吸一口气,“就是个怀疑而已,做不得数的,还没查出来真伪呢!萧家那大郎,也可能不是,也可能……哎呀,兴许没死!” 第950章 白眼翻上天 温临风的话一出,屋子里漾开死一般的沉寂,最坏的结果便是萧长陵没死,谁曾想着萧长君居然也可能是……诈死? “这是萧家祖传的伎俩?”好半晌,温枳才嗫嚅出一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诈死? 若是萧长陵诈死也就罢了,虽然占了个将,军府的名头,但到底无功无名罢,死了也就是少个张嘴吃饭的,可萧长君不一样,一军主将,戍守边关,征战沙场……这跟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 叛逃之罪,其罪当诛! “还好小姐设计和离,逃出了那个虎狼窝,要不然的话……”四月现在想想,都觉得脊背冷汗淋淋,若是被牵连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第858章 叶子皱着眉头,“这点倒是真的没想过,还以为只是贼心不改,以为萧家那帮狗贼是吃饱了撑的,见不得主子好,所以跑到了边关膈应人,没想到……” 兴许不是冲着温枳来的,只不过顺带膈应温枳,毕竟丁舒真那样的小家子气,好不容有点权力在手,有点可以使唤的人,还不得可劲的使唤? 可惜,弄巧成拙,还败露了行迹。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为何萧家的人要追到边关,要跟着来遇龙关?”容九喑面色平静,好似想到了什么,“以萧氏一族对上京萧家的态度,按理说不可能再这般倾囊相助。” 除非,危及自身,迫不得已。 这迫不得已大概就是因为得知了萧长君的消息,如果萧长君真的死了,那也就罢了,事情该怎样就怎样,只要没有得到证实,谁也不能证明萧家有通敌之事。 嫌疑,始终是嫌疑。 但如果萧长君没死,这件事就会发酵,一旦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叛逃之罪就够萧家喝一壶,牵连起来……萧氏一族都没有好下场。 未免上京萧家牵连到整个萧氏一族,所以萧绥亲自出手,大概是真的怕了…… 世人谁不怕死? “萧家父子虽说是战死沙场,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找到了些许肢体残块,据说是老爷子的部分,这才有言论传出,说是他们已经双双战死。”容九喑瞧了一眼温枳,“萧家那边得了消息,立刻开始着手衣冠冢,后续……” 温枳点头,“我知道。” 这些事情她都参与了,当时也没有起疑,毕竟是有些残块送回来,但怎么拼凑也凑不到全尸,所以只能草草下葬。 因着是吃了败仗而死,萧家被朝廷追责,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低调,毕竟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回过神来,温枳看向父亲,“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没人在意,都觉得是死了,毕竟尸块也都找到了,沙场马蹄践踏,尸身不全是常有的事情。”温临风解释,“可后来发现萧家有东西送往边关,不走官道,也不走商行,而是悄悄的让与萧家无关的江湖人,送达边陲小镇。” 容九喑垂眸,“可见,连东辑事也有大意的时候。” “哼!”温临风傲娇的哼哼两声,“可不是嘛,林不寒的眼皮底下,居然也能出这样的事,若是得到证实,让皇帝知道……” 容九喑笑而不语。 “朝廷之事,我温家是不插手,也不敢沾染分毫。”温临风继续道,“但是江湖上的事,遇龙关的事儿,何处能躲开我的眼睛?这些年我奔跑在外,结交江湖好友,可不是闹着玩的。与萧家有关的任何动静,我都不会放过。” 谁让温枳当初,死活要嫁给萧长陵呢?没办法,当爹的拦不住,只能格外留心,免得闺女以后没有退路……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 “萧家的人只要出了上京,只要有动静,哪怕是丢一根针,我的人也会留心。”温临风叹口气,“这些事情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便觉得这件事不对头,老头子可能没了,但是萧长君呢?没有尸体,没有踪迹,连个尸块都没找到。” 这不是很奇怪吗?! “也许,军中会有人发现异常。”容九喑说。 温临风颔首,“所以我悄悄的让人去打听,结果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跟着萧长君的副将,因为伤重不治,在萧长君战死后的第二天,死在了病床上。” 伤重? “一箭穿心,不死也难。”温临风瞧出来了,容九喑面上的狐疑。 如此,容九喑眉心舒展,算是明白了其中缘故。 “箭上还淬了毒。”温临风补充一句。 温枳低嗤,“真是怕他不死,下了死手。” 双重保证。 必死无疑。 “这件事就只查到这么多。”温临风若有所思的瞧着容九喑,“想来以东辑事的手段,应该可以继续往下查,军中之事牵扯太多,我温家不方便知道太多。” 到底只是商贾,手伸得太长是要掉脑袋的…… “放心。”容九喑应声。 有容九喑这句话,温临风其实没什么不放心,东辑事的手段和途径,比温家的好使,且若是容九喑出手,就算是查出来了,也会尽量避开与温家的牵扯,保全温枳。 让容九喑去做,好过消息落在旁人的手里…… “事不宜迟。”温枳开口,“阿哥快去。” 现如今丁舒真已经跑了,萧绥那边还不知会有什么动作,事情不能再耽搁,若是能抓到把柄,让萧家再无翻身的可能,就再好不过。 何况…… 东辑事之前不是想要从萧家手里,拿到什么东西吗? 结合这两者,温枳隐约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萧长君极有可能还活着,但为什么叛逃……兴许与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有关! 这秘密,容九喑应是知晓的! “交给我。”容九喑起身就走,行至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过来。 温临风向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还不走?” “照顾好自己。”容九喑歪头说。 温枳面颊绯红,“知道。” 那一刻,温临风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第859章 第951章 他们会有什么筹码? 待容九喑离开之后,温临风这才顺了周身的毛,回头瞧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叶子和四月,止不住眉心陡蹙,“看什么?” “老爷,您的头发丝都快立起来了。”四月解释,“全身上下都写着不答应。” 温临风:“……” “唉,太惨了!”叶子直摇头。 温临风摸了摸自个脸,然后抬眸望着温枳,“爹也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到底是吃过一次亏,是以此番定是要替你把把关,不能让他太过得意,免得到时候不珍惜,怠慢于你。” “温老爷这话说得,好像现在挡一挡,便能万事顺遂一般。”叶子叹口气,“亡灵之城内,爷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但凡有点虚情假意,都该自己先跑,何至于拼了命呢?” 温临风不语。 “爹?”温枳靠坐在床柱边,“现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这儿女情长的可以放一放,您就别揪着不放,咱先收拾了那些该收拾的人再说。” 温临风想了想,是这个理儿,“果真是年岁大了,想问题不如阿枳仔细,总盯着眼前看,忘却了身后的虎狼之流。” “那赵无觞……”温枳顿了顿。 温临风忙道,“不打紧,死不了。” “那就好!”温枳点点头,“到底是救了我,再怎么说也是欠了一份人情,理该还的。” 不怕欠银子,就怕欠人情。 “你好好休息,爹去后院瞧瞧人醒了没有?”温临风转身往外走。 温枳松了口气,都没死,那就是好事。 死了,她便是欠了南越的情,不还说不过去,没死……那就好好补偿,可作两清。 后院。 温临风进来的时候,赵无觞已经吃了药,这会精神头不错。 “温老爷。”赵无觞低咳两声。 温临风忙抬手制止,“不必起来,仔细你身上的伤。” “失礼了。”赵无觞垂眸。 温临风坐定,“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你救了阿枳便是我温家的恩人,既是恩人,便不必诸多客气。” “多谢!”赵无觞其实也能猜到,温临风此番前来,到底想说什么? 是以,他不会率先开口。 温临风坐了坐,瞧着淡然自若的赵无觞,不由的心下微沉,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更沉得住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你们是来作甚的。”温临风开口,“但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阿枳是我温家的少东家,绝对不可能离开大夏,前往南越。不管你们做了多少事,我都不会答应的!” 赵无觞也不恼,兀自点头,“是。” “你若有什么别的要求,只管提便是,只要我温家能办到,一定竭尽全力。”温临风目光坚定的盯着他,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甚至可以分一半家产赠与南越。” 赵无觞很清楚,温临风这么做只是想斩断南越与温枳之间的关系。 “我能理解父母之爱。”赵无觞笑着摇头,“温老爷不必如此紧张,我不会抢您的女儿,也不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可这话,温临风不信。 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敢大意。 “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不过没关系,日久见人心。”赵无觞道,“与其强制带走温姑娘,还不如与东辑事合作,这件事我早前就已经与容大人通过气了,您若不信大可去问。” 温临风一怔,“与容九喑通过气?” 这小子怎么没说?! 好小子,这是吊着他呢? 让他整日提心吊胆? 臭小子…… “是!”赵无觞如实回答,“是以温老爷只管放心,经过亡灵之城之事,我等不会再将注意力落在温姑娘身上,免得给她招来无妄之灾。” 温临风松了口气,“如此最好不过,你只管放心,只要有用得着温家的地方,我温临风必定全力以赴,绝对不会推诿,咱虽然是商贾,却也是一言九鼎之人。” 赵无觞满脸感激,“多谢温老爷,无觞却之不恭了!” 只有他接受了这些,温临风的心里才能踏实,否则的话总归要悬心。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温临风起身离开。 待人走后,昌氏兄弟快速凑了上来,“公子,您怎么就答应了呢?” “我原就是这般打算的。”赵无觞其实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只是他们没一个人相信他,所有人都在怀疑他是在以退为进,“是你们不相信我,总觉得我是在诓骗小妹与众人。” 昌明:“……” 昌瑞:“……” “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把小妹牵扯进来,小姑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当时也都听到了那疯子说的什么话?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自然是要好生护着,且小妹的天赋远在众人之上,若是真的进了南越,还不知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赵无觞叹口气,“小姑姑天赋极高,可她从未有过一日舒心的日子。” 这些话,都是父亲和二姑姑说的。 “我总要还给小姑姑或者是小妹,一个踏实而安心的生活吧?”赵无觞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小妹不曾食过南越一颗米,不曾喝过一口水,凭什么拿命为南越付出?现如今能有这般状况,我已感激涕零。” 第860章 昌明叹口气,“好在这一次,抓了那两个狗儿子,想必良于狗贼也该跟大夏谈谈了。” “这两兄弟没少杀咱南越的人,如今倒是要叫他们吃吃苦头才行。”昌瑞咬牙,“不能便宜了他们。” 赵无觞深吸一口气,“那是良于的左膀右臂,三子失二子,对他来说应是重大的打击,他应该很快就会采取行动,向大夏要人。” 要人就得谈判。 谈判,就得有筹码。 那良于或者是大姑姑手里,会出什么筹码跟大夏谈判呢? 这分量,得担得起夜西和长瑁两条命才行…… 第952章 不如合作? 诚然,关于乌郎的两位皇子,的确是棘手得很。 两人被关在一起,各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夜西……内伤严重,所幸不伤性命,这会调息完毕,坐在木板床上,瞧了一眼焦灼得走来走去的长瑁。 “急也没用。”夜西深吸一口气,“我们已经在大夏手里,咱们的人……进不来。” 长瑁面色铁青,“按理说不至于,咱们的人……” “你别忘了,你我落得如此下场,是谁之过?”夜西平静的看向牢门口,“有东辑事在,咱们的人休想靠近这里半步,而且我们很快就会被转移出去。” 长瑁一屁股跌坐在木板床上,“哥,真的没办法?” “没办法。”夜西摇摇头,“要么让大夏的人主动放了我们,要么等着父王派人来议和。” 在此之前,他们别无他法。 “可惜我受了伤,否则杀出去……”长瑁咬牙切齿。 夜西偏头看他,“你是怎么进来的,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杀出去?你能赢得了谁?杨鹤归?杨岩?还是容九喑?” 这三个,无论是谁……都能二度拿下长瑁。 长瑁张了张嘴,仿佛是卸了力道,脊背一下子瘫了下来。 “不着急,会有人来处置我们的。”夜西这话刚说完,外头便响起了脚步声。 想必这会外面都忙完了,于是乎大夏的人,便想起来这兄弟二人,只是听着这脚步声分外沉稳,十有八九是杨家父子。 夜西抬眸望去,果然没有猜错。 杨鹤归和杨岩,一道出现在外面,就这么若有所思的盯着牢狱内的两兄弟。 “听得懂大夏的话吧?”杨鹤归开口。 长瑁自知脑子不如兄长好使,在这种生死关头可不敢胡乱说话,只将目光落在夜西的身上,兀自保持缄默。 “看样子,是能听懂的。”杨岩说。 杨鹤归也瞧出来了,一个听另一个。 “乌郎的皇子。”杨鹤归勾唇。 杨岩怀中抱剑,“夜西为长,长瑁为幼,还有一位病秧子兴戈。” “看样子,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夜西开口,“所以,大夏的诉求是什么?是想要金银彩宝,还是要牛羊马匹?” 杨鹤归低头一笑,“我瞧着,你们比那些东西更值钱一些,抛却这些不谈,咱来说说关于亡灵之城的事情吧!” “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杨岩开口。 夜西皱眉,“杨鹤归,你卖什么关子,我可都知道你每年都要进去一趟,里面有什么……你会不清楚吗?还是说,你想从我这里讨点好东西?” “我进出与你无关,可你进出却是纠集了诸国的军队,这可不是小事。”杨鹤归眯了眯眸子,“还牵扯到了温家,不想解释点什么?” 夜西抿唇,“然后呢?” “大刑伺候,能扛得住多久?”杨鹤归直接问。 夜西不语。 长瑁忍不住了,“放你娘的屁,你敢!杨鹤归,我告诉你,咱可是乌郎的皇子,你若是敢动手,回头乌郎兴兵犯夏,你就是罪魁祸首,到时候你可别哭!” “乌郎的皇子?”杨岩笑了,“不是手下败将?” 长瑁切齿,“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逞强?”杨岩勾唇冷笑,“要么说清楚,要么就吃点苦头,你们自己选!” 长瑁转头看向夜西,显然是有些怒意难当,“哥?” “哼,想拿捏温家吧?”夜西阴测测的开口,“不如我们合作啊?” 第953章 尔等所求,我必成全 “合作”这两个字一出来,杨岩旋即转头自家义父,心下有些微恙,生怕义父会一时间蒙了双眼,真的答应下来。 且不说温家在遇龙关行的善事,便是这两人出自乌郎,就不足以让人相信。 乌郎这些年袭扰大夏,时常有之,对于乌郎的野心勃勃,杨岩心知肚明,这二人就不是个好东西,说出来的话更不足为信,“义父,不能信!” 在杨鹤归开口之前,杨岩已经出声。 夜西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止不住低头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大夏的将士,杨将,军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没成想也是个懦夫。原来你们也有怕的时候?畏首畏尾,怂得跟什么似的?” “激将法在我们这里不管用。”杨鹤归开口,“还是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跟咱说个实话吧?” 闻言,夜西沉默。 长瑁裹了裹后槽牙,显然是有些犹豫。 他们不想受刑不想挨打,但也不想说实话。 合作? 拿什么合作? “你们都是阶下囚,揣在肚子里的那点秘密,不足以与我合作,也没资格谈这两个字。”杨鹤归继续开口,“何况就算没有你们,温家对于遇龙关以是不离不弃,我又何必听信你们的花言巧语,反而把人逼得逃离呢?你们蠢,可不代表我们也得跟着犯蠢。” 第861章 长瑁气急,“你说什么?” “没听清啊?”杨岩重复一遍,“说你们蠢呢!” “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杨鹤归扯了扯唇角,“不管你们想对温家那丫头做什么,可惜都要让你们失望了,明日他们就会离开遇龙关,你们做什么都不成了。” 听得这话,两兄弟登时愣了愣。 离开…… “小丫头不该留在这里,不管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想利用什么,诸事到此为止,我也不会去追问,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杨鹤归把话撂下,“知道得越多越没有好处,我都活到这般年岁了,何必去趟那些污水?” 夜西凝眉,似乎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杨鹤归,“还真是让人意外。” “让人意外的事儿多了,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件。”杨鹤归负手而立,“我只要守住这遇龙关,这一辈子便算是无悔无憾,何必要多生事端?” 夜西沉默不语,在他看来,杨鹤归此举是最明智之举。 可心里想着却也是不甘心,毕竟杨鹤归无所求,自己可就要倒霉了…… 敌人欲壑难填,自己才能有利可图。 “杨将,军难道没听说过一个词儿吗?”夜西缓过神来,不温不火的开口,“功高盖主!你自认为守住了遇龙关便成,可是山高皇帝远,你在遇龙关拥兵自重,帝王真的会对你放心?” 杨岩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了,本身三皇子来了一趟,他们便诸多猜忌,现如今还被戳破了窗户纸,谁心里能舒坦? “三皇子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夜西继续开口,“皇帝不信任你们,稍有不慎,便是满门皆诛。听说杨将,军的家人还在上京待着,您就真的不担心,皇帝会拿他们下手吗?” 杨岩咬着牙,“你闭嘴。” “让说话的是你们,让闭嘴的还是你们?”长瑁仿佛抓住了把柄,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怎么,被戳中了要害,这会知道怕了?其实也不难,咱乌郎喜欢勇士,只要你们能……” 还不等长瑁把话说完,杨岩已经狠狠的啐了一口,“放你的狗屁!你这是要让咱通敌叛国?呵,长得丑想得美啊!” “杨将,军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夜西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言不发的杨鹤归,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知道这一时半会的,您很难做决定,但咱可以考虑,多个朋友多条路,总好过一条道走到黑吧?” 杨岩心头怦怦跳,生怕义父打错了注意,“义父?” “两位还真是不遗余力,都已经身陷囹圄,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想要挑唆我与朝廷的关系,佩服佩服,忠心可鉴!”杨鹤归平静的开口,“想必是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夜西:“……” 长瑁:“??” “你们嘴里没有实话,我又何必在你们身上耽误功夫?”杨鹤归摇摇头,“年纪轻轻就脑子不好使,自以为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既没什么用处,就不必严刑拷打,直送上京吧!” 语罢,杨鹤归转身就走。 夜西的脸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温家通敌叛国,杨将,军也不管吗?” 身后,传来夜西低幽的声音。 杨鹤归顿住脚步,杨岩骇然僵在当场。 “你说什么?”杨岩不敢置信。 若说旁人通敌叛国也就罢了,温家……绝不可能! “此刻,我倒是真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鹤归叹口气,若有所思的瞧着夜西,“证据呢?空口白牙就想拔了这财神爷,你们乌郎的脸可真大。” 夜西继续道,“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说得跟真的似的。”杨岩轻嗤。 真的假的,他们心里不清楚吗? 温临风做了什么,他们都看在眼里,真的要通敌,当初遇龙关遭了天灾,直接引兵入关就能夺下此地,偏偏温临风倾囊相助,帮着他们守住了边关。 问及,只道是:友人之愿。 目光所及,亡灵之城。 那地方是多少人的精神寄托所在,岂是这些关外蛮夷能理解的…… “不信?”夜西一脸的信誓旦旦。 杨鹤归上下打量着他,“该信?” 四目相对,且看谁先露出破绽? “不信就算了。”夜西敛眸。 杨鹤归挑眉,“我都这把年岁了,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在我跟前耍这点小心思,实在是太过拙劣,不过既然你说了,那咱也不能充耳不闻。” “义父?”杨岩心惊。 这是真的要去找温临风麻烦? “好赖得来一顿打。”杨鹤归意味深长的望着杨岩,“比跟他们客气,拿出点酷吏该有的手段,给我好好的审一审,让他们把实话吐出来。” 杨岩先是一顿,其后了悟,“是!” 夜西面色陡沉,他们本就有伤在身,哪儿经得起严刑拷打…… “尔等所求,我必成全!”杨鹤归冷笑。 第954章 没看错人 自大牢里面出来,听得内里传出的长瑁的咒骂声,杨岩低头轻笑了一声,“义父,您这是在戏弄他们呢?方才我还险些以为……” “以为我心软了,以为我动摇了,真的听他们的鬼话,与乌郎生出了合作的心思?”杨鹤归站在阳光底下,瞧着今天极好的日头,“行伍多年,与乌郎交手不下百次,他们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吗?他们曾伤过咱多少弟兄,我岂能因个人之私,忘却弟兄们的血仇?” 第862章 杨岩点点头,“我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两狗贼居然会起这样的心思,想着蛊惑义父。不过,他们如今存了污蔑温家的心思,万一到了上京之后再信口雌黄,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大做文章的话,温家免不得要出乱子。” 帝王与朝廷的做派,素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所以揍他们一顿,先让他们没力气折腾,再看看如何送去上京,若贸贸然送走,免不得多嘴饶舌。”杨鹤归偏头看过去,“你跑一趟温家,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杨岩点头,“是。” 他知道,要怎么做。 “三皇子?”杨岩一怔。 杨鹤归这才瞧见,不远处缓步而来的隋怀睿,“这小子跑这儿来作甚?” “大概是想看看,能给自己立功的乌郎皇子,长得什么模样?”杨岩回答。 杨鹤归迎了上去,“殿下。” “杨老将,军在此就更好,本王今日过来是想见一见,那两个被擒的乌郎皇子。”隋怀睿有些兴奋,“明日就要启程回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杨岩有些为难,杨鹤归倒是极为坦然。 “殿下果真要见?”杨鹤归低声问。 隋怀睿不解,“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二人兴兵来此,必有后招,如今被擒也只是暂时,谁知道乌郎到底蛰伏了多少暗哨与细作在我大夏,是以免不得审讯一番。”杨鹤归顿了顿,“审讯之处多有刑罚,这里面污浊……怕殿下心有不忍。” 隋怀睿一怔。 刘贵赶紧规劝,“殿下,这二人双手沾染大夏军士的血,想必众人对其颇有恨意,下手不轻,您这进去万一溅了一身的血,那可如何是好?” “这……”隋怀睿犹豫。 身后,传来容九喑的声音,“待明日启程,殿下不就见到了吗?还是先让杨老将,军训一训为好,免得路上不乖实,给殿下您惹出祸来。顺便让他们吐出点东西,比如说沿途是否有人接应,咱也好早做准备。” “容卿所言极是。”隋怀睿点头,“是本王太着急了。” 容九喑行礼,“殿下,眼下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接下来便是舟车劳顿,日夜兼程。” “罢了!”隋怀睿幽然吐出一口气,“本王去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未能妥当,免得路上出乱子。” 语罢,他转身就走。 直到隋怀睿走远,众人这才互视一眼。 “告辞!”容九喑拱手。 杨鹤归喊了一声,“容大人。” “您还有事?”容九喑回眸。 杨鹤归其实也知道,容九喑是故意的,乌郎那两狗贼不是个好东西,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既然温枳出自温家,那么拿捏住了温家便等于捏住了温枳。 “林不寒倒是没看错人。”杨鹤归开口。 容九喑敛眸,“杨将,军也没看错人。” 听得这话,杨鹤归先是一怔,其后眉心舒展,“若哪天在东辑事待不下去了,可来遇龙关投我麾下,以你的本事,定有一番大作为。” “刀剑无眼,我这人怕死,多半遂不了杨将,军的愿,告辞!”容九喑抬步离开,没有再逗留。 原是去追查萧绥的下落,谁知底下人来报,说是隋怀睿出了门,容九喑便料到这厮十有八九是来这,紧赶慢赶的,总算是拦了下来。 乌郎之人素来心狠手辣,若是自觉无望,谁知道会不会胡乱诬陷攀咬,在没有将后续问题处理干净之前,谁都不能轻易靠近这两人。 待将痕迹清理干净,朝廷查无可查,那才是安枕无忧…… “爷,您说这厮是故意的,还是太急功近利的缘故?”崔堂问。 容九喑没有回答,但既是皇子,便不可大意,那样环境里长大的人,能是简单的角色?小心驶得万年船,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惜,没找到萧绥和丁舒真。”崔堂叹口气。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回过神的时候,这城内城外早就没了二人踪影,此前逗留过的地方,也没有他们回来的痕迹。 这二人许是跑了吧? 出了门,立在街边。 容九喑面色沉沉的瞧着远处的客栈方向,幽然吐出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见着城门口方向有人急匆匆跑来。 “是李常安那小子。”崔堂忙道。 容九喑不语,瞧着李常安着急忙慌的冲到跟前,“爷,回来了,回来了。” “好好说话!”崔堂低喝。 李常安忙道,“温家的陈掌柜回来了,彼时这亡灵之城内,好生热闹。你们猜,我瞧见谁了?” 听得这话,崔堂眉心陡蹙,“不长嘴就把舌头咽下去,敢在爷跟前卖关子?” 活腻歪了不是?! “那位怪医。”李常安低声说。 容九喑抬眸盯着他,很多事情瞬间明了…… 第955章 一切都说得通了 “爷?”李常安顿了顿,“您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崔堂白了他一眼,“有事说事,没事就少说话。” “原来如此。”容九喑徐徐扬起头,长舒一口气。 那就难怪了! 难怪身上有禁制,难怪每次遇见危险,怪医及时赶到,难怪她现在的禁制消失了…… 第863章 怪医! 呵。 原来一直都在。 “爷?”崔堂有些担心,“您没事吧?” 容九喑摇摇头,“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尽量将痕迹清理干净,不要留下后患。三皇子那边肯定会听到些许风声,之所以现在都不发作,只是碍于周遭的境况于他不利。大智若愚算不上,但是小聪明还是足够的!” “是!”崔堂听懂了,“咱这就去清理干净。” 此番出城的事儿,知道的都闭嘴,遇龙关内不会有人嚼舌根,东辑事内更不敢有人多嘴半句。 “亡灵之城的秘密,是不能被人提起的,也不会有人轻易捅到皇帝跟前,毕竟当年的事情有多惨烈,事后回想就有多少破绽。”容九喑是宫里出来的,伺候人久了,当然清楚人的劣根性。 帝王的劣根性,林不寒的行事作风。 “那地方……满朝文武都不敢轻易提及吧?就算是知道了,也得咽下去,皇帝当年做的事,足够让天下人非议,若是再掀起风浪,以他现如今的状态,怕是无法再压下第二次。”崔堂叹口气。 李常安显然是没太明白,毕竟他刚回来,这会还脑子一头雾水,看着二人说话,有点浑浑噩噩的反应不过来,“爷,什么意思?” “少废话,继续去找萧家的人,且看看除了萧绥还有谁在这里?”崔堂支开了他。 李常安行礼,赶紧去办差,就像是不会累的陀螺,跑得飞快。 “他们回来了。”崔堂犹豫,“爷……要去看看吗?” 容九喑摇头,“回去等着,她到底是要归队的,否则的话三皇子那边说不过去。三皇子盯着她有段时间了,现如今失了踪,本就有所怀疑,但碍于东辑事的颜面,他没敢插手,若是长久不归,到了上京之后定会发作起来。” 诚然,陈叔他们进客栈的时候,温枳已经回来了。 回到了小院中。 只有在这里出发,才不会被隋怀睿挑刺,不会让他怀疑。 “阿哥!”温枳笑了笑,“父亲那边如今忙着找人,怕是顾不上我了,让我明日直接走便是,不需要再与他道别。” 其实,是那小老头哭哭唧唧的,难受得掩被角,所以不敢出现。 往日里也都是如此分别,不过那时候她在家,他出门,倒也没有这般矫情,可是在遇龙关经历了生死之后,小老头就开始难受了。 总觉得身份被戳穿之后,父亲变了很多,变得更加粘人,更加怕她离开…… 可她怎么会丢下他呢? 他是她,永远的父亲。 “好!”容九喑看破不说破,“你好好休息,一切准备事宜都交给我,该买的果脯和炒货,我早就让人备下了,话本子也都叠在了箱子里,回头一起搬上马车。” 温枳笑着点头,“嗯!”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倒真是有些舍不得。 “但你要有心理准备,南越那几位……”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呢!” 温枳眉心微蹙,“他们是想与大夏和谈,还是盯着乌郎那两狗贼?” “皆有!” 第956章 我还补了两刀 “反正我是不会跟他们去南越的,阿哥只管放心。”不管什么原有,温枳都不会离开大夏,这里是养育她长大的地方,有父亲有阿哥,有亲朋好友,有叔叔伯伯…… 她所有的眷恋和不舍,都在这片土地上,倾尽南越也不可能换得她心中分毫。 “身子尚未康复,好好休息。”容九喑也不闹她,只盼着她能早点养好身子。 来日方长,莫要急于一时。 “是!”温枳颔首。 从亡灵之城回来之后,身子就像是被碾碎重组一般难受,全身上下不管是肌肉还是骨头,都有种难言的胀痛,但这些疼痛暂时还是可以忍受,是以她不想多事,便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说。 待容九喑走后,四月和叶子赶紧搀着她坐下。 “小姐,为什么不告诉表公子呢?”四月不解。 温枳叹口气,“不过是一些酸痛罢了,他这会正忙着回京之事,不可有任何的差池,若是我真的熬不住了,自会告诉他。但现在,还没到这个程度,你们不许多说,免得他分了心。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南越与乌郎之事,闹不好使要惹出大祸的。” 尤其是,她现在的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知晓与景家的关系…… “你们……怕吗?”温枳低声开口。 四月一怔,似乎有些不解,耳畔骤然传来叶子的嗤笑声。 “小姐……”四月叹气,“奴婢这条命都是您的,没有怕不怕这一说。” 叶子点头,“奴婢这条命早就丢了,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不存在怕这个字。” “可我有点怕。”温枳坐在床边,无奈的叹口气,“怕牵连身边的人,却又心存侥幸,想要好好活下去,可这件事就像是一个坑,早晚是要栽进去的。”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炸雷?! 刀子悬在头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容九喑又不是傻子,温枳有任何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看得一清二楚的,只是她不愿意开口,他便也不想乱了她的心,只图她一个安心而已。 “爷,您怎么了?”崔堂低声询问。 容九喑回过神来,“没什么,尽快安排事宜,早点回去。” 第864章 这边关待的时间太久,总归不是个事,而且乌郎那边得了皇子被擒的消息,一定会不断的派人来援救,只有入京才能绝了他们的后路,避免不必要的暗算与麻烦。 “是!”崔堂颔首。 事情准备得极快,到了翌日晌午之前,一切便已准备就绪。 隋怀睿倒是没太多的表示,毕竟是按部就班的事,他早就想回上京了,这边关苦寒,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被马车颠得都快散架了,好不容抓住了两个乌郎皇子,尽快回去请功才是正道。 终于,隋怀睿瞧见了那两个被关在囚笼里,搬上囚车的乌郎皇子。 一个两个浑身血淋淋的,瞧着好像跟死了一样,只不过胸口还略有些起伏,应是还能喘气,可惜乌发覆面,瞧不太清楚容脸。 “这就是那两个被抓的乌郎皇子?”隋怀睿走近,“这个倒是生得还算白净,至于另一个……” 身上这肉一块块的,极尽孔武有力之态,瞧着便像是个莽夫,许是因为受了大刑的缘故,躺在那里都是奄奄一息的。 “别是死了吧?”隋怀睿有些担心。 押解两具尸体回京,可不是什么好事。 “殿下放心,没死,也不会死!”杨鹤归在边上解释,“唯有如此,路上才能免去一些麻烦,也不会污了殿下的耳朵,不会给殿下找麻烦。” 隋怀睿皱了皱眉,转瞬便明白了杨鹤归的意思,“杨老将,军有心了,乌郎袭扰我大夏边关多年,如今这般也算是活该。” “殿下,时辰不早了。”刘贵在边上低声提醒。 隋怀睿点点头,“别让他们死了,否则不好跟父皇与朝廷交代。” “是!”众人俯首。 隋怀睿留意了一下夜西,瞧着他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然后扯动了唇角似笑非笑的,不由心头微恙,讪讪的上了马车。 “杨将,军,告辞!”容九喑拱手。 杨鹤归幽然吐出一口气,瞧着容九喑转身离去的身影,这件事只能说是告一段落,但绝对还没结束,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才是要命的事儿。 “义父,您说……皇上会相信谁?”杨岩低声问。 这个问题,杨鹤归也想过,可他在边关多年,已然猜不透帝王之心,是以答案如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呢? 护送队伍出城,杨鹤归站在城门楼上,面色沉沉。 不远处,温临风站在那里,目送队伍扬长而去。 闺女终于离开了遇龙关,温临风的心里算是踏实了一半,另一半源于对未来的不确定,乌郎与大夏与南越的和谈势在必行,如果非要开战,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议和,是最妥善不过的选择,没有人会希望重燃战火…… 昔年的惨烈,是很多人心里的阴影。 温临风抬起头,瞧着城墙上掉头而去的杨鹤归,无奈的叹口气,转而朝着马车走去。 “他醒了吗?”温临风登上马车。 陈叔坐在车前,无奈的摇摇头,“暂时还没苏醒,伤势太重,只能慢慢养着,所幸还是吊了一口气,咱用上好的药材护着,不至于丢了性命。” “那个释青……真的死了吗?”温临风现如今是草木皆兵,没有亲眼看到的事儿,总是要反复问上几遍,否则心里不踏实。 惊弓之鸟,不外如是。 陈叔郑重其事的点头,“真的死了,我亲眼所见,临走前还补了两刀呢!” 不死也得死! “那就好,那就好!”温临风捂着心口,“死得好!” 第957章 这么邪门? 这后顾之忧留不得,要不然的话,死疯子掉头与乌郎合作,再来祸害温枳他们,那便是真的要手忙脚乱,要呕血了。 好在,解决了! 温枳的禁制被破解之后,消失在了亡灵之城,其后陈叔便发现,自己可以冲进去了……进去之后便瞧见倒在地上,筋疲力尽的甘彧。 便是这样,陈叔将甘彧拖了回来…… 甘彧伤得不轻,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此刻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面如死灰。 “弄回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现如今……”温临风叹口气,坐在床边仔细瞧着,“真的没事?” 陈叔点头,“说没事又有点事儿,内伤严重,说有事又死不了,他自己也是个大夫,还是南越一等一的那种,身为南越大巫师,可没那么容易死。当年被筋脉都断了,还能自个续接回去,重新修习他们南越的术法,直至今日亲手清理门户。”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唉!”温临风直摇头,“可毕竟是年纪上来了,到底不如从前,还是小心为上,莫要让他出事,尤其是现在,我还没弄清楚阿枳身上的禁制,怎么就解开了呢?这贸贸然解开,阿枳也不知会如何?寻常大夫倒是瞧不出她身上的端倪,可若是哪天遇见了行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听这话,陈叔面色骤变,“这老东西怎么还不醒?喂喂喂,你再不醒就要拿水泼你了!” “阿枳现在离开遇龙关回上京,路上需要点时日,但愿甘彧能快点苏醒,否则的话赶不上……”温临风有点脑瓜子疼,“那几个南越人不靠谱,还是得甘彧自个去盯着才行。” 陈叔焦灼,“真是贪睡,可是……可是小姐身上的禁制,怎么说解就解了?是在亡灵之城?那时候,甘彧也没进去啊!甘彧是在后面才进去的,按理说既没碰上,也没时间啊!” 第865章 怎么说解了,就解了呢? “谁知道呢?”温临风也是一头雾水。 南越终归是南越,歪门邪道太多,那些花里胡哨的都只有南越人自个心里清楚,温临风哪儿能知晓太多?所有的事情,都得等到甘彧醒来之后,才会有正确的答案。 只是现在的甘彧,伤得太重,什么时候醒来都是个问题…… 事到如今,只能等! 甘彧昏睡不醒,三皇子的车队已经出了遇龙关地界,到时候便会返回山龙关,因着卸了那些物资,是以回去的车程要比之前来的时候,快上不少。 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三皇子的队伍明日就到,陈年礼眉心微蹙,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遇龙关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不过,有些时候人得装瞎。 “好生安排。”陈年礼吩咐。 底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去准备接风洗尘的事宜,包括此前休息的馆驿,也得重新擦洗一番,免得怠慢了三皇子。 因着是回程,倒也不着急,天一暗下来,隋怀睿便让人停下来安营扎寨。 温枳坐在营帐内,把玩着手中的远目镜。 “明明今夜晴好,却还是停下来歇着,倒真是耽误功夫。”四月小声嘀咕,坐在边上为温枳煎药。 叶子自外头回来,每到一个地方停留,绕周围一圈是她的日常习惯,“爷说,十有八九是生了疑心。” 听得这话,温枳旋即抬头看她,“疑心?” “嗯!”叶子颔首,倒了杯水近前。 温枳放下手中的远目镜,喝口水润润嗓子,“是因为乌郎那两个狗皇子?” “大概吧!”叶子叹口气。 温枳眉心微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爷会让人盯着,您放心。”叶子又道。 温枳当然相信,容九喑不会让这件事出差池,可眼下是山高皇帝远,待回到了上京又该怎样呢?这两狗贼肯定会攀咬温家,也不知道赵无觞他们的分量,够不够抵这乌郎的两狗贼? 上半夜倒也罢了,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隋怀睿还真的出了帐子。 容九喑站在暗处,瞧着隋怀睿带着刘贵,蹑手蹑脚的进了关押着夜西和长瑁的帐子。 里面,只有一人守着。 今天夜里,隋怀睿特意做了安排,里里外外都是他带来的人,想着应该不会惊动容九喑。 长瑁率先睁开了眼,奈何张了张嘴,嗓子眼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隋怀睿就知道,夜西当时那眼神不对,定然是有话要说的,旋即负手而立,上下打量着他们,“乌郎的皇子都是哑巴吗?” 听得这话,长瑁倒是想起来争辩两句,奈何身子软成一摊泥,连坐起来都困难,只能无力的靠在哪里,稍稍用点气力,便是止不住的大喘气,仿佛是去了半条命一般。 这帮可恶的大夏人,居然将他们兄弟二人折磨成这样,还下了药,实在是该死! 夜西徐徐睁开眼,瞧着眼前的隋怀睿,仍是唇角勾笑,眼神里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嘲讽。 见着他如此神色,却是一言不发,隋怀睿自然是神情不悦,“都不会说话吗?” “殿下?”刘贵赶紧上前,瞧着分外紧张,“南越多蛮,瞧这二人如此姿态,便可知一二,咱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叫人瞧见您私底下与二人接触,来日追问起来,怕是不好应付。” 隋怀睿目不转睛的盯着夜西,总觉得他好像是有话要说。 “你真的不想说点什么?”隋怀睿近前。 夜西还在笑,纵然一言不发,可这眼神里的嘲讽却是那样的明显,他盯着隋怀睿,然后张了张嘴。 嗓子里,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隋怀睿一怔。 刘贵想了想,“会不会是伤势太重,所以没了气力,说不出话来?” “是吗?”隋怀睿若有所思的点头,“浑身是血,是伤得挺重的。” 刘贵又道,“奴才听说,乌郎与南越多邪术,可摄人魂魄,乱人心智,殿下可千万不要靠太近。” “什么?”隋怀睿愕然。 这么邪门?! 第958章 终于又在跟前了 隋怀睿到底是怕死的,虽然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储君之位,想要成为皇位的继承人,可他脑子还是清楚的,始终记得母妃说的那一句话:保命! 身为皇子,最要紧的事情不是当皇帝,而是先留住性命,帝王多子,能活到最后的才能笑到最后,那些早死的连命都没了,何况是皇位! 隋怀睿连连后退两步,这会是半点都不敢轻易靠近夜西,“难怪本王觉得……” 所谓的吸引力,多半好似邪术吧? 罢了! 隋怀睿转身就走,但他还是瞧见了夜西一张一合的嘴,似乎提到了两个字。 瞧着隋怀睿从帐子里着急忙慌的出来,容九喑偏头睨了崔堂一眼。 “明白!”崔堂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要怎么做。 乌郎和南越素来神秘,大夏人人都说他们会巫术,会邪术,会摄人心魄。 这些话,可不是刘贵胡诌的,的的确确是现实存在的,所以…… 夜里一声鸟叫,刺耳。 惊得刚入帐子的隋怀睿都跟着抖三抖,下意识的喉间滚动,“怎么会有如此惊悚的鸟叫声?” 第866章 可不是嘛! “像是夜枭。”刘贵低语,“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只要不出去,就没什么问题,殿下放心便是,外头有人守着,何况东辑事的那边也是厉害得紧。” 提起东辑事,隋怀睿便又安分起来。 “今夜之事,不许泄露半个字。”隋怀睿冷声叮嘱,“你记住了,尤其是容九喑那边,万一让他知道……那到时候肯定会传到林不寒的耳朵里,那老怪物素来是个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保不齐又得出什么狠招拿捏本王与母妃。” 好不容易得了这军功,来日能在父皇与朝臣跟前露露脸,可不能就这么毁在了东辑事的手里,他还指着平安顺遂的坐上太子之位呢! “是,奴才明白!”刘贵赶紧行礼。 隋怀睿这才如释重负的歇下,只不过刚掀开被褥,骤然一声尖叫,“啊……蛇!蛇!” 这样的天气,居然还有蛇? 倒也是奇也怪也! “蛇?”温枳勾唇,“亏他们想得出来,也亏他们有能耐,不知从哪个洞里拽出来的,愣是扰蛇清梦,真是造孽!” 叶子嗤笑,“没办法,总归要吓一吓,才能收收胆子,否则记性不好,忘了东辑事是做什么的,回头说错话做错事,那可就糟糕了!” “活该!”四月撇撇嘴,“谁让他们没安好心,若无伤人意,何来这一遭?” 话音刚落,容九喑便从外头进来。 见状,叶子赶紧拽着四月往外跑。 “这……”四月压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拽出了帐子。 叶子如释重负,“别说话。” 四月:“……” 帐子里。 温枳愣了愣,“搞定了?” “贪生怕死的人,最是心性不坚定。”容九喑走向她,忽然弯腰凑近了她,“小阿枳……想我了吗?” 温枳羽睫轻扬,“阿哥日日就在跟前晃,还用得着想?” “没心肝的东西,日日在跟前便不必想了吗?怎么小阿枳总在我的脑子里晃呢?”他忽然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刚吃过果脯的唇,还沾着点糖分,甜丝丝的,是她的味道…… “阿哥莫要胡说,免得到时候有人说,我对你使了邪术,蛊惑了阿哥的心智。”她勾唇笑得很是得意,“这狐狸精的名儿,怕是要落我头上了。” 容九喑想了想,“那阿枳说说看,狐狸精都会干点什么?” 温枳一顿,“……” 坑挖大了…… 第959章 应该的 狐狸精自然有狐狸精的好处,但是狐狸精容易腿软,尤其是容九喑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儿,可经不起任何的挑弄,一双幽邃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瞧着她不安分的唇,一张一合的说着话,早就想将她一口入腹。 温枳当然领教过,这会瞧出他的神色,哪儿还敢往枪口上撞,是嫌自己的腰骨太硬,不够他折的吗? 只可惜,有些人是个说到就做到的主,既然开了头……便没有点到为止的道理,虽说不能将此前债全都讨回来,总归要来点利息。 外头的夜鸟,叫得一声比一声惊悚,帐子里却是温暖如春。 翌日晨起。 隋怀睿顶着一对乌眼圈走出帐子,整个瞧着很是倦怠,可想而知昨天夜里必定没有睡好,毕竟做贼心虚了点,睡着了也是一惊一乍。 “殿下,您没事吧?”李常安贱兮兮的凑上前,清了清嗓子,“瞧着好像很累的样子?” 隋怀睿摆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示意他别往上凑。 见着人钻进了马车里,李常安笑嘻嘻的回去复命。 “哥,瞧见没?”李常安嘿嘿一笑,“能安生两天。” 崔堂深吸一口气,“别说漏嘴了,看好底下的人,这是因为在外面,在陌生的环境下心里更加紧张,双管齐下才见如此成效。” 在上京,未必有这样的效果! “是!”李常安颔首,“只管放心。” 他办事,错不了。 一抬头,四月和叶子进了帐子。 “那……”李常安眨着八卦的眼。 崔堂深吸一口气,“少管闲事,不然……仔细你的屁股。” 太好奇,是会打屁股的! “哦!”李常安敛眸,站直了身子。 队伍重新上路,只不过这一次温枳是被抱上马车的。 直到车队开始前行,温枳都没有苏醒,仍是睡得昏昏沉沉,压根就没有要苏醒的样子,瞧着像是累极了,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容九喑皱了皱眉,到底是憋了太久,以至于下手没轻重,累着她了……不知道晚饭的时候能不能醒?不然饿着她,该如何是好? 早知道,攒着这劲儿回上京再说…… 温枳睡得很熟,一直到了山龙关都没有清醒。 陈年礼早就在门口城门口等着,这会儿见着三皇子下了马车,赶紧上前行礼,“殿下一路辛苦,接风洗尘宴早已准备妥当,只等着殿下入席。” 隋怀睿倒也不着急,这会儿只想沐浴更衣,毕竟是一路过来的,心里很清楚,离开山龙关之后,这一路上都没什么能让自己好好休息的地方,且身后跟着两个乌朗国的皇子,得赶紧送去上京,万一路上有人劫囚,那可就糟糕了。 他想坐上太子那个位置,就必须得万无一失,不可大意! 第867章 “不着急,先把这二人处置妥当,切莫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免得出了什么乱子,谁都没法跟朝廷交代!”隋怀睿这会倒是脑子清楚得很,“陈将,军一定要看好了!” 这等要紧之事,陈年礼岂敢马虎,赶紧应声,“请殿下放心,老臣一定会处置妥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那就好!”隋怀睿睨了一眼不远处的囚车,那两个乌郎狗贼依旧奄奄一息的,如同两堆烂泥似的躺在囚车里,若非还有呼吸,怕是与死无异。 刘贵在边上低低的喊了一声,“殿下?” “无事,走吧!”隋怀睿回过神来,抬步朝前走去。 到底是来过一回,如今倒算是轻车熟路,并无不妥之处。 温枳被抱下马车的时候,稍稍睁了一下眼。 “是我!”容九喑低语。 她乖顺的闭上眼继续睡着,惹得一旁的四月,满心满眼的心疼,看给自家小姐累得…… 待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容九喑偏头看了崔堂一眼,“去叫大夫过来。” “爷?”崔堂一怔。 容九喑面色微沉,“不太对劲。” 可不是嘛,纵然是累,也不至于累成这样,睡一天还是这样迷迷糊糊的,说是不清醒……可方才明明睁了眼,但若说是清醒,瞧着又像是睡不醒。 不对! 肯定不对! “是!”崔堂撒腿就跑。 四月和叶子在边上看着,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 这是…… 今夜,是接风洗尘宴。 隋怀睿倒是无妨,都是熟面孔,又有陈年礼在,吃吃喝喝就完事。 不过,容九喑却缺席了。 据说是东辑事收到了消息,容九喑有事离开。 至于何事,无人敢问。 酒过三巡,隋怀睿便回去了,众人也跟着告散,陈年礼护送隋怀睿回去的时候,故意绕道了容九喑的院子外头。 “陈将,军。”崔堂行礼。 陈年礼笑了笑,“吃了点酒,有点晃悠悠的,倒是走错了地方。” “您不是走错,只是想看看,我家爷是不是在里面。”崔堂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当场便把陈年礼的谎言戳破。 陈年礼无奈的笑了笑,“容大人身边的人,还真是……” “眼睛有毒?”崔堂接过他的话茬。 陈年礼笑着点头,身上原就不多的酒气,这会风一吹,更是散得所剩无几,“所以,你家大人在吗?” “不在。”崔堂似笑非笑的回答。 陈年礼悠悠然叹口气,“那还真是可惜了,还以为能与容大人说几句?” “遇龙关的事,陈将,军不是都清楚了吗?还有什么要问的?”崔堂挑眉,满脸的不解之色,“若非解答不可,您也可以问问咱,咱寸步不离的跟着大人,该知道的都知道。” 言外之意,不该知道的……您就别问! “东辑事的人,果真是嘴上有把锁。”陈年礼倒也不恼,“没有钥匙,撬都撬不开。” 崔堂行礼,“应该的。” 第960章 他,很像 陈年礼叹口气,瞧了一眼崔堂,又将目光落在了院子门口,“容大人忙得很啊!” “陈将,军亦是如此。”崔堂皮笑肉不笑,“乌郎两位皇子已被生擒,想必不多时两国之间就会起争端,至少也会有使团来朝,免不得又要忙碌一阵子。您久居边关,应该很久没见过热闹的生人面了吧?” 陈年礼瞧着他,东辑事出来的人,可真是一点都不吃亏,奴才随主子,还真是半点都没错。 “我找容九喑是有话要问他,你总不想将温家也牵扯进来吧?”陈年礼不温不火的开口,都是千年的狐狸,哪个没点心思,哪个看不透? 提到了温家,崔堂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陈年礼指了指里面,“那位……” 他指的是,温枳。 “这会,能让你家容大人出来了吗?”陈年礼转身朝着后花园走去。 崔堂裹了裹后槽牙,幽幽然吐出一口气。 不多时,容九喑便出现在后花园。 冷风习习,夜凉如水。 亭子里。 茶香四溢,陈年礼的酒劲早就散了。 瞧着缓步而来的容九喑,陈年礼勾了勾唇角,端起杯盏浅呷一口清茶,“这边关多简陋,但茶叶却是今年的好茶,每年从江南而来的商队,都会留一些新茶,容大人可试一试,且看与上京的是否有所不同?” “即便身处边关苦寒之地,陈将,军还是半点都不会委屈自己,倒也是难得!昔年为谋,如今为将,不知感觉如何?”容九喑坐定。 陈年礼手执杯盏,若有所思的望着容九喑。 羸弱的光亮之下,灯盏微光倒映出容九喑的容脸,有那么一瞬,陈年看着那双眼睛,好似瞧见了另一个人一般,愣愣地出神。 “甚好。”陈年礼回过神来,“清净。” 容九喑勾唇,端起跟前的杯盏,瞧一眼杯中香茗,尝一口新沏的茶,“果然是今年的新茶。” “若不是提到了温家那位,还请不到容大人!”陈年礼言归正传,慢悠悠的放下手中杯盏,“可见这位姑娘,的确很上容大人的心。听说在遇龙关的时候,温家出了事,东辑事拼命相助。”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但对于聪明人来说,说到这个程度已然足够。 第868章 “所以你想说什么?”容九喑倒也不着急,瞧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若是真的想做点什么,就不会在这里了。 “进了亡灵之城?”陈年礼音色微沉,说话的时候,嗓音很轻很轻,仿佛不敢大声语,小心谨慎到了极点,“乌郎的人为什么要抓人?” 两句话,概括全部。 “这么好奇,怎么不去问杨将,军?”容九喑挑了一下眉,“是你们早前生出的龃龉,阻止了您的脚步?还是说,您不敢当着杨老将,军的面,提及某个人?” 陈年礼握紧了手中杯盏,指关节都泛着微微的白。 “忌讳之所以是忌讳,是因为沾了太多的血,太多无辜者的性命。”容九喑继续道,“杨将,军知道,陈将,军您也清楚,不是吗?” 陈年礼终是狠狠闭了闭眼,放下了手中杯盏,“不愧是东辑事的二把手,好像什么都知道,可你真的知道吗?林不寒当年干了什么,恐怕没有告诉你吧?” “他做了什么,自然有老天爷瞧着。”容九喑回答,“真相永远都在,不会被轻易抹去,也许现在看不到曙光,但终究……天是会亮的。” 陈年礼眉心陡蹙,直勾勾的盯着他,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徐徐站起身来,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容大人以前真的没来过边关吗?我总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你。” “杨老将,军也说过这话。”容九喑似笑非笑的回答。 瞧着他微勾的唇角,瞧着他眼底的微芒,陈年礼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些,可转念想想,又好似不太可能,转而扶着桌角,慢慢悠悠的落回原座。 “不可能……”他小声嘟哝,“不可能的。” 容九喑喝了口茶,“陈将,军若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遇龙关的事儿,您大可书信一封去问该问的人。” “你真的姓容?”陈年礼低声询问。 容九喑嗤笑,“不姓容……那我姓什么?难道要跟着林不寒姓林?还是跟着将,军您姓陈?又或者姓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不敬?” 语罢,容九喑起身。 “容九喑。”陈年礼旋即又站了起来,“我总觉得是见过你的,又或者不是见过你,但瞧着你面熟,不知道杨老将,军是否也说过同样的话?” 容九喑背对着他站着,“说过如何?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天南地北的商队途径此处,将,军都要去认一认人吗?” “不是所有的熟人,都能让我一遍遍确认的。”陈年礼望着他的背影。 容九喑没有作声,抬步离开。 此番陈年礼找上门,问那些事是其次,主要的……还是要验证一下心里的感觉,他不知道,当初容九喑出现在帝王跟前时,隋宗风也曾这样疯魔一般,一遍遍的确认一遍遍的盯着他看。 可那又如何?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世人总是这样,得陇望蜀,总是奢望着失去的或者是得不到的,一遍遍的奢求,却忘了去珍惜,握在手里的放在手边的。 甜头这东西,得在吃苦的时候才能送上,才算是锦上添花,否则会腻,腻了就再也没有价值了……只有等到下次吃苦的时候,才会再惦记。 可是,下次吃苦是什么时候呢? 既无所知,那便馋着吧! 目送容九喑离去的背影,心腹快速上前,“将,军,您怎么了?” “很像!”陈年礼兀自低语,“真的很像。” “像谁?” 陈年礼幽然吐出一口气,“有恩之人,有愧之人。” 第961章 差点把她饿死 既有恩,又有愧。 人生憾事,便是无力报恩,无法弥补。 崔堂上前,“爷,这陈年礼到底想干什么?” “自然是想弥补心中的遗憾,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敢轻易错过。有些机会稍纵即逝,若不好好把握,可就没有下一次了。”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 待走出了后花园,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眉心凝着淡淡的冷色。 “走吧!”容九喑抬步离开。 见状,崔堂便也不再多问。 容九喑回来的时候,温枳已经苏醒,这会正在狼吞虎咽的,瞧着好像是饿疯了,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又饿又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叶子都看愣了,“主子,您仔细别噎着。” 温枳左手拿着勺子,右手拿着一鸡腿,嗓子眼里都来不及咽下,赶紧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四月伺候自家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小姐这般如此,委实看得有些愣了,回过神来赶紧斟茶递水,“小姐,您慢点,这边有水。” 虽说是睡得时间有点长,但也不至于一番饥寒交迫的模样,瞧着像是从大漠里回来的一般,没吃没喝又徒步…… “慢点!”容九喑皱眉,坐在温枳身边,伸手抚着她的脊背,免得她吃噎着,“还有,管够。” 温枳嚼着嘴里的鸡腿,睁大眼睛看他,“我于梦中,在大漠里走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我都快要饿死,快要渴死了。” 众人:“??” 这不是睡了一天一夜? 梦中之事,也能作数? “还梦到什么?”容九喑眉心微宁。 温枳喝了两口粥,润润嗓子,“一望无际的沙漠,怎么都走不出去,我看到有个人,但不管我怎么喊怎么追,就是追不上她,她始终在前面。是个女子,红衣女子。” 第869章 “哎呀,莫不是撞邪了?”四月心里一紧,“不行不行,待路上若是见着寺庙什么的,奴婢定要去拜一拜,不然就回到上京,好好的给菩萨磕头。” 叶子是习武之人,又是东辑事出来的,自然不怕这些鬼神之说。 但眼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些东西嘛,信则有,不信则无。 “还有呢?”容九喑耐心的问。 温枳细想着,“还有就是远远看过去一片绿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总觉得瞧着……很是模糊,分不太清楚,不管是人还是那绿洲,不管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所以你就追了一天一夜?”叶子低声问。 温枳点头,继续喝着粥,“不追不得饿死不得渴死?大太阳高高照,前无人后无人,什么都没有,我除了追赶没有第二条路。” 众人:“……” 还真是辛苦。 “许是在亡灵之城惊着了。”容九喑伸手,摸了摸她的青丝,“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定然可以养回来的,不必担心,阿哥和大家都在你身边。” 温枳点头,好一顿吃。 真是快饿死,快渴死了…… 梦里的场景,很现实,就像是真实存在一般,让人有点精神恍惚。 所幸的是,最后她还是醒过来了,不至于昏迷…… 出了帐子,容九喑面色凝着。 叶子悄悄跟出来,“爷,大夫不是说没事吗?就是身子虚,怎么瞧着……不太像啊?” 这般模样,梦魇不像梦魇,有点瘆人。 “多盯着点便是,应该没什么问题。”容九喑敛眸。 红衣女子…… 这倒是有点让人提心吊胆了! 第962章 他们来了 人都在跟前放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么多人都盯着呢!但这心里就跟悬了一把剑似的,总落不下来,免不得还是有点担忧。 叶子回到了温枳跟前伺候,四月满脸的愁容,虽说二人都没有明言,但各自心中清楚,接下来这几日得分外小心。 别说是大夫,饶是军医都没有看出端倪,温枳好似没什么大碍,能吃能睡,就是贪睡了一点,睡眠时间超过寻常人,而且醒来之后就跟饿死鬼投胎一般,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异常。 容九喑也曾趁着温枳睡着了,给她把过脉,脉象强劲有力,全然不似有什么隐疾,也没有中毒或者是受了内伤的迹象。 到了最后,连容九喑自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太过于疑神疑鬼了?能吃能睡,能说能跳能走能看话本子,一切正常。 马车,平稳的前行。 容九喑若有所思的瞧着坐在边上的温枳,这会倒是醒着,翻着手中的话本子,默默吃着果脯,喝着茶,瞧着跟来时没什么区别。 这样…… 会有什么问题? “阿哥总盯着我作甚?”温枳不解,“今日不忙?没有公务?” 容九喑不吭声,伸手搭在她的腕脉上。 很正常。 “你是否觉得,哪儿不舒服?”容九喑关慰。 温枳摇头,“我好得很。” 身上的伤,亦是早就好了,这会没有任何不舒服,若非要挑出难受的点,那便是成日待在马车里不得自由,实在是憋闷得很! 容九喑没吭声,回上京这一路他都分外关注,确也没有察觉异常。 今夜,宿在外头。 营帐火光。 野鸟时不时鸣叫,呼啦啦的飞起。 “爷?”叶子行礼,“主子睡着了,奴婢今日添了点香料,估计会睡得很沉。爷,您想作甚?” 容九喑吐出一口气,睨了一眼从树后走出来的赵无觞。 思来想去,这件事可能真的跟南越有关,迫于无奈,容九喑只能让赵无觞来一趟,昌氏兄弟未必知道实情,但身为皇室成员,赵无觞肯定知道因果关系。 “放心吧,若有异常,我定如实告知。”赵无觞紧了紧手中的玉箫。 容九喑走在前面,“跟上。” 他会在边上看着,免得赵无觞做什么手脚。 帐子里,安静得只剩下烛花偶尔迸溅开来的声音。 温枳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四月就在边上伺候着,回头看到赵无觞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着紧张起来,其后将目光落在叶子身上。 叶子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那个梦兴许不是假的,只是藏在她潜意识里,或者是因为受了二巫师阵法的影响,所以灌输进去的真实画面。”赵无觞意味深长的开口,“她的疲累与追逐有关,还可能跟……”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顿了顿,看向容九喑。 “红衣女子?”容九喑皱眉。 赵无觞扣上温枳的腕脉,闭上眼睛感受着她体内微恙的力量波动,仿佛是一种亲族之间的感应,让他止不住瞳仁骤缩。 “如何?”四月忙问。 赵无觞收了手,容九喑快速为温枳掖好被子。 “我对小姑姑的印象很浅,只记得一抹红,听父亲和二姑姑说,小姑姑最喜欢穿衣服,一身红衣,策马扬沙,恣意无双。”赵无觞解答,“在我们南越,小姑姑有个称号,南越的沙漠玫瑰,那样的艳烈倾城,足以叫人仰望。从先帝为她取名,便可知晓她的不同寻常。” 不是谁,都担得起“赵漠主”这三个字的。 第870章 大漠之主,恣意天下。 她是倔强的沙漠玫瑰,盛开在荒漠之中,令人无法忽视的绝世妖冶。 容九喑盯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温枳,“那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解除了禁制,自然是处于恢复状态,大巫师封了她这么多年的南越血脉,如今可不得活络全身吗?但她体内似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不是内劲所致,倒是与我有几分感应。”赵无觞似懂非懂,“我觉得……是不是因为在亡灵之城,被阵法冲撞的缘故,又或者是二巫师在她身上做了什么?” 叶子不解,“当时我们都在一起,若主子有异常,或者是那老疯子做了什么,咱都应该知道才是,主子未曾提及,咱也没瞧见异常!” 赵无觞点头,当时他也在,的确没有察觉到二巫师,单独对温枳做过什么,可那股力量是哪儿来的?一开始就蛰伏体内,因着被禁制,所以之前自己没有察觉? 还是说…… 真是奇怪! “你也说不上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容九喑得出来的答案。 赵无觞点点头,“一时间倒是没有答案,不过我可以送信回南越,也许这样的事情,唯有父亲那边才有答案,我想……需要点时间解开这个疑惑。毕竟,我的阅历不够,也没那个经验。” “好!”容九喑不排斥,只要是为了温枳好,其他都不重要。 临走前,赵无觞还不忘提醒两句,“虽说有所异常,但还是少让大夫接触为好,怕哪天愈演愈烈的时候,被人探知,万一被当成怪物,又或者是传扬出去……” 对温枳没好处! “无需你多言。”容九喑当然知道,该如何保护温枳。 赵无觞抬步离开,知道就好。 “爷,他怎么说?”叶子上前。 容九喑摇头,冷声叮嘱,“暂时没有答案,你且仔细留心,不要大意。” “是!”叶子颔首。 也许,还有个人知道内情,可惜这个人暂时还在遇龙关,一时半会没办法赶至跟前,想必他知道的事儿,应该比赵无觞多得多。 正说着话,林子里忽然传来了异动。 容九喑眸色陡沉,崔堂和李常安旋即上前。 四下,陡然气氛紧张。 “回去。”容九喑低喝。 叶子当即转身回了帐子,神情冷肃的守在温枳床边…… 第963章 人被劫走? 外头,响起了刀剑碰撞之音。 四月陡然瞪大眼睛,慌忙握紧了手中的短刃,“这是……” “劫囚。”叶子神色平静,没有过多的反应。 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刀光剑影,厮杀声不断。 容九喑守在了隋怀睿的帐子外头,这些乌郎的死士跟着他们很久了,终于见着他们停在了林中过夜,自然是要全力以赴救出他们的两位皇子。 只不过,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一下子出现在这里,内心上就输了一局,其后便开始拼命的扑向容九喑,只认得容九喑。 有他在的地方,不是有大夏的三皇子,就是有自家两位皇子,肯定错不了…… 正是因为如此,容九喑离温枳的帐子越远,她越安全。 “怎么回事?”隋怀睿慌张的从帐子里出来,外衣时时刻刻的覆在身上,“这是……” 刘贵面色瞬白,“殿下小心,保护殿下,保护殿下!” 大批的军士围拢在帐子外头,见着隋怀睿出来,赶紧上前将其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隋怀睿。若三皇子有所闪失,他们这些人都会为之陪葬,谁也跑不了。 “殿下莫慌。”容九喑开口,“是乌郎的死士,为他们的两位皇子而来。” 有容九喑在前,隋怀睿才算是松了口气,心中稍安,“决不能让他们把人救走。” “是!”容九喑颔首。 大批的黑衣人涌向关押着夜西和长瑁的帐子,拼了命的往前冲,他们就是为了这二人而来,若是没能完成使命,必定也是个死。 侍卫与东辑事的人,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冲进去,失职也是死罪! 帐子里。 夜西和长瑁对视一眼,都很清楚外面发生了何事,但此时此刻,嗓子眼里吐不出半句话来,大夏的药……还真是毒得厉害,以至于二人现在只能堪堪翻身,直勾勾的盯着帐子口。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自己人冲进来。 长瑁有些忍不住了,焦灼的望着夜西。 夜西想着,大概是没机会了,因为有容九喑在…… “哥?”长瑁艰难的张了张嘴。 嗓子里发不出声音,他们就没办法告诉那些死士,自己的具体位置,如此一来,死伤无数的最终结果是失败,越往上京去,他们的人越少,成功的几率越小。 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 夜西手脚发软,张嘴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忽然瞧见了手指上的扳指,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便开始以扳指敲击着困住他们的铁笼子。 声音很轻微,压根传不出去,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见状,长瑁愣了愣,旋即开始查找自身佩件,只要能敲出声音来,都可以加以利用,借此告诉外面的人准确的位置。 显然,这是奏效的。 毕竟是习武之人,虽然服了药说不出话来,但不代表他们一点力气都没了,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他们还能喘气,这几日特意少吃少喝,避免了药物的过量摄入。 第871章 看,今日不就起作用了吗? 容九喑偏头看向一旁的帐子,里面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了,蜂拥而至的死士也都听到了这声音,更加发了疯似的、不要命的往帐子里冲。 隋怀睿急了,“不能让他们把人劫走。” 但,容九喑却一动不动。 双方胶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忽然间,好似有什么东西逐渐散发出来,气味有些特别,以至于靠近营帐的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乌郎的人趁机闯入了营帐。 里面是铁笼子,但并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因为锁扣是铜制的,一刀下去便砍断了外面的挂锁,人便可安然救出。 不瞬,乌郎的死士已经把夜西和长瑁救了出来,快速背在了背上,撒腿就往外冲。 人到手了,那就是赢了一半。 等着冲出去,便能安然无恙…… “快,快拦住他们!”隋怀睿惊呼。 眼见着都快要到上京了,若是这个时候人被救走,那就是功亏一篑,到时候如何跟父皇与和满朝文武交代?他的储君之位,他此番远赴边关吃的苦,可都要付之东流了…… 然而,容九喑还是不为所动,“殿下,这种状况下,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隋怀睿有苦难言,自身性命固然重要,可是犯人跑了,他如何吃罪得起? “若是寻常犯人也就罢了,可这是、是……是乌郎的皇子,是父皇点名要的。”隋怀睿面色惨白,“本王该如何跟父皇交代?” 容九喑沉默不语,瞧着这些死士快速护着夜西和长瑁离开,目光沉沉的瞥了李常安一眼。 下一刻,李常安快速领着人疾追而去。 “跑了?!废物,你们一群废物!”眼见着人都消失在黑暗的林子里,隋怀睿才大声呵斥出声,“两个人都看不出,要你们何用?” 容九喑毕恭毕敬的行礼,“殿下受惊了。” “本王受惊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犯人跑了!”隋怀睿觉得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几乎要梗死当场,“若是父皇追究起来,你、你们都有几个脑袋?” 听得这话,众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殿下恕罪。” “追!”隋怀睿咬牙切齿,“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本王追回来,否则提头来见!” 众人心惊胆战,慌忙磕头起身,“奴才遵命!” 追是一定要追的,只不过什么时候追回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收拾一下。”容九喑偏头看向崔堂,“莫要留有残余,免得到时候累及殿下周全。” 一听这话,隋怀睿面色一紧。 抖威风是因为身份,但……怕死是本能。 “是!”崔堂行礼。 有了爷这句话,能让这位想要耍威风、发脾气的三皇子,彻底安分下来…… 第964章 猫捉老鼠的游戏 温枳睡得沉,但也经不住这般吵闹折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着自个床边立着的两背影,止不住拧起了眉头,“外面……怎么了?” “小姐?”四月诧异,“把您吵醒了。” 叶子赶紧搀着温枳坐起来,本身就嗜睡,此前还点了香,主子怕是浑身乏力,还是要小心伺候为上,可不敢让她自己,否则容易磕着碰着。 “浑身无力。”温枳无力的靠在那里。 四月怕她着急,赶紧端了一杯水,“小姐喝口水醒醒神,奴婢与您细说。” 杯水入腹,神志回笼。 “是不是乌郎的人?”温枳开口。 四月颔首,“打起来了,但不至于到这边,估摸着是去救人。” “那两个狗皇子在这,乌郎的人自然是要救的。”温枳点头,“外面如何?” 叶子在帐子门口站了站,“看样子,是被救走了。” “什么?”四月骇然,“这就被带走了?” 叶子回头睨了她一眼,“急什么,有爷在,还真的能让这两蠢货跑出去?人生地不熟的,这荒郊野岭敢动手,无外乎是觉得此处利于躲藏,可你要知道这是大夏,他们的人到了咱的地盘上,还能蹦跶起来?” “有道理。”四月点点头。 温枳深吸一口气,“此处有三皇子在,阿哥必定是先以三皇子的周全为上,若是真的把对方逼急了,谁知道会不会冲着三皇子去了?” 安全第一! 三皇子为要。 “主子所言极是。”叶子转回,“崔堂好像带着人追去了,多半是掏老巢的节奏。现如今乌郎的人救回了自己的皇子,要护送回边关,必定要倾巢而出,这可是大好机会。” 温枳不语,若有所思的瞧着帐门口方向。 外头,夜色沉沉。 脚步声,此起彼伏。 乌郎的人在前面跑,东辑事和大批的军士都在后面追。 夜鸟齐飞,呼啦啦的声响划破夜空。厮杀声不断的响起,伴随着林木嗖嗖声响,即便没能亲眼所见,亦可想象场面的惊心动魄。 崔堂倒是不着急,由着他们跑一会,要不然过早的收网,达不到爷想要的效果。 “大人?”底下人却是有些着急了,“不追吗?” 崔堂怀中抱剑,“有李常安在前面追着,已经足够让他们奔逃如丧家之犬了,没必要再过多驱赶,理该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 说着,他扬起头看了看夜空。 第872章 离天亮还早,无需太过着急。 猫捉老鼠,还是要有点耐心才是…… 李常安奉命追赶,冷剑在手,追上就杀,绝不留情,毕竟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只有死亡才会让他们疲于奔命。 “这样跑下去不行!”死士首领开了口,“分开跑,能跑一个算一个。” 不管是夜西还是长瑁,只要能跑出去一个,都算是不负此行,死了那么多人,总不能功亏一篑,一个都救不出去吧? 下一刻,死士骤然兵分两路。 一队背着夜西朝东跑,一队背着长瑁朝西跑。 “大人,追哪个?”底下人问。 李常安勾唇,“追那个大的。” 夜西才是关键,长瑁算什么……莽夫一个,没脑子的东西,就算让他跑了,也会自己送上门,所以无所谓跑不跑的。 但是那个乌郎大皇子可就不一样了,这厮贼得很,爷早就说过这人狡诈无比,不可小觑。 “是!”众人旋即朝东追去。 李常安在原地站了站,偏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灌木丛,唇角微微勾起…… 第965章 他说的尽地主之谊 这东辑事出来的,能跟在容九喑身边的,会是真正的莽夫吗? 自然不能。 不过眼下不能打草惊蛇,爷的交代还在耳边,李常安当然是要做戏做到底,当下转身离开,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常安不是黄雀,只是捕蝉的螳螂…… 不多时,蝉从灌木丛里出来,重新背上了那位浑身无法动弹的皇子,快速朝着另外的方向跑去,只不过这么一来,随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去吸引追兵的注意力,留下来的虽精锐,却是屈指可数。 唯有这样,才能金蝉脱壳,逃出生天…… 夜西实在也是没办法了,到了这个时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能活下来才是王道,被俘虏本身就是一种侮辱,若是再被送到大夏的朝堂之上,来日可就什么都没了。 至于长瑁…… 虽说是兄弟,但皇位只有一个,到底是需要牺牲的。 直到现在,夜西还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无力的以手势,打着指挥,即便如此已经耗尽权力,实属不易。 很不幸的是,天还没亮,长瑁就被抓回来了。 “少了一个。”隋怀睿面色铁青。 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见到长瑁的那一刻,也算是稍稍缓解,但是这只能算是功过相抵,丢一个找回来一个,自己最后什么都落不了。 “殿下放心,总归会找到的,咱与遇龙关相距甚远,他们贸贸然闯入大夏救人,可没那么容易离开,想出关还得有这个本事,所以咱们有的是时间。”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回答。 隋怀睿沉默。 这事他做不到,只能依靠容九喑。 放眼望去,那黑压压的林子,即便是天亮了,也没见着暗色褪却,可想而知就算自己此刻下令搜寻,也未必能找到夜西和那些乌郎死士的下落。 事已至此,除了认命和回京,隋怀睿没有任何的选择。 “罢了!”隋怀睿瞧着如同一滩烂泥似的,被丢在地上的长瑁,缓步走上前。 许是又想起了刘贵此前说的那些话,想起了那一夜的夜鸟悲鸣,惊得他又下意识的退后几步,与长瑁保持了安全距离。 “乌郎小儿,你的梦碎了。”隋怀睿开口,“本王会送你进京去见父皇与满朝文武,你和你的人再也没有机会。” 长瑁躺在那里,浑身没力气,自然是无法挣扎,在他的身侧躺着不少尸体,都是护他离开的死士,可惜……全死了! 无一活口! “把人带下去,这一次必须严加看管。”隋怀睿下令,“再有闪失,都别想活了!” 底下人纷纷行礼,“是!” “启程!”隋怀睿朝着马车而去。 这个时候还能如何,先回去再说,否则在路上耽搁得越久,越容易再度出事,已经丢了一个,可不敢再丢一个。 队伍重新启程,容九喑回到了马车里。 温枳昏昏欲睡,裹挟而入的风,吹得她登时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阿哥?都抓回来了?” “让夜西再跑一会。”容九喑如实回答,瞧着她面色不太好,当即握住了她的手,“可是冷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温枳摇头,“只是担心阿哥而已,既没什么事,那我也放心了。” “若有不适,当及时告知,莫要藏着掖着,莫要忍着。”容九喑的神色难掩担虑。 温枳晃了晃手里的话本子,“我晓得。” 本来是昏昏欲睡,结果一看到画本子就跟猫见到鱼一样,眼睛都亮了,顿时睡意全无,还时不时的偷笑,可见这话本子是挺好看的。 事实上,夜西根本没走远,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营寨附近,在他的认知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想来大夏的人不会猜到,自己其实就在附近。 所以现在,他亲眼瞧见大夏的队伍拔营而去,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安全。 即便眼睁睁看着长瑁落回大夏的手里,夜西也没敢吭声,这个时候只能是自保为上…… 至于长瑁……夜西很清楚,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些人不会杀了长瑁,乃至于大夏的帝王,也会留着长瑁的性命,等着乌郎与大夏谈判。 第873章 “殿下?”底下人低唤。 夜西回过神来,现如今他没有气力,嗓子眼里也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软着身子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先别着急,等着后援赶到之后再行动不迟。 眼下他们这么点人,根本就跑不远,遇见什么事的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何况都不太熟悉周围的地形,肆意乱跑只能是死路一条。 夜西,不想死! 林子那么大,藏起来这些人不是难事,只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等待后援的时候,伴随着防不胜防的危险,附近也会有猎户或者是樵夫,但他们不敢正面冲突,只能是东西躲藏。 稍有风吹草动,必须快速离开搭建好的临时住所,要么蜗居在山洞里……这个季节已经没什么野果子,连狩猎都有点难,但要活下去只能坚持着。 容九喑翻看着手中的密信,转手递给了温枳。 “我可以看?”温枳诧异。 容九喑勾唇,“没什么不能看的。” 有趣的事儿就得与她分享,让她也跟着高兴。 “夜西的消息?”温枳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看手中书信,“他一直在你的掌控之中?只是,他居然没有察觉?” 容九喑往她嘴里塞了一枚果脯,“逗弄小玩意罢了,不足挂齿。” 看给他得意的…… 温枳嚼着嘴里的果脯,瞧着信上所言,东辑事的人不断在外头围剿赶来汇合的乌郎细作,有事没事的乔装成樵夫和猎户,从他们寄居的地方经过,惹得夜西如同惊弓之鸟,动不动就四处逃窜。 “阿哥这么做,只是为了清剿那些细作吗?”温枳似笑非笑,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容九喑挑眉看着她,“人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敢把他们困在亡灵之城,利用老疯子对付他们? 那就试试,困在大夏是什么滋味…… 一报还一报,也算是报应不爽。 “不会被逗弄死了吧?”温枳低声询问。 容九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咱这是尽尽地主之谊。” 第966章 有人贼心不死 一批批的围剿前来迎接的乌郎细作,让夜西处于孤立无援的焦灼之中,但又没有赶尽杀绝,对他身边的人……容九喑是一个都没动,全给夜西留好了。 既看得到希望,又等不到希望的滋味,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温枳就知道,他这人是个闷声干坏事的,但这件事干得的确让人心神舒畅,想起在亡灵之城吃的苦头,只觉得夜西此番真是活该。 “待无后援再续,他便会如同长瑁一般,出现在上京,毕竟是两兄弟,亏了谁都不公平,总得一视同仁才算异国他乡的礼遇。”容九喑瞧着她暗戳戳的笑,唇角微微勾起,可见心情愉悦。 此后这一路上,倒也没有再遇见波澜,瞧着还算顺遂。 只是,叶子时不时的回头看,总觉得后面还是有人跟着的…… “你总回头看作甚?”四月不解的问,“那些乌郎的人不都被抓起来,或者是被杀了,留下的多数是去救跑了的那个。眼见着是要到上京了,总不可能还这般蠢钝的跟着吧?进了上京,便如同掉进了窝里,他们哪儿还有命在?” 叶子沉默。 四月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试想一下,如果不是乌郎的人呢?这天底下心怀不轨的人多了,谁知道谁是哪个不怕死的? 东辑事得罪的人很多,满天下的人都憎恨他们,可只要东辑事还存在,这些人就只能在后面偷偷跟着,不敢轻举妄动。 “莫要在主子面前说太多,免得主子担心。”叶子提醒。 四月点头,眼见着快到上京了,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姐这会身子还不太舒爽,有些事情都没解决,四月哪儿敢再让小姐担心。 “有人跟着,咱心里知道就好。”叶子深吸一口气,“不管是谁,敢再咱跟前造次,必定不会有好结果,且放心便是。” 四月不做声。 隐约有种莫名的忐忑,总觉得这件事似乎…… 三皇子即将回朝的消息,快速传遍了上京,宫里宫外,城里城外,好生热闹,尤其是贵妃,寻思着儿子这一趟出去,回来之后免不得军功加身,这就是立储的前兆! 好消息! 温家铺子里的伙计与掌柜,也都开始翘首期盼,虽然东家没回来,但是少东家回来了……也是大喜事,尤其是满庭芳那边。 春娘她们已经盼了好几日,日日掐着手指过日子。 温枳不方便跟容九喑同车进城,是以在入城之前,她便提前下车,到时候带着叶子和四月先回满庭芳。 “小心点。”容九喑瞧着提了裙摆,准备下车的温枳,本能握住了她的手,“今夜怕是不得空。” 刚回宫,不管是宫宴还是林不寒那边,都得有个应付,容九喑是没办法脱身来找她的,即便她心里知道,他也得多说两句,做个长了嘴的男人。 “我知道。”温枳点头,“陈叔不在,我会去找丽娘她们,人多的地方较为安全,其后乖乖的吃饭睡觉,等你来找我。” 容九喑微微松了口气,“不要乱跑。” 三皇子刚回来,这皇城必定会热闹非凡,何况还带回了乌郎的皇子作为俘虏,上京内的诸方势力自会蠢蠢欲动,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第874章 安全第一! “嗯!”温枳下了车,快速钻进了早就等在路边的马车里。 马车朝着另外的方向而去,不再与他们同路。 “爷放心,底下人会保护好温姑娘。”崔堂低语。 眼见着都到了上京的地界,若是这样还能出事,那他们这东辑事的废物,都该滚回家种地去。 容九喑没吭声,肉眼可见的心情不悦。 宫里,彩绸翻飞。 宫外,热闹喧嚣。 从边关到上京,这一路上可见民生民情,有贫穷没落,也有富庶奢靡。 温枳没有跟着进城,马车绕到了城外的茶庄。 这个时候的茶庄人不多,但是得知消息的诸位掌柜,早就在茶庄里等着,齐刷刷的站在了庄园的门外,伸长脖子瞧着。 “叶子,你带着他们三个从后门进去,四月跟我从前门过。”温枳吩咐。 叶子颔首,快速跳下了马车。 后面还跟着一马车,坐着南越那几位“拖油瓶”呢! 丽娘在满庭芳待着,这会站在人群里的是春娘,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马车,瞧见了熟悉的身影,是四月,那便是…… “来了来了!”春娘眼眶微红,“回来了,回来了!” 可算是给盼回来了! 众人皆是笑逐颜开,只盼着这位唯一的少东家,能平安喜乐便是,出门一趟,每个人都提着心,生怕她有个好歹,恨不能多放双眼睛在她身上。 温枳一下车,春娘便迎了上去,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上下打量着她,好半晌才吐出一句,“瘦了。” “进去说!”温枳笑盈盈的招呼众人。 茶庄清净,众人聚一聚也不会惊了外人。 如此,甚好。 进门的那一刻,四月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其后摇摇头,想来是自己听了叶子的话,生出了多疑之心,便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快速跟着自家小姐进门。 庄园的门,重重合上。 外头,有暗影自树后走出,无声无息的伫立,目光平静的盯着茶庄大门…… 第967章 对她,你知道多少? 庄园内,一切如旧。 其实温枳很少来这里,只不过这会刚长途跋涉的回来,实在是不想去人潮拥挤的地方,也不想耳朵受罪,这才挑了茶庄待着。 能赶过来的叔伯,都在这里瞧瞧自家大侄女,确定她没什么事,心里也就踏实了,吃顿饭歇一歇便也都散了,毕竟铺子里的事情多。 庄子里,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着吃完饭大家便也散了。 唯有春娘留了下来,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布庄里,盯着染布和绣花,一刻也没闲着,现如今的满庭芳,担着皇商之名,生意好得飞起。 丽娘是全然脱不开身,春娘在城外倒是过得自由一些,不必去应付那些府衙和不必要的人际交往,毕竟春娘此前是有些故事在身,经过了一通“寻亲”之事后,如同惊弓之鸟,恨不能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自从小姐离开上京之后,满庭芳交给了我与丽娘,忙得简直脚跟都不着地。”春娘笑着跟在温枳身后。 现如今茶树都被修枝,到处都是枯黄光秃的丫杈,瞧着有些萧瑟,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放眼望去一片片小土坡,层层而上。 “数银子的滋味如何?”温枳笑问。 春娘如今倒是丰盈了不少,虽然累,但是心事少,吃好睡好,不似昔年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挨打挨骂甚至于时刻提心吊胆,担心被卖出去。 命如草芥的岁月里,人心不古,何来心宽体胖可言? “以前不敢想的,现如今好似都不那么在意了。”春娘意味深长的开口,“银子是个好东西,能宽心,也能养身。” 温枳笑了笑,“可不是嘛,你们帮着满庭芳赚银子,然后从里面抽成,就把满庭芳当自个家,哪天想要自立门户了,我也不拦着,横竖银子是你们自个的,出去闯一片天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此,才算是自由!” 自由支配银子,自由支配余生。 “满庭芳就是我家,离开家……我要去哪?”春娘摇摇头,“现在布庄里有不少无家可归的女子,瞧着她们从最初的无家可归,到现在把布庄当成自个家里,小姐妹聚在一起何其欢快,全然没有为了那些臭男人,又哭又笑又悲哀的样子。” 温枳定定的看着她,“倒是改了很多。” “以前想不明白,而且被打怕了,瞧着就心里发怵,哪儿敢反抗?可后来小姐……你们为了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若是再不站起来,那便是真的不知好歹。”春娘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颊微微泛红,“想明白了,其实也就没那么怕了。” 杀人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死亡都无惧,何必再惧怕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施暴凌虐者,才应该感到恐惧与羞愧。 “站起来了。”温枳笑道,“甚好。” 春娘道,“这些日子帮了不少人,劝着劝着,竟是把自个也给劝明白了,您看……落自个身上的刀子,怎么都舍不得挪开,瞧见别人身上挨了刀子,才惊觉应该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那就好好干,也不要怕什么真情错付,爱别人三分,疼自己六分,留一分予以旁人当怜悯。”温枳握住她的手,“谁都会骗你,银子不会。” 第875章 春娘连连点头。 “马车来了,你先回去吧!”温枳笑道,“我今晚好好休息,待明日再回去。” 春娘行礼,“小姐早些进城,我与丽娘在满庭芳等你,给你做你最爱吃的。” “好!”温枳含笑,目送春娘上车。 待马车离开,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人能自救,才可得救。 赵无觞自轩窗那头走出来,“没想到……” “商人重利,没想到竟也有这般温情的时候?”温枳偏头看他,“让赵公子失望了,温家银子多铺子多,我这滥发的善心……舍得起。” 赵无觞手持玉箫,一袭白裳,何其风光霁月,“很庆幸,温东家没有束缚于你。” “温家不入朝堂只入江湖,无需那些繁文缛节,父亲自然无需束缚我。再者于世人眼中,商贾纵然手握财富也是低人一等,而父亲无其他子女,独我养在膝下,更不会为了所谓的门风或者是颜面,将我养成方方正正的木头人。”温枳深吸一口气。 因为这样,年少时免不得走了点弯路,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无需敲打我。”赵无觞是个聪明人,“我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让温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招惹你的仇恨。你与温东家父女情深,他护你长大,如今便轮到你护他。” 温枳低头一笑,唇角轻勾。 “有没有人告诉你,现如今的温枳,与东辑事那位越发相似了?”赵无觞没有指名道姓,却带着一点酸味,“做事愈发的干净利落,心思也愈发沉稳。” 温枳抬眸,“好还是不好?” “甚好。”赵无觞挺直了脊背,“倒是能让人放心了。” 温枳与他比肩而立,风过鬓发,目光沉静,“只要不伤及父亲和温家诸位叔伯,念及血脉之故,我会竭力相助,帮南越这一次。” 也是为了亡灵之城里,那一群蝙蝠…… “多谢!”赵无觞启唇。 温枳偏头看他,“此后……莫相问。” “还真是绝情。”赵无觞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不过这般做派,倒是像极了父亲口中的小姑姑,确也是小姑姑能做出来的事情,一旦决定便生死不改。” 温枳顿了顿,“那什么……你知道多少?” 赵无觞皱了皱眉头,那什么? 蓦地,他明白过来,“小姑姑?” 温枳没吭声。 “她呀……”赵无觞悠悠然吐出一口气,仿佛回到了久远的曾经,“是大漠最艳烈的玫瑰,南越人人仰望的存在,聪明绝顶,可惜……遇见了你爹。哦,我说的是亡灵之城那位,不是温东家。” 温枳白了他一眼,“你不阴阳怪气会死吗?” 赵无觞挑眉,“那你可知南越举国上下最恨之人,除了大姑姑和乌郎的人,便是你那位亲生父亲?” “关我屁事!”她双手环胸。 两句话,暴露本性。 “因为他……带走了南越最骄傲的小公主,此后生死无踪,下落不明。”赵无觞继续说。 第968章 娘是被爹拐来的 “是如何带走的?”温枳其实也挺好奇的,两个互不相干的年轻男女,是怎么走到一起,最后又演变成这般模样? 赵无觞裹了裹后槽牙,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 瞧着他这般模样,温枳就更好奇了,“不能说?” 难道她父母的相遇,很是羞涩?否则赵无觞何至于这般,难以启齿?莫不是做了什么旷世骇俗之事?这倒真是让人愈发生出求知欲。 “倒也不是不能说。”赵无觞无奈的扯了扯唇角,“怕破坏你心中对父母的印象。” 温枳:“……” 这二人到底是做了什么? “我是晚辈,很多事可不敢置喙。”赵无觞解释,“多数是父亲和二姑姑说的,偶尔也有大姑姑的埋怨,你当知晓那些话……有时候不好听!” 温枳皱起眉头,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子,她什么奇葩没看过,什么事儿没听过,何至于这般支支吾吾? “你娘呢,也就是我小姑姑有个坏毛病。”赵无觞清了清嗓子,紧了紧手中的玉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总明白吧?” 温枳一顿,“不就是好色吗?” 赵无觞:“……” 可那是长辈,总不能跟小表妹说,你娘是个色中饿鬼吧? “咳咳咳。”赵无觞揉了揉鼻尖,“就是你娘和你爹初次相遇是在大漠,当时你祖父带着你爹率军直入大漠,与你母亲对上了,你母亲这个人呢……比较感性,就那么一眼,就一眼……” 王八看绿豆,就这么看上了! 赵无觞扶额,议论长辈委实不合适,毕竟自己是晚辈,太失礼、太失礼了! 温枳直勾勾的盯着他,满脑子都是那种逛青楼的画面,她母亲可能看父亲,就跟看猎物似的,一眼惊艳,第二眼就想拐走,所以……赵无觞说不出口。 相处了这么久,温枳当然知道,赵无觞还算是个君子,所以有些话他是说不出口的,看他这表情这欲言又止,她就能想象当中的不堪入目。 她母亲,估计没干好事,最后才把自个搭进去的。 “中原不是有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还有那纣王妲己?”赵无觞细想着,若说不清楚,只怕她会心里不痛快,是以找了个比方,“你母亲和你父亲的角色,你对调一下,便可知晓一二。一个强取豪夺,一个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第876章 温枳机械式的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唇角止不住的抽搐,“你、你说什么?” 强取豪夺?? 这四个字,差点把温枳的脑瓜子都烧了…… 什么玩意? “就、就是……”赵无觞面颊微红,心中直念罪过,怎么能说这等不堪入耳之言,“就是你爹是条汉子,你娘也是条汉子。” 温枳:“……” 边上,四月和叶子目瞪口呆,其后对视一眼,各自尴尬。 小姐的生母还真是……了不得,与这大夏的女子皆不相同,委实有些出乎意料,原还以为是两情相悦,隔山跨海的双向奔赴。 没想到,竟是一个逃一个追,那…… 叶子和四月齐刷刷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在有一方不同意的情况下,小姐是怎么来的?这不是男女两情相悦的结果,那又是如何孕育子嗣的? 温枳摸了摸自个的下巴,眉心皱得生紧,然后偏头看向赵无觞,满脑子各种无法言语的狗血事件,将画本子里的各种情节都过筛了一遍。 最后,她得出个结论,“若是如此,那我便是父亲这一脉,最难以预料的意外了吧?” “这事估计还得大巫师说得清楚,我这、我这是晚辈,而且很多事情都是父亲和二姑姑说的,咱可一点都不知道真实情况如何。”赵无觞赶紧推得干净,这些事情跟他都没关系,“小姑姑做事恣意,而且又天赋异禀,是以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方式去、去考虑小姑姑。” 温枳瞧着他满脸的为难,终是幽幽叹口气,“罢了,那我不与你为难,这些事情来日还是问父亲他们为好。既是同辈,又是将我带回来之人。” “嗯嗯嗯!”赵无觞点头如捣蒜。 这种事情还是莫要再问他的好,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瞧着赵无觞逃似的转身离开,叶子眉心一皱,“他说不出口,但有人肯定能说清楚。” 四月:“??” 温枳:“……” 屋内。 昌氏兄弟被绑在了凳子上,边上的家丁快速褪去了二人的鞋袜,捻了一根羽毛在手,坐在边上笑嘻嘻的瞧着二人。 躺在长凳上,昌氏兄弟对视一眼,登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之前在亡灵之城的帐,正好还没算清楚。”叶子怀中抱剑,“如今刚好补上,正好主子有事要问,你们一边受罚一边说实话,若是敢造假……那就刑罚加倍!” 两兄弟哼哼唧唧的,苦哈哈的瞧着面前众人,一句也不敢反驳。 “你们的主子和……”叶子想了想,这要怎么说呢? 四月给温枳奉茶,“小姐您坐着慢慢听,审讯这事……还得是东辑事的手段。” “我家主子是怎么来的?”叶子言简意赅。 昌明:“……” 昌瑞:“……” “动手!”叶子手一挥。 羽毛挠脚底下,登时一阵酥麻的感觉像是触电般,直冲天灵感,全身上下的汗毛“咻”的一下全部根根立起,无法言语感觉,让昌氏兄弟顿感头皮发麻,瞬时又哭又笑。 “哈哈哈哈……”昌瑞最先忍不住,原就脑袋上有伤,这会更是笑得脑子发昏,“抢来的,是抢来的……是主子抢来的!” 温枳:“……” 昌明亦是又哭又笑,“驸马不同意,主子就给下了药,然后、然后绑起来……哈哈哈哈……呜呜呜……就、就把他给、给拐上了床榻。” 温枳:“……” 四月的脸,噌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这是她一个大姑娘能听的吗? 第969章 当年灭九族的原因 其实在问及赵无觞的时候,温枳就有过心里准备,但这会亲耳听到,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听得昌氏兄弟的话,手中的杯盏僵在半空,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深处的震颤。 “你、你的意思是说……”温枳干脆放下手中杯盏。 叶子皱眉,“是你们公主,强占了我大夏的……好男儿?” 昌明和昌瑞哭着点头,“是!” “那你们怎么还有脸来要人?”叶子哼哼两声。 昌明:“……” 昌瑞:“……”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荣华富贵的时候,恣意妄为,现如今落魄了,才想起被丢的那个,还真是人性十足啊!”叶子不温不火的嘲讽。 两兄弟又哭又笑,眼泪鼻涕一把抓,心头亦是酸涩无比: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们…… 是以到了最后,两人是真的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又被挠笑了。 温枳在边上亦止不住笑,转而又问,“还有呢?” 虽然打听长辈的事儿,很失礼,但这心里的好奇,是怎么都挡不住的,她真的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最后一个陷落在亡灵之城,一个变成了…… “后来、后来他跑了……哇……跑了……”昌瑞嚎啕大哭,“受不了了,小主子……小主子……” 这脚底板都快挠穿心了,再挠就真的要尿了! “跑了之后呢?”叶子追问。 昌明满脸的眼泪鼻涕,“又被抓回来了。” 众人:“……” 说得很好,等于没说。 “公主用铁链锁着他,其实、其实是为他好,那时候、那时候……”昌明哭得说不出成句的话来,转而又笑出声来,“大夏皇帝已经、已经下令灭、灭他九族。” 第877章 温枳唇边的笑,登时僵在了脸上,当即看了叶子一眼。 “你们都下去吧!”叶子摆摆手。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叶子皱了皱眉头,“把事情说清楚。” 脚底心的酥麻还在,只是比起之前要稍微好些。 昌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因为苦笑而急喘的呼吸,“其实、其实那时候,大夏的皇帝已经下令诛杀景家九族,就算公主放了他,他也没有活路。当然,公主也舍不得他死,所以就把他锁在了公主府的密室里养着,下令所有人,不许与他透露景家之事。” “为什么灭九族?”温枳喉间干涩。 九族…… 那得死多少人? 为什么? “景家手握兵权,三代为帅,大夏的皇帝早就忌惮已久,所以趁机发难,就、就……”昌明不敢继续往下说,眼神开始闪烁。 叶子瞧着他,转而又看了看温枳,心里有些微恙,“主子,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温枳缓步上前,就站在两兄弟的中间,神色不似之前的轻松,“趁机发难?趁什么机?” 帝王要斩杀功臣,要诛灭九族,得确凿的证据,还有滔天的罪名。 通敌? 叛国? 还是谋逆? “好像是、是跟大夏失踪的……先、先皇后有关。”昌瑞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是大夏,可不敢乱说话。 若是隔墙有耳,谁也别想跑。 温枳眯起眸子,看向叶子,“你知道多少?” “不多。”叶子摇头,“只知道有这么个事,有这么个人,但具体的……真的不清楚,奴婢只是一把刀子,只负责染血,不问缘由。” 温枳静静的站在原地,音色无温的开口,“先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昌瑞和昌明对视一眼,各自抿唇。 第970章 最后倒是如愿以偿了 昌氏兄弟毕竟是南越的人,有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要想问详细点,还真是没办法,何况事发之时,二人也不在大夏,彼时他们也不算是小公主的亲卫。 这层层叠叠的关系之后,以讹传讹,所有的事情都未必是本来面目,许是有所谣传,又或者是添油加醋,只能相信一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皇帝对景家忌惮已久,先皇后的确是失踪,据说到现在……皇陵里也只是一座空棺。”昌明开口,“反正我们都是这么说的。” 昌瑞又道,“何止啊,据说先皇后失踪的时候,是景家护送的,当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母子一起失踪?”四月诧异。 温枳皱眉,“那就意味着,连同一位皇子或者是公主,都一起失踪了,帝王因此发难,降罪于景家,借此机会诛灭了景家九族,偏偏……逃出了一个。” “不是逃出,是被带走没能回来,当时您的父亲,也就是景家的小公子……早前就失踪了,是以没人怀疑到,他是畏罪潜逃,一直以为他死在了外头,所以才逃过一劫。”昌明解释,“但是后来……他还是回去了,就、就没再回南越。” 昌瑞叹气,“公主派人出去找,后来得知了消息,就亲自赶往,在外面找了足足两个月,也是因为这样,才让大公主有机可趁,悄悄的跟乌郎联手。” “后来等公主发现了异常,想要回来的时候……”昌明想起了亡灵之城,“大概就是二巫师的缘故了,毕竟当时有大巫师陪着,按理说公主不该出事。反正当时公主带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连同公主的消息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一道,彻底失踪。” 昌瑞提起这个,就哽咽了一下,“谁能想到,结果就在亡灵之城,落在了那老疯子的手里,狗屁的二师父,就这样狼心狗肺的师父……呜呜呜……” “行了行了,别号丧了!”叶子被他们哭得脑仁疼,“还知道什么,该说说,别再吞吞吐吐的,否则不帮你们这一次,你们自个倒腾去。” 听的这话,二人对视一眼,然后摇摇头。 “当年我母亲出来的时候,身边带着怪医,就是那位大巫师,谁知道在亡灵之城受了二巫师的埋伏,其后那个老疯子或许有帮手,又或者是设下了陷阱,然后杀光了我母亲身边的人。”温枳低低的开口,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 遭受埋伏原本无碍,他们最崇敬的小公主天赋异禀,原是可以挣脱的,奈何动了胎气,在亡灵之城艰难产子,临死前将孩子托付被暗算的大巫师带走,带去了大夏,避免了被南越大公主追杀的宿命。 听怪医那个口吻,还有她梦境中两兄弟厮杀的场景,当时的场面应该很是惨烈,大巫师应是身受重伤,除了带着孩子离开,没有第二条路,以至于都没能为她母亲收尸,被那老疯子活活…… “呵!”温枳长叹一声,“都是疯子!” 有人为了那一身忠骨而疯狂,有人为了情爱而痴癫。 “谁能想到啊,就在那里!”昌明小声呢喃,“原以为只有景家在亡灵之城,没成想,公主也……也从未离开过。” 温枳鼻子一酸,默默的别开头,“呵,最后倒是如愿以偿了!” 她说得很轻,很轻…… 第971章 走近点,让朕好好看看 屋子里,寂静无声。 所有的消息汇拢之后就这么点,毕竟昌氏兄弟是南越人,对于大夏的事情多数是道听途说,还有从他们主子口中得知。 第878章 在此之前,温枳也从未想过要跟朝廷有过瓜葛,所以对于朝廷上的那些事,她都是不曾关心过,偶尔道听途说,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更何况是皇家之秘。 “算了!”温枳忽然没了兴致,转身就往外走去。 四月张了张嘴,竟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狠狠瞪了那两兄弟一眼,疾步追自家小姐而去,“小姐?” 外头,阳光甚好。 “小姐?”四月嗫嚅。 叶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在边上站着,瞧着温枳目光平静的看向正前方,心头虽然有些担心,但寻思着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主子不至于这么脆弱。 “当年应该发生过很多事情,如今听着倒是像极了话本子,可自身经历过之后,才知道那些听着云淡风轻的故事,沾满了人命和鲜血,身处其中当有多无奈?”温枳音色清浅,“虽说都过去了,可是……” 有些事情,终究是过不去的。 事情,还没结束…… “小姐?”四月低声喊,“您还好吗?” 温枳叹口气,“等陈叔他们回来之后,我定是要问一问,问清楚。” 既然都已经戳开了说,自然是要说清楚的,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 今夜,他们会宿在茶庄。 城内这会应该正热闹,毕竟三皇子回朝,帝王亲自下令,为其接风洗尘,且将长瑁关押在天牢,等待日后与乌郎使臣洽谈之后,再行交接。 如果乌郎拒绝谈判,那长瑁……就会成为三军阵前的牺牲品,用其来祭旗亦是正常。 东辑事。 既归来,容九喑自然要跟帝王复命,其后与林不寒复命。 天色渐暗,隋宗风坐在御书房里,林不寒在旁伺候着,仔细的研墨。 容九喑伏跪在地,毕恭毕敬的行礼,“奴才不负皇恩,不辱使命。” “起来吧!”隋宗风似乎是有些头疼,提着御笔批了两道折子,便随手递给了林不寒,“朕知道,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朕也明白你会护着三皇子。只是朕没想到,你们顺道擒了乌郎的皇子,朕定是要记你大功一件。” 容九喑起身,躬立在侧,“奴才不敢居功,幸赖三皇子英明,得天庇佑,方可擒住这乌郎皇子,亦是皇上皇恩浩荡,德感上苍。” “当真是愈发会说话了。”隋宗风瞧了林不寒一眼,“林卿觉得呢?” 林不寒在旁笑道,“皇上夸赞,是阿喑的福气。” “谢皇上。”容九喑行礼。 隋宗风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人,终是幽然吐出一口气,“朕叮嘱之事,可有……” “奴才该死!”容九喑俯首。 室内,一片死寂。 林不寒长长吐出一口气,躬身冲着帝王行礼,倒是什么都没说。 “林卿,你先下去吧!”隋宗风放下手中御笔,偏头看了林不寒一眼。 林不寒何其精明,当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当即行礼退出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帝王与容九喑。 容九喑知道,皇帝想问什么,可他给不了答案。 “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动静吗?”皇帝语气微凉,直勾勾的盯着容九喑。 容九喑摇头,“回皇上的话,奴才一路留心,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及至边关,也曾试探过陈将,军和杨将,军,亦无所得。奴才辜负了皇上重托,请皇上降罪!” 四下,无声。 容九喑重新跪在地上,垂眸俯首,未有后语。 脚步声响起,隋宗风起身,缓步走到了容九喑的跟前站着,御书房内烛火缭乱,最后安静得……只剩下烛花的哔啵声响。 “陈年礼和杨鹤归见着你,没说什么吗?”好半晌,隋宗风才开口。 这话,听得倒是无恙,但细想却有些怪异。 “回皇上的话,两位将,军并未多言,各自戍守关口,不曾有异动。”容九喑恭敬的回答,音色很是平静,仿佛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言语间挑不出错漏。 隋宗风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目光一直落在容九喑的身上,始终不肯挪开。 时间,仿佛静止。 直到外头传来太监的声响,“皇上,贵妃娘娘那边来人说,宫宴事宜皆以准备妥当。” “知道了。”隋宗风回过神来,终是挪开了视线,“你说一个人的怨恨能持续多久?到死的那一刻,能不能有所稍减?” 容九喑依旧面色平静,“奴才不知。” “每个人都在高呼万岁,朕也一度觉得,万岁不应该只是一种称呼,所以朕想要得到真正的万岁之身,可惜……”隋宗风缓步回到桌前,仿佛是有些疲倦,扶着桌角慢慢坐回去,神色迷惘的盯着跳跃的烛火,“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是有机会弥补的。” 容九喑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你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隋宗风说,嗓音带着浓重的疲累。 容九喑依言起身,躬身近至帝王跟前,“皇上。” “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朕就觉得有点眼熟。”隋宗风幽幽然启唇,“如今瞧着瞧着,愈发的顺眼,容卿啊……你若不是容卿该多好?” 容九喑若无其事的笑着,“奴才不敢,在皇上跟前,奴才永远都是您的容卿。” 这话倒是把隋宗风给逗笑了,“倒是苦了林卿,将你教得这般乖顺,最得朕心啊!” 第879章 “这是皇上的恩典,奴才的荣幸。”容九喑俯首。 隋宗风摇摇头,仰望着那张清隽无双的容脸,未能在容九喑的脸上瞧见任何的情绪波动,有些话到了嗓子眼里,突然间就卡住了,怎么都吐不出来。 “罢了!”隋宗风摆摆手,“你下去歇着吧,今晚宫宴……莫要辜负。” 容九喑行礼,“是,奴才告退!” 音落,人已退出了房门。 外头早已没了林不寒的身影,只立着一人,当朝丞相长孙拾。 见此,容九喑行礼,“丞相大人。” “容大人一路辛苦。”长孙拾不温不火的开口。 容九喑报之一笑,“为皇上尽忠,为国效命,应该的。” 语罢,转身离开。 长孙拾站定,目光幽邃的盯着他的背影…… 第972章 无能的皇后 稍瞬,长孙拾回过神来,缓步踏入了御书房。 关于今晚的宫宴,自然有贵妃娘娘操持,毕竟皇后病了,这会协理六宫之权已经落在了贵妃的手里,纵然那如此,长孙拾身为外臣,到底是不方便过问后宫之事。 “臣叩见皇上!”长孙拾行礼。 隋宗风揉着眉心,“丞相是为后宫之事而来?” “臣不敢,臣身为外男,岂敢插手皇上的后宫之事,皇后娘娘病着,这后宫之事自然需要有人料理。”长孙拾毕恭毕敬的回答,“臣无异议。” 隋宗风抬了一下眼皮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幽幽然叹口气,“朕知道,其实你心里也是怨朕的,当年要不是朕……” “皇上万岁!”长孙拾跪地磕头,“臣惶恐,臣从无此意,请皇上明鉴。” 明鉴吗? 有些事情似乎早就不需要说太清楚,因为早就说不清楚。 诡异的气氛在流转,终是隋宗风开了口,“罢了,后宫之事,朕也不想多说。” 现如今的后宫,除了皇后就是贵妃,皇后病着,交由贵妃处置后宫事宜,也是理所当然,纵然是长孙家有所异议,但也挑不出错处。 “臣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后宫之事,那是皇上的家事,臣此番前来是因着文武百官言及三皇子之事,边关一行,三皇子功不可没。”长孙拾伏跪在地,“皇上自该论功行赏。” 话没有说得很直白,但也算是直白。 隋宗风不是傻子,听得一清二楚,也想得明明白白。 “皇后也是有子嗣之人。”隋宗风淡淡然开口。 那才是与长孙家血脉相连的人,是以就算长孙家要立太子,要扶持储君,也该是皇后膝下的那一位,而不是这会跪在地上,要给贵妃之子请功。 这是想告诉他这皇帝,丞相是个公私分明之人,所行之事不存在徇私,坦荡之间,无愧于天地与世人。 如此一来,倒显得隋宗风这皇帝,私心多疑。 不过,隋宗风倒是无所谓,他与长孙家的恩怨情仇,早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留着长孙家,只是心里还有那么一份愧疚,且长孙拾为丞相多年,倒是威望颇高,在百姓之中亦是名声端正,确实没什么可挑的。 至于皇后…… 庶女罢了! 皇后是皇后,长孙拾是长孙拾,同父异母,终是不同心。 “皇上明鉴,五皇子尚且年幼,担不起重责大任,虽是皇后所出,但皇后爱子,未有磨砺,来日如何……尚未可知。”长孙拾言辞恳切,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的波动,仿佛说的是实话,“臣非妄言,自公主行径便可知一二,对于皇后宫中的皇子与公主,理该多加约束,方显皇家体面。” 隋宗风顿了顿,忽然笑出声来,“你这话倒是有几分训斥之意。” “皇后为长孙家所出,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也代表长孙门第,长孙一脉当恭敬尊上,当谦逊待人,为世族典范,岂敢坏了清名。”长孙拾磕头,“臣出言不逊,但句句所言皆是心中所出,皇上英明,必能明白臣之忠心,长孙家对皇上对大夏绝无二心。” 隋宗风弯腰,将长孙拾搀起,“朕与你还有……是一起长大的,你秉性如何,朕心里清楚,方才也只是随口一说,莫往心里去。” “臣不敢。”长孙拾俯首。 隋宗风又道,“朕是相信丞相的,否则也不会予以重托,让你执掌百官之首的位置。朕也明白,其实你们对东辑事诸多异议,只是碍于朕在前面,不得不加以收敛。” 长孙拾垂眸。 皇帝,什么都明白。 “可朕也有自己的无奈,大夏幅员辽阔,多少境地朕鞭长不及,只能让林不寒去做,去压着。”隋宗风叹口气,“丞相也该体谅朕的难处。” 长孙拾行礼,“吾皇万岁,自英明神武,心有谋算。” “三皇子之事,朕会妥善考虑,眼下就不必满朝文武多费心思了,朕还没老,还没躺着动不了,有些东西不是你们该肖想的,就把心思收起来。”隋宗风意味深长的说,音色严厉,自有不怒而威之色。 长孙拾躬身,“臣明白,定也会规劝百官,约束众人,莫要胡言乱语,免得祸从口出。” “朕就说,咱这一块长大的情谊,肯定是错不了,朕想说什么做什么,丞相一眼就看出来了,最是与朕心有灵犀。”隋宗风摆摆手,“时辰不早了,随朕一道赴宴去吧!” 第880章 长孙拾在后面跟着,“臣领命!” 宫宴设在揽月宫那头。 贵妃薛氏派人来请的时候,皇后长孙氏的脸色不太好,靠在软榻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向报信的宫人,目光略沉,“贵妃好派头,本宫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横竖出风头的,又不是她的儿子,作甚要去添砖加瓦,作甚要去自欺欺人? “皇后娘娘您也是知道的,贵妃娘娘最看重的便是姐妹情意,且到了皇上跟前,若是礼数不周,未能请得皇后入席,怕是……皇上动怒。”嬷嬷笑着行礼,“皇上已经在去往揽月宫的路上。” 长孙氏愤然将杯盏掼碎在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拿皇上来压本宫?” “老奴不敢!”嬷嬷扑通跪地,“老奴只是来请皇后娘娘赴宴,老奴没有别的意思,请娘娘宽宥。” 话是这么说的,可做起事儿来,倒像是皇后不知礼数,滥发淫威。 “娘娘?”萍姑低声开口,“冷静。” 这是贵妃主持的宫宴,三皇子此番出尽风头,若是皇后不到场,怕是又要兴风作浪,因着公主隋平安之事,皇后受了帝王训斥,现如今……帝王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贵妃娘娘还说,她已经在皇上那边求了恩典,皇上也已经答应,解了公主的罚。”嬷嬷临了临了,才补充这么一句。 长孙氏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是,怒都发出去了,这老婆子才说这么一句,不就是让她难堪吗? 可这后宫之中,没有恩宠……就不能活! 她能如何? 摊上一个不管她死活,几乎将她当做废子的长孙家,她除了靠自己靠儿女,已经没有别的法子,所幸她还有个五皇子,只要她的儿子还在,便还是有机会的! 第973章 太子之位 这是隋平安受罚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只是不似之前的嚣张跋扈,现在的她因着教习嬷嬷每日的训斥与责打,倒是安分了很多,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谨慎与畏缩。 对此,隋宗风倒是挺满意的。 乖顺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但……又不像! 宫宴之上。 歌舞升平。 隋怀睿作为此次押送物资去边关的主将,更是得众人恭贺,帝王赏赐无数,一一抬入三皇子府,惹来多少人的眼红心黑。 歆羡是一回事,怨憎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求不同,自然情绪不同。 隋怀睿这心头虽然高兴,可始终高高悬着,一直没能落下,他端着杯盏,时不时的迎合百官来贺,时不时的偷瞄着自己的父皇。 虽说自己这一趟有点走走过场的意思,但到底也是走了过场,还待会了乌郎的皇子,多少也算是功劳吧?怎么就一些金银玉器的身外物之赏? 他要的,还是没有到手! 大皇子隋怀琼上前举杯,“恭喜三弟,此番不但完成了父皇之命,还擒拿了乌郎的皇子,真是大功一件,父皇一定会好好赏你的。” “多谢大皇兄。”隋怀睿举杯回礼,“出去走一遭,才知道这天地有多宽,才晓得自身有多狭隘,未见天地何以谈民生,未止边关之境,不足以谈保家卫国!” 隋怀琼笑了笑,“三弟不一样了。” “见得多了,自然是不一样的。”隋怀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皇兄也该多出去走走,历练历练,要不然总围着这宫里头转,怕是也转不出什么名堂。” 隋怀琼点点头,“受教。”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薛贵妃其实也挺着急的,可这话不能从自己嘴里吐出来,否则有夺位之嫌,一旦被皇帝猜忌上,那可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而他们的皇帝……尤为多疑! “皇上?”长孙氏开口,“臣妾身子不适,想先回去休息了。” 隋宗风端坐在上,偏头看一眼坐在身边的皇后,一言不发的摆摆手。 如此神色,可见帝后情分几乎是到头了…… 隋平安虽然是安分了,但也只是表面上的安分,尤其是现在解了禁,整个人的心思又再度活跃起来,抬眸看了一眼周遭众人,最后随着皇后一道离席。 “平安。” 行至无人处,皇后握紧了隋平安的手。 仿佛是刚从沉默中回过神来,隋平安抬头看着自己的幕后,神情平静而麻木,端端正正的行礼尊呼,“母后。” 皇后愣了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原本的娇艳明媚与张扬,此刻好似都消失了,她的女儿成了一个木头人,不再是恣意张狂,不再是口无遮拦。 虽然安静下来,瞧着沉稳了很多,可、可越来越不像了! 那一刻,她知晓……怕是没机会了! “母后在看谁?”隋平安低声问。 眸子骇然瞪大,皇后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个女人,是母后的心腹大患,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母后也没敢放下心来,可即便如此……”隋平安凑近了她,笑得温柔而僵硬,“母后其实很清楚,平安之所以得宠,原本就是因为这张脸,还有这恣意的性子,像极了……您的长姐!” 皇后倒退一步,面色瞬白,即便是在昏暗中,也能察觉到来自于她的惶恐与不安。 “嬷嬷们一直教我规矩,母后……鞭子落在身上真的好疼!”隋平安还在笑,“您为什么不来救我呢?我就被软禁在宫里,您怎么可以置若罔闻呢?” 第881章 音落,她拂袖而去,只留给皇后一个冷漠的背影。 不远处,五皇子奶声奶气的喊了声,“母后?” 回过神来,皇后慌忙冲过去,抱紧了自己的儿子,心口砰砰乱跳,总觉得……浑身充斥着不安。 隋平安,好像有点疯了…… 一场宫宴,人心各异。 魑魅魍魉,各自肚肠。 哪怕到了最后,皇帝也没有松口,许以隋怀睿太子之位,甚至于连提……都没有提及,不免让贵妃一流以及跟随者心里不安。 皇帝,似乎没打算要立三皇子为储?! 否则这个时候,早该顺着台阶而下了…… 连隋怀睿自个都有些怀疑了,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可林不寒那个老狐狸,是不会说实话的,若是自己去问,只怕会惊动父皇,反而得不偿失。 “容卿。”隋怀睿转头看向,一直端杯饮茶的容九喑,“你时常跟在父皇身边伺候,你说……父皇是什么心思?” 容九喑放下手中茶盏,“回殿下的话,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意,皇上乃明君,想必自有深意。” 得,撇得干干净净。 隋怀睿一抬头,正好与丞相长孙拾目光相撞,当下喉间一紧,若无其事的别开头,不敢再多问什么,免得这帮老狐狸就此大做文章。 须臾,隋怀睿起身离开。 明日朝堂之上,另行封赏,今夜没什么盼头了。 不多时,容九喑起身。 只不过还没走出两步,便在回廊上碰见了长孙拾。 “丞相大人!”容九喑行礼。 长孙拾打量着他,转而笑问,“去了边关一趟,有什么感受?” “奴才不知丞相大人这是何意?”容九喑似笑非笑。 长孙拾想起了从遇龙关带来的,随军而归的那一封信,兀自点点头,“没什么意思,只是听说这乌郎皇子乃是容大人亲手所擒,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敬佩之心。” “在丞相大人眼里,东辑事都不是好东西,外敌欺负到了家门口,也该拔腿就跑,是吗?”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 长孙拾笑而不答,只是极为平静的看着他…… 第974章 外面有人? 瞧着长孙拾的眼神,容九喑眸色微敛,毕恭毕敬的行礼,“奴才失礼,请丞相大人恕罪!” “你说的也没错。”长孙拾叹口气,“在本相的眼里,林不寒的确是这么个东西,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容九喑垂眸不语。 “可后来,本相又觉得,这似乎也不能怪他,他这样的出身,能一步步走到这个地位,若无半点雷霆手段怎了得?”长孙拾站在回廊里,若有所思的望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心软当不了将,仁慈做不了主。若是本相处在他那个位置,未必会比他做得好。” 闻言,容九喑皱了皱眉。 这一时间,还真是闹不明白他们这位丞相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番擒拿乌郎皇子,容大人功不可没。”长孙拾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容九喑俯首行礼,“丞相大人言重了,一切皆是三皇子调度有方,策略有度,才能让咱抓住了时机,一举拿下乌郎的皇子。只是可惜,跑了一个!” “跑不了。”长孙拾似笑非笑,“有容大人在,这帮宵小之辈,翻不出东辑事的手掌心。” 对于这点,容九喑是有自信的,但是从长孙拾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点稀罕了,所幸他们平日里接触并不多,惯来是长孙拾应对这些事情。 “得丞相大人如此肯定,想来这些贼人必定无处可逃。”容九喑顺杆子往下爬。 长孙拾点点头,“抓住了逃走的那个,又是大功一件。不过这功劳,就不能算在三皇子的头上,理该是东辑事的事。” “不管是谁的好处,都是为皇上效忠,为国效力。”容九喑应声。 长孙拾看着他笑,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憋闷在心头那一口怨……悉数吐出,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舒坦了不少。 “丞相大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这就告退了。”容九喑躬身后退,转身离开。 长孙拾站在那里,低头笑了笑,倒是没有在多说什么,稍瞬之后听得脚步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身后的林不寒,“没挖到墙角,倒是可惜。” “有这功夫撬墙角,丞相大人还不如去长乐宫看看。”林不寒负手立在长孙拾身侧,“皇后娘娘身子孱弱,动不动就病倒,长此以往……宫里可就是贵妃娘娘做主了,丞相就一点都不着急?” 长孙拾嗤笑了一声,“怎么瞧着,林督主似乎比本相更着急?怎么,三皇子和贵妃娘娘那边,不满意林督主的效命,要换人了?” “咱是为皇上效命之人,丞相这话可真是要吓死咱了!”林不寒皮笑肉不笑,“三皇子是皇子,这天下到底还是皇上的天下。” 长孙拾点点头,“林督主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不过。” “丞相大人真的想撬墙角?”林不寒忽然问。 长孙拾问,“舍得?” “怕你不敢用。”林不寒一本正经的说。 长孙拾嗤笑,“恨不能把丞相府的墙皮都抠下来,还能舍得了自个嘴里的肉?林不寒啊林不寒,你那点心思,本相还不清楚吗?” 第882章 朝廷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呢? “哈哈哈哈……”林不寒笑了笑,“丞相所言有理,是以别在打东辑事的消息,咱嘴里叼着的可不是肉,是扎人的刺。” 长孙拾负手而立,“过刚易折,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后宫自然有后宫的生存之道,本相身为朝廷命官,又是外男,岂能将手伸到皇上的后宫里来?有些话,林督主还是慎言为好,免得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多谢丞相提醒,咱一定铭记在心!”林不寒不温不火的应声。 长孙拾转身离开,但瞧着心情似乎不错。 “还真是个无情之人。”林不寒幽幽启唇,偏头看了一眼祝桓,“还没回来吗?” 祝桓忙道,“在城外的温家茶庄里待着,多半是要明日才会进城。” “一放出去就跟撒鹰似的,不知道回来,跟谁都亲。”林不寒缓步走下台阶,“看谁都比咱靠谱,哪儿都是家,独独本督这里不是。” 祝桓不敢多说,只是沉默着跟随。 “与她母亲那气性,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林不寒面色阴沉,幽然轻叹。 这事还真是没法说…… 但,自己造的孽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命大,那丫头兴许早就随了她母亲一起去了…… “罢了。”怪他自个,“待她回来,第一时间让她来见我。” 祝桓行礼,“是!” 夜色沉沉,城门早已关闭。 即便心里惦记,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说,否则被人察觉,免不得要惹出灾祸。 烟火炸开的时候,漆黑的夜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瞬间照亮了天地间。 城内的人,扬起头。 城外的人,亦如此。 所见,同一片天空。 温枳披着大氅,站着院子里,瞧着远处天际的光亮,“那便是城内方向。” “嗯!”四月点头,“真好看。” 烟花炸开,绚烂无比。 “也有主子的一份功劳。”叶子说,“只是这南越那边,要如何处置呢?” 赵无觞就跟着呢! 突然间,叶子眉心陡蹙,当即冲着四月使了个眼色。 四月心下一紧,旋即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面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 叶子缓步上前,墙外忽然传来了猫叫声。 “猫?”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其后便朝着檐下退了退。 原本在后面无声驻足的赵无觞,当即抬步上前,站在了温枳的身侧。 见状,叶子当即一跃出墙,无声无息的落地。 一只野猫在林中窜动,见着叶子的那一刻,竟是龇牙咧嘴,露出了狰狞之色,仿佛格外愤怒,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第975章 墙外有猫,急了! 外头,黑漆漆的。 叶子站在那里,眉心微蹙,周遭似乎没什么动静,只有这只野猫转身就蹿进了黑暗之中,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四下再度恢复了死寂。 回过神来,叶子纵身越墙而入,重新回到温枳的身边。 “如何?”温枳低声询问。 叶子摇摇头,“无事。” 话是这么说的,但各自的心里却有些异常,对视一眼皆有隐忧,方才叶子是真的听到了外面有动静,可出去之后就只剩下一只猫,到底是自己多疑,还是有人的功夫在自己之上? 又或者对附近一带颇为熟悉,所以能在她的眼皮底下,快速遮掩好自身! 叶子没吭声,也怕吓着温枳。 “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赵无觞开口,“今夜有我们在,且高墙环绕,庄子里也有不少的护院在,必定不会有什么异常,你只管放心休息。这一路长途跋涉的,也是足够辛苦。” 温枳看了一眼墙头,又看了看赵无觞和叶子,兀自笑了笑,“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终究也是躲不过的! 回到房间,温枳拂袖落座,睨了一眼窗户外面,心头略显沉重。 “小姐莫要担心,咱只是在这里暂住一晚,待明日入城,表公子在侧,便不会再有什么大碍,您只管放心便是。”四月低声安慰。 叶子在周围绕了一圈,跟底下的护院交代了几声,重新部署了周围的警戒,这才安心转回房内,“主子放心,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那个姓赵的不靠谱,但还是有些本事的,在周围弄了点奇奇怪怪的东西,说是多一重周全。” “你们别紧张,我不怕。”温枳喝了口水,“从遇龙关回来,咱经历了那么多事,眼下都到了自个的地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还真是不担心什么,只不过瞧着大家都有些紧张过度,免不得心下生疑,哪个不怕死的,敢晃悠到自己跟前?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 赵无觞站在门口,轻轻敲着房门。 “进!”温枳开口。 如此,赵无觞才缓步踏入,“放心,我以院中地形为根本,为你布了几个小阵,只要别遇见行家,一般情况下没人能闯进来,等天一亮我便散了去。” “有劳!”温枳颔首,也不跟他客气。 在安全问题上,没什么可客气的,他护着她的同时,也是在护着他自己。唯有温枳活着,南越的问题才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第883章 “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赵无觞低声开口。 果然,这人虽然是君子之风,却也是心细如尘,瞧她脸上的变化,就已经猜到了她心里所想。 “有怀疑的人选,但不代表就是事实。”温枳开口,“只是想着上京内外,与我有仇且对我死盯着不放的,似乎也就是萧家那些狗贼了吧?” 四月登时拳头都梗了,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揪住一个薅死一个! 实在是太气人! “阴魂不散,还是斩草除根的好。”叶子幽幽启唇。 四月点头,“下次见着,你便不要客气,上去就把人脑袋拧了,省得一天到晚顶着恭桶在脖子上,到处出来恶心人。” “好!”叶子颔首。 这么做最好不过,一劳永逸。 “这只是我的猜测,现如今萧家早就不同往日,而且……”温枳想起了父亲说的那些话,“他们可能要忍不住了,否则不会这么急切的跟着我。” 赵无觞眉心微拧,“此话何解?” “银子。”温枳只吐出两个字。 第976章 我曾做过一场梦 现如今的萧家,如同瓦砾一般,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所以就算是萧长陵还活着,也得要有银子周旋,其次……更要紧的是,如果萧长君也还活着,那这里面的事儿可就更大了! 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诛九族,也不为过! “银子是个好东西。”赵无觞是个聪明人,温枳提一嘴,他便明白了其中大概,“但这银子要温家出,就得从你身上刮,否则的话……温家老爷子是不会松口的。” 温枳嗤笑,“我爹最疼的就是我,自然是要从我身上刮下来,才能血淋淋的满足他们的胃口。” 屋子里,一片寂静。 从一开始,萧家就是为了银子才接纳她,现如今回归本原也没什么可诧异的,“人心总是这样,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此前为了那个寡妇,做尽了缺德事,如今竟还想故技重施,真是该死!”四月咬牙切齿,她是看着小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自然是恨到极致。 叶子裹了裹后槽牙,“总归要出来的,躲是躲不了一辈子的。” 毕竟,萧家还有个老夫人呢! 这位老夫人总是在明处吧? “别担心,会找上门来的。”温枳笑了笑,“都好好休息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得吃好睡好休息好,才有精神头……与他们好好算一笔账。” “是!” 赵无觞没吭声,只转身退出了房间。 叶子功夫好,自然是在屋内守着。 四月功夫不如叶子,但处事能力和对温家一切的熟悉度,都远胜于叶子,自然是在外面处理一切突发事件。 如此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自然是最安全的。 “主子放心睡,奴婢会好好守着您的!”叶子坐在床头凳上,怀中抱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习武之人,不眠不休早就成了习惯。 何况,还是东辑事出来的。 “叶子,你想家吗?”温枳躺在床榻上,忽然问了一声。 叶子眼皮子抖动了一下,然后扯了扯唇角,“有主子的地方,就是奴婢的家,别的地方……早就没了。” 她这样的人,孤独的灵魂。 落在哪,就算哪儿。 谁允她落地生根,她便可以随处而安。 “好!”温枳握了握她的手,“我们都是一家人,有我有四月,还有我爹,还有那么多叔伯,都是你的娘家人,以后不管发生何事,咱们都要在一起。” 叶子忽然笑了,“主子怎么了?忽然说这些。” “就是觉得有点不安,你比四月冷静,那丫头遇见我的事儿,就恨不能冲在前面,所以有些话我不敢跟她说,怕这丫头急坏了。”温枳无奈的笑道,“跟你说说话,我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叶子凝眉,“主子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温枳抿唇,“我若说,我做过一场梦,你信吗?” 叶子:“??” “梦里跟萧家有关,也跟我自己有关。”温枳叹口气,“这两日,总做梦,还是那一场梦,血淋淋的……我连同整个温家,都葬送在梦里,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好像被扒皮抽骨一般,浑身都疼。” 叶子想了想,“许是血脉的缘故吧?” 不是说,南越的禁制解除了吗? “可能吧!”温枳敛眸,“但……萧长陵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 萧家一日不除,温家一日难安。 第977章 真的有人 夜里,倒是没什么动静。 许是因为茶庄防守严密,又或者是身边人一直寸步不离,赵无觞在院中设置了阵法的缘故,连带着庄子外头也没有任何异常。 叶子一直守在边上,昨夜她们聊过一会,仿佛吐出了心头的症结,温枳转身就呼呼大睡,如同从遇龙关回程时那般嗜睡。 只要闭眼,她就会睡得天昏地暗,仿佛怎么都睡不够……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窗边的桌案旁,早已坐了一人,难得穿得这般清爽之色,月白色的袍子穿在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正捻着一本册子。 温枳刚刚苏醒,视线有些模糊,瞧不清楚他在看什么,等着看清楚…… 第884章 那是! 她这两日还没看完的话本子! “阿哥?”温枳慌忙坐起身来。 容九喑抬了一下眼皮,嗓音平静的开口,“不着急,我刚开始看。” 温枳:“……” “瞧着,好像还有批注?”容九喑嗤了一声,“不对,像是有所修饰,是小阿枳觉得不满意,打算自己出一本?” 温枳张了张嘴,好似说什么都白搭,解释就等于掩饰。 “不知道小阿枳想写点什么?”容九喑不再看她,只将目光落在手中书册上,“白衣少年郎?如色中饿鬼的心魔?又或者是……风花雪月无处觅,红罗帐暖尽春宵?要不然,阿哥帮着再想一想?” 温枳撇撇嘴,瞧了一眼窗外的光亮,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难怪容九喑都来了…… “还做噩梦吗?”容九喑缓步上前。 温枳回过神来,他这语气不似方才玩笑,听得有些深沉,多半是在担心她。 四目相对,温枳不吱声。 “阿枳许是不知,阿哥也曾做过一场噩梦。”容九喑坐在床边,顺手将她揽入怀中靠着,“兴许是小阿枳的不同,阿哥的梦里更多的是懊悔。” 温枳抬头看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人生最大的憾事,莫过于缘尽情未了。”容九喑将下颚抵在她的发髻间,以至于她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凝重,“但那又如何?只要活着,便有机会。既是活着,就不该再退缩,谁知道是否有来世?” 下辈子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温枳刚要开口,便听得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叶子和四月已经打了水,提着食盒进门。 “不管什么时候,都得顾着身子,洗漱吃饭,我在外面等你。”容九喑起身往外走。 四月在跟前伺候,叶子则跟着容九喑朝外面走去。 “他什么时候来的?”温枳低声问。 四月拧了湿帕子上前,“刚来一会,来的时候瞧着有些紧张,奴婢方才在外面问过了崔大人,他说叶子来信,说小姐您又睡不醒。估摸着表公子又吓着了,才会行色匆匆,一来就摸您的呼吸。” 确定她活着,就在边上守着,是以容九喑方才没说谎,他的确是刚来一会。 “小姐,先洗漱吧!”四月提醒。 温枳回过神来,兀自点点头,容九喑出现在这里,不只是因为她那一场噩梦,应该还是在意……墙外的野猫吧? 果然。 容九喑出了门,便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周。 这茶庄他倒没来过,但是知道这么个地方,刚才进来之前也特意绕着四周走了一圈,但短暂的绕圈没让他发现什么异常。 “阵已经被撤了。”叶子解释,“赵无觞说,昨天夜里没有人闯入,他也守了一夜,这会已经去休息了,想来没有说谎。” 崔堂接过话茬,“咱的人沿着墙角搜了一遍,墙头没有脚印,墙角也没有,甚至于没有任何踩踏闯入的迹象,所以昨天夜里可能是场误会,至少……真的没人闯进来。” 容九喑没说话,只是缓步朝着墙边走去,这茶庄随处可见矮脚的茶树,眼下不是采茶的季节,若是有人隐藏在暗处,必定可以一眼瞧清楚。 没有人,不代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可能是主子太过紧张?”叶子低声开口。 容九喑摇头,“我相信她。” 不管是她的疑心,还是她的直觉,他都无条件的站队,毫无保留的信任。 “可是奴婢当时速度很快,出去之后只见着一只野猫,没有看到其他的。”叶子回忆,按理说她当时的速度那么快,寻常人根本来不及躲闪,且不发出任何的动静。 武功高强的话,倒是可以屏息避开…… “走!”容九喑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叶子吩咐了院子里的奴才两声,带着容九喑往外走,就在昨夜发现野猫的位置。 此处是灌木丛,瞧着并无不妥之处。 “当时,野猫就在这里。”叶子道,“其后主子睡着了,奴婢就一直守在屋内,没有再出来复查,怕中了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确定情况之前,按兵不动是对的。 崔堂蹲下来,瞧着地上的猫脚印,其后眯起了眸子,“是猫脚印,但……树上跳下来的?” 灌木丛外头有脚印,但是内里却什么都没有。 树上跳下来的? 叶子登时上树,不由的心里一凉。 这个位置倒是极好,站在树梢高处,就能瞧见茶庄里的动静,瞧见主子昨夜看烟花的位置,所以主子的直觉是对的。 昨天夜里,兴许真的有人…… “看清楚了?”容九喑问。 叶子落下来的时候,神色凝重,瞧着很是懊恼,“是奴婢该死,当时未能察觉。” “是那只猫,影响了你的判断。”崔堂叹口气。 她母亲曾经养过一只野猫,后来出事的时候,为护着叶子而亡,所以叶子瞧见猫,总要心软几分,对方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故意为之,让昨夜之事成了一场巧合。 “树干上有踩踏的痕迹。”叶子俯首,“奴婢该死……” 容九喑叹口气,“附近找找,应该还有踪迹,人不能长翅膀飞到这里,不是马车就是马,总要有个替脚,否则这荒郊野外的,谁没事跑这儿来溜达。” 第885章 除了采茶的季节,会雇佣工人来这里采茶,其他时候……茶庄一直很安静,偶尔有生意也不会有太多人,所以若有痕迹必定为新,肯定是最近留下的。 有了方向,查起来就没那么难。 在距离茶庄一段距离的树林子里,有新鲜的马蹄印,沿着马蹄印去追,及至一条小溪边…… 第978章 特意来接的 “应该是策马过去了。”崔堂回头。 容九喑站在小溪边上,抬眸瞧着正前方,那边是一处草坪,这就意味着未必会留下马蹄印,其后便是主路,主路皆为砂石,过后便是分岔路口,人来马往的。 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马蹄印留下,所以他们无法继续追踪,至少暂时无法跟上…… “看样子是早就摸清楚了路线,是有备而来。”崔堂意味深长的说。 叶子凝眉,“如果昨夜就抓住了此人,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会吗? 未必。 “大概是察觉到了无法在茶庄动手,所以才会快速撤离,不管有没有发现他们,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藏匿在暗处,不会轻易的现身,只会像水蛭一样悄悄的吸血。”崔堂叹口气,“爷,您说……会是萧家的人吗?可是城内的萧家,很安静!” 扈州城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萧绥没有再出现。 不知道是没回去呢? 还是又躲起来了? 这厮救下丁舒真之后,便算是彻底消失了,连同丁舒真一道不见踪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会罢休的。 “到底想干什么?”叶子想不明白,只是单纯的为了银子? 若是真的只为了银子,天下商贾何其多,纵然温家银子多,但难度也大,若是真的想搞点银子,从别处不成吗?明知道主子背后还有东辑事,还敢往这儿凑,说明这里面不只是银子的问题。 叶子眉心紧蹙,转头看着一直没有再表态的容九喑,一颗心逐渐沉到了谷底。自己能想到的问题,爷应该也能想到吧? “爷?”崔堂喊了一声。 容九喑敛了视线,“让人继续追。” 只有这么一句。 回到了茶庄,温枳这会就在院子里站着晒太阳,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眼底有光,嘴角带笑,周身温和。 “阿哥回来了?”她站在那里,瞧着容九喑缓步走到跟前。 容九喑站在她跟前,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送你回城。” “阿哥是担心我?”她凑近了笑问。 见状,叶子睨了崔堂一眼,二人快速走到了檐下,站在了四月身侧,给自家主子留空间。 “你觉得呢?”容九喑问。 温枳深吸一口气,“阿哥这么担心我,看样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小心点。”容九喑这会倒是神情严肃,“这天底下最难料的便是人心,最良善最恶毒的便是人性,不要掉以轻心,免得输给人性。” 温枳瞧着他,沉默了半晌。 看样子,又被人惦记上了…… “哪天他们落在我手里,我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温枳眸色沉冷。 容九喑点点头,“收拾一下,带你进城。” 至于赵无觞他们…… 最好还是分开走,夜西还没被抓回来之前,南越的人暂时别出现在人前,免得被人认出来,到时候说不清楚。 “好!”温枳点头。 容九喑皱起眉头,心下狐疑。 最近这么乖? 乖得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阿哥这是什么眼神?”温枳双手环胸,“是觉得我最近乖巧得有点出乎寻常?阿哥说什么,我都说好,所以惹得阿哥担心?” 容九喑也不多说,不知道为什么,瞧着好像不太对,但又没什么改变,总觉得身上有点怪怪的,眼前的温枳说不上来的……好似有点、有点与往日不同。 因为太乖? “走吧!”容九喑没有多说。 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只要是他的小阿枳,那就足够了。 马车,缓缓前行。 温枳照样捧着没看完的话本子,美滋滋的吃着果脯,喝着茶,偶尔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人,眉心止不住的拧起。 “阿哥老盯着我看作甚?”温枳嚼着嘴里的果脯,终是把话问了出来,“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容九喑想了想,“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温枳摇头。 他顺势扣住了她的腕脉,皱着眉头为她把脉。 事实上,脉象平和,委实没有任何的异常。 “就是觉得,比平时有劲儿,好像是睡饱了以后,整个人都是精神焕发的。”温枳煞有其事的开口,“我觉得,这兴许与我解除了禁制有点关系。” 容九喑收回手,“还有呢?” “还有便是脚步轻了点,别的……倒是没了!”温枳仔细想了想,除了他们所见的贪睡,倒也没有别的什么症状。 容九喑瞧着她,一言不发。 果真只是这样吗? 但愿吧! 进城之后,温枳这一颗心便算是落下。 容九喑自然不能时刻陪着她,如今接回来了,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算安心。 “我先去满庭芳,不回自己的宅子。”温枳解释,“我担心有人跟着,先在满庭芳待着再说,免得引狼入室。” 第886章 容九喑也赞成,“等陈叔回来,你再回去住罢,若是满庭芳住腻了,便去我的那个宅子,谁也无法靠近,只管安心待着。” 温枳颔首,到了满庭芳边上的巷子口,便赶紧下了车。 容九喑的马车,疾驰而去。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上京,连呼吸都是那样的舒坦,果然……人都有地域安全意识,只有待在自己的地盘上,才能心里踏实。 “等着赵无觞他们来了,先安排在客栈。”温枳吩咐。 四月颔首,“小姐放心,早就打过招呼了。” “走!” 第979章 萧家最近? 满庭芳。 丽娘和春娘早就在翘首期盼,这动不动的趴在二楼的窗台上看,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我当你在外头玩野了,都不舍得回来了。”丽娘眼眶微红,握住了温枳的手,就这么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说是出了点事?” 丽娘没把话说太透,心里却是酸涩得厉害,“有没有伤着?” 边关那点事,昨儿个满大街都传遍了,若不是乌郎突袭了遇龙关,怎么可能抓住那两位乌郎皇子?所以当时的遇龙关肯定乱得很,打仗这种事免不得损伤,可温枳是个姑娘家……只要一想到这儿,丽娘就觉得心疼。 温枳就地转了个圈,“你看看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一路上是受过伤,但这会早就好囫囵了,年轻人的伤势好得快,且温枳不是骄矜的人,这会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就好,没事就好!”丽娘与春娘对视一眼,“我们早前就把你爱吃的菜拟出来了,等着你来了再给你做,让你好好的回味回味,咱也好好的说会话,说说你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语罢,丽娘拉着温枳的手,缓步朝着楼上走去。 说起这一路上的经历,温枳还真是有话一箩筐,但眼下还不是交代的时候,毕竟涉及了南越之事,实在是不方便说太多,一切还是等尘埃落定再谈。 “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萧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温枳低声问。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叶子旋即转身走到了门口站着,就这么斜斜的靠在门框上,目光看似无意实则警惕的环顾四周,免得闲杂人靠近。 见状,丽娘和春娘皆有些愣怔。 “出什么事了?”丽娘问。 温枳深吸一口气,“可能是一些不太好的事儿,我怕他们招惹我,所以想问一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萧家有没有异常?” “萧家二郎不是死了吗?”春娘蹙眉,“难道还没死?” 这话一出,丽娘面色微恙,看了看门口方向,“这倒不奇怪,萧家自是祖传了卑鄙,那骨子里的脏劲儿,满上京的谁不知道?这小叔子和嫂子的故事,说书先生都要说烂了,谁见着萧家不得背后笑两声。死不死的,没见着尸体都不算数。” “我没见着萧长陵是死是活,但是丁舒真倒是见到了。”温枳如实言语。 春娘皱眉,“在哪见着?” “遇龙关。”四月回答。 闻言,春娘和丽娘都懵了。 “她跑遇龙关去了?”春娘不敢置信。 丽娘倒是见多识广一些,旋即问到,“谁带去的?” 是啊,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去遇龙关? 那可是边关! 半道上不怕出事? “所以啊?”温枳挑眉,“谁带去的?” 屋子里,一片死寂。 “好家伙!”丽娘裹了裹后槽牙,“我当那老婆子死了儿子孙子的,连带着那小东西都快保不住了,必定是要积福积德才行,没事多拜拜佛,多求求菩萨,谁曾想竟还是不死心,如此恶毒!” 春娘沉着脸,“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还说呢!”四月哼哼两声,“没干好事,想要对付小姐,被当场拿下,最后都闹到跟前来了,要不是后来乌郎突袭遇龙关,咱断然不会让她跑了!哦,连那萧家现如今的家主都来了,可真是了不得,勾得整个萧家的男人跟丢了魂似的,也不知道那张破脸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丽娘沉着脸,“还真别说,萧家的确有点……” “有点什么?”温枳忙问。 第980章 城隍庙有一群乞丐 “小姐离开上京之后,我有点不放心,就让人时刻关注萧家的状况。虽说萧长陵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了河里,多少人都说他死了,但我这人就是认死理,这天底下的事儿,哪桩不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丽娘开口,“没有亲眼见到那小子的尸体,什么都不作数。” 春娘点头。 “就在前阵子,大概是边关消息传来之前,底下人发现萧家那边大晚上的,有人进出佛堂。”丽娘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你说,若不是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情,何至藏头露尾,要大半夜悄摸着进一老婆子的地方?” 温枳皱起眉头,四月不解,“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不只是这样。”丽娘双手环胸,俏生生的倚着桌案站着,“咱无意间还发现,有其他人盯着萧家这头,瞧着不像是寻常人。” 温枳敛眸,“说不定是东辑事,或者是宫里出来的。” “是谁的人……咱就不敢说了,怕打草惊蛇便没有跟上,毕竟萧家已经与小姐您和离,咱没必要趟这浑水。”丽娘开口,“所以对于这些事情,我都保持缄默,让人看看热闹便是,其他的不必多说不必多插手。” 第887章 别人家的事儿,轮得到他们多事吗? 但,若是他们敢挑事,自个手里拿捏着把柄也是好的。 “大半夜的进佛堂。”四月小声嘀咕,“又是在边关消息传来之前?该不会他们的消息,比宫里头还灵吧?知道边关要出事?还是知道小姐在边关,特意商量着派人去?” 温枳抿一口杯中水,“萧绥出现在边关,丁舒真把矛头指向我,于是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我和丁舒真的身上,最后遇龙关出事,萧绥就带着丁舒真跑了,听着倒是顺理成章,好像是特意冲着我来的。” “可实际上呢?”丽娘摸着自个的下巴,兀自思忖,“像是在吸引注意力,将所有人的心思都落在你们的身上。” 温枳抬眸看她,“待遇龙关事起,乌郎突袭,有人悄无声息的逃离遇龙关。” 四目相对,屋子里一片死寂。 “所以他们当时去遇龙关,可能是为了营救某人,又或者是为了牵桥搭线,意图不轨,却拿了小姐当靶子,吸引了表公子和温家所有人的注意?”四月总算是回过神来。 春娘哼了一声,“刁货,无耻!” “是为了萧长君?”温枳倒吸一口冷气。 丽娘骇然瞪大眼睛,“谁?你说谁?哪个死鬼萧老大?” “不是战死了吗?”春娘诧异,与丽娘对视一眼。 温枳颔首,“可能还活着。” “欺君罔上,罪该万死。”丽娘裹了裹后槽牙,现如今跟宫里做生意,成了皇商,这宫廷律法倒是知晓不少,是以丽娘很清楚若是欺君……会有什么下场。 别说是萧家,便是九族都得赔进去! “还好小姐跑得快!”春娘面色铁青。 温枳深吸一口气,“可我们没证据,只是我爹这么说,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异常,凡是有任何的把柄,早就移交朝廷,治罪萧家,不至于等到现在。” 杨鹤归也不是吃素的,若有风吹草动,肯定先撇清干系,不至于把自己牵扯进去,至今没有动作,极有可能……没有证据在手。 “这一次遇龙关之行,倒也不是全无收获。”丽娘宽慰,“好歹咱知道了这萧家就是火坑,此前可能是坑点银子,现如今看来……这就是个乱坟岗,要坑死全家。”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萧家还有什么动静吗?” “每隔一段时间往外送东西,这算不算?”丽娘问,“但是送的都是寻常的糕点吃食,还有日常之物,咱的人偷偷跟过几回,就前两日……小姐回来之前还送过了,没什么异常。” 温枳忙问,“送哪儿?” “城隍庙。”丽娘回答。 四月愕然,“上香?” “不是!”丽娘摇头,“那些吃食都是给乞丐的,那城隍庙边上有不少的乞丐,然后这萧家……说来也是奇怪,自个都快顾不上了,还嘴里扣点食给那些乞丐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想要积点功德保平安呢?” 乞丐? 温枳嘀咕。 萧家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抠搜得恨不能让奴才都变成木头人,只干活别要银子,后来没得到她的嫁妆补贴,还被丁家那婆子咬了这么大一块肉,萧姿都被人“骗”走了,按理说这日子更不好过了。 老虎嘴里挑食? 这不现实! “小姐是不是觉得不太对劲?”四月问。 温枳转头看她,“咱是从萧家跳出来的,外头瞧着高门宅邸,里面有多少败絮其中,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若是肯施舍乞丐,当初也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想要从我身上剐一层肉。” 有善心之人,是不会做那些缺德事的! 除非,他们别有所图。 温枳忽然想起当初查“萧长赢”一案之中,也有人混迹在乞丐堆里,避开了搜捕,这伎俩……该不会被人模仿了去吧? “城隍庙?乞丐?”温枳眯了眯眸子。 丽娘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我叫人……摸一摸这些乞丐的底儿?” “别!”温枳摇头,“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主张。”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为好,她是商贾,赚钱才是能力所长,这双发财手不是拿来抓人的,合该抓钱…… “叶子。”温枳低唤。 叶子疾步上前,“主子!” “你去跟崔大人说一声。”温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叶子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旋即了悟,“好!” 崔堂知道该怎么做…… “让东辑事的人去查?”丽娘笑道,“倒也不错。” 温枳笑了笑,“何止啊,若是消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估计更有好戏看了。不管是不是真的,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这断了吃食和补给,城隍庙那边……应该会着急吧?” “咱不打草惊蛇,但可以让蛇自个出来。”丽娘了悟,心下明白,“都到了上京这地盘上,还敢耍花枪,看老娘不薅死他!” 遇龙关太远,她够不着。 如今在眼皮子底下,她丽娘就算拼了这一身的骨头,也得让那些伤害小姐之人,下地狱去…… 第981章 那如果,是温家呢? 关于萧家,事儿不着急,总归会有个结果,何况萧家如今行事是愈发的谨慎小心,以至于在上京已然没了存在感,再想去找萧家的毛病,委实没那么容易了。 第888章 不多时,丽娘便起身去了后厨房。 春娘则将这些日子,满庭芳的情况如实汇报,连带着前阵子刚赶出来的新料子一道,摆在了温枳的跟前,从绣样到成品,桩桩件件,说得仔仔细细。 四月在边上瞧着看着,小姐知晓的东西,她多少得有所涉猎,否则来日问起来,她什么都答不出来,小姐有个什么事儿,她都帮不上忙。 叶子去找了一趟崔堂,将事儿说了一通。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崔堂了悟,“这件事……爷会处置。” 这两日刚回来,是以东辑事内外,还有朝堂上下,有不少事情急需处置,爷可能腾不出手来直接对付萧家,现如今叶子来报,那便留人继续盯着便是。 “你说萧家都出了这档子事,怎么还敢在背后作祟?不怕死得更快?”叶子不明白。 崔堂深吸一口气,“你要知道,人都是心存侥幸的,刀子没有落下之前,总会自命不凡,觉得还是有机会重头再来。直到刀子落下,才会开始懊悔,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往阎王跟前凑!” “那就成全他们。”叶子转身离开。 崔堂怀中抱剑,瞧了一眼周遭,转身进门。 关于萧家的事情,还得过两日才能解决,现如今督主盯着自家爷,一时间还真是不好脱身,比如说现在,林不寒捻着笔杆子描画。 山水江南,好一幅风景如画。 容九喑站在边上研墨,一语不发。 “皇上对你这次的差事,极为满意。”林不寒笔尖蘸墨,提笔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以至于丞相府那边,瞧你都顺眼了不少。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谨慎些,长孙拾老谋深算,有些话你莫要往心里去,更不要当真,免得上了他当。” 容九喑颔首,“是!” “这些年,满朝文武没少针对咱东辑事,尤其是丞相府那边。”林不寒继续描摹,“你可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咱都没有动他吗?” 容九喑垂眸,“督主仁慈。” “你觉得,是皇上的意思。”林不寒干笑两声,斜眼撇他,“是,也不是。” 容九喑研墨的动作稍稍一顿,“阿喑不知。” “你什么都知道。”林不寒叹口气,“你是我养大的,也是我教出来的,这天底下的孩子……所有的举动都瞒不住自己的爹娘,那都是爹娘玩腻了的把戏。能被骗是因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叫纵容!” 容九喑面色微变,抬眸睨了一眼神情坦然的林不寒,一时间还真是吃不准,林不寒到底想说什么?想干什么? 这是在敲打? 还是提点? 又或者是为别的事儿,做铺垫? “看破不说破,有时候也是生存之道。”林不寒直起身,瞧着跃然纸上的江南风景,“东辑事为帝王效命,可终究是沾了太多人的血,不管是对是错,不管是不是帝王下的令,都是举的刀。” 听得这话,容九喑的眉心突突跳,“督主……今日是怎么了?”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养在膝下,且……此前不许你以真面目示人吗?”林不寒转头看他。 容九喑张了张嘴,终是又讪讪的闭了嘴。 “现如今,却又肯让你以真容示人了呢?”林不寒低沉浅笑,唇角轻勾,“你呀,心里都清楚,却又要在我跟前装乖顺,倒是真的难为你了!” 闻言,容九喑扑通跪地,“督主。” 林不寒兀自描画,也没让他起来,只任由容九喑继续跪着。 “去了遇龙关一趟,心思该收一收了。”林不寒叹口气,“从我在一群奴才之中,挑了你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明白,本督不是那么好骗的人。少年人的心思,虽然藏得深,但比起杀人无数,在这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的本督来说,再好的心思……也是藏不住的。” 容九喑没有辩解,只是身形板正的跪在那里,“是!” “不管本督猜得对不对,也不管有没有证据,东辑事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且还能做得干干净净。”林不寒终于将笔杆子放下,兀自双手交叉,仔细的瞧着自己的画作,“阿喑,你在东辑事这么多年,杀的人也不少了,莫要临了临了的,就生出了不该有的怜悯之心。” 林不寒转头看他,唇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 “我们这种人,没资格怜悯众生,在你陷落泥潭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来怜悯于你,他们只会落井下石,恨不能将咱碎尸万段。” 这话是对的,东辑事早就是众矢之的,若是哪天皇帝去了,那么……新帝登基的那一刻,就是东辑事……也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死期。 权力是个好东西,但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沾血的权力…… “如果哪天,帝王家要对付长孙拾,尔当如何?”林不寒开口。 容九喑俯首,“谨遵圣谕。” “很好。”林不寒点头,“那如果,是温家呢?” 容九喑喉间一动…… 第982章 相互拿捏的软肋 提到温家,容九喑的脸色终是变了变。 林不寒很清楚,温家对于容九喑的重要性,“因为那个丫头,你变得心慈手软,阿喑,我可不是这么教你的,你还真是让我……很失望啊!” “督主恕罪,是阿喑的不是。”容九喑磕头。 第889章 林不寒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提不动手里的刀了,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如果哪天温家那丫头落在别人的手里,借此威胁你,你会如何?屈服,还是死亡?” “督主应该也明白,软肋的存在是什么滋味。”容九喑伏跪在地,没有抬头。 林不寒忽然间将桌案上的画作撕碎,“你敢威胁本督?” “奴才不敢!”容九喑仍是跪在那里,“奴才只是觉得,有软肋未必是坏事,人总要有个盼头,才能看到头,否则的话茫然不知所措,活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林不寒没料到,他会忽然说出这一番话,“死也不怕?” “死亦不悔。”容九喑回答。 林不寒沉默了。 “如同叶子。”容九喑提到了这个名字,委实让林不寒心神一震,其后好半晌没有吭声,但最后的最后,又好似败下阵来,默默的收了视线,缓步走到了窗口,扶着窗棂而站。 容九喑抬了一下头。 “当年那一刀,砍在了她的身上,差点把她送走,是你从死人堆里把她刨出来,偷偷养回来的。”林不寒音色低沉,隐约带着些许暗哑,不知是否触动了内心深处的尘封情感,“原本该剔除的软肋,忽然间又生了出来,便再也提不动第二刀了。” 容九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督主,如果叶子没了,您心里就舒坦了吗?” “你小子很聪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要如何拿捏本督的软肋。”林不寒阴测测的看着他,“你明知道,本督没有勇气再杀她一次。” 第一次,可以是误会,也可以是愤怒过后的肆无忌惮,但第二次,明知真相……哪儿还有覆辙重蹈的勇气! “奴才亦是。”容九喑磕头,“是软肋,又何尝不是盔甲。督主想要铲除软肋,无外乎也是想活着,可现在活下来了,还有必要铲除软肋吗?夫人已经去了,如今只剩下这一根独苗,您也不舍得,不是吗?” 林不寒嗤笑,“你也不舍得。” “奴才失去过一次,如督主那般。但奴才比督主幸运一点,还有转圜的余地,她自己也跳出了萧家的火坑,努力向阳而生。”这是容九喑第一次在林不寒跟前,表露自己的执念,还有决心。 林不寒顿了顿,“你觉得本督不会杀了你?” “生死相依,荣辱与共。”八个字,是容九喑的答案。 林不寒偏头,“叶子交给你……我放心。” 容九喑有些狐疑的望着他,这话……怎么听着话外有音? “上京不是你离开之前的上京了,有些东西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变故,你要想清楚自己走的每一步路,不要最后的最后,落一个机关算尽,反而丢了性命的下场。”林不寒摆摆手,“下去吧!” 容九喑磕头行礼,“是!” 没走两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现在挺聒噪的。”容九喑说。 语罢,头也不回的出去。 林不寒始终保持着远眺的姿势,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句,“她以前也很聒噪。” 第983章 谁都管不了他 见着自家爷从房内出来,崔堂这才松了口气,当即迎了上去,“爷,督主没说什么吧?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容九喑不以为意,“早就习惯了。” 林不寒是个反复之人,忌讳着身边的所有人,也从不肯轻易的相信身边的人,但他还有一个长处,那就是不会轻易的剪除羽翼。 那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做的,以林不寒的性子,没有背叛他的确凿证据,他是不会轻易让人得逞…… “帝王身子日渐掏空,那些丹药会让他看起来与往日无异,瞧着龙精虎猛的,实则早就不如当日,所以这会督主也急了,明面上得稳住,实际上已经开始找寻傀儡人选。”容九喑跟着林不寒多年,又是他一手教导,多少行事作风都是秉承了林不寒的做派。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要真的没关系了…… “三皇子此番立了功,但是皇上只是赏赐,犒劳三军,并未有……”立储之心,是以崔堂怀疑,帝王心里肯定早有人选。 又或者是,在等着什么? 刚走去没多久,二人便瞧见了一闪而逝的身影,都是宫里出来的,对宫里的人自然是最熟悉不过的,那位是谁,毋庸置疑。 “大皇子怎么在这?”崔堂小声嘀咕。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不奇怪,天子脚下!” 皇子,自然可以来去自如。 只不过这位表面唯唯诺诺的大皇子,如今这鬼鬼祟祟的,委实有点不像话,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怪事,皇帝这般状况,他们这些皇子应该心里都很清楚,为自己谋划未来并不丢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自古无情帝王家。”崔堂摇摇头。 是啊,正因为帝王家无情,所以做起来事来比寻常人更加狠辣,成王败寇会清晰的写在史册上,纵然天之骄子,也避不开世俗困扰。 大皇子隋怀琼小心翼翼的进了一个院子,外头有人把守,免得闲杂人等靠近。 “宅子不错。”容九喑说。 崔堂了悟,当即无声上前。 在天子脚下、东辑事的眼皮子底下,藏着这么个好地方,还真是难得! 容九喑转身就走,现如今他还有别的事儿要做,这样的事情无畏出动他这位二把手,探个消息而已,多得是眼睛和耳朵替代。 第890章 巷子里。 有嘈杂之音,瞧着好似有人在打架,不多时便有府衙的人快速跑来,高捕头在前面开道,无奈的瞧着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某人,“萧三公子,您这一个月闹几回?昨儿个刚出来,今儿又想进去吗?” 那泼皮躺在地上,脑门上都沾了血,一身酒气,“他们先动的手。” “抓抓抓,都先抓回去再说,免得在外头丢人现眼的。”高捕头一挥手,这些人都被提溜起来,连同这位萧家三公子一道,又被抓了回去,“进大牢跟进自个家似的,我看您还是跟萧家的老祖宗请个准,让您改姓牢得了!您不嫌烦,咱这些跟着跑的都要累死了!” 成日惹是生非,不是偷东家的狗,就是蹿西家的赌坊,有事没事还在街头戏弄妇人,惹得满上京都怨声载道,各个见着他都咬牙切齿…… 奈何,萧家是浑然不管。 哦不对,是管不住。 原就是管不住的人,虽然安生了一段时间,但自从萧长陵“去”后,萧长赢这小子又开始了混账生涯,没一日消停的。 瞧着人被带回去,街头的百姓便又散了。 这样的热闹,三五日就能看两回,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自打萧长陵出事后,这小子又恢复了本来模样,大概是觉得现如今萧家就剩下他这么一个你苗,全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肆意妄为如往昔。”丽娘站在二楼窗口,能清晰的看见方才巷子里发生的事情。 四月问,“萧家不管?” “那老婆子一入佛堂便不问世事,至于那位萧夫人,还吊着一口气,萧家已经没人能做主了,谁能管的了?现在就盼着萧家剩下的晚辈,能快点成长,早点接手这破烂摊子,否则怕是连那宅子都得被小子霍霍出去,没准哪天这房契地契的就该出现赌坊的桌子上了。” 温枳倒不担心,“老婆子捏得紧,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她还指着东山再起,怎么可能连底儿都掀了?萧长赢也不会真的,将自个的退路斩得干净。” 不多时,柳姨娘骂骂咧咧的跑到了巷子口,许是知道来迟了,又骂骂咧咧的朝着府衙方向跑去…… “真是造孽。”春娘直摇头,“好好的大门大户的,折腾到这地步,子孙不孝,怕是富贵荣华到此为止了。” 四月小声嘀咕,“不还有扈州萧家吗?” 那边,还得意得很呢! 如果知道上京萧氏快消失了,不知还会不会仗着“将,军府”的名义,在扈州城兴风作浪? “早晚是要连根拔起的。”温枳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蓦地,她顿住脚步,重新回头去看。 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街角,正仰头看过来的容九喑,四目相对,温枳重新回到窗口站着,冲他微微扬起了唇角。 见状,丽娘和春娘对视一笑,悄无声息的走开。 有些人即便身处人潮人海,你还是可以一眼就看见他,没有任何技巧,仅仅心之所向…… “主子,有拜帖。”叶子在后面喊,缓步进了门。 温枳一回头,待再看时……底下早已没了容九喑的身影。 “谁给的?”温枳顺手接过,“我这脑子,倒是将他们给忘了!” 说着,转头看向四月。 四月心头一算,懂了,“洛府!” “没错。”温枳笑了笑。 四月颔首,“咱回来的时候不是经过洛府吗?那边热闹得很,这会应该忙得脚跟不着地。” “走,去临风楼吧!”温枳抬步就走。 这会洛府和殷家都忙着,她就不去凑热闹了,临风楼安静,倒是个可以说两句的地。 第984章 巴不得他们倒霉 临风楼。 温枳等了一小会,便瞧见殷茵疾步走了进来,其后喜气洋洋的坐在她对面,眉眼间含笑,整个人容光焕发的。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满脸红润。”温枳笑着将杯盏递过去。 殷茵笑盈盈的看着她,“倒是瘦了。” “结实了。”温枳笑了笑,“毕竟这一路上着实是辛苦,吃不好睡不好的,还得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过,这一路上的景致甚好,瞧见了小桥流水,也瞧见了山河万里,大漠黄沙。到了边关才惊觉,纵然是女子,也该阅万里路,赏万家灯火,不该拘于后院后宅之中。” 殷茵喝着茶,眼神有点亮晶晶的,“不一样了,果真是不一样了。” “你也不一样了。”温枳笑道。 二人对视一眼,旋即笑出声来。 人各有志,各有欢喜。 不以一己之悲欢,强制他人之悲欢。 所有的选择,都值得尊重。 有一点是不变的,莫忘初心,莫失人性。 “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你可莫要忘了。”殷茵将喜帖放在桌案上,“他忙着布置,且这会不方便……爹娘都说成亲之前莫要再见面了,是以只能我来见你。” 温枳点头,“我晓得,我都晓得,你不必解释。” “你不是说,张嘴就是要说的吗?”殷茵笑着饮茶,“我自然是要说清楚的,不管是至亲好友,还是枕边夫妻,什么话都得说清楚。” 温枳含笑望着她,“愈发聪慧了。” “那是自然,本姑娘天生聪慧。”殷茵笑声清脆。 想起当日,真是恍如梦中。 第891章 “对了,公主出来了。”温枳低声提醒。 殷茵一怔,转而点点头,唇角虽然还带着笑,但却也没那么高兴了,“还以为能关一辈子,谁曾想又让她出来了,不过有个好处,她早已不是皇上宠爱的公主殿下,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着,若有行差踏错,必定重罚。” “话是这么说的,但还是要小心,咱这位公主殿下素来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当日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善罢甘休?”温枳喝着茶,徐徐吐出一口气,“虽然不复往昔,但只要皇后还是皇后,她还是嫡出的公主,咱还是得小心为上。谁知道逼急了,会不会咬人呢?” 殷茵颔首,深感有理。 “你也得当心。”殷茵仿佛想起了什么,瞧了瞧周遭,好在都是自个贴身的人,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听宫里说,这一次乌郎突袭边关,似乎是因为大夏境内……有内应。” 温枳眉头微蹙,不语。 这事儿,她心里清楚。 “你是从边关回来,可有什么察觉?”殷茵低声询问,“现如今满朝堂都是议论纷纷,虽说没有定论,但到底是有点影响。此前遇龙关虽然也跟乌郎交手,但未有被攻破,听说这一次险些失了遇龙关?” 温枳回过神来,轻轻点了一下头。 是有内应,的确不假。 但是这事不好轻易宣之于口,否则容易招致灾祸。 “这话……我也就是在这里与你提一嘴,你放心里便是,旁人我可不敢多说。”殷茵叹口气,兀自端起杯盏浅呷,“你刚从边关回来,若是皇帝要捋一捋,万一落在你头上,可得自个摘清楚。没瞧见,皇帝连三皇子的赏赐都只是金银器物?” 原本满朝文武都在猜测,等着三皇子归来,怕是要被立为储君了。 可现在呢? 猜测始终是猜测。 温枳知道萧家的事儿,但不能跟殷茵说,她父亲身在朝堂,若是有所行差踏错,是要连累全族的,但凡涉及“通敌”二字,纵然位高权重,也难免下场凄凉。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莫要靠三皇子太近,也别沾染太多朝堂之事。”温枳只能小心提醒,“一些事情还不到那个时候,若是靠太近,容易沾上身。” 殷茵知道轻重,兀自点头,“我晓得,这件事还没有传开,上京内外暂时还算安全,但不代表会一直如此,很快就会风起云涌,到时候谁来收拾,谁来背锅……可就不好说了。” 大家都清楚,这件事一旦撕开了口子,里面的魑魅魍魉就再也挡不住了,不管落在谁身上,都只有死路一条吧? “对了!”殷茵压低了声音,小心道,“萧家那边你没有再接触吧?” 温枳诧异,这殷茵怎么还提及了萧家。 “没有吧?”殷茵追问。 温枳摇摇头。 “那就好。”殷茵如释重负,终于松了口气。 温枳不解,试探着问,“这里面又出了什么事儿吗?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快与我说说,我也好高兴高兴,若是萧家倒了大霉,我这还得大摆宴席庆祝一番。” 原本,殷茵还有些担心。 现如今听得她这话,止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人还真实在,果真是爱恨分明。” “他们磋磨了我这么久,又惦记着我的嫁妆,还诓骗我入了萧家,我这险些扒了一层皮,好不容易跳出来,如今还不得巴望着他们倒大霉?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都闹成这样了,还指望着各自安好呢?”温枳满脸的嫌弃,“他们越衰,我越高兴。” 殷茵笑道,“那你可就有热闹看了。” “什么热闹?” 温枳这话一出,四月也跟着凑过来了,眼睛瞪得斗大,还真是巴望着呢? “听说朝廷的探子从边关带来了消息,扈州城萧家有人去了边关,似乎是跟外头有点接触,虽然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但多少不是好事,毕竟当初萧家父子战死沙场,谣言四起,有说他们通敌……这事儿你也知道吧?”殷茵问。 温枳点头,当初还是她给的银子,小心将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压了些许…… “现在扈州萧氏走了这么一遭,还被探子瞧见了,那就有戏看了。”殷茵还不知道,温枳他们怀疑萧长君没死之事。 朝廷只是单纯因为扈州萧氏? 第985章 萧家的底气在哪? 温枳没有多说什么,萧家的热闹,自然是越多越好,逼着萧老夫人不得不走出佛堂,逼得萧家不得不狗急跳墙,那才是真的有意思。 他们一味的躲起来,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关于城隍庙的乞丐,还得先查一查再说。 崔堂那边,应是有所行动了吧? 等着殷茵离开的时候,天色都不早了。 “这几日我就住在客栈里,你若是来找我,可让人去客栈,又或者在临风楼留个口信便是。胭脂楼那边,我这两天只会偶尔过去一趟,未必会久留。”温枳解释。 殷茵点头,登上马车,“我记住了,你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门口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可直接进来。” “好!”温枳点头。 目送马车离去,温枳徐徐收回视线。 抬眸,便瞧见了立在街对面,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某人。 “不是被抓进去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四月小声嘀咕。 第892章 叶子揉了揉眉心,偏头瞧了一眼自家主子,没有吭声。 “大牢里怕是装不下这尊大佛。”温枳转身朝着一旁的巷子走去。 四月:“??” 叶子抿唇跟上。 不多时,温枳便顿住脚步。 前方,有一道身影斜斜的靠在墙壁上。 四月愕然,当即回头。 这…… “看好这里,别让人靠近。”叶子叮嘱,纵身一跃坐在了墙头,“我在这里把风。” 四月喉间滚动,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一声不吭的瞧着缓步朝前走的自家小姐,然后徐徐转身背对着他们。 “怎么,这会总算是把丢了的脸皮捡回来了?”温枳负手而立,偏头瞧着眼前这尊大佛,“萧三公子,好玩吗?” 萧长赢低头一笑,“好玩,没听过那句话吗?好吃不如饺子,好玩……” “果然,什么样的皮说什么样的话,人只要一戴上假皮,便会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温枳白了他一眼,“这会又想做什么?” 萧长赢站直了身子,“过来点,跟你说悄悄话,得凑近点……才行!” “凑近点,让你蹬鼻子上脸吗?”温枳才不信他这鬼话。 萧长赢想了想,“上脸就不必了,上点别的倒是可以。” “皮一戴,还真是游魂野鬼上身呢?”温枳满脸嫌弃,“这张脸瞧着还算俊俏,只不过……沾了点因果,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萧长赢点头,“最后关头了,看也就那么几回,他们也没什么机会了。” “要动手吗?”温枳往前走一步。 萧长赢瞧着她的脚步,“迟早的事儿。” “为什么?”关于萧家,其实温枳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盯着萧家,东辑事也要咬着不放,是因为萧长君投敌之事?可之前,明明没有消息,瞧着容九喑那样子,也不似早就知道。 那么,这里面还有什么缘故呢? “因为萧家握着一样东西,而这东西可能威胁到帝王的安全,又或者是新帝的安全。”萧长赢吐出一口气,“你以为萧家为什么敢通敌?” 萧长君虽然跟着父亲出征,手里握着点兵权,可到底也不是那三军统帅,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掀起滔天巨浪,敢造皇帝的反! 究其原因,自然是拿捏着什么,若说与京中的皇子合谋,那么……价值呢? 萧家的价值何在? 就靠着那一副“将,军府”的破烂匾额? 笑话! 第986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瞧着眼前陷入沉思的温枳,某人忽然凑了过来,惊得她险些失声尖叫,却被他忽然摄住了唇,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腰间颓然一紧,温枳只觉得身子一暖,已被裹紧了温暖的怀抱,容不得她挣扎分毫…… 叶子坐在墙头把风,四月盯着巷子口。 漆黑的巷子里,谁会看得见? 好半晌,温枳终于呼吸道了新鲜的空气,身子略显虚软的伏在他怀中,一颗心砰砰乱跳,“要死啊,若是让人瞧见,那还得了?” “那我下次……换个地方。”萧长赢一本正经的开口。 温枳:“……” 她是这个意思吗? 这人,惯会耍刁。 “此地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萧长赢又道,“你赶紧回去,这些日子怕是不太平,夜里莫要随意走动,哪怕有四月和叶子在,若是逢着有心人,免不得还是要吃亏的。” 温枳颔首,“我都记下,对了,你白日里……” “大皇子那边有点动静,着崔堂去看看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三言两语便当是解释,“你赶紧回去,自己注意安全。” 温枳站在原地,瞧着他转身消失在暗处。 听得脚步声消失,叶子从墙头翻下,四月赶紧凑上来。 “萧家到底掌握了什么东西,让皇帝那边如此忌惮?”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想了想,“帝王嘛,只有两样东西是放在心上的……江山与美人。” 要么事关江山,要么涉及美人。 “有道理。”四月点点头。 叶子不说话,紧跟在温枳身后,小心翼翼的穿过巷子,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城隍庙那边的事儿,他们都知道吧?”温枳开口。 叶子颔首,“已经如实告知,应该会着手去查,没有证据之前,谁都不会打草惊蛇的。主子不是要让萧家动起来了,想必爷那边也在等这个机会。” “动起来才有破绽。”温枳等的便是机会。 客栈。 刚进大堂,温枳便顿下了脚步。 叶子快速上前一步,侧身挡在了主子身边,目光锐利的环顾四周。 连带着四月,都跟着袖中一紧,握住了现如今随身携带的短刃,屏住呼吸瞧着眼前的动静,还真是冤家路窄,不死不休啊! 宜归公主隋平安,淡然坐在大堂内。 “他们说,在这里能见着温家的少东家,没成想还真是……巧了!”隋平安放下手中杯盏,淡淡然抬头看过来。 目光与温枳碰撞,各自在心中盘算,待会会发生何事? “公主这是……特意来找民女?”温枳皱了皱眉,然后上前行礼,“民女不知公主驾临,有失远迎,请公主恕罪。” 第893章 隋平安的身后,站着一排的便衣侍卫,一个两个面色冷凝,气势凌然。 “不必多礼。”隋平安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好似记住了此前的教训,倒是安稳了不少,但眉宇间的不屑与轻蔑,却是半分都没改,可见这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温枳起身,“多谢公主!” 叶子和四月对视一眼,各自心中了然,待会随机应变。 “温少东家不必站着,本宫不想抬头与你说话,坐!”隋平安放下手中杯盏。 掌柜和伙计都被驱至后厨,这会虽然担心,但也只能静观其变,若是这位公主殿下闹什么幺蛾子,他们是不会放任少东家不管的。 “多谢公主!”温枳淡然坐定。 瞧着她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隋平安握着杯盏的手,稍稍收紧,“此番三哥前往遇龙关,所携辎重……听说与温家有大关系。本宫虽然在禁足,但也听得一二。温家大义,满朝称赞,虽为商贾,心系天下。” “公主殿下谬赞,不过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惠民惠己,效忠皇上,为国尽力。”温枳俯首,极尽恭谨之态,让人挑不出错漏。 此前恩怨,隋平安纵然是强咽下,可瞧着这张脸平静无波的样子,她是真的想动手……嚣张跋扈了多年,一下子改掉这毛病,还真是难为她了。 隋平安努力压制着体内的暴躁,默不作声的喝了口水,“本宫今日前来,其实也是想让温家,做更多的惠民惠己之事,同样是为父皇尽忠,为国效力。温家已经是皇商之身,想必也不会拒绝本宫的提议吧?” “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不杀人放火,莫污了温家的列祖列宗,温家自然是甘之如饴。”温枳心头一盘算,隐约有了个猜测。 隋平安不是谨慎之人,否则当日不会在他们手上吃大亏,落得被禁足至此的下场,现如今的公主府还贴着封条呢! 没有皇后与长孙家在背后护着,隋平安早就废了……所以,温枳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她心里很清楚,隋平安骨子里的焦躁,会不自觉的露出马脚,到那时候就好办了! “这话说得,好像本宫要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隋平安冷哼一声,重新端起了公主的架子,“温少东家,污蔑皇室……是要落罪的。” 温枳也不着急,缓步起身行礼,“公主殿下恕罪,民女无心冒犯,只是有些事情得说在前面,以免来日造成误会,被冠上欺瞒之罪。公主乃是天之娇女,这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唾手可得,民女岂敢在公主面前造次?请公主明鉴!” 以往,她是天之娇女。 可现在的隋平安,还算哪门子的天之娇女?被褫夺了府邸,被禁足宫中这么久,满天下谁不知道她这位公主早已失了皇帝恩宠…… 哦,还有皇后娘娘。 贵妃掌六宫之权,皇后如同虚设。 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隋平安拂袖便将杯盏掼碎在地上,怦然巨响,惊得在场所有人都赶紧跪地行礼。 “温枳!”隋平安切齿,“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不敢找你算账?一个皇商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本宫能来找你,那是你温家的福气,你莫要给脸不要脸。” 温枳跪地行礼,“民女不敢。” “呵。”隋平安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以为温家有银子就了不得,本宫告诉你,这天下所有东西都姓隋。别以为沾了贵妃那头,就可以不把本宫当回事,皇后永远是皇后,是帝王正妻,那贵妃……不过是皇家的妾。” 第987章 想拔毛?屁! 隋平安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句皇家正妻,一句皇室的妾,可真是生生打了贵妃的脸,也打在了三皇子的面上。 这是客栈,不是什么私人场所,隋平安这一句话吐出来,明日就会传到宫里,至于会落在谁的耳朵里,那就不一定了…… 大概是话一出口,被门外的风扑了一下,隋平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猛然间看了看眼前的温枳,隋平安的面上竟露出了几分无所适从之色,由此可见这些日子的禁足,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知道自己会错在何处。 可惜,反应过来已经太晚…… 话都说出去了,还能如何? 隋平安嗓子眼里哽了一下,然后默默的坐下来,眉眼间些许无法言语的惊颤之色,好半晌才重新归于平静,收拾好了心绪,再抬眸看向温枳时,眼神里透着无尽的狠绝,“温枳,你可真是好样的。” “民女不知公主这话是何意?”温枳依旧是那般温和之色,从始至终都未见情绪起伏,“民女虽为皇商,却从不缺斤少两,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事,若是方才言语上有所冒犯,还请公主恕罪,乡野之人多鄙俗,实非本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隋平安还要揪着不放,委实是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是隋平安来找温枳,并非是温枳主动送上门,若真的轮就起来,有前科的公主殿下……才是众人眼中犯了错的那个人。 气氛,一下子凝滞。 半晌过后,隋平安狠狠闭了闭眼,总算是恢复过来,“起来吧!” “谢公主。”温枳起身。 膝盖跪得生疼,以至于起身的瞬间,温枳冷不丁一个踉跄。所幸四月和叶子眼疾手快,慌忙上去搀了一把,各自心头怦怦跳。 第894章 隋平安:“……” “没事!”温枳摇摇头,站稳了身子。 叶子和四月松了口气,躬身退开两旁。 “宫门业已落锁,公主还留在外头,想来是真的有要事与民女商议吧?”温枳仍是一脸坦然,仿佛置身事外,看得隋平安那叫一个牙根痒痒。 一介商贾,何来如此坦然自信之色? 不就是仗着宫里那点势? 但是现在,隋平安还是要隐忍,毕竟刚出来,可不能就这样被送回去,为了将来…… “温枳。”隋平安开口,“你很聪明,能攀上贵妃薛氏,与东辑事接触,还跟洛家与尚书府有所往来,可见是个有脑子的。那么现在,你来猜一猜,本宫在这里等你,所谓为何?” 温枳行礼,“民女不敢揣测公主心意,还望公主明示。” “还真是……商贾刁钻!”隋平安嗤笑两声,“本宫也不跟你废话,只希望你能知情识趣一些,毕竟这温家想要在上京做生意,免不得需要点……” 她抬眸盯着温枳。 温枳当然明白,这是眼见着温家的铺子生意好,都上赶着想来分一杯羹呢! 可惜,现如今的温家不似往日,横竖已经跟宫里挂钩,与朝堂纠缠不休,何惧这位无权无势只有身份的……宜归公主!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温家能有今日,全赖皇上英明,创太平盛世,得以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左右经商而不受阻,既得利自该为朝廷做点事。”温枳揣着明白装糊涂,“民女早前就与父亲商议过,每一季收利成的时候,会酌情上缴朝廷抽成,充盈国库。此事已经上禀天听,直抵御前,想来很快就会有朱砂御批。” 隋平安一下子站起来,“什么?给父皇上了折子?” “是!”温枳不急不缓的回答,“请公主殿下放心,温家是商贾没错,却也懂得民生为重的道理,百姓安居乐业,皇上才能心安。” 她一口一个皇帝,一口一个百姓,以至于隋平安被堵得生生憋了一口气,愣是咽不下吐不出。 正是因为当初恣意妄为,草菅人命,无视百姓,她才落得今日的下场,若是此刻……覆辙重蹈,必定罪责翻倍。 已然没了府邸,总不能连公主的封号都丢了吧? “公主?”温枳近前,“您没事吧?这一切皇上都已知晓,答复只在这一两日,您只管放心,温家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必定会竭尽全力为国效命。” 隋平安裹了裹后槽牙,忽然间起身,当即拂袖而去。 “公主慢走!”温枳行礼。 众人行礼。 隋平安疾步走到了客栈门口,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回眸狠狠剜了温枳一眼,“温少东家很聪明,可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谨记公主教诲。”温枳俯首。 这银子给谁,她心里有数。 与其让这些人总盯着不放,还不如送到皇帝的手里,既得了帝王的欢心,又得了帝王的庇护,纵然没有官位在身,却也是帝王权术中的关键一环。 银子,素来是帝王当政,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有人白送银子,傻子才会往外推! “小姐,您说真的?”四月诧异,“抽成充盈国库?” 温枳扶着桌案坐定,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旁的掌柜和伙计赶紧上前,“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必在跟前杵着,她不会再来找我。”温枳报之一笑。 掌柜颔首,领着伙计下去。 “大夏尚未立太子,这就意味着谁都有可能继承皇位。”温枳瞧了一眼门口方向,“我温家的银子不管落在谁的口袋里,都可能成为……来日扎在心口上的刀。既如此,还不如塞进皇帝的口袋里,这总没错吧?” 四月点头,“那公主瞧着就是来要钱的,大概是没了府邸,所以……” “你以为只是如此?”温枳摇摇头,“三皇子得势,人尽皆知,可你别忘了……皇后膝下也有一位皇子!” 干什么,不得要银子支持? 第988章 算是因祸得福 “回房。”温枳抬步进门。 有些话,只适合点到为止,不能说太多,但跟在她身边的四月和叶子都是聪明人,又是经过了那么多事,只要提点一两件,当下就明白了大概。 三皇子得势,眼见着贵妃一族占据优势,若是皇后再继续失宠下去,别说是后宫之权,饶是五皇子的位置,也会动摇。 虽说五皇子是嫡子,是皇后所出,可这天下到底是皇帝的天下,还是得皇帝说了算…… “奴婢不明白,怎么会找上咱呢?”四月不明白。 叶子倒是有些明白了,“因为丞相。” “什么?”四月不解。 叶子怀中抱剑,娓娓道来,“皇后称病,大概是因为公主之事,原本是想以退为进,让丞相府给与帝王压力,可没想到,丞相撒手不管,反而将皇后至于尴尬的境地。” 这宫里的争宠不就是这么一套吗? “丞相不管?他们不都是一家的吗?”四月倒了杯水。 温枳坐定,“是一家又如何?棋子和弃子,终究是有区别的,何况我听说这位皇后娘娘乃是庶出,虽说也是丞相府所出,却并非丞相的亲姐妹,同父异母……昔年不过是推出去充当棋子而已,能有几分真感情呢?” 第895章 “原来如此。”四月点点头。 温枳喝了口水,低低的叹口气,“若是公主少点刁蛮,皇后与丞相多近乎一些,想必他们的处境不至于如此,现如今连丞相府都保持缄默,皇后的处境可想而知,五皇子年岁还小,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这皇家之事,还真是……”四月直摇头。 叶子轻嗤,“这有什么,三皇子得势,趁着这个机会却把这位即将废弃的公主放出来,这里面的意思才有点意思呢!” 四月:“……” 倒是没想这么多! 如今想想,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你的意思是,皇上不打算……”四月喉间滚动,“所以又想让人皇后与贵妃抗衡?” 叶子忽然笑了,“哟,也不傻嘛!” 听得这话,温枳忍俊不禁,“你就别逗她了。” “你这人太混。”四月哼哼两声,“就你聪明,行了吧?” 叶子叹口气,“非我聪明,而是在宫里看多了,所以略微能摸得透主子们的心思!咱是当奴才的,若是连这点察言观色都没有,也活不到今时今日,总归是保命的手段罢了!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奴才的命,谁不怕死?我还没活够呢!” 还没看到仇人闭眼,怎么能死呢? 拼命是一回事,枉死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公主跑这儿来,是想让小姐拿出点银子,帮衬皇后那边?”四月皱眉,“宫里这么穷?” 温枳又笑了,“宫里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使的,来路和出处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皇后可不想事成之前,落一个翻不了身的罪名。” “宫里的银子不好拿,到了小姐这儿,倒是颐指气使,好生嚣张,就跟进了自家库房似的,想拿就拿。”四月满脸的不屑,“浑然没脸没皮。” 温枳放下手中杯盏,“没关系,她不来……也会有人来的,不过这么一闹倒也是好事,能让很多人打消念头,不敢再来找我的晦气。” 想必,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现如今有隋平安当出头鸟,正好也告诫那些人,温家的银子没那么好拿,趁早死了这份心,她也就不必与那些人接触,更是安全了不少。 甚好! 因祸得福…… 只不过这位公主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第989章 谁在背后作祟? 现在的隋平安,虽然做事有所收敛,但这毕竟是上京,是天子脚下,隋平安哪有什么真本事,进进出出又舍不得那点派头,瞧着身后那一批侍卫就可知晓她的脑子有多少。 她前脚走出客栈,后脚就被人盯上了。 消息旋即落在了隋怀睿的耳朵里,不得不说,现如今的隋怀睿倒是生出了不少城府,毕竟经历得多,心思也就沉了。 听得这消息,他几乎不敢置信的掏掏耳朵,“你说什么?平安去找温少东家?” “底下的侍卫说了,公主似乎是要温少东家出点银子,来供养……”刘贵顿了顿,这话他这当奴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隋怀睿拂袖,“堂堂大夏嫡公主,跑去找商贾要钱?一边嫌饭馊,一边还要抢着吃,她怎么不上天呢?” “公主还说……”刘贵有些犹豫。 隋怀睿眉心陡蹙,“这吞吞吐吐的作甚?” “公主言语冒犯,奴才、奴才说不出口!”刘贵扑通跪地,“请殿下恕罪。” 听得这话,隋怀睿看向一旁跪在地上,前来禀报消息的侍卫,“来,你说。” “奴才……”侍卫亦是吞吞吐吐,“公主冒犯贵妃娘娘,所以……” 隋怀睿的脸色陡然沉下,“照实说,恕尔等无罪。” “公主说,皇后娘娘再不济,那也是皇家的正妻,贵妃娘娘……就是皇室的妾。”侍卫低低的说,声音细若蚊蝇。 这谁敢说? 现如今贵妃和三皇子风头正盛,哪怕吃饱了撑的不怕死,敢说这样的话? 室内,陡然一片死寂。 谁也没敢吭声,一个两个大气不敢出。 “好,好得很!”隋怀睿裹了裹后槽牙,“不愧是皇后所出,果然是正室的架势,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好生厉害!” 语罢,他拂袖而出。 刘贵赶紧跟上,“殿下?殿下您这是……” “进宫!”隋怀睿气呼呼的往前冲。 谁知下一刻却被刘贵拦住,“殿下,您是要去面圣?” “本王还能咽了这口窝囊气不成?”隋怀睿可不是个吃亏的人,母亲身为贵妃,得帝王恩宠多年,他自小是被人恭维长大的,如今被人这般污骂,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刘贵忙道,“皇上此番只有赏赐,未有定论,您这冲到跟前……皇上若是为您出了气,怕也会误会,您是恃宠而骄。” 脚步一顿,隋怀睿转头看过来。 有道理! “这事儿肯定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您又何必亲自去?”刘贵凑近了低语,“谁说,不是说呢?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些个流言蜚语,大抵更能入皇上的心。” 隋怀睿扶额,“本王真是被气糊涂了。” “殿下重情重义,才会一时间乱了心智。”刘贵行礼,恭敬的立在一旁,“贵妃娘娘所盼为何,殿下应该很清楚,现如今诸事隐待,殿下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第896章 隋怀睿嗤哼一声,“皇后那边动起来了,那么……其他人应该也会随机而动,那本王就坐山观虎斗,且看看他们能闹成什么样?” 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简直,人间美事! “你们把这些话都给本王散出去。”隋怀睿眯了眯眸子,“本王倒要看看这位皇后娘娘,能不能当得起父皇的妻?” 这个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上去的! 皇后娘娘怕是在位置上坐太久,忘了最初是因为什么缘由,才有资格成为今日的皇后娘娘?并非尊一声皇后,便是真的皇后。 人,贵在自知之明! 夜色沉沉,有人辗转反侧,有人彻夜难眠。 上京风云际会,也不知……会鹿死谁手? 翌日晨起。 温枳刚睁开眼,便听得外头喧嚣不断,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温枳不解。 四月忙着为其更衣,叶子则在外头看了一眼,快速转回,“说是出了什么神迹,一时间也不知道闹什么?但总归跟咱没多大关系,主子吃完饭慢慢看热闹。” 这上京的热闹,总要慢慢看,帝王身子愈发不济,底下就那么几个皇子,自然是明争暗斗不断,这会再不争再不抢,怕是就要没机会了…… 待梳洗完毕,吃过饭,温枳才慢慢悠悠的出了客栈。 街上的人还在议论纷纷,据说是在护城河边,爬出个东西,瞧着奇奇怪怪的,好似什么碑文,上面刻画着诡异的符文,现如今这东西被送进了六部衙门,六部尚书连同丞相都在盯着那东西,其后快速查验古籍,想找到这东西的出处。 温枳带着四月和叶子,在街边的糖水铺里坐下来,听得街角的婆姨和商贩们,提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由得各自眉心拧起,没想明白到底是谁,又想做什么把戏? “说是镇在河底的东西,有人说是镇河兽。”边上有人低语,神经兮兮的开口,“据说每次出来的时候,天将有异象。” “真的假的?” “嗤,这话还能乱说?” “不就是个石头疙瘩吗?” “呸,你个没见识的,这是神兽,是老天爷给的警示,能与寻常之事相提并论吗?” 四月转头看着自家小姐,这事听着有点稀罕,但……会是真的吗? 叶子是全然不信的,她杀了那么多人,连鬼神都不信,更别说信这等无稽之谈的天降异象…… 再看温枳。 嗯,耳朵竖得老高,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美滋滋的吃着碗里的糖水,听得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最是兴致勃勃。 看样子,文武百官也该头疼了,惹出这事的人……还真是好盘算呢! 不管是哪朝哪代的帝王,凡是涉及到这些怪力乱神之事,闹不好……都是要大开杀戒的,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例外? 第990章 阿令 这消息自然是满朝震惊,毕竟此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最后的结果总是以流血结束,是以这会瞧着搬到六部衙门院子里的东西,一个两个的都围着绕圈圈。 如此物什搬到了皇帝跟前,他们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相顾无言。 好半晌,所有人的目光才落在了丞相长孙拾的身上,“相爷,您不说点什么?” “蛊惑人心的东西。”长孙拾叹口气,“不是什么好征兆。” 众人点头,当然知晓。 “咱都明白,可就怕上面的不明白,到时候论就起来,咱都得受到牵连。” “瞒是瞒不住的,毕竟满上京的百姓都知道了,皇上那边早晚得传召。” “丞相大人,您看这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各自心中忐忑,皇帝这些日子身体不大好,肉眼可见的脾气暴躁,这要是再掺合上此事,万一大开杀戒,谁能挡得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都别说了。”长孙拾揉着眉心,“此事本相会上禀天听,至于帝王如何处置,诸位也莫要着急,凡事自有定数,着急也没什么用。” 语罢,长孙拾拂袖而去。 临到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瞧着偌大的镇河兽,长得青面獠牙的,底下立一石玺,刻上那几个模糊的字迹,仿佛还真是神迹。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神迹? 若真的有,当年为何没有出现? 长孙拾不相信这些…… 御书房。 隋宗风这会刚服了药,整个人都有些气息奄奄,仿佛是沉浸在某个氛围里,又好似陷落在虚无之中,整个人都是晃晃悠悠,精神恍惚。 “皇上!”长孙拾行礼。 边上,站着伺药的林不寒。 隋宗风靠在软榻上,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嗓子眼里略有些哼哼唧唧的。 “皇上?”林不寒凑近了低唤,“丞相大人来了。” 好似从梦中惊醒,隋宗风晃晃悠悠的将微眯的眼睛睁大,仿佛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嗓音低沉的喊了声,“丞相啊?” “臣在!”长孙拾始终保持沉静。 隋宗风深吸一口气,然后冲着他招招手,“龙鳞军……找到她了吗?阿令她还怀着身孕呢!” 殿内,瞬时一片死寂。 只听得皇帝如同吃醉了酒一般,兀自呢喃自语,“怎么她还没回来?朕都快等得不耐烦了,等了好久好久,再不回来……朕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第897章 “皇上?您累了。”林不寒低声说,“要不然歇会吧?” 隋宗风拂袖,“别吵,阿令在跟朕说话呢!她原就气性大,此番朕执意领兵出征,定是惹恼了她,她……不想理朕了!” 林不寒抬头,看了一眼长孙拾。 皇帝说这些话,无一例外都扎在了长孙拾的心里,可时隔多年,疼也疼过了,哪儿还能轻易的表露在外?听多了,又或者是记忆模糊了,便也没那么疼了! “你是她最宠爱的弟弟,就帮朕劝劝她,朕保证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听她的,不会在执意领兵了。”隋宗风闭了闭眼,仿佛倦怠到了极点,“朕……朕想她……” 声音,愈渐孱弱。 长孙拾低低的吐出一口气,唇线紧抿,愣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皇上?”林不寒又喊了一声。 隋宗风精神恍惚,直勾勾的盯着窗口的方向,“看,阿令就站在窗外,她就是不肯进来!还有那孩子,那孩子也不肯、不肯……” “皇上!”还不等隋宗风把话说完,长孙拾终于开口,“臣今日前来,是因为护城河挖出了镇河兽之事,臣有……” 隋宗风忽然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让阿令进来,你快让她进来,外面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风,她还怀着身孕呢!快,快……” “皇上莫要着急,奴才这就让皇后娘娘进来。”林不寒察觉到了不对,慌忙摁住了浑身颤抖的隋宗风,“皇上您别着急!” 隋宗风能不着急吗? 他无力的推搡着林不寒,“快,快让她进来,到朕身边来,快点……那是朕的妻啊!保护好她,都去保护她,若是阿令有什么闪失,你们谁都别想活!” 长孙拾站在那里,身子僵硬得厉害,深吸一口气之后,狠狠的闭了闭眼。 他刚要开口,却被林不寒阻止。 “丞相大人!”林不寒音色急促,“皇上身子不适,您暂时就别刺激他了。” 长孙拾紧了紧袖中手,瞧着神志不清的帝王,终是喉间一动,转身拂袖而去。出了门站在檐下,依稀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模糊喊声。 “相爷?”底下人快速迎上。 却被长孙拾拂开,面色苍白而眸光哀痛,周身带着挥之不去的怨怒之气,他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御书房大门,嗓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语罢,抬步往外走。 此番来得不是时候,先回去再说。 然而刚出了御书房不远,便瞧见有人等在了宫道上。 萍姑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行礼,“丞相大人,皇后娘娘有请。” 长孙拾旋即换了副容脸,眯了眯眸子。 皇后? 呵。 她又按捺不住了? 长乐宫。 皇后长孙氏已经久候多时,此刻面色发白,瞧着缓步而入的自家兄长,瞧着他即将行礼,当即出口制止,“此处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兄长不必见外。”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簪缨世家,书香名门,岂可不守规矩!”长孙拾行礼,“不知娘娘找老臣过来,所谓何事?六部衙门公务繁忙,臣没有时间在此久留,请娘娘有话直说。” 皇后哽咽,“兄长便是连多说一句都不愿了?” “皇后娘娘抱病在身,臣不敢扰了您的静养。”长孙拾拱手,“若娘娘没什么事儿,老臣告退。” 皇后骤然落下软榻,站起身来,“长孙家的荣耀,你便全然不顾了吗?” 第991章 你有什么心愿吗? 提到长孙家的荣耀,长孙拾抬了一下眼皮子,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用一种很是凉薄却又格外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她。 皇后愣了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止不住眉心突突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母后!”五皇子进了门。 小家伙年岁不大,还是个小小少年,一进门便瞧见了站在软榻边上的母亲,转而又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长孙拾。 “舅舅。”隋怀安行礼。 不似隋平安那般肆意妄为,五皇子素日里便是格外的谨守本分,格外的循规蹈矩,纵然担着嫡皇子的身份,也从未僭越或者是仗势欺人。 “五皇子安。”长孙拾行礼。 先君臣,后舅甥。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隋怀安年纪小,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得明白的,他知道母后在为自己操心,也明白那个太子之位的重要性。 可是,皇姐絮絮叨叨过很多事儿,他隐约能察觉到这些大人之间,夹杂的爱恨情仇,以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 “母后没事。”皇后招招手,抱了抱自己的儿子,然后红着眼盯着不远处的长孙拾。 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五皇子就在这里,他长孙家的来日也在这里,若贵妃薛氏得了势,三皇子来日登基,哪儿还有长孙家什么事? 寝殿内的这几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舅舅想你了,所以母后让你过来,见见你舅舅!”皇后如今剩下的唯一依靠,就是诞育的五皇子,他与长孙家才是嫡亲的关系。 不管是大皇子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他们……不管是谁登基,长孙家都不会有今日的荣光。 第898章 更甚者,会被斩草除根。 谁都不喜欢,外戚专权,但如果是自己的外戚,那就另说了…… 长孙拾不是个傻子,从五皇子踏入寝殿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皇后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无外乎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拿五皇子来说服他。 “舅舅。”隋怀安走归来,再度行礼。 长孙拾回过神来,“殿下不必如此。” “这里没什么外人,您是我的亲舅舅,理该如此。”隋怀安看了看长孙拾,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一时间有些踌躇,有些紧张,“我是不是打扰到了母后与舅舅商议什么?” 长孙拾缓了缓神色,瞧着眼前的小小少年,若是由他登基,长孙家的确可以更上一层楼,但是皇后的野心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有时候,肩上的担子压了太久,也是会累的…… “殿下可有什么心愿?”长孙拾开口。 那一刻,皇后是紧张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巴不得替儿子说出那句话。 隋怀安沉默了。 “安儿?”皇后急了。 但长孙拾不着急,依旧面带微笑,低低的笑问,“不能跟舅舅说吗?” “不是不能跟舅舅说,而是……”隋怀安抿唇,半低着头,指尖绞着袖口,似乎是颇为焦灼与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长孙拾将掌心落在他的肩头,轻轻的拍了一下,“殿下可直言,老臣是丞相,也是您的亲舅舅,这天底下没有比咱更亲的血缘关系。” 听得这话,皇后仿佛看到了希望,登时眼睛都亮了…… “安儿,快告诉你舅舅!快说呀!说呀!” 隋怀安抬起头,眼角微微发红,“舅舅?” 第992章 又不是我逼着她的 孩子的眼神很直白,眼眶泛着微微的红,可想而知内心的挣扎,对于母后所求……隋怀安心知肚明,可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想法,问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身后,是皇后迫切的声音,仿佛只要五皇子开口,这一切便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长孙拾倒是没什么反应,任凭在后面迫切的喊着,他只将目光落在隋怀安的身上,面上平静,眸色温和,连带着声音都带了几分柔软,“殿下莫要有什么隐忧,只管说出来。” 皇后急不可耐,恨不能以身代之。 然而,隋怀安却未能让她称心如意,只见着小家伙毕恭毕敬的冲着长孙拾行礼,然后低低的道了一句,“惟愿母后安康,与父皇恩爱白头。” 皇后:“……” 对此,长孙拾倒是没那么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了五皇子所想,连带着五皇子说出来的话,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殿下秉性纯良,不该为外界所扰。” 下一刻,皇后疾步上前,摁住五皇子的肩膀,便将他扳过来,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以至于长孙拾都跟着愣怔了片刻。 响亮的耳光落在面上,可想而知有多疼?! 长孙拾站在那里,面色黢黑,目光骤然冷到了极点,但却没有出声制止,而是静静的盯着宛若发狂的皇后,终是逐渐浮现出失望之色。 “一点都不像。”临了临了的,长孙拾只吐出这么一句话,“难怪皇帝从未动过心。” 假的就是假的,装不了一辈子,成不了真! 语罢,长孙拾拂袖而去。 “长孙拾!” 身后,传来皇后冷声厉喝之音。 长孙拾顿住脚步,听得隋怀安扑通跪地的响声,紧接着便是低低的抽噎。 “母后!”隋怀安哭着喊着,“儿臣知错了,母后别生气……儿臣一定改,儿臣一定改!舅舅……” 长孙拾背对着他们,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现在,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吗?” “我没有输!”皇后咬牙切齿,“我已经是皇后,是皇帝的妻,我没有输!帝王嫡子,乃是本宫所出,哪儿一点输给她?没有,一点都没有!” 长孙拾回眸看她,“公主的封号是什么,你还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为什么叫隋平安,为什么叫隋怀安,为什么叫宜归公主?皇后娘娘,这长欢宫这皇后之位,原就不是你的,你唯一的幸事便是复姓长孙,长孙家唯剩下你这么一个女子,否则……哪儿轮得到你?” 所有的脸皮都被撕开,血淋淋的尊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尊荣,不过是有些人的黄粱一梦,枕上春秋。 皇后面色惨白,死死的咬着唇,直勾勾的盯着长孙拾,顷刻间泪如雨下,“纵然不是一母所生,这么多年养只狗也该有感情了吧?本宫这些年为长孙家做的事还少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无情?不就是因为平安失宠了,所以你们就觉得本宫没了利用价值,便将本宫当做弃子?” “你从来不是弃子,因为你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长孙拾直接打破了她的迷梦,“这些年不是你在为长孙家做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对你无意,你能做什么?皇后心里很清楚,何必要自欺欺人?” 诚然,她一个空有虚名的皇后,能为长孙家做什么? 一切不过是她想象…… “长孙季,醒醒吧!”长孙拾直呼其名,“皇后从来不是你,你只是顶着那个位置,免得旁人惦念,诞育嫡子和嫡公主,是皇上对长孙家的承诺,不是对你。” 第899章 皇后摇摇欲坠,隋怀安快速冲上去,搀住了自己的母后。 “是你贪心不足,想要又要,原本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可偏要去争宠,去惹怒帝王,这能怪得了谁?你明知道公主因何得宠,却还要唆使自己的女儿,放纵她的肆意妄为,蠢笨如你……怎与她相提并论?只会招致皇上的极度厌恶。” 下一刻,皇后一下子瘫软在地,已然泪流满面…… “我有什么办法?我是皇后,可是贵妃骑在我的头上,你身为兄长却半点都没有要帮衬的意思,我能怎样?我还可以如何?不靠你,只能靠我自己。”皇后歇斯底里,哭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 长孙拾不为所动,“是你自己不甘心,想要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公主和皇子的未来都是被你的贪念所害,怪不得任何人。现如今你还想用五皇子来要挟我,打算打着亲情牌,满足自己的私欲,你不配为后,也不配为长孙家的人,更不配为母。” “长孙拾,你不必大义凛然,当初我坐这后位,你也是点了头的。”皇后咬牙切齿,“若是真的要论就起来,你何尝不是私心甚重,不也是长孙一族……想要将皇权牢牢抓在手心里吗?” 长孙拾扯了扯唇角,“我只是不想等她回来的时候,这个位置上坐着棘手之人,由你坐着甚好,这便是我的私心,如此答案……皇后娘娘满意吗?” 皇后僵在原地,这会却是连哭都忘了,“她就那么重要吗?都是你的姐妹,都是长孙一脉,说起来都是一起长大的,养在后院……” “她从来不是养在后院的娇花,她是生长在悬崖上的永生花,这大夏有一半江山是长孙家打下来的,为什么到了我们这一辈就剩下这么几个?因为所有长孙家的好男儿都已经战死沙场,所以父亲不允我从武,是她替了我奔赴战场。”长孙拾目光冷戾,“整个大夏,都欠了她一条命。” 当年如果不是她,皇帝早就换了人,大夏早就生灵涂炭,战火延绵…… “生于乱世,征于边关,却未能见到这太平盛世,没享过一天的天家富贵……”长孙拾红着眼,“你这个坐了十多年后位之人,有什么资格贬低她?” 皇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恨恨的盯着长孙拾,却在他离去之后,哭着嗫嚅了一句,“这些事与我何干?又不是我逼着她怀着身孕去救皇帝,逼着她去领兵杀敌的……” 天下如何,同她有什么关系? 第993章 感觉方向有点偏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果然不是互通的。 长孙拾从长欢宫出来的时候,碰巧瞧见了站在宫道上的林不寒,当即敛了面上神色,若无其事的朝前走去,这老东西不是在御书房里伺候着吗? 这会,怎么又在这里? “皇后娘娘似乎是哭了。”林不寒皱了皱眉头,“要不要老奴请太医?” 长孙拾上下打量着他,“身上没病,这心里的病……太医可能治?” 听的这话,林不寒低头一笑,“丞相大人说笑了,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医治不了。” “本相瞧着,林督主倒是个可以治心病之人。”长孙拾唇角轻勾,“东辑事就没有治不了的人。” 林不寒偏头看向他,“咱可不敢……” 这位,可是皇后娘娘! “问督主开个玩笑罢了,督主还当真了?”长孙拾缓步离去。 林不寒又不是傻子,这种事能当真吗?不过是顺杆子而已,毕竟谁也没说什么,不指名不道姓,甚至于只是自说自话而已。 瞧着长孙拾离去的背影,祝桓眉心微蹙,“督主,这丞相大人与皇后娘娘,好似……” 撕破了脸? “心病还须心药医。”林不寒勾唇,“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偏偏那人是回不来了。活人争不过死人,尤其是被奉为神祗之人,陨落是不被允许的。” 祝桓垂着眼帘,没有吭声。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悄悄的遮掩干净,生怕为外人所知。 “嫡子从长孙一脉出,是帝王的承诺,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到底是没有那般长远的心思,所见不过一隅之地,荣华富贵里泡了太久,忘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林不寒抬步离开。 皇帝已经睡着了,眼前不需要有人伺候,林不寒自然是可以腾出手来,做那些没做完的事…… 宫外的流言蜚语,其实根本瞒不住。 若非如此,皇后不会如此着急,毕竟她教出来的这位公主,愈发的蠢笨如猪,似乎正在打破该有的平静,若是三皇子那边有所作为,最后直接利益受损的,只能是皇后与五皇子。 宫里闹成这样,宫外则更加物议沸腾。 关于镇河兽之事,街头巷尾已经出了好几个版本,谁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总有一些人,能将这些事扯到长孙家的头上。 长孙拾有点脑瓜子疼,所以在长欢宫的时候,对上皇后的无理取闹,才会那般失控,压都压不住内心深处的厌蠢症。 温枳站在满庭芳门口,听得边上的商贩与货郎正议论着,眉心微微拧起。 怎么听着听着,好像是冲着丞相府去了? 不对,是冲着长孙家去的? 这事儿还真是有点…… “小姐?”四月上前,“您怎么了?” 第900章 半个果脯吃了半天? “如果皇后与丞相府出了事,谁才是最大的利益收获者?”温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干了点坏事? 虽说朝堂之事跟自己没关系,但如果这天下被某些宵小之辈窃得,受害的还是满天下的百姓,以及……温家亦在其中。 “那当然是其他几位皇子。”四月想了想,“现如今风头正盛的,应该是三皇子。” 看,所有人的第一心思,都在三皇子身上。 “真的是三皇子吗?”温枳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呢?” 话音刚落,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满庭芳的偏角。 车上走下来一人,倒是熟悉得很。 可不就是萧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嬷嬷吗?嬷嬷身上带着一股子檀香味,径直走向了温枳,可见是有备而来,目的很是明确。 “二……温少东家。”嬷嬷行礼,“您可得空?” 温枳倒吸一口冷气,以手自指,“我?” 找她? “你们若是要成衣要布料,都进店里去商议,我对这些事儿不熟,只收银子不干事。”温枳侧身,让开一条道。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一口回绝,坚决不见! 如果对方给脸不要脸,非要纠缠,那她便不必再有所顾忌,泥人还有三分性子。 当日老夫人如此待她,外人瞧着极好,可实际上呢?说着好话把她往火坑里推,盼着她能接下萧家这烂摊子,软刀子杀人,那叫一个心狠手辣! “温少东家误会了,咱这次过来是专门找您的。”嬷嬷一把年纪了,早前跟着老夫人,在萧家也算是挺直腰杆之人,现如今却要对温枳这么个晚辈卑躬屈膝,好言相劝,可想而知这内心的咬牙切齿。 温枳皮笑肉不笑,“我都跟萧长陵和离了,还找我作甚?生意人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之说,但也没有一个火坑跳两次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那一瞬间,老嬷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当即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方向。 马车那边没有动静,老嬷嬷只能重新将目光落在温枳身上,“温少东家……” “哎!”四月上前,“小姐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们还想怎样?” 叶子怀中抱剑,眸色肃冷,“听不懂人话那就下辈子投胎,从头开始学,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这话一出来,老嬷嬷登时往后退了两步,面色铁青。 “还不走?”温枳偏头,“姑奶奶最近心情不太好,你若是真的要犯我手上,也不是不可以!” 老嬷嬷抖了抖唇,“你、你们……” “枳丫头啊!” 第994章 咱都是长嘴的人 萧老夫人能走出来,亲自走到温枳跟前,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这毕竟是街头,若是叫人瞧见的话,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闲言碎语,若是传到了容九喑的耳朵里,还不知要打翻多少坛老醋? 瞧着进门来的萧家老夫人,丽娘原本扬在唇角的笑,登时收敛得干干净净,偏头看向一旁的四月和叶子,止不住眉心拧起。 这叫什么事? 后院。 “老夫人有话就直说,这满庭芳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您若是来做生意,咱自然是欢天喜地,但若不是……”还不等温枳开口,丽娘已经端着杯盏上前。 该奉茶奉茶,该说理说理。 咱不能落人口实,却也不能叫人欺负。 “萧老夫人,我家少东家不容易,好不容易跳出这吃人的地方,没道理再回头。狼是养不熟的,一回头就得要人命,您护着自个家里是没错,那是您的子子孙孙,可咱护着自己的少东家也没错,这是咱自己人。”丽娘这一张嘴,才不会与她客气。 那是萧家的老婆子,又不是她的娘,气不气死都跟她没关系! 送上门来找骂,可不得使劲儿? “老婆子今日来,不是吵架的。”萧老夫人开口,握着拄杖的手,指关节都泛白。 可见丽娘那一番话,是戳了萧老夫人的肺管子,可碍于各种缘由,她必须忍耐,不得已装出了这大度能容的模样。 目标,还是温枳。 “二郎此前多有不是。”萧老夫人开口,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是我萧家教养不善,还望枳丫头宽容大度。人都去了,以前的那些事就随风散了吧?” 这话倒是没什么毛病,温枳压根不想提。 “若不是萧老夫人来这一趟,我可都想不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儿了。”温枳淡淡然回答,却无形中狠狠扇了萧老夫人一耳刮子。 萧老夫人抿唇,“枳丫头,我知道你对萧家还是有所怨恨的,但是人死为大……” “老夫人!”温枳打断了她的话,“方才我不是说了吗?都过去了,咱不提那死人,成吗?” 萧老夫人点点头,“好!” “老夫人,萧家的事儿我也清楚,这街头巷尾那么多闲话,咱没想招惹,所以您喝完这杯茶就歇了吧!”温枳直言不讳,“温家不做萧家的生意,您有这空挡,不如找找扈州萧氏,那么大一个家族,总归能凑一凑银子,维系将,军府的日子。” 萧老夫人的面色瞬白,当即站起身来,紧接着便是身形一晃。 温枳与众人都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只睁眼看着,萧家的嬷嬷搀住了萧老夫人,然后将她扶坐回原位。 第901章 “温少东家说话不中听,老夫人到底是您的长辈,怎可……” “等会!”还不等嬷嬷把话说完,丽娘已经插着腰打住了她,“什么叫长辈?谁家长辈?猪鼻子插葱,你装什么象?还长辈呢?我家少东家的长辈只有护着她的叔伯,温家尚且还有老爷子在上,您是萧家的老夫人,算哪门子的长辈?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蒜呢?” 嬷嬷面色铁青,“你、你……” “你什么你?”叶子白了她一眼,“要不是你这老胳膊老腿,够不着姑奶奶一脚的,肯定一脚将你踹飞出去,还瞎嚷嚷什么?老不死的不要脸,满上京找脸皮,不找自个窝里,扒拉别人手里,真是好意思?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豁出去,你怎么不去花楼跳个舞,让满上京给你鼓掌?” “你们、你们……”两老太险些一起厥过去。 第995章 没死的人,回来了 萧老夫人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断然不会跑到温枳跟前自欺欺人,要不然就是别有目的,总不可能皮子痒了,跑这儿故意找骂吧? “老夫人,有些话已经不必说了,您还是趁早离开吧!”温枳起身,没必要在这些无所谓的人身上,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萧老夫人狠狠闭了闭眼,再度稳定心神,重新用审视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温枳,“到底是跟以前不同了,所以早前……你都是装的?” “这怎么能说是装的呢?”温枳摇摇头,“我这人很公平,你待我以真心,我必定回以真情,萧老夫人自己没有真心,却怪罪他人不以性命为报,这天底下除了傻子,怕是也没人会做这赔本的买卖吧?” 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我自问待你不薄,即便你设计了二郎,与他和离,我也不曾怨过你半分,可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恶人?老婆子无愧于天地,吃斋念佛,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冠上这等恶名。” “萧老夫人接下来是不是得说,我温枳不知好歹,心黑手辣……所以看谁都是黑的?”温枳又不是傻子,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萧老夫人,“老夫人,这一招……您的孙子孙女都用过了,不好使了!” 闻言,萧老夫人眉心陡蹙。 “当初老夫人帮着萧长陵算计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温枳深吸一口气,“老夫人,请回吧!” 萧老夫人紧了紧手中的拄杖,拂开了嬷嬷的搀扶,“原以为到底是有几分情义的,没想到你这丫头对萧家成见这么深?怨气这么大?” 听听,这就是萧家的人。 错,永远是别人的! 萧家的人,从不认错。 “老夫人,我现在还能如此平静的站在这里,跟您说这些,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越过你们,当人站在胜利的看台上,自然不屑于宵小争论。”温枳满脸嘲讽的笑了笑,“这意思,您应该很清楚。” 当年萧家得势,高高在上,不屑的事儿多了。 忙着荣耀门楣,哪儿有空与人论长短? 现如今的温枳,便是如此。 萧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温不火的两句话,比之前丽娘和叶子她们骂得更难听,直接戳人心肝,将萧家最不堪回首的一面,狠狠的撕开。 “您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吗?萧家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您除了年纪……已经一无所有,是因为什么给了您错觉,以为进了我温家的地儿,就能求仁得仁了?我温家开的是商铺,不是善堂。”温枳幽然吐出一口气,“话说白了总归不好听,您多担待!” 萧老夫人张了张嘴,若只是骂人,那便是晚辈的不是,可现在……温枳是软刀子杀人啊! 杀人诛心! “我知道您是来干什么的,萧家只剩下空壳子,除了典卖这点房产,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换取的银子。”温枳负手而立,如同上位者一般,将一切都看得透透的,“那些铺子原就没什么收成,我在萧家的时候已经盘算过了账面,你们早就是空壳子。” 嬷嬷有些心慌,站在边上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被人一下子撕开了帷幕,连最基本的伪装都无法维持。 “萧长陵虽然出殡,但从始至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丁舒真跑到了边关,不知死活的撞到了我手里,最后由萧家的现任族长萧绥带走。”温枳笑了笑,“萧老夫人别告诉我,您什么都不知道,佛祖在上,不可口出妄言,否则是会有惩罚的。” 萧老夫人捻着佛串子的手,登时青筋微起,死死抓紧了手中的佛串子,目光狠戾的盯着温枳。 “萧家办事,没一个靠谱的,没一个能让老夫人称心的,倒真是可惜了。”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萧家的宅子值不少钱,换个小点的宅子,遣散一些奴仆,折算下来的话……这银子也够几年花销,萧老夫人不如考虑一下我这提议,若是真的到了要饭的程度,温家可以单独给您开个粥棚……每日施粥。” 萧老夫人转身就走。 “您慢走。”温枳站在后面,“顺道让您的那些儿孙辈,歇了这份心,温家的银子就算赠与乞丐,也不会落在萧家手里一分一毫。” 萧老夫人回头看她,“倒是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是个心狠手辣的,如此冷漠无情,难怪二郎不喜。” “你……”四月刚要开口,却被温枳拦下。 第902章 温枳倒是一点都不恼,“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感谢萧家的不喜之恩,毕竟你们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那些苦难原就不该是我受,但现在你们所吃的苦,都是你们活该!” 这话刚说完,外头便走进一个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家的人,难怪这么趾高气扬的,都成了破落户,满上京的笑柄,还敢在外头丢人现眼?不怕你的佛……一巴掌拍死黑心肝的?”洛母张口就骂。 现如今洛时节恩宠正盛,又跟尚书府联姻,可谓风头无两。 洛母那性子原就不是个吃亏的,一进门瞧着伙计在议论,当下明白了大概,温枳在洛时节和殷茵成亲之事上,出钱出力,又因着……洛母当然不会看着她吃亏。 “你又是……”萧老夫人眉心微蹙,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之人。 有点眼熟? “你……”萧老夫人顿了顿,“你是……” 洛母冷笑两声,“萧老夫人怎么结巴了?方才不是好大的架子吗?” “时……鸢……”萧老夫人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温枳,又直勾勾的盯着洛母,一时间竟是无法肯定,眼前人是否便是当年宫宴上的…… 温枳:“??” 这萧老夫人是怎么了? 瞧着像,但又不像。 “老夫人,这是今年新科状元,尚书府乘龙快婿洛大人的母亲。”一旁的嬷嬷倒是认得,毕竟常外外头走动。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恩怨? 只听得“吧嗒”一声,萧老夫人手中的佛串子摔在了地上,她哆嗦着手直直指向洛母,“是、是你?” “这是怎么了?”四月不解。 温枳也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第996章 他的爹娘在哪? “老夫人?”边上的嬷嬷都吓着了,赶紧将地上的佛串子捡起来,“老夫人,您怎么了?您没事吧?您这是……” 这不就是洛大人的母亲吗? 怎么就、就把萧老夫人吓成这样? “果然是做贼心虚的人。”洛母仿佛觉得没意思,瞧了萧老夫人一眼,眉心皱得生紧,“好歹也是将门,竟是这般怂包,真是让人……呵,笑掉大牙。” 说着,洛母越过了萧老夫人走到了温枳身侧,“姑娘没事吧?” “没事!”温枳行礼,“多谢洛伯母。” 洛母握住她的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有些人仗着年岁大了些,就倚老卖老,浑然不知道脸皮为何物?老婆子是乡野之人,最是见不惯这样的仗势欺人。” 众人都在笑,唯有萧老夫人的脸色,一寸寸的惨白下去,她抖了抖唇瓣,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来,从始至终只将目光停留在洛母的身上。 可洛母全然不在意,毫无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最终是萧老夫人先败下阵来…… “走!”萧老夫人垂着头,这会是片刻都没有再停留。 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踉跄的脚步,似乎是…… 害怕? 对。 给温枳的感觉就是害怕! 萧老夫人在萧家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从来没有过这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即便是在方才,温枳出言讥讽,甚至于挑破了遇龙关的事情,萧老夫人都没有如此惊惧。 可是方才,温枳清晰的看到,萧老夫人在看到洛母的那一刻,仿佛是见到了什么……眼底的惊恐与慌乱是骗不了人的。 离去时候的踉跄,也是骗不了人的! 这两人早前认识?可是以年岁来说,萧老夫人到底是高了洛母一辈,就算是熟人,也不至于激动成这般模样吧? 甚至于…… 看上去好像是洛母为尊,那萧老夫人为下。 “洛伯母,您跟萧家还有这渊源?”温枳笑着搀住了洛母的胳膊。 洛母的腿脚不好,温枳搀着她坐下。 丽娘当即退下,外头还得招呼人,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能耽搁太久。 四月了悟,当即带着叶子去沏茶。 “你可知晓这里面的缘由?”四月问。 叶子摇头,“这洛大人母子,是近期才来的上京,此前一直寂寂无闻,后来也是因为与主子有所接触,才会入了咱这跟前。” 这倒是实情! “东辑事那边,表公子他们也没提过?”四月进了后厨,取出了茶叶,转身去拎小炉上的水壶,“我瞧着方才好像不太对头,洛夫人似乎是认识萧家那婆子,而且这婆子似乎很忌惮。” 叶子怀中抱剑,靠在了门框上,瞧着不远处坐在亭子里的二人,“我瞧着也是,萧家那婆子此前还嚣张至极,见着洛夫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愣是没敢吱声。” “真是奇也怪也!”四月摇摇头,重新沏了两杯茶,端着托盘往外走。 叶子也没想明白,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一起的? 亭子里。 洛母瞧着眼前乖顺的温枳,止不住笑了笑,“老婆子不吃人,你也不必装着端着。” “让伯母看穿了。”温枳笑出声来,“您方才……” 洛母瞧了一眼萧老夫人离去的方向,“说起来,早些年的确是见过的,在这繁华的上京……也曾是有过数面之缘。” “可她好像很怕您!”温枳想了想,是该这么形容的吧? 第903章 听得这话,洛母旋即笑出声来,“怕?做贼心虚的人,见着故人才会觉得害怕,否则的话,应是惊喜万分才对。” “瞧出来了,有惊无喜,还瑟瑟发抖。”温枳说这话的时候,四月快速上前奉茶。 洛母叹口气,“我不是都说了吗?做贼心虚!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才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忘了当年是谁提拔他们萧家?人,不能忘本,否则会得意忘形。” 萧家,得意忘形太久了…… “洛伯母祖上……”温枳皱眉。 似乎有些想不明白,如果洛时节的祖上真的有点什么,何至于落魄至临风楼做活?还有洛母身处乡野,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若有家底,何至于如此? 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祖上为官,其后获罪。”洛母叹口气,“得遇贵人,腾云而上。” 说到这儿,洛母若有所思的瞧着温枳,欲言又止。 “洛伯母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说也罢了,阿枳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温枳忙摇头解释。 洛母抿唇,“你跟那位东辑事的……很熟。” 温枳:“……” “他有没有说过家中之事?与你如此相熟,可是要成亲了?”洛母这话一出,温枳登时红了脸,只听得洛母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要见一见他的爹娘,也该筹备起来了。” 温枳敛眸,唇瓣紧抿。 “怎么?”洛母有些着急,“他不愿?” 温枳忙摇头,“倒也不是,只不过……我不着急。” “这天底下的好男儿不多,该抓紧的时候就得抓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庙了。”洛母笑道,“正好我有经验,你们若是要成亲,记得要告诉我,我也好帮着筹谋。” 温枳颔首。 “容大人的父母……在上京吗?”洛母小心翼翼的问。 第997章 他们,没死! 温枳摇摇头,笑盈盈的望着洛母,“不在。” 听得这话,洛母面上的笑有些僵硬,其后好似明白了什么,自嘲般笑着点头,“是我多嘴了,我不该多问的,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就是怕你吃亏,想着问清楚,免得……唉,你看看我这脑子糊涂的,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洛伯母别担心,凡事顺其自然吧!”温枳笑着回答。 洛母笑了笑,这聪明的姑娘……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不过这会,萧家那老婆子应该不踏实了吧? 可不是。 上车的时候都在腿抖,爬马车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直接扑进了车里,所幸被嬷嬷赶紧搀起,这才安然坐进了马车里面。 伙计挠挠头,少东家和掌柜的威力这么大,把这老婆子给吓成这样了? “回去,快回去!”萧老夫人连连摆手。 马车快速朝着萧家而去,其后从后门而入。 萧老夫人进佛堂的时候,腿都是软的,面色惨白到了极点,刚进自己的卧房,便是眼一闭晕死了过去,惊得府上内外乱成一团。 原就没几个奴才了,这会更是空空荡荡的,萧夫人还吊着一口气,没了儿子没了女儿,她身边就剩下一个体己的嬷嬷,院中还有两个粗使丫鬟和一清扫奴才,再无他人。 现如今的萧家,如温枳所言,早就落魄到了极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了…… 空宅子! 空壳子! 大夫来瞧过,说是怒急攻心,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等惊吓,还是要小心养着才是,否则有个好歹便是真的棘手了。 年纪大的人,经不起折腾! 夜色沉沉。 萧家安静得落针可闻,连灯盏都只是三三两两的点着,四下黑漆漆的,没多少亮处。 穿着黑衣斗篷之人,缓步进了佛堂。 院子内外本就没什么人,自然那也没人会发现。 昏暗的屋子里,萧老夫人气息奄奄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吃完药之后,面色仍旧难看,只是神志稍稍回笼,奈何眼中无聚焦,瞧着好似……还陷在惊惧之中。 “老夫人。”斗篷掀开,露出萧绥的容脸。 萧老夫人睨了一眼身边的嬷嬷。 嬷嬷会意,当即走出门,守在外头望风。 “您怎么回事?”萧绥不解,“不是说要去找温枳吗?怎么这会……是那些把柄不够重要,还是温枳她不吃这一套?” 按理说不可能,那可都是温家“通敌”的罪证,温枳若是见着,应该会第一时间买下,毕竟温临风是她父亲,她何其重视温临风与整个温家,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 “我遇见了一个故人。”萧老夫人定了定心神,仿佛终于回过神来,“哦不,不像是故人,倒像是死人,将死未死的人,怎么可能呢?” 听得这话,萧绥眉心蹙起,显然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老夫人,您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死人?什么故人?您见到了谁?不是温家的人吗?” 难道满庭芳里,还有什么…… “我们……”萧老夫人张了张嘴,“大概是赢不了了。” 萧老夫人这话一出,萧绥的脸色登时全变了,“您后悔了?” “不是后悔,而是黔驴技穷,江郎才尽了!”萧老夫人自顾自的说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这大夏的江山,终究是要……要……” 第904章 萧绥发现了,萧老夫人不对劲,慌忙起身安抚,“老夫人?老夫人?” “他们……”萧老夫人一下子扣住了萧绥的手,“没死!” 萧绥:“??” 谁? 第998章 别犯到我跟前 萧绥的确有点懵逼,年龄上的落差,让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萧老夫人口中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夫人,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萧绥皱起眉头,“谁回来了?谁没死?您倒是把话说清楚?莫不是……” 病糊涂了? “他们……报应来了!”萧老夫人还在自言自语,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萧绥:“??” 脑瓜子嗡嗡的,实在是没听懂这老婆子的意思。 “老夫人,您能把话说清楚吗?”萧绥低声问,“您说的他们,是什么人?” 萧老夫人面色惨白,花白的头发凌乱无比,她抬起惊恐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萧绥,一字一句的开口,“长孙家的人,回来了!” “长孙?皇后一族?”萧绥倒吸一口冷气,“是丞相府的人?” 不对。 不对! 丞相安然无恙,皇后虽然称病,但也在宫里待着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所以说,萧老夫人口中的长孙,肯定不是这二人,那会是谁? 那一瞬间,萧绥见鬼一般的站起身来,恍惚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 难道说…… 是那位先皇后?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长孙皇后。 那是帝王心里的白月光,是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贤后,是三军认可的第一女将,军……那么多的头衔冠下来,几乎是挑不出错漏之处。 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便是最后的结果也足以让人谈论不休。 失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百姓甚至于谣传,说是先皇后已经历劫结束,得登极乐世界,回到了天上,重新位列仙班,所以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连同腹中的嫡子也一起回归了天上。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没人知道真假。 唯有当初亲历过的人,才知道那一战的凶险程度,最后是皇后娘娘引走了追兵,让皇帝有了喘息的机会,得以在敌军围困之时,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是她,是她!”萧老夫人不断的嗫嚅着,“没错,就是她,她回来了,她一定回来了,所以、所以萧家完了,彻底完了!” 萧绥眉心紧蹙,虽然听得不是太明白,但是能从萧老夫人的口中知道一些概貌,先皇后失踪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不可能还活着,萧老夫人此番肯定是被吓着了,说明吓她的人,应该是先皇后身边的人。 但有个问题,如果是先皇后身边的人回来了,怎么会没有动静? 宫里,皇帝,乃至于丞相府,不可能这般安生。 这是怎么回事? “龙鳞军、龙鳞军要守不住了!”萧老夫人忽然握住了萧绥的手腕,“现如今人都回来了,这东西自然无法再要挟帝王家,皇帝不会对萧家手下留情了,龙鳞军的主人回来,印信就失去了价值,就没有再守下去的必要,萧家……萧家就会变成第二个景氏一族!” 说到这儿,萧老夫人一张嘴,登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气急攻心! “老夫人?老夫人!”萧绥惊了。 这么严重? 佛堂再度乱糟糟起来,大夫再度被请了回来,不过在此之前,萧绥只能先行离开,免得被人发现行踪…… 萧家老夫人双目紧闭,唇齿紧咬,一张脸已如死灰色。 众人皆知,这怕是熬不过今年的冬天,见不到来年的春了…… 大夫还是那些话,反反复复的,无外乎是静养,保持心情舒畅,毕竟是年岁大了,一点点的折腾都足以要人性命,大夫也不好说点别的,开了方子便也撤了。 佛堂内,一片死寂。 死气沉沉。 萧绥出了门,快速上了马车,其后马车便入了一个隐秘的宅子,地方很偏,确定周围没人注意,他才快速下了马车,进了宅内。 丁舒真就被安排在这里,瞧着萧绥回来,赶紧迎了上去,“如何?见到老夫人了吗?老夫人怎么说?可有看到我儿子,我家珏儿现在如何?” 她一连串的问题,没能得到萧绥半句回答。 气氛,有点沉重。 丁舒真屏住呼吸,紧跟在萧绥的身后,瞧着他坐定倒水,面色冷凝,不由的心头咯噔一声,想来是这萧家的情况不太好。 “你怎么了?”丁舒真低低的问,想了想,默默的捋了捋散乱的鬓发,扶了扶自个的发髻,倒是忘了自个面上的伤疤,还以为自己是那张柔弱清雅的俏模样。 萧绥喝了口水,沉沉的放下手中杯盏,转头便瞧见了丁舒真灼灼的双眸,不由的眉心微蹙。 对于丁舒真那点心思,萧绥又不是看不懂,若愚昧无知,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所以他很清楚她那低头的温柔,意味着什么? 可笑的是,萧绥对此置若罔闻,哪怕丁舒真把柔弱演到了极致,也没能让他心起波澜,甚至于还觉得有点恶心,“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吗?收起你那点心思,我不会对一个不守妇道的寡妇感兴趣。哦不,你也算不得寡妇,但软弱无能且贪婪放荡却是真的。” 第905章 两句话的事儿,让丁舒真的脸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青白相间,如同吃了某些东西一般,连带着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我还说错了?救你只是因为你为萧家生了个儿子,且萧家兄弟不想让你就这么死了。”萧绥干脆把话说开,放下手中杯盏,满脸讽刺的看向丁舒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什么本事都没有,连身子都是脏的,你犯不着在我跟前犯贱,我瞧不上!” 语罢,萧绥起身离开。 丁舒真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又仿佛是不甘心,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她死死咬着唇,瞧着萧绥离去的方向,漫天的羞辱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萧家……毁我!”丁舒真忽然掩面抽泣。 可这一次,没有人会去哄她,也没人会心疼她,所有的矫揉造作与示弱,在此刻都失去了作用,没有任何的价值。 只有在意你的人,才会不顾你是不是耍把戏,照样哄着你捧着你,不在意的人……那点一戳就破的小把戏,只会让人心生厌恶,愈发避而远之。 宅子外头,隐约可以听到从宅内传出的呜咽声…… 第999章 他好像,不太好了 当然,有人哭便会有人笑。 容九喑随手将密笺丢进了火盆之中,瞧着窜起的火苗,快速吞噬了纸张,徒留下些许灰烬。 见状,崔堂捻着铜剔子,将灰烬彻底搅灭,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那老婆子现如今受了打击,已经是一蹶不振,估摸着也没多少日子了。”崔堂放下铜剔子,似笑非笑的开口,“这些年上京萧氏,全赖这老婆子一手撑着,才不至于人仰马翻的,一旦闭了眼,怕是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倾塌。” 容九喑负手而立,瞧着后窗外的漆黑景象,目光沉沉如刃。 “强弩之末。”容九喑敛眸,“不过是时间问题。” 崔堂颔首,“是!” “扈州萧氏如今与这老婆子合谋,倒也不是坏事,一锅端了便好。”容九喑回头看他,“只是,眼下这人在何处呢?” 崔堂皱起眉头,“没有见着。” 现如今,萧绥和丁舒真倒是都在自个的眼皮子底下,但萧长陵又或者是萧长君……还真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也不知道是躲在了何处? 又或者是还没入城? 这个问题的确有些棘手,找不到人就查不到消息,没有消息就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打草惊蛇,岂非功亏一篑? “爷,现如今咱都只是怀疑,是生是死暂时都没有定论,怀疑他们没有死也只是咱的个人之见,不曾亲眼所见。”崔堂其实有点恍惚。 真的没死吗? 所有人眼里,萧长陵坠河已死,萧长君死无全尸…… 但是萧绥出现了,丁舒真也出现了,这里面若是没有个正当的理由,谁能说清楚,他们为何要出现在遇龙关,现身边关? “不管是否活着,都当活着论处。”容九喑一锤定音,“自己怀疑自己,反受其乱。” 崔堂行礼,“是!” “满庭芳那边如何?”他知道温枳这几日忙,所以没有去打扰。 温枳忙着盘账目,忙着清点各铺子的生意,出门这么久,回来之后定是要清查一遍。这不是不放心,只是想了然于心,乃是温家的惯例。 “萧老夫人今儿不是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吓得不轻,怒急攻心的,连叫了两三次的大夫,据说还吐了血。”崔堂摇摇头,这话都是大夫说的,他只是如实回复。 容九喑缓步回到原位坐定,“吓得不轻?” 这话,亦出自大夫之口。 “洛夫人赶着帮温姑娘出了口恶气。”崔堂回答。 容九喑张了张嘴,“洛时节的母亲?” “是!”崔堂颔首,“听叶子说,好似还问及了您与温姑娘的婚事,说是双方父母也该认一认亲了,倒也是热心肠得很!” 容九喑敛眸,“她不知道阿枳也有经验?” “这……”崔堂刚想笑,旋即绷住了面色,“爷的意思是?” 这是在打探容九喑的双亲呢! 便想的,打探容九喑的身世。 崔堂旋即敛了笑容,恭敬的俯首在侧,一言不敢发。 “爷?”外头传来了一声响,“督主召见。” 闻言,崔堂旋即抬头看向容九喑,“这个时候?” 若非是急事,何至于这么深更半夜的? “走!”容九喑抬步就走。 林不寒这会就在宫里,手里捻着佛串子,神情泰然的站在长秋宫的院子里,瞧了瞧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皇帝寝殿方向的灯火。 周遭安静至极,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督主!”容九喑上前行礼。 林不寒瞧了一眼他身后的崔堂,偏头看了看宫门口的祝桓,“跟着来!” “是!”容九喑紧随其后。 崔堂在东辑事这么多年,当然知道督主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只管与祝桓一道守在宫门口,没敢轻易跟上去,只是心头忐忑,以狐疑的眼神看向祝桓。 莫不是,皇帝出了什么问题? “我家爷不会有事吧?”崔堂忍不住。 祝桓摇头,不语。 得,督主身边的木头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第906章 崔堂不在多语,只直勾勾的盯着寝宫方向。 这里面,出了什么事?然而一路进宫也没什么异常,不管是侍卫还是宫人,皆面色如常,毫无动静可言,想必也没出什么大事吧? 可惜这一次,崔堂猜错了。 出事了。 而且,还是大事。 瞧着满殿的太医,容九喑一颗心旋即提起,抬眸便可见帝王隋宗风,直挺挺的躺在了床榻上,瞧着双目紧闭,面色发沉,似乎……不太好。 脚步一顿,容九喑旋即扭头看向林不寒,“督主,这……” 帝王龙体抱恙,按理说应该让后宫妃嫔来侍疾。 此事非同小可,岂是东辑事可以贸然承担? 天子啊! 这是天子…… “皇上昏迷之前下旨,谁敢走漏消息,杀无赦!”林不寒似乎看出了容九喑的担虑,缓步走到了床榻前。 太医在边上侍疾,毕恭毕敬的行礼,“督主。” “如何?”林不寒问。 太医摇摇头。 “你先下去休息,随时待命!”林不寒开口,“此处有本督在,若皇上有所异动,你再过来。” 太医不敢耽搁,当即行礼退到了偏殿待着。 “督主,皇上为什么会……”容九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此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间就躺下了?” 林不寒摇头,“皇上……从未好过。” 容九喑蹙眉。 此话何意? 且,为什么要叫他进宫侍疾? 不是说,不许泄露消息? 第1000章 你也盼着我死吗? “坐着吧!”林不寒示意容九喑坐下,“今夜守着皇上便是。” 容九喑:“??” “皇上之事若是为外头所知,不管是哪位皇子,都得动了那份心思,于天下不稳,于皇上养病不利,更有甚者会从中作梗。”林不寒似乎是在解释。 容九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是以一直没说话,但没想到林不寒这么怕他误会?这倒是有点诧异,让他有点怪异的感觉。 以前,似乎不是这样…… 但既然是林不寒说的,那便老实守着罢了! 一刻钟之后,林不寒起身往外走。 容九喑:“??” “你先待着,若无我的吩咐,不许踏出寝殿半步。”林不寒开口,“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待会就回来,若皇上有所异动,便去找太医。” 容九喑行礼,“是!” 这般交代,倒是少见。 往日里,林不寒自认为容九喑是个能办事的,所以没那么多话,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交代清楚了,此番啰里啰嗦,连容九喑都有点心中纳闷。 不太对劲! 寝殿内。 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桌案上的烛火,偶尔哔啵一声。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瞧了瞧边上的暖炉,起身捻起了铜剔子,将炭火挑得更旺盛一些,其后重新回坐到原位,挺直了腰杆守着帝王。 床榻上的隋宗风,瞧着好像是瘦了些,之前没发现,现如今静下心来看着,确实是面颊凹陷,不复容九喑离开上京时的模样。 鬓边,华发生。 容九喑定定的看着床榻上的帝王,目光平静得出奇,但在往日,是没资格这样盯着帝王看的,奴才就是奴才,跪地才是姿态,这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是他们这些奴才……无法仰望的存在。 仿佛是有所察觉,床榻上的隋宗风忽然支吾了一声。 容九喑旋即回过神来,快速躬身上前,“皇上?” “水!”隋宗风说。 容九喑快速去端一杯水过来,“皇上,水来了。” 一手托起帝王,一手喂水。 这些年在宫里伺候着,做这事儿早就得心应手,没什么可麻烦的,动作极为麻利顺然。 “奴才这就去叫太医。”待放下杯盏,容九喑重新为隋宗风掖好被角,转身就走。 下一刻,手腕被扣住。 容九喑回眸,眼底平静,“皇上有何吩咐?” “容卿。”隋宗风嗓音沙哑,仿佛虚弱到了极点,“你坐下来,陪着朕说说话吧!” 容九喑瞧了一眼偏殿的方向,“皇上的龙体要紧,奴才先让太医过来,给您瞧过了之后,确定您可以……” “坐下来!”这是帝王之令。 容九喑抿唇,坐定。 皇帝想干什么? “朕怕是时日无多了。”隋宗风开口。 容九喑垂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的身子,朕心里清楚。”隋宗风低低的咳嗽着。 见状,容九喑屏住呼吸,又看了一眼偏殿的门。 太医就在那头…… “这宫里宫外的,多少人都盼着朕死,朕只要一闭眼,就会有人笑得合不拢嘴。”隋宗风眼眸微睁,仿佛真的虚弱至极,又好似回光返照一般,脑子清楚身子疲惫,说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话语。 容九喑旋即跪地磕头,“皇上万岁!” “你也不必如此。”隋宗风闭上眼,“朕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容九喑伏跪在地,“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也盼着……朕死吗?” “奴才不敢!” 第1001章 阿喑想要什么? 第907章 听得容九喑的回答,皇帝似乎还是不满意,偏头看向跪地的人,幽幽启唇,“是不敢,还是不能?又或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奴才誓死效忠皇上!”容九喑磕头。 那一刻,寝殿内安静得可怕。 容九喑依旧面无表情,沉静的跪在龙榻之前。 皇帝隋宗风直勾勾的瞧着他,目不转睛,也不知道是想看出点什么?好半晌,他终于歇了心思,重新闭上眼眸,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句,“起来吧!” “谢皇上!”容九喑磕头起身。 隋宗风闭着眼,仿佛呼吸都有些紊乱,大概是方才这一折腾,让他耗费了太多的气力,这会有点气息奄奄的,瞧着不是太舒爽。 “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容九喑俯首。 隋宗风微微摇头,“你坐。” “皇上?”容九喑一怔。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愿意传太医,倒是有些怪异。 “容卿。”隋宗风有气无力的开口,“你说过,你爹娘都去世了。” 容九喑面无表情,“是!” “那你想过他们吗?”隋宗风问。 容九喑没回答。 四下,有些沉静。 须臾,容九喑沉眸,“奴才只会向前看,不会回头。” “如果非要回头看呢?”隋宗风追问。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皇上,奴才孑然一身,后面已经没人了,回头也无用,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天地之宽,可容万物,奴才往前走才有活路……后边是没有退路的。” 隋宗风好似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睁眼看了看他,唇瓣挪动,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一时间还真是有点氛围尴尬。 炉火旺盛,屋子里暖和如春。 “为长者,有时候也是诸多无奈吧!”隋宗风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很轻很轻,“谁还没个年轻气盛,冲动鲁莽的时候?朕啊,这些日子总做梦,梦到那些年那些时候,可是一睁开眼,又都消失了。” 容九喑俯首,“皇上怕是头疾犯了,所以才会晕眩产生错觉,不若奴才替您揉一揉。” “阿喑……”皇帝开口。 容九喑缄默。 一直以来,皇帝都叫他容卿,阿喑这个词儿还是林不寒才会喊的,以示亲昵。倒是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开着口。 用心不纯! “你恨你爹娘吗?”隋宗风说这话的手的,掌心落在他的手腕上,似乎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容九喑俯首,“回禀皇上,奴才不恨,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奴才只恨天道不公,未能尽孝跟前,心有遗憾。” “是吗?”隋宗风松了手,“你娘……是怎么去的?” 从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容九喑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只不过他没打算成全皇帝,也不会让他得到真正的、想要的答案。 “病逝。”容九喑平静的回答,“家贫无银钱,请不起大夫,便病死在了床上。奴才彼时年岁小,所以不知具体实情,其后家中无人,奴才食百家饭长大,穿的百家衣,后来听闻宫中招人,便入了督主的眼,成了今日的容九喑。” 这话,他说过很多遍。 皇帝和林不寒,应该都听过,且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没有任何的差池。 要知道,背了千万遍的台词,怎么会说错呢? “林卿说,你是在姓容的商贾家中长大,认了义子,其后……”隋宗风好像自个都有些绕糊涂了,“容便是对方的姓氏,那你本来的姓氏呢?” 容九喑垂眸,“时间太久……忘了。” “是吗?”隋宗风皱起眉头。 容九喑面色诚恳,“是!当时奴才的养母为救容夫人而被山匪乱刀砍死,所以养母临终前将奴才托付给容家的人,因为容夫人身子不大好,一时间分不出心力照顾奴才,便将奴才送到了别处。” “哦,送到了温家。”隋宗风音色微沉。 容九喑半垂着的眉眼,陡然沉了一下。 温家…… “温临风早些年就是商贾,连同温家的连襟还有交往之人,非江湖即商贾。”隋宗风自顾自的说着,好像很吃力,说完一句话便会停顿许久,紧接着又开始絮絮叨叨,“朕从未将注意力,落在温家的身上,可后来才知道,若是按照容温两家的关系来算,你得喊温临风一声舅舅。” 容九喑跪地,“奴才并非存心隐瞒,只是入了东辑事之后,奴才这条命都是皇上的,岂敢与外人有所联络,当斩断前尘往事,不敢有任何的分心与私心。” 听得他音色诚恳而平静,隋宗风眉心微凝,“有时候想听一句实话……也是真的难,这四四方方的墙,围住的何止是人,还有心。” 容九喑不吭声。 “你喜欢那个丫头。”这是一句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容九喑徐徐抬眸,“奴才誓死效忠皇上。” “朕身为九五之尊,不缺死忠的奴才。”隋宗风说,“这些日子,做得梦多了……醒来之后,便迫切的想要弥补一些遗憾,你可知道这是何意?只要那人开口,哪怕是这个皇位,朕也愿意也舍得!” 容九喑磕头,“皇上万岁,断然不可轻言生死之事,大夏还需要皇上,百姓也需要皇上。” “如你所言,他们只是需要皇帝,而不会在意……谁是这个皇帝。”隋宗风低低的咳嗽着,“朕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很久,却一直没能等到她的消息。你说,她会在下面等着朕吗?一别这么多年,她怕是已经认不得朕这副苍老的容颜了。” 第908章 容九喑伏跪在地,“皇上圣颜如旧,苍松之姿。” 隋宗风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能从容九喑的脸上看出任何的异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像个泥塑木雕,只是一柄锋利的刀子。 荣华富贵不动心,滔天权势无所谓,所以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阿喑,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隋宗风终于没了法子。 旁敲侧击都不管用,只能直接开口。 第1002章 虚伪的虎狼 面对帝王的蛊惑,容九喑依旧神色平淡,不为所动,“回皇上的话,奴才所有皆为皇上所赐,已然心满意足,不敢有所奢望,奴才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宗风僵在哪里,忽然间剧烈的咳嗽起来,以至于唇角都微微溢出血来,瞧着好不狼狈,他约莫是想撑起来,奈何这副身子骨是真的不顶用了,挣扎了一下,便无力的伏在了床边。 “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容九喑磕头,起身就走。 太医过来的时候,容九喑便退到一旁候着,毕恭毕敬的,如同往日一般,没什么情绪波动,也没有太多的话语。 寝殿内,太医有条不紊的为帝王诊治。 寝殿外,林不寒看了一眼身边的祝桓,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回到寝殿内,林不寒一眼就看见,出在边上安静无比的容九喑。 太医正在为帝王施针,瞧着情况有点棘手。 “督主!”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瞥他一眼,便往外走去。 见状,容九喑默契的跟上。 出了寝殿,外头昏暗至极,唯有风吹着宫灯落下斑驳的剪影,这肆意摇晃的光亮,落在眼睛里,映着诡谲的精芒,让人瞧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皇上醒了?”林不寒说。 容九喑颔首,“是,但不太清醒,是以言语间有些凌乱。” “是吗?也许……只有在不太清醒的时候,才能说出心里话。”林不寒意味深长的开口,“所言未必是虚,只是听的人不入心罢了!” 容九喑不吭声,但这意思已经很清楚。 “皇上派人去过容家。”林不寒说。 容九喑俯首,“奴才没什么可隐瞒的,请督主明鉴。” “容家所言,如你这般。”林不寒继续道,“的确是因为你母亲救了人,所以才把你带回了容家,其后因着一些原因便将你送到了温家养着。温临风的女儿温枳,便是那时候与你相识的,可后来某一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容家不曾正式收你为义子,只是挂了名头,尚未过宗祠,所以你只是改姓容而已。” 容九喑当然知道,他们是一定会去查的,从他踏入东辑事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查过他的底细,可惜除了这些,他们什么都查不到。 当然,能查到才怪! “阿喑!”林不寒继续道,“容家虽为商贾,但若不求功名,倒也活得自在,你当年说起此事,乃是为了振翅高飞,现如今还是这样的想法吗?” 容九喑自嘲般扯了扯唇角,“此前是如此作想,可后来便没那么多的想法了,惟愿所有在乎之人,平安喜乐,仅此而已。” “这可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林不寒眉心微蹙。 拿惯了刀子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软话? 除非,是动了真心。 “人都是会变的,杀的人多了怕遭报应。”容九喑说,“也怕殃及身边的人。” 林不寒脚步一顿,其后若有所思的瞧着漆黑的宫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高高的宫墙,这天地下还真是没有比这更无趣的地方了。 殃及池鱼吗? 倒是有点道理。 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为什么每日都捻着,不就是因为同样的道理,自己作孽多了,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横竖也就是一条命,有本事只管来拿。 可是…… 心有羁绊,生有软肋。 如此,便再也没了那份无所畏惧。 回过神来,林不寒继续捻着佛串子,“我们这些人一旦踏入了东辑事,早就断了后路,你如今再去想这些,未免太晚了点。” “如督主所言,未免太晚了点。”容九喑一语双关。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的动作,僵滞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容九喑,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一时间竟是觉得无言以对。 好像,真的晚了…… 从踏入东辑事的那一刻起,容九喑就已经没了后悔的机会,连最后的退路都被彻底斩断,双手染满鲜血的人,回头都是奢望,遑论全身而退。 “有太医在,督主只管放心。”容九喑开口,“皇上洪福齐天,定然无恙。” 林不寒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须臾,他皱起眉头,继续捻着自己的佛串子,“论装傻充愣,你当数第一。阿喑,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有些事情一旦错过,这辈子都没有弥补的机会,如我……如皇上,你可莫要再赴后尘。” “督主所言极是,阿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之事,珍惜当下,怜取眼前人。”容九喑行礼,“若是督主需要,阿喑会让叶子回来。” 林不寒眸色陡沉,转而冷笑,“还真是愈发会拿捏了?” “督主教导有方。”容九喑回答。 林不寒摆摆手,“出去了就不必回来,走一个就算一个吧!” 第909章 “是!”容九喑直起身,“那咱就先出宫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寝殿大门方向。 “容家安然无恙,皇上与本督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问了问而已,不会拿他们怎样,说不定哪天你这条根就扎回去了。”林不寒一声轻叹,“好歹也是有个落脚处。” 容九喑似笑非笑,“督主思虑周全,咱可万万想不了这么多。” “没办法,阿喑如此为本督着想,本督自然也是要体谅你的。”林不寒皮笑肉不笑,“出宫去吧,此处交给本督便是。” 容九喑行礼,“是!” 瞧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林不寒悠然叹气,“真是油盐不进,无可奈何啊!” 祝桓上前,“督主?” “罢了!”林不寒摇摇头,“注定的。” 祝桓:“??” 虽然没听懂,但也可以装懂,毕竟当奴才的……少说话不会错。 及至出了宫门,崔堂才敢吭声,“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进去那么久?督主一直在外面站着呢!皇上他……” 没事吧? “虚伪的虎狼,濒死前的忏悔。”容九喑满是嘲讽的勾唇,“有意义吗?” 第1003章 世上最可怕的四个字 崔堂其实不太理解自家爷说的这些话,什么虎狼什么忏悔?毕竟爷刚从皇帝的寝殿出来,有些事情也该是与皇家…… 思及此处,崔堂顿了顿,没有再多说什么。 夜色沉沉,温枳正睡得迷迷糊糊,鼻尖忽然闻到了些许酒味,紧接着身边的床褥登时凹陷下去,其后便是微凉的怀抱,快速将她包裹其中,以至于她登时打了个寒颤。 睁开眼,正好迎上容九喑微红的眸子。 “阿哥?”温枳愣了愣。 难怪叶子没动静。 “别动,就抱一会,就一会。”容九喑低声哄着她,将她摁在自己的怀中,“让阿哥抱一抱阿枳,抱一抱就好了。” 温枳觉得今夜的容九喑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 哦,喝酒了! “阿哥怎么想起来喝酒?”温枳不解,“平日里阿哥不是说,酒能令人丧志,不该沾染吗?即便是在外,你也是以茶代酒的!” 所以,这就是疑惑所在。 “有时候理智就是这么一点点消磨殆尽的,但天一亮便又觉得自己是个人了。”容九喑抱着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那些年,就是靠着那么一点的不甘心和恨意,一步步走过来,再苦再难,都要撑到最后!” 温枳不说话,只是调整了姿势,安安静静的伏在他怀中。 容九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想来是今夜出了点事? 待明日问过了叶子,就该知道了吧? 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是林不寒? 是宫里? 还是…… “我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容九喑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竟提及了这些年从不敢轻易提及的两个字。 母亲! 这也是温枳,头一回从他低哑的嗓音之中,品出了些许哽咽的滋味。 “阿哥。”温枳伸出手,轻轻还住了他的腰肢,掌心落在他的脊背上,轻轻的拍着,尽管很是吃力,力道很轻,却也是她能给与的最直接的安慰,“我会一直陪着阿哥的。” 容九喑闭了闭眼,双手拢住她的脑袋,往自个的怀里窝着,“这世上有四个字,是最可怕的,小阿枳知道是什么吗?” 温枳一怔。 天底下可怕的词儿多了,但她真的一时间猜不透。 “功高盖主。”耳畔,传来他低幽的声音。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阴冷的风,忽然间从她的后衣领窜进来,蔓延至心窝,其后延伸至四肢百骸,脑子里某个门忽然被人撞开。 冷风嗖嗖的,灌满了胸腔…… 当年的景氏一族,不也是因为这四个字吗? 九族啊! 景氏,九族! “帝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容九喑继续说着,“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过什么,甚至于为他拿过刀,丢过命,扶着他一步步的走到人上人的位置,只要有一天你站在他的身边,成为遮挡日头的一部分,你所有的牺牲与付出都会变成威胁。” 温枳忽然鼻子酸涩,在这样漆黑寂静的夜里,容九喑的声音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哀伤,像是在心口划开了血痕,有殷红的血一点点的往外渗出,你无法拒绝也无法抗拒,最后血流成河。 寂静的夜,最是让人伤感。 “你能明白,那种撕心裂肺却求助无门的滋味吗?”容九喑低低的说,愈发将她抱紧。 那一刻,他们如同被丢弃的小兽,彼此相拥,缩成一团,想要借此来驱散人性凉薄,夜色寒凉…… 第1004章 这话,你信吗? 今夜的容九喑分外不对,温枳却是乖巧得不成样子,她很清楚这个时候的容九喑,需要的不是好奇与八卦,而是倾诉的对象。 不管是谁,将腐败的过往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时间久了……整个人都开始腐烂,想要活下来,只能痛苦的剔骨剜肉。 “不管阿哥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阿枳心中最初的样子。”温枳低低的开口,“从未变过,以后也不会有所改变,一直一直……都是阿哥。” 第910章 容九喑以蜷缩的姿态,用胳膊用身子,包裹着紧紧依偎的她,仿佛心里所有的愤懑,都因为她这一句被悄无声息的抚平。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阿哥。”她的掌心贴在他身后,竭力的用自身的温柔,抚平他激动的心绪,“没事了!都会没事的,以后会更好!” 容九喑徐徐扬起头,幽然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没见过我母亲,更准确的说,只在出生的那一刻,兴许是见过的。我母亲,是难产而死!” 羽睫忽然颤了颤,温枳想起了死在亡灵之城的,自己的母亲。 她,也算是难产吧? 自剖而出,只为让温枳活命…… 如此说来,他们还真是注定的缘分,连出生的经历都是一模一样的。 “养母是母亲的陪嫁,也是部下,生死相依,脊背相交之人,可在我的记忆里,她只有残破的身子,满是疤痕与沟壑的容脸。”容九喑很少提及这些事情,连最亲近的崔堂都不知道这些,“她以独臂之身,撑起了我幼时的一片天。” 一个废了身子的女人,要带着孩子在天底下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听得噩耗,她便放弃了带我回家的念头。”容九喑抱紧了怀中的温枳,“也是在那一天,她告诉我,我没有家了。被至亲至爱背弃,被所有人放弃,只剩下她与我相依为命。” 温枳眼眶酸涩,有湿润不自觉的涌出,“那时候的阿哥,应是很难过,若是早些遇见阿哥便好了!” “缘分这东西没有早晚,只有恰好。”容九喑在额头轻轻落吻,“遇见你,恰好在我养母离去之后,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最黑暗的,什么都没了,仿佛孑然一身,为天地所不容,恨意阑珊的……想要拉着所有人都下地狱陪我。” 温枳带着哭腔,瓮声瓮气的问,“所以你就剥了兔子的皮……吓我?” 容九喑:“……” 他就知道,这事……她得记一辈子。 “阿哥觉得这世间没意思,就要把兔子活剥了?”她又问,“还故意在我来找你的时候?” 容九喑:“……” 这旧账,过不去了! “阿哥就是故意的!”她自己得出了个结论。 容九喑:“……” “阿哥为何不说话?是默认?”温枳又道。 容九喑叹口气,无奈的扯了扯唇角,“那时候觉得天都是黑的,后来发现这天底下还有这么胆小如鼠的姑娘,分明可以拿着棍子戳着那些流氓地痞,骂得他们不敢吱声,却因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连夜高烧不退,也不知是真是假?” “所以阿哥一直觉得,我是装的?”温枳的指尖已经摸上了他的腰间。 容九喑微微僵直了身子,瞧着她暗暗咬牙的模样,又悄摸着松了口气,软了下来。 温枳终于掐住了他的腰间软肉,恶狠狠的瞪着他,“因着阿哥,我足足烧了两三天,爹后来告诉我,醒来后还忘了很多事,迷迷糊糊了很久,甚至于有些许记忆错乱,他与陈叔日夜看着我,都快要吓出病来了!” 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他却是心情舒缓了不少。 虽然知道她是顾左右而言他,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陷落在悲伤与黑暗的回忆之中,但被人重视与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甚好。 心里的照顾,也算是照顾。 无可替代的温柔,唯有她能给。 “好了,绝无下次。”容九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阿哥再也不会欺负你。” 如此,温枳扬起头,忽然在他下颚啄了一口。 “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温枳眸光璀璨。 他低眉看她,明亮的眸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他的身影,那样诱人的光,是他无法抗拒的存在,从他踏入温家,站屋檐下看到她站在秋千上,逆光荡漾的那一刻开始,这心里的角落就有了人。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容九喑俯首。 温枳:“??” 稀薄的空气,令人窒息。 发烫的温度,让人心跳如擂。 “小阿枳可还听过一句话?”容九喑忽然翻个身,将她压下,“嗯?” 温枳瞪大眼睛,瞧着正上方的容脸,一时间脑子有些发懵,“什么、什么话?” “男儿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他伏在她耳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温枳只觉得脑子里的某根弦,忽然间崩裂了。 那一夜的风很大,呼啦啦的吹打着窗户,屋子里却是暖和如春,让人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当然,有人温暖如春,有人却是心寒三尺。 宫里还是很安静,林不寒一直在帝王的寝殿里没出来,这消息传到了诸位皇子的耳朵里,各自有点心内紧张,想着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奈何,不管是满朝文武还是诸位皇子,即便是急急忙忙赶来的皇后与贵妃,都被拦在了帝王的寝殿外面,谁也没办法靠近寝殿半步,自然也无法知晓内里的状况。 太医可不敢多说,凡是伺候过的……吃喝拉撒都被安排在了偏殿,防的就是泄露消息! “林督主这是什么意思?”薛贵妃皱起眉头,“皇上若是病了,咱们这些后宫妃嫔理该侍奉君前,岂敢冷眼旁观?” 第911章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行礼,“皇上没什么大碍,只是圣上口谕,今非吉日,当静养于室,谁来也不见,望诸位海涵。咱只是个当差的,办不了这抗旨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的,可身后的小太监捧着尚方宝剑,大有“抗旨即诛”之意,谁敢轻易上前? “本宫是皇后。”皇后长孙氏上前一步,“乃是皇上的妻,与妃妾不同,怎可与外人相提并论?” “皇后娘娘这话,自个信吗?”薛贵妃笑着嘲讽。 第1005章 他想要什么呢? 别说是宫里的人,纵然是满朝文武都很清楚,皇后是皇后,与帝王之妻是完全两码事,从始至终,皇帝的心里都只有先皇后。 薛贵妃一句话,惹得皇后面色瞬白,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站在边上的丞相长孙拾,毕竟她到底是长孙家的人,被后妃当众驳了颜面,总归是要有人出头的。 百官之首的丞相不出头,谁敢吱声? 然而,长孙拾却如同不曾瞧见分毫,双手一交叉,像是个看戏的局外人,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两位娘娘身上,只直勾勾的盯着寝殿门口的林不寒。 他是臣,不管这等后宫之事。 外臣有外臣的职责,后宫有后宫的内务。 “放肆!”事已至此,皇后也看明白了。 长孙拾永远是长孙拾,皇后始终是皇后。 “本宫不管如何,始终是六宫之主,是当朝皇后,贵妃再得宠那也是帝王妾。”皇后冷声厉喝,“贵妃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僭越之罪……贵妃也要担得起。” 薛贵妃报之一笑,旋即毕恭毕敬的行礼,“皇后娘娘教训得是,是嫔妾失言,请娘娘恕罪。” 这后宫之事,自有尊卑。 三皇子隋怀睿就在边上看着,目光越过了皇后落在了隋平安的身上,其后定格在隋怀安处。 一个被收回府邸的失宠公主,一个尚算年幼的五皇子。 呵,纵然是嫡出又能如何呢? 没了长孙家为依靠的皇后,早就没了筹码。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诸位……”林不寒看了一会热闹,又开了口,“太医说了,皇上得静养,尔等吵闹怕会惊着皇上,招致皇上不悦,倒不如都先回去吧!若是皇上有心召见,必定会传令下去。”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笑盈盈的瞧着眼前众人。 “臣遵旨。”长孙拾行礼。 林不寒拿着尚方宝剑站在门口,谁能往前冲? 除非活腻了! 既如此,那便先回去再说。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皇帝多半是真的病了。 长孙拾转身离开,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自然也不敢再久留,却是在走到宫道的时候,拦住了这位丞相大人,各自面色不虞。 “丞相大人,这刚出了镇河兽的事儿,皇上就病了……”众人面面相觑,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内里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长孙拾挑了一下眉,“只要皇上没有明示,诸位便暂且按捺,静观其变就好。至于宫里,有东辑事的人在,皇上不会有什么大碍。” “正是因为有东辑事的人在,才更要担心啊!” “谁不知道此前三皇子出行边关,说不定……” 还不等众人把话说完,长孙拾已经摆摆手,抬眸看了一眼殷尚书,毕竟贵妃与他是…… 众人缄默。 “诸事讲求一个缘分,皇上之事,皆有主张,诸位莫要妄自揣测圣意,免得最后大祸临头,本相也保不住你们!”长孙拾拂袖而去。 见状,众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眼下这种情况,不可轻易站队,否则搭上的……便是九族性命! 文武大臣走了,皇后与贵妃却是站在檐下不肯离去,看这样子是要在这里等着。 “你先带着弟弟回去。”皇后开口。 隋平安握紧了五皇子的手,依言转身离开。 “睿儿,你也先回去,此处有母妃守着便是。”贵妃开口。 隋怀睿当然也知道,在这里守着没什么用,有林不寒在,谁都奈何不得,更何况……他对自己和东辑事,还是有点信心的。 从边关这一路来看,容九喑对他其实也挺满意的吧? 容九喑这关过了,林不寒跟前应该也可以…… 回过神来,隋怀睿行礼退下。 瞧了一眼站在外头的皇后与贵妃,林不寒转身回了寝殿。 “皇上,他们都走了,只剩下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守在外头不肯离开!”林不寒如实回答,躬身在侧。 隋宗风躺在床榻上,精神上倒是比昨天夜里清醒了些,但是神色依旧倦怠,可见这病也不全是装的。 “朕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好半晌,隋宗风才低低的开口,嗓音里透着难以遮掩的疲惫,转头看向林不寒的时候,眼底已无任何光亮,“你说,朕还能如何?生死关头,亦没有任何动容,可见心如冷铁,怕是真的捂不热了……” 林不寒叹口气,“皇上,这才刚开始,若是您这就放弃了,那……可就真的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要他不松口,真相就永远都成不了真相,皇上您也是知道的,别看平日里总是那样恭敬,实际上是个倔强骨头,即便是打断了腿,也不会软下半分。” “朕知道,所以朕想着,生死关头的时候……总得有几分真情流露吧?”隋宗风自我嘲笑似的,无奈的摇摇头,“事实证明,朕又错了。” 第912章 林不寒躬身在侧,“是奴才的不是,未能及早发现端倪,要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定也可以有所收获。” “是吗?”隋宗风偏头看他,“你成功了吗?” 林不寒:“……” 下一刻,林不寒扑通跪地,“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朕有时候也在想,你的今日,是不是也意味着……朕也会如此?”隋宗风自顾自的说着,“可真是……怎么办才好呢?九五之位都动不了心,他到底想要什么?” 第1006章 真正的嫡皇子 这个问题,林不寒也回答不了,“自入了东辑事,便是个话少之人,嘴巴严实得未曾吐露过半个字。从始至终,将自身瞒得结结实实。彼时查察,不过是商贾收下的义子,确也没什么可怀疑的,谁能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隋宗风瞧了一眼略显谨慎的林不寒,想来是方才那一句警戒,让林不寒心头忐忑。 东辑事之首! 可谁能想到,这么点小事竟也瞒不住,人都死绝了,也没能瞒住最后一点口风,这能怨谁?自己不小心,只能怪自己,与人无尤。 “你……”隋宗风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吃力的坐了起来。 林不寒回过神来,赶紧将隋宗风搀坐起来,将软垫塞进了他的身后,让皇帝能靠得舒服一些,“皇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不必了!”隋宗风深吸一口气,“悄悄的,去找个人过来,朕大概知道要如何了。” 林不寒眉心微凝,但还是依言行礼,“是!” “记住了,你亲自去,莫要出动旁人!”隋宗风意味深长的开口。 林不寒俯首,“是!” 洛府。 眼下的洛府,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你们先出去吧!”洛母站在新房门口。 底下人一愣,这新房虽然布置得差不多了,但还得添添减减的,所以还得进去布置,可夫人忽然开口让她们下去,一时间还真是有点…… “下去吧!”洛母道,“到底是新房,我自个走走便是了!” 底下人行礼,“是!” 眼下洛时节还在宫里没出来,府上一切皆是洛母说了算。 人一走,洛母便合上了房门。 下一刻陡然操起了边上的凳子,却在看清楚来人之后,陡然眯起了眸子。 凳子还捏在手里,四目相对,一个在笑,一个沉冷。 “洛老夫人,失礼了!”林不寒躬身行礼,兀自笑了笑。 洛母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跑这儿来,怕是不太妥当吧?我儿虽然是朝廷命官,但为人正直而清廉,知礼数知廉耻,不会做那些鸡鸣狗盗,贪赃枉法之事,东辑事的人怕是来错了地方。” “洛大人自然是极好的,皇上一眼就看中的人,暗中多予扶持,自然是不会出错。”林不寒回答,“老奴这会过来,是为了洛老夫人之事。” 一句老奴,让洛母眉心陡蹙。 林不寒是个老狐狸,他所说的话,都是有所准备的,一句老奴就暴露了一切,以至于洛母站在那里,止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凳子,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当日在宫里,您不是祭奠过了吗?”林不寒似笑非笑。 洛母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凳子,“看样子,什么都没能瞒得过东辑事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愈发的厉害毒辣,还以为自个做得悄无声息,没成想是林督主的成全。” “瞒得住的时候,老奴自然是要瞒着,毕竟这是主子们的事儿,你们不愿意戳破,咱当奴才的岂敢坏了规矩,越到主子跟前?”林不寒笑了笑,“但是现在瞒不住了,皇上要见您……走一遭吧?” 洛母抬眸盯着他,“见我作甚?一个乡野村妇,不懂宫里的规矩,去了也是白搭,还是让皇上别费这个心思了。” “您就不想见一见,素未谋面的……真正的嫡皇子吗?”林不寒似笑非笑。 洛母陡然目光狠戾,“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还想干什么?” 第1007章 他干的缺德事太多 长秋宫。 寝殿。 瞧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小太监,隋宗风眉心微蹙,在那人撕下假皮面的那一刻,他这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是落回了肚子里。 林不寒办事,岂有不周的道理? “鸢娘,果然是你!”隋宗风低低幽幽的开口,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模样大变,你若不承认……朕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洛母站在那里,穿着小太监的宫服,脊背挺得笔直,即便是帝王流露出了眷恋之色,也没能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缓和之意。 “朕找了你们很多年。”隋宗风说这话的时候,嗓音里似乎有几分哽咽。 奈何,洛母却是不为所动,看过来的眼神都透着瘆人的凉意,“找?皇上要找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作甚?咱可没干什么作奸犯科之事,皇上怕是找错了人。” “鸢娘,你非要如此吗?”隋宗风靠在床头,“朕已经是这般模样,因着这些事情折磨了半生,难道还不够吗?鸢娘,朕知道你们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可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朕……朕现如今……已经受到了教训,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朕……” 第913章 可怜? 洛母忽然笑了,笑得何其嘲讽,“可怜?皇上尊享荣华富贵,拥后宫佳丽三千,大权在握,无人在侧,再也不担心有人会功高盖主。皇上,这些年您过得不够惬意吗?如果这都算是可怜,那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您之所以现如今迫不及待的,不就是因为心头郁结难舒?” 不甘心罢了! “放肆,朕……”隋宗风甚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可洛母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我不是鸢娘,我是时蔷,隔墙有蔷薇,时时透香来。皇上应该很清楚,这话出自谁人之口?” 寝殿内,一片死寂。 “当年,你是自己走的?”隋宗风低声开口,似乎是在平复心绪,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那场大火,是你……” 洛母嗤笑两声,“连发妻都可以置之不理,都会心生嫉妒的男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之停留,若不是因为海晏河清,吾儿已经长大,理该完成当初的承诺,为这大夏江山出一份力,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上京半步。” 既承认,又不承认。 可是,眸中的恨意是骗不了人的! “朕第一眼看到洛时节的时候,就知道……就知道……他跟朕年轻的时候很像,但是眉眼间又像你,虽为书生,却不似书生迂腐软弱。”隋宗风自顾自的说着。 洛母偏头看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皇上九五之尊,咱是乡野村妇,孩子能长成这样,那是人杰地灵的缘故,跟您只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隋宗风狠狠皱眉,“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吗?” “皇上都把事情做那么绝,我说两句绝情的话,又不会少块肉,能如何?”洛母双手环胸,“皇上直说吧,您到底想干什么?” 隋宗风抿唇,思虑再三,“朕想知道,她在哪?” 音落,又是一片死寂。 须臾过后,洛母阴测测的盯着他。 “你这样盯着朕看作甚?”隋宗风兀自打量。 洛母眼眶微红,“我就是想看看,一个人能无耻到什么程度?她怀着身孕,替你引开追兵,你不去追不去找,还要延误援救的时机,知道的人都被灭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帝后何其恩爱,可生死以付。我也诞育过子嗣,我知道那个时候的女子,该有多无助与虚弱。” 隋宗风抖了抖唇,根本不敢去看洛母的眼睛,只是耷拉着脑袋,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可他始终没说一句错了,只是反反复复的提及弥补。 “弥补算什么?你一句弥补,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承受过的灾难与痛楚,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不痛不痒的用金银财帛,用荣华富贵去换前半生的鲜血淋漓,皇上……您怎么敢?怎么能说得出口?”洛母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从皇后出事的消息传来,我便知道这宫里再也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意义。” 隋宗风狠狠闭了闭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 “你闭嘴!”不等林不寒开口,洛母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没有圆场,永远都打不了圆场,别说我不知道皇后在哪,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说的。” 隋宗风深吸一口气,“那你就眼看着这大夏的天下,落在其他人手里?” “只要是明君明主,谁当皇帝不是一样?”洛母抹去眼角的泪,“你以为皇后娘娘,在乎过这些吗?皇上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曾见过她眷恋过权势的样子?见过她卑劣自私的模样?从始至终,眷恋权势和卑劣自私的,只有您一个!” 隋宗风止不住呼吸急促,“住口!你住口!” “被戳穿了真面目,皇上就这么难受?可见这么多年,您从未觉得自己错了,口口声声的弥补,只是不甘心,就像是花灯节的灯谜,没有揭开谜底,便是悬在心上的利刃,日日夜夜都在磋磨着您的内心。”洛母忽然笑了,“您就这样痛苦活下去吧!用您所谓的荣华富贵,后宫三千,折磨您的余生。” 嘲讽意味,彻底拉满。 “洛时节是皇家子嗣。”隋宗风拿出了杀手锏。 洛母勾唇,“那你试试看,能不能逼死他?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你这样是毁了他的前程。”隋宗风低喝。 瞧着他激动的样子,洛母更觉得可笑,“从我带着他离开皇宫开始,就已经是这个的结果,不需要皇上提醒,十多年前我就已经做过选择。” “他如果知道……”隋宗风直勾勾的盯着他,“你骗他。” 洛母偏头,“那他会感激我,因为我告诉他,他爹早已经去世,每年清明他都给他爹扫墓上香,发誓要让洛家光耀门楣。若他知道亲爹杀了他外祖一家,还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必定没脸苟活于世,所以你拿捏不了我!洛家九族就剩我们母子,那时有皇后保我,让我活到现在,现如今我也愿意下去找她。” “你、你……”隋宗风浑身颤抖。 油盐不进! “皇上?”林不寒赶紧上前。 第1008章 不想他,真好! 隋宗风止不住的咳嗽着,可见是真的被气着了,毕竟心中羞愧,但他是帝王,天底下无一人能驳了他的颜面,现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他这养尊处优了一辈子的帝王脸面,哪儿能放得下? “皇上,当心龙体!”林不寒转手便递了水上前。 第914章 喝了口水,隋宗风稍稍缓过劲来,这才缓了气盯着不为所动的洛母,“你当真不怕朕杀了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怕……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洛母目色平静。 林不寒想了想,伏在帝王耳畔低语了两句,“皇上,奴才提及了嫡皇子,洛妃娘娘才肯入宫,想必她也不知道实情,想要从您口中知道他们的下落。” 闻言,隋宗风好似忽然冷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洛母。 纵然冷静自持,甚至于冷嘲热讽,却还是带了几分期盼。 她,大概也不知道。 “呵!”隋宗风冷笑两声,“朕还以为你真的知道?想来乡野之地多闭塞,否则也藏不了这么多年,不被朕的人找到。” 连东辑事都找不到他们母子,可见他们藏身之处多隐蔽。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得知先皇后的消息? 思及此处,隋宗风垂下眼帘。 终究是错付,不该报以希望的。 “皇上都找不到的人,我又如何能找得到?”洛母嗤笑两声,“人还是要认命的好,否则心有不甘,迟早为其所扰,不值得!” 隋宗风眼底的光逐渐熄灭,还是没有消息……所以到了最后,也就只有他一人知晓,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在哪?”好半晌,洛母开口。 隋宗风与林不寒齐刷刷的扭头看她,各自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只不过到了这地步,似乎也没什么可说了,该说的该骂的,方才已经过了一遍。 “你不是见过了吗?”隋宗风开口。 洛母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这主仆二人,这是拿她当傻子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看不透谁? 这点把戏,也想从她身上掏出点东西? 可笑! “皇上如果真的找到了人,并且确定那就是嫡皇子,用得着把我带进宫?”洛母双手环胸,看傻子一般看着二人,“你们没办法确定对方的身份,又或者是对方不承认,于是乎没了办法,就只能从我这里下手。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还不好好的反思一下自己,到底哪儿做得招人恨,哪里没有尽心尽力?” 隋宗风没吭声,既然她不知道,那眼下就没有争执的必要,还是得另辟蹊径才行。 如若大张旗鼓,为其他皇子所知,万一有人从中作梗,便又要惹出大祸来。 “若皇上没什么吩咐,那就送民妇出宫吧!”洛母毕恭毕敬的行礼。 隋宗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林不寒。 “奴才遵命。”林不寒行李。 洛母转身就走。 “鸢娘,你真的不打算再回来吗?”隋宗风低低的开口,“长欢殿那边,一直都空着,你也知道的……只要你肯回来,朕会立刻下旨为孩子正名,到时候他就是……” 洛母陡然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我说了,他姓洛。皇上若是强求,只怕会让他恨上你,刨根究底,对谁都没有好处。皇上很清楚,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前,尊您一声皇上,人后……咱并无任何交集。” “老奴这就送您出去。”林不寒可不敢让他们继续争执下去。 洛母在皇帝寝宫里待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人发现,是以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不惊动任何人,对谁都好。 只不过,回去的时候还是让洛时节逮了个正着。 “娘?”洛时节推开虚掩的房门。 恰好洛母刚好捋着了衣裳,一副刚回来的样子。 “底下人说,您忽然间不见了,这是刚从外面回来?”洛时节自身也是刚换下了袍子,听得底下人说,找了满宅子都没找到自己的母亲,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更有甚者还去了街头找寻。 因此,洛时节才急急忙忙的来了母亲的院子,想着别是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没什么大碍,娘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些事,就自个出去了,忘了跟底下人交代。”洛母笑了笑,压着心底的一股气,不想让儿子看出端倪。 那些前尘过往早该随风消散,现如今他们母子跟宫里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好!”洛时节是个聪明人,知情识趣,不会一直追问。 母亲不想说,自然是有她不愿说的道理,身为子女……理当尊敬,不该问就不问,若是母亲真的有所需要,必定会告诉他。 他们母子相依为命多年,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 “娘?”临走前,洛时节又轻唤了一声。 洛母心头一惊,莫不是被看出了端倪? 然而下一刻,他又笑了笑,“您怎么那么紧张?” “没有,年岁大了,出门一趟……回来之后总觉得还有什么没买似的,心里有点乱糟糟。”洛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你瞧,娘是不是越发的不中用了?” 洛时节笑着摇头,“娘是世上最好的娘,若是哪天娘觉得累了,只管同我言语,这上京虽好,但若是让娘不高兴,所谓的功名利禄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洛母笑着看他,欣慰的点头…… 不像他,真好! 第1009章 好女婿 这件事,其实洛时节也是有所怀疑的,但是他选择相信自己的母亲,含辛茹苦这四个字,不是说着玩的,是十几二十年用实际行动做到的。 第915章 “公子,您在想什么呢?”年安不解。 洛时节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母亲最近太过疲累,怕是需要好好休息了。” “近日忙着公子的婚事,老夫人是有点疲累,不过温姑娘那边回来了,听说已经派了人来帮衬,缺什么就补什么,想必也没那么多忙活事。”年安笑着宽慰,“公子的婚事要紧。” 有温枳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 “算了!”洛时节摇摇头,便也不再想太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能如何? 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动静。 说是殷尚书邀约他出去一见,也没说什么事。 年安只道是双方的婚事,但是洛时节却心知并非如此,皇帝此番病倒了,各个皇子都开始观望,开始有目的的私下里拉拢群臣。 谁不想那个九五之位? 可九五之位只有一个,这么多人……总得死几个! 河边,小树林。 洛时节没想到,未来的老丈人居然把地方安排在此处,不由的瞧了瞧这个略带破烂的亭子,猫着腰就走了过去,“岳父大人。” 还没成亲是真,但嘴甜谁不喜欢? 殷尚书也是真的喜欢这小子,听得一声喊,堪堪回过神来,“坐。” “是殷茵……” “非也!”殷尚书摆摆手。 如此,洛时节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 “情况你也都看到了,有什么想法?”殷尚书开门见山,横竖周遭也没人,翁婿二人说几句话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洛时节深吸一口气,“岳父大人,小婿觉得……” “有话你就直说。”殷尚书示意他不必拘礼。 洛时节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小婿是觉得,此事莫要操之过急,还得静观其变,这寝殿大门都关上了,谁也没见着皇上是不是真的病了?您说呢?” 听得这话,殷尚书有点发愣,“你是说?” 装病? “不管是真是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洛时节报之一笑,“凭东辑事督主那一句话,就要定了事儿,实在是太过鲁莽。小婿读过不少野史,也有一些杂谈,见过不少东西,虽说有点……天马行空,但小心总没错吧!岳父大人,您觉得呢?” 听得洛时节一番话,殷尚书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太着急了。 “何况,连丞相大人都没表态,您也不要急着跟三皇子那边扯上关系,太早站队……容易暴露自身,失去价值。”洛时节叹口气,“岳父大人,咱人微言轻,上面还有丞相和皇子,默默地静观其变就是了。” 殷尚书点头,“不错。” 确实不错。 行事小心,处事严谨。 进可攻,退可守。 不冒进,就是年轻人成熟的一项标准之一。 “岳父大人不要着急,咱现在不站队,大可用小婿与殷茵成亲之事作为遮掩,不管真的假的,这段时间总归能置身事外的。”洛时节当然也知道,如果皇帝真的病了,那么这么多皇子之中,早晚得出一个储君。 站队,是必然。 从龙之功,功不可没。 站错了,那可就是九族的脑袋都别在裤腰上…… “好了,那我先回去。”殷尚书起身,“与你通过气,咱心里舒坦。” 毕竟以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送岳父!”洛时节暗自松了口气。 第1010章 不管要什么,都得给 眼见着马车走远,洛时节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现如今的自己与尚书府的确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更关键的是,他考状元入朝为官,不是为了尔虞我诈,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报复,不是为了所谓的高官厚禄。 娘说过,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穿的也是百家衣,如今一飞冲天,自然是要为百姓做主。 回过神来,洛时节瞧了一眼身边的年安,“今日之事,不许泄露分毫。咱虽然是翁婿,没别的意思,但若是逢着有心人,免不得要说出闲话,惹得上面那几位心生猜忌。” “奴才明白!”年安毕恭毕敬的行礼。 然,洛时节刚掀开车门帘子,便愣在了原地。 车内,坐着一人。 “洛大人不介意吧?同车而行。” 车内的人,不温不火的开口,嗓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年安,绕着护城河跑,先不回去,马车不要停下来。”洛时节低声吩咐。 年安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主子的意思。只要马车不停下来,就不会有人知道车上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洛时节登上马车,“容大人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没办法,东辑事都这一套,若是让人轻易抓住了行迹,等于把性命交付在旁人的手里。”容九喑半倚着车壁,瞧着端坐笔直的洛时节。 不管什么时候,这小子都端着君子之风,一言一行,皆温和得体,从容不迫。 哪怕当日落难,也未曾有过狰狞与狼狈。 君子如风,温煦如阳。 甚好! “可见,东辑事的日子也不好过。”洛时节瞧着眼前的容九喑,“容大人也只是看着风光而已。” 容九喑神色平静的盯着他,“洛大人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所以……要不要来东辑事走一遭?” 第916章 “容大人客气了,我这副身子骨要是进了东辑事,那还得了?”洛时节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别人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我怕是见不到今日的夕阳。” 容九喑叹口气,“那就真的可惜了。” “容大人有话直说便是。”洛时节捋直了衣襟和袖口褶子,“若是皇上有令,又或者是林督主的意思,我定不会让容大人为难,跟你走便是。” 容九喑勾唇嗤笑一声,偏头看向窗口方向,“还没轮到你,急什么?” 洛时节:“……” 东辑事的二把手都坐在边上了,能不着急吗? “容大人此行……不是为了抓我?”洛时节狐疑的开口。 容九喑挑眉,“干了什么坏事,需要我亲自来抓?” “那倒不是。”洛时节摇头,“洛某俯仰无愧。” 容九喑嗤了一声,“那你怕什么?” “无惧。”洛时节回答。 容九喑白了他一眼,“死鸭子嘴硬。” 洛时节:“……” 回过神来,洛时节眉心微拧,“不是来抓我的,那容大人此行……所谓为何?” “就是来瞧瞧,洛大人有几分胆量?如今瞧着,比老鼠的胆子大一点,与熊心豹子胆差太多。”容九喑摇摇头,“可见还是需要多历练才行。” 洛时节:“??” 历练? 他瞧了瞧容九喑的身板,再低头看了看自身。 呵,大可不必。 “读书识字也就罢了,这个我在行,但是……”洛时节其实还是有点怵容九喑的,好在容九喑收敛了身上的那股子气儿,否则他哪儿坐得住? 容九喑眸色微沉。 “我跑不动。”洛时节叹口气,“容大人,洛某是个读书人,入不了东辑事,做不了这飞檐走壁的活,估摸着连您的刀剑都提不动,您就放过我吧!” 容九喑扶额,“果然是秀才遇见兵……” “容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时节大概还没明白,在读书识字甚至于朝堂上都能侃侃而谈,策论治国方案皆是顺手拈来,但是在别的方面……就有点难了。 “算了。”容九喑扶额,“让你娘和你老丈人以后教你吧!” 语罢,容九喑忽然一阵风似的出了马车。 还不等年安反应过来,容九喑早已不知所踪。 马车当即停下,年安慌忙回头,查看车子里的自家公子。 哎呦喂,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子?”年安低唤,“您……还好吗?” 洛时节就愣了一下,然后便回过神来,“没事。” “他没打你?”年安忙问。 洛时节低眉看着自己,“你瞧着我这般模样,像是挨揍吗?” 年安摇摇头,“不像!” “可他说的话确实奇奇怪怪的,什么叫让我娘和岳父大人教我?”洛时节一时间还不明白,对于容九喑此行更是有点诧异,好端端的来说这些,所谓为何? 年安皱眉,“不是说,东辑事的二把手素来狠辣?难道是看在温姑娘的份上?外头都说……” “啧!”洛时节白了他一眼,“温姑娘没有应承下来的事情,岂敢胡言乱语,不可败坏温姑娘的清白,以后这话不可再说。” 年安连连点头,“是!” “走吧,先回去!”洛时节坐回去,总觉得容九喑这一趟来得古怪。 待回到了府邸,洛时节便直接去找了母亲。 听得儿子如此言语,洛母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娘?娘?娘你怎么了?我跟你说话呢!”洛时节疾呼。 洛母的身子有些轻微颤抖,扶着桌案慢慢悠悠的坐下来,“他……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啊!”洛时节颔首,“他走之前就留了这么一句,奇奇怪怪的,儿想不明白,所以来问问母亲,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洛母抬眸看他,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娘?”洛时节上前,担忧的望着自家老母亲。 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他没说别的?”洛母问。 洛时节摇头,“没有。” “我知道了。”洛母耷拉着脑袋,音色哽咽,“果然是,一定是……” 第一眼就瞧着像,又是养在东辑事的,听说昨夜还进了皇帝的寝宫伺候,现在又说了这样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暗示的。 “娘?”洛时节皱起眉头,“要不要给您请个大夫?” 洛母叹口气,“不管他想要什么,你都得给,记住了吗?” “谁?给什么?”洛时节一头雾水,“娘,您是不是癔症了?” 第1011章 宫里的人心,是黑的 瞧着眼前的儿子,洛母有些无奈的揉着眉心,话只能说到这里,接下来这小子要如何揣测,任由他自个去吧! 洛时节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洛母站在门口,瞧着儿子渐行渐远,终是走出了拱门。 “唉!”一声叹,洛母忽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瞧着周遭的景致,不由的扬起头,瞧着这明晃晃的日头,“可是姐姐,那位置原就是为你的孩子而留,现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碧海蓝天,没有一丝浮云。 无人回应,唯有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墙头的枝丫……嗖嗖摇晃。 第917章 最寒不过人心,最狠不过人性。 “不过,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洛母低头笑了一声,“长得真好,其实跟你不太像,倒是与徐妈妈有两份相似,大概是跟着徐妈妈久了的缘故……只是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的?大抵,都有。” 风轻轻抚过鬓间,掩去眼角的泪,悄无声息。 护城河边。 自马车上下来之后,容九喑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树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爷这是作甚呢?”李常安猫着腰上前。 崔堂偏头看他一眼,“你可以上去问问。” “哦……”迈开一步,李常安眉心一皱,当下缩了回来,“我不敢。” 崔堂面无表情,“不敢还要问那么多?找死!” 李常安:“……” “他们呢?”崔堂问。 李常安回过神来,忙不迭回答,“已经安排妥当,暂时避开了督主的人。现如今还在等着乌郎那边的消息,一旦那边有动作,这边也会跟上。” “那就好。”崔堂点头,“还有一个呢?” 李常安嘿嘿一笑,“这不还吊着一口气吗?跟咱的人玩捉迷藏呢!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呢?” “不是不放心,而是不敢大意。”崔堂看着他,“虽说把人逼到了角落里,以最滑稽的方式将他们困锁,但乌郎多狡诈,此前在战场上亦是各种障眼法,若是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李常安点头,“放心就是,既然都落在咱的手里,还是咱的地盘,玩死他不是动动手的事儿?咱用的是东辑事的变换大阵,哪是他们能轻易挣脱的?每天干掉一个细作,最后留夜西一人,不疯也得疯!” “长瑁是个莽夫,只知道咬死不说,所以不足为惧。”崔堂嗤笑两声,“莽夫有个好处,那就是一根筋,所以督主无法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就算是剥了一层皮,也只是多了块硬骨头。” 仅此而已! 但是夜西不一样。 夜西,善谋。 “是!”李常安颔首,“哥只管放心,早就安排妥当了,等着赵无觞这些人搞定了这头,就能更上一层楼,哦不对,应该叫锦上添花!” 崔堂白了他一眼,“少油腔滑调的,随时盯着那头,若是跑了……你这脑袋也别想要了!更要紧的是,若被督主知道……” “哥,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李常安撇撇嘴,“咱这多年可没办砸过任何差事,哥,您这是怎么了?” 崔堂没吭声,但眼底的担心是瞒不住的。 爷身上,有大秘密…… 这个秘密兴许会带来莫大的灾祸,会牵连身边的人,会殃及无辜,甚至于……会血流成河。 因此,爷寝食难安。 昨天夜里从宫里出来后,爷就去喝了点酒,虽然不多,但崔堂跟着容九喑这么多年,还是较为了解容九喑的,容九喑素来是滴酒不沾的,若不是到了棘手的时候…… “行了,你少贫嘴,不该问的别问。”崔堂低声交代。 李常安点点头。 “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来日少不了你的好处。”崔堂皱了皱眉。 李常安拱手,“是!” 临走前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容九喑,不解的叹口气,摇头离开。 十有八九,是跟温姑娘吵架了吧?! 唉! 这该死的儿女私情啊! 待李常安离开,崔堂缓步上前,“爷?” “有时候觉得,不知道真相也是一件好事,太过于追求答案,只会让自己陷入死胡同,心魔丛生,何处是光?”容九喑幽然吐出一口气,“你就不好奇吗?” 崔堂显得很平静,“爷不是说,太过于追求答案,会让人生出心魔吗?咱可不想疯疯癫癫的,是以不该问的,不问!” “皇帝的身子不大好了。” 容九喑这话一出来,崔堂便明白了大概。 四目相对,崔堂都有些紧张起来。 皇帝的身子不大好,朝堂之争,储位之争,都将撕开血淋淋的序幕,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很微妙,站错了队伍,所有人都会跟着一起陪葬。 “怕吗?”容九喑问。 崔堂笑了笑,“刀尖舔血的日子都过来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咱这条命早就死过多回,左不过是一口气而已,若是真的倒霉,乱葬岗上无名坟,又有什么打紧的?” 顿了顿,崔堂低声问,“爷是怕牵连温姑娘吧?可是,若南越和谈成功的话,温姑娘就是南越的小公主,这里面的胜算便又了几分。” 话是这么说,可天底下的事情,素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像是昨夜的突然传召入宫,他们不就是在等着他露出马脚吗? 呵,东辑事的二把手忽然成为人中龙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第1012章 让他们先斗 人性的恶意到处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允许你的软弱与无能,因为可以将你踩到泥里,但若是你一飞冲天,就会变成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见不得你有,见不得你好。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些皇子身上,既定的思维模式之中,皇子才是继承皇位的人选,东辑事……知道得太多,以至于百官忌惮。 “我杀的人太多了。”容九喑返身转回,“业障太重,有些路不适合我走。” 第918章 崔堂紧随其后,“不管爷要走哪条路,咱都跟着您!” “若明知是一条死路呢?”容九喑问。 崔堂笑了,“爷,咱跟着您走南闯北的,刀架在脖子上都没有哼哼一声,怎么这会……您反而畏首畏尾了?” “好!”容九喑顿住脚步看他,“那就走着瞧吧!” 横竖,是避不开了。 “三皇子是最有赢面的。”崔堂继续道,“这一路上也在努力跟咱搞好关系,在后宫皇子之中,除了皇后的五皇子,就属三皇子身份最尊贵。” 容九喑面无表情,“论嫡论长,都轮不到他。” “大皇子出身不高。”崔堂摇头,“这些年连露面的机会,更何况是立功,若真是到了储位之争,毫无胜算。” 毕竟,手里什么都没有,拿怎么去争? “是吗?”容九喑瞥他一眼。 崔堂抿唇,“哦……倒是忘了,虽然没有立功,但可以耍诈!” 那小院还有……不就是…… “人,只要有心,总会动点手脚。”容九喑叹口气,“何况那可是九五之尊的皇位,天底下独一份,近在咫尺,怎能不惦记?又不是出家的和尚,真当清心寡欲!” 崔堂点点头,“倒是小看他们了。” “三皇子自以为胜券在握,可如果真的被人暗算的话,那就是……”容九喑勾唇嗤笑,“活该!” 大意,轻敌。 可不就是活该吗? “爷,那咱到底选哪边?”崔堂有点懵。 容九喑是哪边都不选,“把大皇子的消息,找个时候透给三皇子,这种事还是他们自家人去做,才算理直气壮,名正言顺。” 他们东辑事,只是收起情报而已。 那些个天之骄子之间的争夺,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吧…… 皇位谁来坐,血就谁来染。 “够他们忙一阵了。”容九喑拂袖而去。 崔堂会意,“甚好!” 这小院的事儿,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传到三皇子的耳朵里,然后……便是猎杀时刻! 听得消息的时候,其实隋怀睿不怎么相信,毕竟隋怀琼安分畏缩了半辈子,虽然是大皇子,却因着身份卑贱,从来都不得皇帝青眼,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 偶尔见着,也都是退避三舍,绕道走开,甚少说话,更不会惹是生非,安静得就跟不存在似的…… “你说,碰见了大皇子?”隋怀睿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确定?” 刘贵点头,“奴才悄悄的从太医院,找亲近的小太监,讨了皇上的半副药方,想着掰碎了,找外头的大夫看看,多找几个才算周全,谁知道……恰好就撞见了!” “外头的私宅?”隋怀睿皱了皱眉,“还鬼鬼祟祟的?” 刘贵低声询问,“殿下,如今皇上的身子抱恙,大皇子此举是否有异?” “还记得他的宅子在哪吗?”隋怀睿问。 刘贵点头,“奴才当时带着两人,似然没敢靠太近,远远跟着,但亲眼瞧着他进了那宅子,从后门进去的。然后留了点记号,肯定不会错!” 第1013章 老娘的腰 听得这话,隋怀睿掩不住眸中的狠戾,“好啊好啊,年年打雁,今儿倒是被大雁啄了眼。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他竟是这样的狼子野心,瞧着人畜无害,与世无争,却原来……” 说到这儿,隋怀睿啐了一口,只觉得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大概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眼瞎到这个地步。 “走!” 刘贵赶紧行礼,在跟前领路。 宅子还是那个宅子,如刘贵所言,他的确在外面做了记号,找过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殿下,就是前面那个宅子,您瞧着那道朱漆大门。”刘贵压低了声音,生怕惊了旁人。 隋怀睿就在廊柱后面站着,露出一双眼睛瞧着那朱漆大门,牙根恨得痒痒。 好你个隋怀琼,狡兔三窟,居然在这上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藏着这么一个隐蔽之所,也不知这死宅里边到底藏了什么,是私兵还是…… “殿下,要让人查一查吗?奴才当时在外头瞧着,好像有个穿着黑斗篷之人,紧跟在大皇子身后进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这遮遮掩掩的……十有八九不是好人。”刘贵又道。 隋怀睿裹了裹后槽牙,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莫要打草惊蛇,小心处置。” 侍卫当即行礼,快速朝着宅子而去。 “殿下,街头人多眼杂,咱要不避一避?”刘贵低声询问。 这毕竟是上京街头,若是让其他有些人瞧见他这三皇子站在此处,来日不管谁与大皇子闹出龃龉,自己第一个跑不了。 隋怀睿忍了一口气,当即拂袖而去,且等着侍卫的消息便是。 茶楼。 温枳坐在二楼,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三皇子进了雅间,瞧着脸色不太好。 四月在边上帮着捶肩,温枳揉了揉酸疼的腰肢,“可知是何事?” “不知。”伙计摇摇头。 温枳与叶子对视了一眼,叶子了然,当下退门而出。 伙计毕恭毕敬的给雅间里送了茶水、糕点,然后悄悄退出来。 隋怀睿依旧面色难看,听得外头的说书声与喧闹声,狠狠剜了刘贵一眼。 刘贵心惊,赶紧猫着腰行礼,关上了门窗。 第919章 等待总是难熬的,隋怀睿将一壶茶水都喝到了底儿,仍不见侍卫回来,心下有些狐疑,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又或者是被人发现了? “怎么会还没有动静?”隋怀睿有些坐不住,当即站起身,在屋内来回的徘徊,时不时的看向房门口。 刘贵在旁低声安慰,“殿下稍安勿躁,想必是底下人有事耽搁了,又或者是发现了大皇子什么秘密,所以没能及时赶回。” “是吗?”隋怀睿这会倒是没那么自信了。 大皇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会是那样大义之人吗? 如此小心谨慎,滴水不漏,不可小觑。 “你且派人去知会宫里,务必要让母妃知晓。”隋怀睿扶着桌角,目光狠厉,“一个洗脚婢生出来的东西,也敢与本王争?!” 呵,什么大皇子?! 父皇从不曾多看一眼,只是一个屈辱的影子罢了,若非帝王子嗣单薄,这大皇子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所幸,现在发现还不算太晚,否则等着大皇子发难,一切都来不及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侍卫还是没有回来,隋怀睿这会儿是真的坐不住了。 难道被发现了? 想了想,叶子折返回屋。 “如何?”温枳扶着腰站起来,“嗤……” 四月忙不迭搀着她,“小姐当心,您的腰!” 话音刚落,温枳就红了脸,心头暗骂一声某个不要脸的东西,真是下手没轻重,还以为那样伤感的氛围之中,多多少少会有点手下留情,谁知这…… “禽兽!”温枳暗啐了一句。 老娘的腰…… 差点没断了! “主子您慢点,奴婢又不会跑。”叶子忙开口。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主子起来之后就跑了,钻茶馆里不肯待客栈,更不敢去满庭芳和临风楼,瞧着这“伤势”的话……大概是要躲爷几天。 “说吧!”温枳缓过劲来。 叶子近前,“三皇子好像好似发现了什么,这会派出去的人都没能回来,他们提到了大皇子,说不好……是那边宅子的事?” 这件事,崔堂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叶子不知道是容九喑他们的手笔。 “大皇子?”温枳眉心微蹙。 叶子点头,“刘贵提到了大皇子,三皇子这会很着急,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应该是在等消息,可惜一直没动静。” “那就是说,他很快就要按捺不住了。”温枳抿唇。 叶子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三皇子可不是能忍耐之人,现如今得了军功却没有得到立储迹象,皇帝那边还病倒了……这桩桩件件加起来,他能不着急吗? “原以为这一次回来,三皇子就是储君人选,可没想到皇上一拖再拖,甚至于……”温枳摇摇头。 纵然是病倒了,皇帝也没有立储之意。 这种情况下,大概只有三种可能。 其一,帝王假意称病,那便没有立储的必要。 其二,帝王心中早已有了储君人选,但因某种原因耽搁了,只能先拖着等待时机。 其三,皇帝对谁都不满意,膝下诸多皇子,无一人能继承他的皇位…… “可他是贵妃之子,还用得着如此紧张吗?放眼整个朝堂,也就是皇后与贵妃膝下的皇子,最是有可能。那大皇子出身不高,即便是有点本事,怕也难得很!”四月摇摇头。 温枳叹口气,“谁知道呢?欲壑难填。” 没到最后,都难定胜负。 大皇子生母为洗脚婢,其后虽然母凭子贵,但还是被帝王厌弃,最后成了废妃,与贵妃与皇后比起来……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这样的出身,拿什么去拼皇位? 二皇子虽然刁钻耍滑,可蹦跶半天也没个好名声,其母为李妃,终究也只是个小门小户出身,与大皇子相比……也是差不了多少。 所以放眼朝堂,就三皇子隋怀睿与五皇子隋怀安,一个占了宠爱,一个占了身份,可一较高下…… 蓦地,叶子眉心陡蹙,示意二人不要吭声。 外头有脚步声掠过,应是朝着隋怀睿的房间而去。 叶子快速转身…… 第1014章 当年的故事,又开始了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稍瞬,叶子便出了门。 温枳和四月对视一眼,默默的坐在屋子里等着,然而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叶子便着急忙慌的回来。 “主子,他们出去了!” 温枳陡然起身,“嗤……” “小姐?”四月急了,“您当心点。” 温枳揉着腰肢,“走吧走吧!” 这个时候纠结她的腰,实在没必要! 叶子率先离开,四月和温枳则在后面跟着,只不过这七拐八拐的,竟是进了一个巷子,但温枳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大皇子的私宅方向。 这是去哪? 温枳和四月对视一眼,各自心头狐疑,有种不祥的预感。 前方,叶子招了招手。 温枳和四月当即压低了脚步声,小心翼翼的靠近。 正前方,三皇子隋怀睿与刘贵蹲在地上,而墙角正靠着一人,瞧着浑身血淋淋的,似乎是情况不太好,肉眼可见的出气多进气少。 第920章 “不行了。”叶子说。 温枳抿唇,看出来了。 “怎么回事?”隋怀睿瞧着靠在墙角的人,又急又气。 倒不是心疼死了一侍卫,而是着急了…… 不过是查看一下私宅里有什么,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殿、殿下……”侍卫一张嘴,便是鲜血涌出,连话都说不完全,嗓子眼里发出呼呼的响声,如同破败的鼓风机,让人瞧着心惊胆战的。 边上的侍卫忙道,“奴才在外面接应,当时他落下来就已经是这般模样,怕宅子里的人发现端倪,咱也不敢耽搁,赶紧把人挪过来了。” 所幸这是死巷,倒也不会有人进来,暂时是安全的。 “宅子里面到底有什么?”隋怀睿焦灼的开口。 侍卫倒是想说话,可一张嘴又是一口血。 “五脏六腑都被内力震碎,对方功夫极高。”边上的侍卫无奈的摇摇头,“已经不行了。” 内伤严重,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隋怀睿本来也没在意这一个侍卫能不能活下来,他在意的事,这侍卫还能开口吗? “宅子里到底有什么?”隋怀睿急得眼睛都红了。 侍卫浑身是血,已然是说不出话来,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向了一旁的佩剑,也不知道是想说点什么?以至于四下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有些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 四月转头看自家小姐,不明白这意思。 叶子也有点懵,剑? “难道是豢养私兵?”隋怀睿小声嘀咕。 刘贵不敢言语,闹不好可是死罪,哪儿敢轻易置喙? 未能亲眼所见,岂敢胡言乱语!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隋怀睿忙问。 侍卫依旧抬着手,但不知道要干什么,依旧是落地的佩剑方向,颤颤巍巍,哆哆嗦嗦…… 下一刻,手“吧嗒”落地。 人,没了气息。 隋怀睿:“……” 死了? “殿下,不行了。”侍卫摇头。 指尖贴在颈动脉,已经停止跳动,人自然是不成了。 隋怀睿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真的是咽不下吐不出,气得脸都绿了,被自己最看不上的人算计,还真是气煞人也! “混账东西。”隋怀睿扬起头,狠狠吐出一口气,“跟跟我斗?呵,本王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自寻死路!把尸体处理干净,莫要让人瞧出端倪。” 侍卫赶紧行礼,“是!” 叶子一招手,四月和温枳当下退出巷子,隐匿无声。 待隋怀睿离开后,三人这才慢慢悠悠的从铺子里走出来,若有所思的瞧着离去的身影。 “豢养私兵?”叶子低吟,“这可不是小事。” 若是让皇帝知道,那就是造反,就是要诛九族的!哦不,皇子是不会被诛九族的,但……可能会被斩杀,连同家眷一起,死得干干净净。 “你们都觉得,那是豢养私兵的意思吗?”温枳倒不这么认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叶子不解,“主子,那您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 “你让人送信回去。”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你家爷会知道的。” 叶子:“……” 是吗? “四月,我们走!”温枳转身离开。 四月愣了愣,与叶子对视一眼,疾追自家小姐而去。 温枳这么一提,叶子倒是想明白了些许,冷静下来之后……隐约觉得这件事定然没那么简单,莫不是有自家爷掺合其中? 若如此,崔堂必定知晓一二。 刚转身,却瞧着李常安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 叶子:“……” 不瞬。 李常安揉着生疼的耳朵,瞧着眼前目光飒冷的叶子,止不住喉间滚动,“这是什么脸色?就跟谁都欠了你二五八万似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子冷着脸。 李常安深吸一口气,“还不是我哥非要我过来,跟你们打声招呼,免得你们打错了主意,一不留神将注意力落在三皇子和大皇子身上。” 叶子旋即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爷玩的把戏而已。”李常安皱起眉头,“这话听不懂吗?你不是一贯自诩聪慧?” 叶子裹了裹后槽牙,“屁话真多。” “要不是怕你们坏了爷的好事,咱还不来这一趟呢!”李常安哼哼唧唧。 下一刻…… “疼疼疼!”李常安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叶子扯烂了,“轻点,轻点!” 叶子哼了一声,一脚踹在李常安屁股上,“滚!” 李常安哭丧着脸,麻溜的滚蛋。 “怂货!”叶子止不住勾了勾唇角,笑着转身。 不远处,有人无声无息的伫立,仿佛瞬间将她打回原形。 笑容消失术! “姑娘?”祝桓上前,面无表情的行礼,“这边请吧!” 叶子极是不耐的皱起眉头,舌尖抵着牙,烦躁的吐出一口气…… 第1015章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雅间内。 叶子毕恭毕敬的行礼,“督主!” “面对旁人的时候,各种笑逐颜开,站在我跟前便是这副死鱼脸?”林不寒是有怨气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能有所改变吗?” 第921章 叶子阴测测的睨着他,“督主这话,奴婢听不懂。自从入了东辑事,奴婢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贯是心里清楚,从不敢坏了规矩,不知督主这话是从何说起?” “什么时候……随父姓?”林不寒这话说得既直白又隐晦。 叶子沉默。 “每次都是这样,要么倔驴一般,要么就一声不吭。”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似乎正在努力的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愤怒。 叶子敛眸,瞧着高高在上的人,唇角带着冷笑,“那督主要奴婢如何?”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自称奴婢。”林不寒顿了顿。 叶子顿时笑出声来,“这可不敢,万一坏了规矩……督主送奴婢进了刑狱大牢,这扒掉几层皮的痛苦,奴婢可不敢领受。” “你非得这样吗?”林不寒扶额。 叶子行礼,“督主若是没别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你以为容九喑把你送到了温枳身边,你便算半条腿脱离了东辑事?”林不寒手中的佛串子“呼啦”一声丢在桌案上,他目光森冷的盯着她,“你就算叫叶子又如何?叶家庄都灭了多少年了,尸骸都成了灰烬,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这天底下唯有我……” “督主!”不等林不寒把话说完,叶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天塌了,哪怕叶家庄早就成了灰烬,奴婢还是叫叶子。生父是叶家庄的人,母亲……” 林不寒一伸手,手边的杯盏狠狠拂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我的耐心有限,这么多年你也该闹够了,该有个限度。” “闹?”叶子退后两步,“如果督主认为这是闹,那您就打错了主意,若非技不如人,那么此时此刻……我一定会手刃仇敌!” 林不寒:“……” “林督主,您相信报应吗?”叶子终于扬起了唇角,“因果报应。” 百因必有果。 他的报应,可能就是她咯! “您这一刀,应该更狠一点,如此就不会变成今日的局面。”叶子指了指自己的肩头,“砍断了肩胛骨,却没砍死,不知道是奴婢命硬,还是您的报应?” 林不寒狠狠皱了皱眉,“叶子……” “督主,落子无悔。”叶子平静的看着他,“您从来不是多情的人,这样凉薄的亲情,还是不要摆在明面上的好,否则您难堪……奴婢也难堪!” 林不寒盯着她,默不作声。 “叶家庄那一夜,是噩梦啊!”叶子扬起头,似乎是在回忆,“就差那么一点,爹娘就能逃出来了,是你非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林督主都忘了吗?他们都已经跑了,已经要跑了……可最后,一剑穿身。” 一剑双人。 齐刷刷的,从马背上栽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躲在门后的她。 那种境况、那种场景,时常在梦里出现,即便隔了千年万年,她也不会忘记那一眼,忘记是林不寒提着刀,砍下了养父的脑袋,然后硬生生的拔出了剑,将血淋淋的母亲提起来,丢在了一旁的墙角,恶狠狠的掐着她的脖颈,说着那些难堪的话。 “你们当时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叶子还在笑,“督主还记得吗?要不要我一字不落的,重复一遍?” 林不寒面色铁青…… 第1016章 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纵然是至亲又如何? 刀子落在身上的痛,是旁人无法替代的,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场面,怎么可以轻易的替人原谅呢? “娘临死前说过的话,督主不会忘了吧?”叶子音色平静。 从死人堆里活过来之后,她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咬牙切齿,撕咬疯癫,拼命的习武,只想着要报仇,可后来容九喑带着她办了几次差,有些东西忽然就改变了。 想明白,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连容九喑都打不过,更何况是林不寒,办差的时候,见过鲜血淋漓,重现叶家庄惨状,甚至于有些人没来得及呼喊,就已经当了剑下亡魂,连争辩的能力都没有。 容九喑说:活着,就是对仇人最大的惩罚,因为你永远都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什么时候有能力一击必中,便什么时候落下。 提心吊胆,才是诛心。 林不寒面色灰败,没有动刀动剑,也没有比内力,甚至于都不用动手,就已经败下阵来,他以为她虽然知道叶家庄之事,但毕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想必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细节。 事实上,当时也没人知道细节,身边的死士是不会开口的,人是林不寒亲手杀的,怎么可能留有余地?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自己为了权势始乱终弃,入宫当了太监,最后却怪我母亲不肯等你,移情别恋,另嫁他人。”叶子想起了萧长陵,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错永远是别人的,自己永远没错? 林不寒重新捻起了佛串子,可这一会却是再也转不动,沉重的佛珠,人前毫无破绽与软肋的东辑事督主,此番却是面色全变。 他很清楚,诸事已不可能。 “督主,天底下的负心债不是这么算的。”叶子行礼,“您若是没别的事儿,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林不寒狠狠闭了闭眼,“叶子……” “不管督主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来说您都只是督主,与其他事情无关。”叶子依旧保持微笑,好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上心。 第922章 林不寒扶着桌案慢慢站起身来,从他第一眼看到她,到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变化极大,不再是当日那个孱弱瘦小的小姑娘。 以前,她看到他的时候,目光里充满了恨意,在后来的岁月里,逐渐熄灭逐渐归于平静,直到现在无波无澜,仿佛看个陌生人。 陌生人…… 可明明,他们是彼此留在这世上的……最后的至亲。 骨肉相连,血脉至亲。 “所以,等不到是吗?”林不寒问。 叶子瞧了一眼门口方向,“奴婢告退!” 答案,清晰可见。 瞧着叶子转身离开的身影,林不寒眼底的光终是彻底熄灭,直到房门口再也没有叶子的身影,其后便是祝桓进了门。 瞧着督主这般神态,祝桓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行了礼便退出了房间,老老实实在外面守着,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跟着林不寒寸步不离,时间久了,祝桓也能清楚的察觉到来自于林不寒的情绪变化。说到底,督主是个……很少有情绪波动之人,素来深藏不露。 唯有少数几次,也是在叶子跟前。 大概,是太孤独了。 又或者是,冷情冷性了一辈子,独独在那一点血脉上,还残留着一丝人性。 屋子里,很安静。 祝桓不似崔堂和李常安他们,敢竖起耳朵听自家督主的墙角,毕竟督主不是容九喑,不会面冷心软,顾忌什么情分。 可是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着实也叫人担心。 不多时,祝桓眉心微蹙,隐约好似闻到了酒香味。 蓦地…… 他见鬼似的回头看向房门口,不会吧不会吧,督主喝酒?雅间里是放着酒,但这是酒肆的规矩,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督主也会沾了这…… 容九喑来的时候,祝桓如同见到了救星,赶紧上前行礼。 “好像是喝酒了,大人您当心。”祝桓善意的提醒。 容九喑知道他话不多,若不是真的担心,不会多说什么,是以这会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叶子?” 祝桓不敢吱声,只是点点头,然后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内里的酒气快速往外涌。 显然,林不寒喝了不少酒。 容九喑抬步进门,祝桓识趣的合上门,继续守在外头。 “督主!”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桌案上摆着一壶酒,半倾倒之态,杯盏中还有小半杯,眼神似有几分迷离,身子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胳膊搭在桌案上,半倚着身子去看他,“是阿喑!” “是!”容九喑上前,闻着林不寒身上的酒味,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杯盏,“督主仔细身子,喝酒容易伤身。” 林不寒嗤笑两声,眼底微红,“阿喑,你说这天底下除了权势,还有什么能让人红了眼?” “督主说过,这世上所有的痛苦都只有两种原因,得不到和已失去。”容九喑站在那里,身形笔直,“拿不起和放不下,是咱们这种人的大忌。” 林不寒勾唇笑着,“那么现在的你,是拿不起呢?还是放不下?” “拿得起,放不下。”容九喑如实回答。 这个答案,倒是让林不寒有些恍惚,“很诚实。” “督主面前,不敢撒谎。”容九喑行礼。 林不寒指了指跟前的位置,“坐下来,我有话要交代你。” 闻言,容九喑颔首坐定。 “阿喑可曾想过,咱们的下场?”林不寒忽然开口。 容九喑仿佛有些狐疑,抬眸看向他的时候,眉心微微拧起,“督主这话……何意?” “不管谁是赢家,东辑事都是众矢之的。”林不寒扶额,好似有点喝醉了,“你可仔细想过?” 容九喑垂眸,“满朝文武对东辑事忌惮已久,如督主所言,不管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知道得太多……该死!” 第1017章 阿喑不上当 四目相对,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谁还不知道那点心思呢?从踏入东辑事的那一刻开始,每个人的心里都给自己做好了各种准备,甚至于早就算好了自己的下场。 生死不过一瞬,活着等死才是真的可怕! 但是,未必会真的死! 只要这天家大权掌握在手里,那就不会是血淋淋的下场。 “督主……”容九喑想了想,“您醉了。” 语罢,四下沉寂。 容九喑这话一出口,林不寒止不住勾起了唇角,“是有点醉了。” 酒入杯盏,林不寒将杯盏挪到了容九喑跟前。 “督主?”容九喑皱眉。 林不寒叹口气,“人生有时候就如同这酒,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容九喑瞧着杯中酒,酒香浓郁,是好酒,可惜……不是他能沾染的,“奴才不敢大意,性命悬于刀尖上,随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虽生软肋,却也是软甲,到底是想搏一把的!” 林不寒瞧着他,“是吗?” “是!”容九喑回望着他,“督主所虑之事,大抵是不会发生的。” 林不寒把玩着手中杯盏,倒也不往嘴里灌,而是淡淡然的勾起唇角,好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气,“那得看你有多大的本事,阿喑,你可知道朝堂之争若是输了,会有什么下场?” 第923章 “是!”容九喑颔首。 林不寒又问,“甘心吗?” “人各有志。”容九喑回答。 一句话,把林不寒堵得严严实实。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到了这份上,林不寒还能说什么? “阿喑是本督教出来的,最优秀的儿郎。”林不寒这话也没说错,“可优秀的人,总带了些许自负,容易出岔子。” 容九喑敛眸,不语。 “若是背后有所助益,有人愿意收拾烂摊子,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会得到妥善的处理,不怕留有后患,也不怕被人暗算。”林不寒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人各有命。” 林不寒张了张嘴,还真是……油盐不进! “督主若是没别的事情,阿喑就先告退了!”容九喑起身行礼。 林不寒揉着眉心,好似酒劲儿已经上头,“罢了罢了,你自己且留心着,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好。” “是!”容九喑应声。 瞧着他转身的背影,林不寒低低的提醒,“大皇子和三皇子那头,少插手。” 身形微僵,容九喑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门面。 “已经开了头,后面会有人跟上的,不必跳进这染缸里,平白沾了晦气。”林不寒幽幽启唇。 容九喑没有回答,抬步出门,回不回答都无所谓,反正林不寒已经认定了此事是他所为。  待容九喑走后,林不寒坐直了身子,神志清醒的捻起了桌案上的佛串子,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督主!”祝桓行礼。 林不寒没有去看祝桓,只是转动了手中的佛串子,面色微沉。 不愧是自个手把手教出来的,不管是警惕性,还是这严实的嘴巴,真是半点都挑不出毛病,除了那生出的软肋,也不知道现在的容九喑还有什么地方,能找到错漏? 见着容九喑出来,崔堂赶紧迎上去。 “爷,督主为什么突然在这种地方见您?”崔堂有些担心,“是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被督主知道了?” 督主不轻易站队,所以也不许底下人站队。 东辑事太早暴露了,容易招来灾祸。 “知道了。”容九喑说。 崔堂面色骤变,“督主知道了?那他……” “他不会为难我,只是诈一诈而已,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容九喑回望一眼,“不过,他急了。这说明,宫里也急了。” 崔堂:“??” “皇帝的病是真的。”容九喑低声解释。 崔堂了悟。 如此一来,那满朝文武立储的呼声,又该一浪高过一浪了。 “帝王立储,国之动荡。”容九喑站在原地,也不怪他们如此着急。 事关身家性命,动辄便是九族搁在砧板上。 每个人都想保全自己的最大利益,是以扶持对自己有利的皇子登位,才是解决这件事的根本,毕竟新帝登基之后,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背后靠山,来坐稳皇位,铲除异己。 新旧更替,是血腥味最浓的时候…… “爷,那咱该如何是好?”崔堂是怵林不寒的。 东辑事的林督主,那可是阎王爷一般的存在,翻脸无情,若是真的要杀人,谁都拦不住…… “什么都不必做。”容九喑偏头看过来,“坐等渔人之利。” 崔堂:“……” 林不寒那么说,肯定是早有此意,怕诸多人动手,最后反而暴露在外,所以……不管容九喑是否出手,都必须及时阻止,免得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留下了东辑事的把柄。 一个老狐狸,让他坐以待毙? 可能吗? 不过是瞧着对主子温和,收了爪牙罢了! “督主……想干什么?”崔堂心惊胆战。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谁不怕死?” 求生,是本能啊! 何况林不寒,也有软肋…… 即便没有容九喑继续“煽风点火”之行,三皇子和大皇子之事,亦是逐渐闹开。 尤其是大皇子隋怀琼,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明明本王藏得这么好,怎么会被人发现?”隋怀琼疑心自己身边有细作,可这些人都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若说是细作……还真是有点不好找证据。 总不能因为疑心病,把身边的人都斩尽杀绝了吧? 如此一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隋怀琼的家底是一点点攒起来的,跟三皇子那样外戚庞大的身家背景不一样,若是要折损手底下的人,如同要了隋怀琼半条命。 “你不是说,不会有任何闪失吗?”隋怀琼恶狠狠的瞪着一旁的人。 黑衣斗篷,男人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第1018章 龙鳞军 隋怀琼的发难,是在预料之中。 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座私宅就等于作废,被人盯上的宅子就如同将所有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之下,尤其是被隋怀睿所知,那么身为贵妃之子、最有力争夺皇位之人,岂能放过眼中钉肉中刺,一定要除之而后快,任何一点威胁都不允许存在。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隋怀琼气急败坏。 自己的家底都是一点一点攒的,丢了这么一座宅,就等于在他心口上剜了一块肉。 疼,鲜血淋漓的疼。 第924章 “殿下不必着急,银子这事倒也好解决。”黑衣斗篷的男子低低的开口,仿佛是胸有成竹。 听得这话,隋怀琼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话说得好像有多容易似的,你别忘了萧老夫人亲自出马,也没讨得分毫。”隋怀琼嗤笑,面色冷得吓人,“现如今还病重不起,你还有脸说这话?” 闻言,男子俯首。 “怎么不继续吹了?你以为你是谁?还是萧家二郎?还是温家的乘龙快婿?”隋怀琼是懂的如何往心口扎刀子的。 一句一把刀,刀刀毙命。 下一刻,隋怀琼拂袖打过去,斗篷瞬时被打翻,露出了本来面目。 萧长陵站在那里,面色铁青,一动不动。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隋怀琼咬着牙,“当初你来投靠本王的时候,都说了什么,自个还清楚吗?你说了,温家的财富,任由取,可现在呢?一毛没见着,一个子儿都看不到。萧长陵,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好欺负?” 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看他出身卑微,所以才会这般欺辱? 可笑! 皇子就是皇子,天塌下来,他也是天之骄子。 萧长陵算什么东西? 整个萧家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稍安勿躁,还不到那个时候,虽然有人进来了,可不代表着能知道什么,毕竟当时就解决了。”萧长陵低低的开口,斗篷之下身形单薄,瞧着比之前更加消瘦而憔悴。 合着他那面色,倒像是个将死之人,一脸的哭丧,形如枯槁。 “你说没有就没有?本王的宅子废了!”隋怀琼拂袖而出。 萧长陵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默默的跟了上去,“龙鳞军……” 三个字一出,隋怀琼陡然顿住脚步。 比起温家的财富,这龙鳞军才是重中之重,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连带着隋怀睿都觊觎了很久,却始终不得门路。 “你能办到?”隋怀琼问。 萧家虽然败落,可皇帝一直没有处置过,甚至于连萧家父子战死沙场,其后传出通敌的丑闻,也没有动萧家分毫,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隋怀琼想到了某些关系,是以在对待萧家人的态度上,宽厚了不少…… 为的,就是这一层。 “我会回去求求祖母。”萧长陵开口,“有些东西有些事,唯有祖母和母亲知晓,大概是……” “你即刻就去!”隋怀琼已经等不及了,“这宅子废了,马上把人撤走,以后不必再出现在此处,本王会另外寻个地方,到时候派人通知你。” 萧长陵行礼,“是!” “对了。”走之前,隋怀琼又问,“你兄长萧长君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假死? 真降? “此事……不知。”萧长陵摇摇头。 隋怀琼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半晌,真的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随之土崩瓦解…… 第1019章 他好像猜到了 对于萧长陵的话,其实隋怀琼并不是太相信,毕竟这小子光说不练,已经承诺过了很多次,但是能做到的寥寥无几,如果不是因为惦记着萧家的秘密,隋怀琼是不会容忍他的。 毕竟,对于大皇子这样毫无母家背景的人来说,任何的闪失都会让他万劫不复,他可不像那位三皇子,因着贵妃的关系,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无用的废物,早就该丢…… 不过现在,仅剩下一点价值,还是需要榨干为好。 “本王没那么多功夫陪你瞎折腾。”隋怀琼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萧长陵还不明白的话,那就别怪他真的弃了这棋子。 天下棋子千千万,他不是非萧长陵不可的…… 萧长陵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心中了然,这大概是隋怀琼给与的最后一次机会! 重新覆上黑衣斗篷,萧长陵从后门离开,上了一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 有人默默站在街对面,冲着身边人示意,便有身影紧随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跟上……都到了眼皮子底下还想跑,这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当然,萧长陵也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宅子既然被发现了,那么自己的出行肯定会被人盯梢,但要盯着他也没那么容易,死过一回的人了,哪儿能这么单纯? 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 马车绕城跑,其后在转角处又忽然窜出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继而快速朝前而去。 “尾巴”几乎是来不及察觉,便已经快速跟了上去,与原来那辆马车擦肩而过,到底还是错过了…… 瞧着那些鬼鬼祟祟的尾巴从跟前掠过,萧长陵的面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是掀开车窗帘子瞧了一眼,其后示意车夫赶紧离开。 事已至此,还是先避开为上。 马车,扬长而去。 其后停在了“将,军府”不远处的一座小四合院内,主人家常年不在家,四下倒是安静得很。 萧长陵从容不迫的从马车上走下来,仿佛早已习惯,径直走进了一旁的柴房位置,左右无人,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后,一直没有出来。 车夫就在马车上坐着,一直保持着等待的模样,不催不喊。 第925章 萧家。 佛堂。 因着萧老夫人病了,整个萧家就更沉浸在愁云惨雾之中,眼见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丧态,可是这会连带着萧夫人也不曾在边上伺候。 身为儿媳,哪怕是身子不适……除非你彻底瘫了,否则还能爬起来,就该在边上伺候自家老祖宗,可这屋子里除了老夫人的贴身嬷嬷,谁也不在。 嬷嬷叹口气,刚给萧老夫人喂了药,起身往外走去。 眼见着人走了,萧长陵一阵风似的推门而入。 “祖母?” 听得动静,萧老夫人登时浑身一颤,仿佛是前些日子的恐惧尚未抚平,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直到萧长陵坐在了床边上,她眼底的惊恐才稍稍缓和下来。 不过是一阵子没见,此刻的萧老夫人竟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瞧着好像有点瘆人?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萧长陵诧异。 虽然现在的温枳性子刚烈,却也不至于……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萧老夫人颤抖着抓住了萧长陵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回来了,回来了!他们没死!” 萧长陵与当日的萧绥是一般模样,都是懵得不能再懵,“谁回来了?祖母,您到底在说什么?是大哥吗?大哥来了?” “先皇后回来了。”萧老夫人神神叨叨的开口,目光快速在周围逡巡,“她回来算账……她不会放过萧家的,还有景家,还有他们……” 萧长陵:“??” “二郎啊!”萧老夫人还是认得眼前人的,“萧家完了。” 萧长陵:“……” 好半晌,萧长陵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祖母,萧家完不了,只要咱还捏着最后的把柄,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属于我们的,更何况先皇后若是真的还活着,不可能消失这么久不回来,是以她回不来!” “不可能,不可能!”萧老夫人战战兢兢,“我真的、真的看到她了!” 看到了? 萧长陵心头一紧,“在何处?” “不,不是她。”萧老夫人因着喝了药的缘故,这会已然昏昏欲睡。 萧长陵急了,“祖母,您把话说清楚,您在哪里看到的?” “满庭芳。”萧老夫人虚弱的躺了回去,睁着一双空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床顶,“她进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是她,绝对是、肯定是错不了。” 萧长陵心下陡沉,“满庭芳?阿枳?” “她帮着温枳,那架势……我曾见过,在皇后宫里,那时候她、她还只是个奴婢,但皇后喜欢她,护着她,信任她……”萧老夫人断断续续,说得乱七八糟的。 萧长陵听得不是太明白,但瞧着萧老夫人这般惊惧的模样,再结合她这凌乱的语言表达,足以展开幻想,揣测其中一二。 终是得出了一个总结:先皇后宫里的人,出现在温枳的身边? 会是谁?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萧长陵追问。 既是奴婢,那这身份应该高不到哪儿去,但祖母说先皇后护着此人,说明此奴婢是先皇后的贴身侍女,应该是心腹之类……见她如见先皇后。 “洛……好像是洛……”萧老夫人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天旋地转的,好似什么都分不清楚了,无力的闭上眼眸。 安神汤的药效上来了,她都这般年岁了,哪里还能撑得住? “祖……”萧长陵面色凝重。 温枳身边是有不少人,但是姓洛的其实不多,首当其冲便是洛时节。 女的? 洛时节身边…… 洛母? 萧长陵瞧着昏昏睡去的萧老夫人,面色难看至极。 如果祖母不是病中胡言乱语,那么这里面的事儿,可就大了…… 洛家母子若是跟先皇后有关,那便是与帝王家有关,皇帝对洛时节突如其来的喜欢与宠爱,的确不像是帝王对臣子的欢喜,倒是有种莫名的偏爱。 萧长陵止不住咽了口口水,一直没听洛时节提起过他的父亲,所以这里面真的有问题? 心下一惊,萧长陵掉头就走…… 第1020章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 关于洛时节的事情,萧长陵纵然是心头怀疑,却也不敢宣之于口,事关先皇后与皇室,若是传到了皇子或者是皇帝的耳朵里,哪怕是被东辑事探知,萧家便是真的完了。 及至走出了柴房,萧长陵还愣在原地,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公子?公子?”车夫连喊两声,萧长陵才算回过神来,只是这脸色依旧难看到了极点。 萧长陵敛眸,一言不发的朝着马车走过去,及至马车跟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柴房门,目色晦暗不明。 一下子有点乱,脑子里接受的信息太多,让他有点心里乱糟糟的…… 马车,扬长而去。 萧长陵心里忐忑,自然是要去验证一番,如果洛时节真的是……那就不能让他成了事儿,否则的话温家崛起,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清楚楚。 只不过,还没等萧长陵活动。 城隍庙那边,便已经出了事。 一群乞丐打架,惊动了府衙那边,也惊了城内很多人的心。 高捕头率先过来,若是寻常打架,他们也懒得管,毕竟这一带是乞丐窝,到处都是乞丐,平时抢吃的用的穿的,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第926章 可这一次,打死了人…… 死了人,府衙不能不管。 好歹,得来收个尸。 高捕头沉着脸,瞧了瞧躺在地上的尸体,转头看向脏兮兮的乞丐,三五成群的在边上观望,一个两个蓬头垢面的,也瞧不清楚容脸,只能凭着身形和衣着打扮来认人。 “死的是谁?”高捕头问,“来个人认一认。” 左右的乞丐都有些慌乱,各自摇头,都说不认识。 “不认识?”高捕头插着腰,“你们当我是傻子呢?不认识,你们打什么架?这都把人打死了,还敢说不认识?都有谁动的手?” 四下,众人面面相觑。 傻子才会站出来! “要是没人承认的话,那我就把所有人都抓回去。”高捕头眯了眯眸子,“府衙大牢最近倒是宽敞了不少,知府大人很久没下令抓人,咱哥们几个也是闲了很久,来个人进大牢里玩玩……倒也是不错的。” 一听说要被抓进去,于是乎所有人都慌了,就他们这些身子骨,可经不起大牢里的折腾…… “是他们两个!” “对,就是他们两!” “没错没错。” “官爷,这事跟咱可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 “对对对,抓他们就行了,跟我们可没关系!” 高捕头也不是个乱来之人,瞧着那两个蜷缩在墙角之人,不由的拧起了眉头,瞧着不太像寻常的乞丐,毕竟身段匀称,不像其他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乞丐,全然没有饱一顿饿一顿的蔫吧感。 “为何争斗?”高捕头居高临下的望着二人。 二人被衙役扣住,却还在装傻充愣。 “说话!”高捕头可没这么多的耐心,见问不出东西,转头便看向了一旁的乞丐们。 这些乞丐平日里就喜欢往人群里扎,一个两个眼疾手快,贪婪无度,但这些乞丐并非全然因为贫苦而沦为乞丐,有些是因为游手好闲才会沦落为乞丐,有些则是因为身体残疾,或者是……贱奴的身份。 “是为了抢一个馒头。”有人讪讪的开口。 馒头? “他们两个抢到了,就一人一半吃了,那个没抢到的……就死那了!”有乞丐站出来说。 音落,边上的乞丐哄堂大笑。 对他们来说,今日不知明日事,死了也只是送去乱葬岗罢了,横竖都是一样的下场,所以过程如何,一点都不重要。 开心一日,是一日! “好好回答问题!”高捕头皱起眉头,“不然就把你们都带回去!” 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你们两个,问清楚怎么回事。”高捕头没了耐心,“你们几个先把人带回去。” “是!” “是!” 幽然吐出一口气,高捕头蹲在尸体边上,掀开了覆在上面的白布,“口鼻出血,身有淤痕,暂时看上去……是打死的。” 但具体的,还是得等着带回去,让仵作验尸之后再下论断…… 瞧着被打死之人,高捕头倒是想起了当初的…… “头!” 还不等高捕头把话说完,那边就响起了衙役的喊声。 高捕头旋即回过神来,快速朝着前面走去,只瞧着城隍庙的墙角外头,有一个狗洞,大小足够容纳一人,底下的草植有被踩过的新鲜痕迹,在草丛角落里,还跌了一个被脚踩踏过的……馒头? “有人从这里进去了?或者是从这里跑出来了。”衙役低声说,“头,要进去看看吗?还是说,巧合?” 这里怎么会有馒头呢? “你们看着点外面,我进去看看!”高捕头吩咐一声,纵身一跃便跳进了墙。 他不是头一遭来城隍庙,平日里有什么庙会或者是祝祷活动,也是要过来巡视的,免得有人闹事,到时候闹出什么人命来。 一跃而入,这是城隍庙的后山位置。 瞧着,空旷。 四下无人,地上唯有模糊的足印,但没走两步便消失了。 高捕头沉着脸,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这地方还能出什么乱子? 难道是庙祝? 城隍庙平日里只有庙祝打理内外,偶尔会逢着香客进香,除了庙会那天,很少有人过来,后院进出的也就是庙祝。 但是…… 怎么没人? 第1021章 冒牌货 没人? 没道理! 高捕头皱了皱眉,开始沿着回廊朝着前面走去,前面空空荡荡,没见着庙祝也没见着任何人,是以他又绕回了后山,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地窖。 后山是矮山,是以挖掘地窖地洞,适合贮存红薯、粮食。 左右是一些堆积的干柴,旁边是个小厨房,很是简陋。 高捕头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朝着前方走去,小厨房里只有一些餐饮厨具,倒是没别的东西,瞧着也就是两副碗筷而已。 “庙祝跑哪儿去了?” 高捕头眉心微蹙,摸了摸自个的下巴。 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了声响,“高捕头?” “哟?”高捕头一转头,刚好瞧见了身后之人,“是庙祝啊?你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从后面走到前面,也没见着你人呢!” 庙祝笑了笑,“刚才在收拾后山那些干柴,想着拖过来晒干,所以耽误了点功夫,没见着高捕头过来。这是……怎么了?” 第927章 “没怎么,就是外头有点乱子,想进来问问,庙祝是否瞧见了什么?”高捕头深吸一口气,“毕竟是在墙外打架,你这城隍庙的庙祝,按理说也该有所劝诫。” 毕竟就在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到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当时在后山呢!”庙祝指了指后面,“委实没在意外头,这几日天气好,我一个人打理着城隍庙内外,实在是没功夫搭理外头。” 是吗? 高捕头显然是不相信的,但面上不显,依旧保持微笑,“那倒也是,隔得远了!” “高捕头还有事吗?”庙祝笑问。 高捕头瞧着他,“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来问问而已,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先走了!” “是!”庙祝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高捕头忽然问了句,“上次我来挂的平安符,怎么不见了?” “什么?”庙祝愣住了,“啊……那平安符?怎么可能不见了呢?许是风吹雨打,所以、所以掉了吧?要不然,高捕头再换个,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高捕头眉心微蹙,“可那是我家婶娘特意让我送来的,亲手交给你……” “是吗?”庙祝有些慌乱,眼神闪烁,“那许是掉了吧?我、我再帮你找找?” 高捕头叹口气,“没想到,竟是不见了?” “许是挡灾,是以消弭无踪。”庙祝喉间滚动,“不如这样,高捕头先回去,这件事交给我,待有了消息,我定第一时间通知高捕头。” 高捕头摸了摸自个的刀柄,幽然叹口气,“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打紧,平安符……再做一个便是。”庙祝揖礼。 高捕头笑了笑,“我不是说平安符,我是说……你!” 话音刚落,寒光乍现。 说时迟那时快,庙祝慌忙身子一撇,刚好避开了高捕头的刀,顷刻间杀气蓬勃,紧接着便是狐狸露出了尾巴,到底现了原形。 “我就知道,你是个冒牌货!”高捕头目光狠戾,登时高声大喊,“来人!” 多少衙役就在墙外守着,听得墙内的动静,当即翻墙的翻墙,钻狗洞的钻狗洞,还有直接从前面正门抄了捷径冲进来的。 后山边上,打斗声起。 高捕头刀刀逼近,庙祝急忙后退,但身形稳当,倒是进退可守,没有半分凌乱之感,只是…… 第1022章 赶鸭子出笼 高捕头一时间还真是没办法拿下这厮,但从交手的状况来看,对方功夫不弱,且是硬功夫,与寻常的暗卫或者是死士不同。 毕竟,分工不同,所表现出来的功夫偏向,还有习武的习惯也是不同的。 暗卫是以轻功为主,所以遇见硬碰硬的时候,惯来是喜欢躲闪;死士是以完成任务为主,一动手便会拼尽全力,以绝对的攻势占据主要地位。 可是眼前这人在动手的时候,全身筋肉喷张,如同斗鸡一般,虽然如死士这般往死里打,但在应付冲上来的衙役时,又满是防备,进可攻退可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种状态,让高捕头想起了一种场景,不由的心下陡沉…… 早在不久之前,上京便有流言蜚语传出,事关萧家,不清不楚。 高捕头的心里忽然漫出不详的预兆,一时间有些分神,竟是被对方狠狠震开了几步,若不是边上的衙役快速冲上来,只怕这会自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锋利的短刀从自己的眼前划过,其后与衙役的佩刀碰撞,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嗡声长鸣,足见力道之沉。 高捕头当下反手挥刀,避免了底下人的伤亡,“好凌厉的刀法。” 可惜,对方现在用的袖中短刀,没能发挥出该有的杀力,若然用的是长刀或者是大刀,后果不堪设想。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衙役再度扑上来。 对方显然是力有不逮,即便是覆着假皮,也可清晰的察觉到,眼神里的变化,那种极力压抑的忍耐与遮不住的痛苦之色。 高捕头心头一惊,难不成是有旧疾在身? 若非如此,为何一开始倒是这般刚劲,这会竟有些……倦怠之感? 然而,不等高捕头与众人再度扑上去,庙祝似乎已经察觉到了高捕头的疑心,竟是忽然掉头朝着后山跑去,倒是叫众人措手不及。 “追!”这么好的机会,高捕头怎么会错过。 不管这一次的打架事件,跟这人有没有关系,看他这般狡诈毒辣,便可知晓身上怕是背着什么事儿,落在这天子脚下,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惊了哪位贵人,又或者是伤及上位者……谁也担待不起! “头!” 高捕头还没跑两步,便听得小厨房后面传来了喊声。 衙役还在追,但对方已经消弭在林中。 高捕头咬着牙,快速循声跑过去,只一眼就愣住了,虽然跟预期中的差不多,但亲眼所见,还是有点咬牙切齿的。 真正的庙祝被埋在小厨房后面的菜地里,衙役方才见着这一处的菜都被拔了干净,土质松软,像是埋了东西,轻轻一扒开便露出一只手,其后……便是现在这般模样。 面皮被人撕下,不知道是为了毁容还是为了其他目的,脖颈上有一道致命伤,颈动脉和气管是被利器切断,下手之狠,只剩下一层皮肉连着颈椎骨,否则已经身首异处。 第928章 “下手好狠。”连边上的衙役都看出来了。 这一刀下去,脖子快断了……但是看尸体的新鲜程度,应该是死了没几天,要不然这土质早就逐渐夯实,不至于还是松软模样。 “看样子,这人出现在此处,是有别的目的?”高捕头深吸一口气,双手插着腰思索,这么难的问题,还是交给大人和师爷去猜吧,自个一介武夫……动手可以,动脑就免了! 高捕头环顾四周,“让人搜一搜,看还有什么痕迹?速速派人去禀报大人,保护好此处,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也莫要轻易上前坏了痕迹,立刻叫仵作过来。” “是!”底下人应声。 人刚派出去,狗洞那头的衙役又开始喊了,“头,快过来!” 高捕头:“……”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嗯,的确是头大! 还是,很大的那种! 仵作拎着箱子,带着徒儿急急忙忙的过来,比知府大人要快一步,“尸体在何处?” 这话刚开口,他就愣住了。 高捕头面色黑沉,指了指地上的三具尸体,“一个是被打死的,两个是被毒死的,墙那头还有一个是被刀杀死的。” “不是说,就两具尸体吗?”仵作愣住。 不对啊,刚才来人汇报,说是死了两,一个被打死一个被杀死,怎么还有两个被毒死? “毒死的……是打死那乞丐之人,也算是乞丐,具体还待查明。”高捕头解释,“原本还好好的,被带往府衙的路上中毒身亡,不知何时服毒,也不知道中的什么毒?” 仵作了悟,“原来如此。” 半道上死了,所幸没走多远,所以衙役把尸体抬回来,这会跟打死的那乞丐一起,齐齐整整的摆开了一排。 “被杀的呢?”仵作问。 高捕头让底下人看好这三具尸体,继而带着仵作去了城隍庙里面。 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是有人想掩藏什么! 城隍庙那边死了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上京。 路边糖水铺。 “乞丐斗殴?”温枳勾唇。 叶子坐定,“是!消息刚传出来的,好多人都去那边看热闹了。” “那倒是真的热闹了。”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一下子死了好几个,还真是……够让他们手忙脚乱的。先端了大皇子的宅子,又出了城隍庙的事,某些人……要倒大霉了!” 四月美滋滋的将糖水递给叶子,“那也是活该!恶有恶报,理该如此!” “等喝完糖水,咱也去凑个热闹,顺道看一看……那个不知死活的是不是也在附近?还敢不敢冒头?”温枳喝着糖水,笑盈盈的开口。 “是!” “是!” 这样的好热闹不凑,委实不像话! “这件事……”温枳喝了口糖水,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子。 叶子摇头,不是爷。 但是崔堂说了,督主不让他们再插手,所以这件事可能是…… 温枳的眉心皱了皱,隐约明白了些许,原是赶鸭子出笼的……高手! 第1023章 这才是真相 看戏就要有看戏的态度,不能插手,不要置喙,最后点评,然后意兴阑珊的离去……这才是个完整的过程。 所以这会,温枳也站在人群里,瞧着府衙那边将一具具尸体抬上了板车。 “少东家?”高捕头上前拱手,“您怎么在这?” 温枳站在阴凉处,冲着高捕头回礼,“听说出了点事,刚好从附近经过,便来凑个热闹,这不是城隍庙吗?平日里也没见着多少人进香,这也能出事?” “谁知道呢?”高捕头无奈的叹口气,“又得忙活了。” 温枳瞧了瞧不远处,“乞丐窝里打架,不是常有的事儿吗?怎么这一次,打得这么厉害,死了这么多人?可是有什么缘故?” “为了一个馒头。”高捕头解释。 温枳愕然,“四月,待会去拿两笼屉馒头回来,分给他们。” “是!”四月行礼。 高捕头拱手,“少东家仁善。” “倒也是可怜。”温枳叹气,“为了一个馒头,打成这样……您忙。” 高捕头颔首,转身离开。 少数衙役守住了城隍庙,乞丐则三三两两的围拢着,说着此番事情因果。 四月让人拿了两笼屉的馒头回来,让乞丐排着队来领。 叶子在边上站着,怀中抱剑,算是维持秩序。 “温姑娘良善,长命百岁!” “多谢温姑娘。” 温枳瞧着不远处的衙役,“以后莫要再轻易打架,免得误伤人命,若真的是饿得慌,可来温家的铺子做工,工钱虽不富足,但足以填饱肚子,不至于忍饥挨饿。” 她可不是滥发善心之人,偶尔施舍一些便也罢了,长久供养……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想吃饱饭? 那就好好干活,凭自己的双手赚银子。 她当然知道,这里不乏好吃懒做之人,所以这承诺虽然作数,却也没人会真的去温家铺子做工,不过是说说而已。 “哪里是一个馒头的事儿?”乞丐咬着馒头,呐呐自语。 衙役那边凶巴巴的,谁也不想惹祸伤身,所以都说是馒头之故,可实际上他们看得很清楚,这一个馒头也不至于如此这般打成一团。 第929章 分明是那两人故意…… “什么?”温枳不解。 四月将馒头递给身边的乞丐,“怎么,这里面还掺合着别的事儿?不是你们饿得慌,所以才会……” “诸位姑娘心善,跟那些凶巴巴的公门中人不同,那咱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乞丐瞧着手中的馒头,笑得跟过年似的,“那二人是前几日来的,不知道今日发的什么疯,忽然间就动手打人。” 闻言,四月与叶子面面相觑。 温枳凝眉,“突然打人?” “是啊!”另一个乞丐也跟着点头应和,“咱都没防备,那边就动起手来了,而且下的是死手。这一下两下的,可吓人了!” “对对对,可吓人了!” “没错没错,当时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瞧着他们打起来。” “我们都看见了。” 温枳皱眉,“此前对着衙役和捕头的时候不说,也不怕他们到时候找你们算账?” “咱可什么都没说,就是吃饱了撑的,胡说八道而已。”乞丐们都在笑。 一个两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谁还管那么多呢? 有什么,说什么? 谁想知道点什么,那就付出点代价,给顿饱饭也行,府衙的人什么都不给,还想从他们嘴里讨实话?都是一眼看到头的人生,有什么可得意! “打死的。”温枳小声嘀咕。 有乞丐赶紧接过话,“是啊是啊,就是活生生打死的,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仇,什么都没说,就上去一顿揍,打到死为止,当时闹得这么凶,所有才会有人去报官。” 见状,四月赶紧递给他一个馒头。 后面那些人当时就兜不住了,说实话便还有馒头吃?! “对啊对啊,如果不是府衙的人过来,咱都不知道狗洞边上还有个馒头,早知道……” 说到这儿,大家伙都笑了。 可不是嘛! 他们这饱一顿饿一顿的,早知道那个位置有馒头,不在早吃了? “方才衙役不是说,那两人吃了馒头毒发?”四月诧异。 乞丐轻嗤,“就没吃馒头,压根就没馒头什么事。” 所以,馒头无毒。 “对啊对啊,就没吃。”乞丐哄堂大笑。 谁还会跟公门的人说实话,这不是纯粹找事儿吗? 尽耽误他们要饭的功夫! 当然,如果有人想要去衙门高密也成,但得看衙门会不会信? 何况未必会有好处…… “原来如此。”温枳想明白了一些事,转头看了四月一眼。 四月颔首,将剩下的馒头分发给没领到馒头的,又或者是看上去格外瘦弱的。 待两笼屉馒头分完了,所有人都在喊着活菩萨。 “对了,这城隍庙里面出了什么事?”温枳临走前问。 乞丐争先抢后的回答,“打起来了,还跑了,然后一具尸体就被抬出来了。” “这我知道我知道,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庙祝的尸体,庙祝被人杀死了。” 温枳眉心陡蹙,转头看了叶子一眼。 叶子颔首。 马车,扬长而去。 叶子没跟着回去,而是悄摸着去找了崔堂他们。 这件事如果不是爷的意思,那就是林不寒出手了…… 温枳倒是有点担心,他们说……跑了一个?能从高捕头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跑了之后会跑到哪儿去呢? “小姐别担心,这上京就这么大,不该跑的一个都跑不了。”四月低声宽慰。 温枳笑了笑,“我不担心,毕竟跑了才好,总归要尝尝提心吊胆,被人追杀的滋味。渔人之利不是那么好得的,所有的不劳而获……都得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温枳目光冷戾。 该付出代价了! 第1024章 如果是巧合? 自知晓有人从高捕头手底下跑出去了,知府衙门那边连同巡防军合作,开始满上京的查,到底是谁杀了庙祝? 还有,仵作验尸以后提及,那两个被毒死的……胃中没有馒头。 “没有?”高捕头愣住,“那些乞丐可都是这么说的。” 仵作很肯定的摇摇头,其后转头冲着知府大人行礼,“大人,肯定没有馒头,这二人的胃容之中有很多东西,不像是乞丐。” “不是乞丐?”高捕头觉得一头个两个大,“不是乞丐,为什么要打死那个乞丐?这是想作甚?捣乱?祸害?一时兴起?” 钟光岳也想不明白,这些乞丐想干什么? 跑了的那个,又是谁? 师爷在边上还算是安静,大概是在思忖着,这件事的古怪之处应如何解释? 凡事,必有因。 是什么缘故呢? “那他们的胃里面都有什么?”高捕头问,“不会是鸡鸭鱼肉吧?” 仵作偏头看他,“高捕头倒是学聪明了。” 高捕头:“……” 得,当他乌鸦嘴,什么都没说! “被打死的那个乞丐,的确是死于斗殴,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被打死,抵抗伤不多,最要紧的是心窝那一脚。”仵作解释,“一脚过去,人当时就有些懵了,心包充血,神志恍惚,其后被二人殴打致死。” 高捕头皱起眉头,“踹得这么准?” “毒死的那二人,用的是鹤顶红,藏于齿缝间,因为还有藏过毒囊的迹象,这不是什么奇毒。”仵作又道,“所以……大概帮不上什么忙。” 第930章 这毒虽然不容易买到,但……却是惯用的东西。 “那就是说,这两个人打死一乞丐,然后服毒自尽?”钟光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呀?” 是啊,为什么? 好端端的,两条人命抵一条? “就算是殴打致死,若是能稍稍辩解,那也是斗殴所致,不至于送上菜市口。”高捕头怀中抱着刀,满脑子都是刀,刀刀剜脑瓜子,这沟沟壑壑真是想不明白了! 钟光岳又问,“还有什么线索?” “那个……没了皮面的,确定是庙祝无疑,手上有香疤,指关节有老茧,其后贴身衣服里面,还藏着一本解签文书,所以没什么可争议的。卑职此前也跟他有所接触,对于他的一些习惯,还有身上的一些特征,算是能看清楚,待会卑职会让庙祝熟识的人过来认尸。”仵作做事,自然是谨慎务必。 庙祝死了! 那个杀死庙祝的凶手,跑了! “该死的!”高捕头咬着牙,“卑职一定会把那畜生抓回来!” 师爷狐疑的问,“如此说来,庙内和庙外的事情,并非是一人所为,那就是两桩案子?” 钟光岳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但,可能又不是。 “瞧着没有相关的两件事,说不定会因为某个缘由,连在了一起,所以这件事不能现在下定论,还是要等最后查清楚了缘由再说。”钟光岳现如今格外的小心谨慎。 吃的亏多了,可不得小心吗? “是!”师爷颔首。 鹤顶红,没有吃馒头,忽然打死了乞丐,其后…… “大人?”师爷好似想起了什么,“您看这事,好像有点巧合,对不对?” 若不是因为乞丐死了,府衙的人怎么可能发现那个狗洞,如何能进去发现庙祝被杀?其后发现假冒庙祝之人,奈何高捕头不敌,又被凶手跑了…… “如果真的是被人设计,那这心思实在是太可怕了!”钟光岳面色铁青。 第1025章 洗干净脖子 钟光岳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皆沉默,因为知道这事若是当真,那么其背后的缘由和目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若是别处也就罢了,偏偏是上京。 这可是天子脚下,留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要是真的出什么事儿,首当其冲便是他这位上京府的知府大人,吃不了兜着走都是轻的。 要是真的某位贵人出了事儿…… 一想到九族性命都可能搭上,钟光岳就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众人面面相觑,此刻也不敢再耽搁,赶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抓住背后之人,业已刻不容缓。 高捕头去追捕逃走之人,而仵作则在尸体上继续找线索,师爷则跟自家大人,去查找这些死者的信息,虽说是乞丐,但也该有线索,若是能找到户籍,或者是查到平日生活轨迹,亦可作为突破口。 兵分数路,各自行动。 高捕头带着人,大街小巷的搜寻,虽说那人从后山跑了,但有人瞧见后山出来一人,钻进了街头巷子里,想必是信了那一句:大隐隐于市。 既然是在上京街头,那就更不能耽搁,得尽快把人抓出来才行,光靠府衙的力量是不够的,巡防军有自己的职务,照旧巡逻却也不会插手府衙缉拿之事。 “所以,高捕头就找上我了?”温枳无奈的笑了笑,“温家产业是不少,可咱都是正经做生意的,总不能时刻盯着街头的人吧?” 更何况,上次春娘的事情,府衙也没少追查,只可惜让温枳捷足先登。 陈叔在苏州那边早已打点妥当,让府衙的人无功而返,什么都查不到,只能放弃了春娘这条线索,这才让春娘有了换气的机会,能重新站在人前。 温枳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有了这事儿,自然那不会轻易松口帮府衙一把,虽说是为了真相,本质上没有错,但若是情理法不能两全,那她就得小心斟酌着,与府衙打交道了。 毕竟,翻脸的时候……太吃亏! “我也知道,每次都这种事找上门,对温少东家来说太过晦气,但咱实在是没办法,此人穷凶极恶,若是在京中乱窜,惹得百姓不敢出门,对温家的生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高捕头叹口气,“烦请温少东家留意,咱不需要您刻意的做点什么,只需要报个信就成。” 上次的事情,其实高捕头心里也清楚,所以没脸多说什么,温枳没有直接拒绝便是给了他一点薄面。 “好!”温枳应声。 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瞧着高捕头离去的背影,四月回过神来,“上回还盯着春娘不放,这会怎么舔着脸进来求人?咱平日里打个照面就已经是客气了,竟还敢这般厚脸皮!” “好了,莫气。”温枳叹口气,“这件事就算他们不说,咱也得留意,不好亲自出手,假借他人之手也是应该的。” 叶子点头,“崔堂说了,一切无关。” 这就意味着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跟容九喑没有任何的关系,大概率是林不寒做的手脚,东辑事出手不会留有痕迹,但现在留了余地……便说明林不寒想借着府衙这把刀子,把某个人给戳出来。 很好! 府衙不站队,钟光岳此人最善明哲保身,既不是这边的人,又不是那边的人,处事也算是公正,不管怎么做都不会让东辑事招来帝王疑心。 第931章 如此,甚好! “如此看来,就是那位的手笔。”四月说。 叶子垂下眼帘,“手段干净利落,自然是错不了的,爷说了,跑的那个十有八九……” 她把目光落在了温枳身上,那意思已经很明显。 “是他。”温枳抬眸。 叶子不语。 “他会躲在哪里?”四月皱眉,“是不是萧家了?可是丁舒真和萧绥这会老实得很,压根没有出门的意思,一时半会的似乎也找不到那人的落脚点。” 温枳笑了笑,“他还能不吃不喝?不管落在何处,都是要出门的,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本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才会这般折腾,若是还要吃糠咽菜,他怎能甘心?” “那就吩咐各处掌柜的,仔细留意,有信直报府衙。”四月了然。 温枳颔首。 得了令,四月行礼便退出了房间,这事得尽快处置,断然不能给那些人反应、筹备的机会。 “这段时间,主子莫要单独行动,切莫落单。”叶子想了想,仔细的叮嘱。 温枳点头,“这两日,我得落个单……” 叶子:“??” “萧长君怎样,跟我没关系,我没见过也没什么交情,但是还有一人,我是要好好收拾的,总不能一直让人待在后面,藏在暗处吧?”温枳起身,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口,指尖轻轻敲着窗棱,“让他们兄弟合起伙来商议对策,还不如把他们分开,各自狗急跳墙。” 两根筷子不容易折断,一根一根来的,那就方便多了…… “主子的意思是……”叶子皱眉,“引蛇出洞?” 温枳双手环胸,侧靠在窗棱处,懒洋洋的看着她,“他现在最感兴趣的应该是温家的银子,要不然萧老夫人那般高傲之人,怎么舍得纡尊降贵,跑到我跟前来要饭?这背后,肯定是萧家兄弟唆使,想拿我温家的银子,跟某人表忠心呢!” “萧长君应该不会出现的。”叶子说。 温枳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先把死了的萧长陵,拉到众人跟前,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萧家……这祖传的臭毛病!” 诈死? 这一次,她要他真的见光死! “主子觉得,什么时候是好时机?”叶子问。 温枳幽然吐出一口气,“现在也不错,恰好高捕头刚出去,应该也有人瞧见了,若不率先拉拢我,我这万贯家财万一给出去了怎么办?” “主子……要如何引他出来?”叶子有些犹豫。 温枳坏坏的笑着,“见钱眼开之人,当然……是要用银子咯!” 第1026章 自以为是的蠢货 温家虽然银子多,外头都说温家富可敌国,是因为温临风出手素来阔绰,但甚少有人真的见过温家大笔银子进出,唯一能瞧见的便是温枳出嫁的那一天。 十里红妆满京都! 可是后来,温枳离开了萧家,谁也没再见着这些东西…… 夜里的时候,容九喑没来,听李常安来报,说是刑狱大牢里出了点,好像是跟乌郎有关。 关于温枳决定的事情,只要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容九喑是不会拦阻的。 翌日晨起,听得满庭芳门前站了一批护院。 满庭芳因着被封为皇商之后,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是以今年的盈利刚好结算完成,丽娘在清算分红之后,剩下的大笔银子得送往温家那边重新入库,到时候这批银子便会交由温府统一调配。 一个个木箱子被搬上了木板车,护院都是江湖高手,一个两个手持刀剑,可不是寻常人能应付,其后还有不远处的镖师紧跟着押运。 “赶紧走吧!”温枳摆摆手,“府里已经安排妥当,会有人接手。” 底下人行礼,快速押送着这批银子离开,前有镖师后有护院。 “你们继续忙吧!”温枳转身离开。 丽娘点头,进门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有点忐忑。 “掌柜的,这样真的行吗?”伙计上前,“不会出事吧?” 丽娘呸了他一脸,“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再让我听到这样晦气的话,我就打你一顿。” “是是是!”伙计连连点头。 话是这么说的,可丽娘到底是不放心,回了后院去给观音龛上了一炷香,“菩萨保佑,小姐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温枳带着四月和叶子,进了书斋。 偌大的书斋内,书架林立。 掌柜的说,话本子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随时送到宅子里去,如今温枳来取,他们便也省了麻烦,若是小姐犹嫌不够,可自行再挑一挑。 “四月,你知道我的喜好,帮着挑。”温枳开始翻找书架,“叶子也帮忙。” 叶子颔首。 一人一排书架,翻找到有一次的书册,则丢到一旁的大箱子里去。 蓦地,温枳顿住脚步。 “叶子,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叶子摇头,“没有,怎……” 声音未落,那边已经传来了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重物落地? “四月?”温枳疾呼。 片刻之后,书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枳醒来的时候,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环顾四周,仿佛是在马车里,而且这马车正在行进之中,略有些颠簸之感,听车轱辘碾压地面石子的声音,应该不是在城内。 第932章 这是要把她带往何处? “醒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 温枳一点都不诧异,瞧着坐在软榻边上的人,眸子里带了清晰的嘲讽,“你还没死啊?” “阿枳这话说得,咱是夫妻,理该同生共死的。”萧长陵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合上了手中册子,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夫妻? “萧长陵,你掉下河里……脑子进水了?和离书都过了府衙的明路,盖了知府衙门的章,到了你这还跟放屁似的?”温枳白了他一眼,“敢情你这派头比知府大人还要大?” 萧长陵低呵,“知府算什么?做到宰辅才算一人之下。” 眉睫陡然扬起,温枳直勾勾的盯着他。 车内,安静得让人心惊胆战。 半晌过后,萧长陵率先开了口,“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求不到银子,改打劫了?”温枳嗤笑,“城内不敢,干脆跟着我的人出了城,打量着半路劫财!” 萧长陵揉着眉心,“我也不想这么做,只是阿枳……银子是个好东西,温家不缺这点银子,可我缺呀!没办法,阿枳想了法子和离,又悄摸着提前挪走了嫁妆,萧家什么都没捞着,我连命都差点赔进去,好歹夫妻一场,岂能如此无情?” “君若无情我便休,你也说了,温家不缺银子,那么……我也不缺男人。既然不是个好东西,那便不要也罢了,钱难赚屎难吃,俊俏的男儿满地跑。”温枳勉力撑起身子,坐在那里冷眼看他,“你说呢?” 萧长陵还真是被她噎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有何止这一件。”温枳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上的异样,还好没有外伤,大概只是被下了软筋散而已。 马车外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哗啦了一下,似敲击木质的车身。 萧长陵皱眉,快速打开车窗。 马车正在行进之中,后面没有人跟着,此处是山道……边上除了林木还是林木,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大概是树枝刮到了车身? 又或者是鸟儿挥动翅膀,撞到了车身? 萧长陵松了口气,眉心紧蹙,是自己草木皆兵,太过紧张了。 “逼着我,让温家给银子,萧长陵……你还真是可笑至极。”温枳摇摇头,“你就这么肯定,那些箱子里装的是银子,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我放的饵?” 话音落,萧长陵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变聪明了?” “这不叫变聪明,这叫清醒!女人会在男人的身上栽跟头,一旦醒过来,那这个男人的伎俩,便再也瞒不住。我跟着你跑了这么多年,你那点性子和行事作风,我了解得清清楚楚,可我喜欢什么、会做什么,甚至于我的处事作风,你是一点都不清楚。” 这叫什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萧长陵梗在原地,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知道我爹送我第一个铺子,为什么是胭脂楼吗?”温枳勾唇笑得坏坏的。 萧长陵:“……” “因为我的嗅觉灵敏,远胜于常人啊……蠢货!”她止不住笑出声来。 萧长陵面色瞬白…… 第1027章 你不走,萧长君怎么死? 瞧着萧长陵忽变的脸色,温枳慢悠悠的敛了笑意,然后坐直了身子,揉了揉自个僵硬的脖子,“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的萧二郎吧?萧家不行了,你的祖母……也快撑不住了!” “你闭嘴!”萧长陵低喝,狠狠闭了闭眼,“你让人跟上了?” 温枳靠在那里,指尖挑开车窗帘子,睨了一眼外头,“你不是看过了吗?后面没人跟着。” 这倒是! “那你……”萧长陵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眼前的温枳,似乎有点……跟往日里不太一样。 “你把我弄出来,就这么直接问我要银子,你觉得我会给吗?不会。”温枳偏头看他,“所以你要拿捏我的把柄,此前不就是想说我通敌吗?想用整个温家来威胁我。” 萧长陵:“……” “怎么,我说得不对?你不想戳破我温家通敌之罪?”温枳勾唇邪笑,乍一眼倒是与那人一般模样,“萧长陵,你可要想清楚,包庇……也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是要受到牵连的!” 仿佛所有的路都被堵死,萧长陵忽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时间有些发怔。 “无外乎是我爹跟关外的人做生意,无外乎是南越大公主与乌郎国君伪造的证据。”温枳叹口气,“可惜啊,乌郎皇子都被抓了,你这一招……不知道还好不好用?如果证据交出去,南越这边忽然反水,你觉得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适得其反呢?” 萧长陵眯起眸子盯着她,“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协助大皇子,想要拿了我温家的银子,为他招兵买马,为他谋求储君之位。”温枳揉了揉鼻尖,“这么一说,好像你的把柄比我的多!” 萧长陵哑然。 手中的书册,捏得生紧。 “哟,看的是从我温家偷出来的账册?”温枳瞧了一眼,“满庭芳的账册?很不巧,昨儿我心血来潮,让人弄一本假的册子,你这个……是我瞎编的!” 第933章 萧长陵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中账册,“你说什么?” “假的,蠢货!”温枳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要不是让你看到账册,你如何能相信我这一车的银子都是真的,怎么敢冒险……咻,从老鼠洞里钻出来?” 萧长陵骇然拍了拍马车,“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马声嘶鸣。 “温枳,你想干什么?”萧长陵这会倒是真的紧张了,他唯一暗暗庆幸的是,温枳不会功夫,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真的撕破脸,也是容易拿捏的一方。 温枳深吸一口气,“你不出来,萧长君如何能孤立无援呢?只有解决了你,萧家才能冠上通敌之名,我想着萧长君若是出现在金銮殿上,与乌郎或者是南越的人对质的话……那场面一定很精彩。你说呢?二郎。” “你……”萧长陵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以为你做了这些,就可以安然脱身了吗?这里是荒郊野外,没有人会救你,你的命在我手里,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下一刻,他抽出了藏匿在袖中的短刃,目光狠戾而决绝。 萧家要是不复存在,那温枳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夫妻一场,你我理该生死与共!”萧长陵直勾勾的盯着她,“要死……就一起死!阎王殿前等一等,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温枳依旧坐在那里,偏头嗤笑,“无可救药的蠢货!” 说着,她皱了皱眉。 第1028章 萧长陵的下场 这是温枳第一次在萧长陵的脸上,看到了恐慌的表情,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温枳,从容淡定且透着一丝诡异,仿佛什么都拿捏在手里,又好似……要吃人。 “动手啊!”温枳挑眉,“怎么不动手了?刀子都磨好了,却不敢放在我的脖子上,那可真是可惜了。要不然借我一用,我来捅你一刀?” 她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受伤的戒指,勾唇笑得嘲讽。 萧长陵眯起危险的眸子,马车外头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公子?” 回过神来,萧长陵快速上前,匕首一下子抵在了温枳的脖颈处,“我就不信了,这个时候的你,还能做什么?这么多年相处,我知道你有多少本事,论经商赚钱,你是一把好手,可你也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是吗?” “要不我怎么说,你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我呢?”温枳垂下眼帘,瞧着搁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锋利的刃口划破了皮肉,有浅薄的血色渗出。 萧长陵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外头,安静如斯。 “你骗我。”萧长陵回过神来,一切不过是她的虚张声势罢了,根本就没人跟着,也没什么后招,只是她想逼着他动手。 是了,她服了软筋散,连自尽都难,更何况是逃离…… “萧长陵,你欺骗世人,还想欺骗帝王,诬陷我温家通敌。”温枳皱起眉头,“你才是那个骗子!我可不像你,温家做生意素来讲求诚信,所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话音刚落,外头陡然传来了车夫凄厉的尖叫声。 仿佛受到了惊吓,然后开始癫狂。 这种喊叫声,与遇袭是两码事,遇袭只会喊救命,这个喊的却是,“走开,滚开!快滚开!啊啊啊……” 萧长陵的手一抖,慌忙起身冲出了马车。 车外,瞳仁骤然放大。 萧长陵终于知道,车夫为什么叫得如此惨烈,连带着车头的随扈都险些疯了。 肉眼可见,黑乎乎的一片,就像是乌云压城。 但,这不是乌云。 这是蝙蝠! 是蝙蝠! 好多蝙蝠! 萧长陵站在马车边上,回过神来的瞬间,快速冲回马车。 谁知…… 一脚飞踹,身子直接从车上摔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仿佛五脏六腑都要摔碎了。 温枳蹲在车门口,勾唇看着摔得四脚朝天,连爬都爬不起来的萧长陵,“现在知道,谁是废物了?我骂你是蠢货,你还非要自证。啧啧啧,这会倒是真的成了仰面的王八,四脚朝天的蠢货。” “你……”萧长陵疼得脑瓜子都快裂开了,好半晌才挣扎着坐起来,全身上下如同散架,“是你搞的鬼?温枳,你到底做了什么?” 温枳蹲在那里,瞧着前方手舞足蹈的两个人,其后车夫倒下,快速被吸血蝙蝠围攻,再也无法动弹。 而另一个随扈,也没有想象中的幸运,刀子再快也就是一柄,挥动得再凌厉,也有气力耗尽的时候,只要蝙蝠咬了上来,毒素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蔓延周身。 吸血蝙蝠的毒,可没这么容易化解,所以……都死定了! “跟南越大公主合作,与乌郎携手,难道他们就没告诉你,有关于南越小公主的事情?”温枳叹口气,“萧长陵,可见他们也不是真心。算你倒霉,成为我……确认身份,觉醒血脉之后,杀的第一个人。” 萧长陵面色瞬白,瞧着温枳从马车上下来,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跟前。 下一刻,他慌忙去抓跌落在边上的短刃。 温枳打了个响指,吸血蝙蝠如同受到感召,快速汇拢在她身后,那般乖顺与听话,她捻着帕子,擦去了脖颈上的鲜血。 “你不该让我出血。”温枳说,“我的血会激怒它们。” 第934章 但是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你、你是怪物?”萧长陵几乎是连滚带爬。 怪物? 温枳摇头,“我可不是什么怪物,我只是个讨债的,你萧长陵算计我这么多次,还想害我爹,害温家,我容不得你。” 顷刻间,蝙蝠直冲萧长陵而去。 温枳双手环胸,就这么睁眼看着萧长陵发出凄厉的惨叫,挥动着手中的匕首,疯似的挣扎,连滚带爬,却被冲撞过来的吸血蝙蝠一次次的撞翻在地。 自怪医甘彧杀了师弟释青之后,亡灵之城便再也困不住这些吸血蝙蝠,它们便跟着温枳的味儿,一直悄悄的跟到了上京,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蛰伏。 正好,她因着血脉禁制的解除,嗜睡了那么久,也想试一试这南越皇族血脉的觉醒,是什么感觉,恰萧长陵自己撞了上来。 本来就是个死人,再死一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该死之人,阎王爷都拦不住! “阿枳,阿枳,救救我,阿枳……”萧长陵狠狠扯下吸附在面上的吸血蝙蝠,瞬时血流如注,便有更多的蝙蝠闻血而至,“啊啊啊……阿枳,我错了,我错了,阿枳……” 瞧着浑身血淋淋,再蝙蝠群中拼命挣扎的萧长陵,温枳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股子血腥味直冲天灵盖,她这该死的灵敏的嗅觉啊! 救是不可能去救的,看着他死倒是可以做到…… “萧长陵,算人者,人恒算之。你没想到吧?我是真的有南越血脉,并且我母亲的确是南越皇室,所以你其实不必伪造那些证据的。”温枳站在那里,“你说的都对,可惜你要死了,死人不作数。你放心,我会让你们这诈死的家风到此为止,你这辈子唯一比别人胜一筹的……便是你比所有人多死一次!” 死两次! 很好! 萧长陵睁着血瞳,嗓子眼里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毒素已经侵入全身,蝙蝠不会咬死人,只会逐渐吸干他的血,让他在这过程中经受濒临死亡、逐渐死去的折磨……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第1029章 杀人于无形 一个响指,血蝙蝠快速离开萧长陵的尸体,一股烟似的窜进了边上的林子里,一个个倒挂在树梢,与茂密的树叶树枝融为一处,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端倪。 “主子!”叶子从林子里走出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悬着蝙蝠的那棵树,“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太一样的?” 在书斋的时候,温枳一提醒,叶子便闭住了口鼻,自然不会有事,所以这一路上……她都在,温枳从未离开过她的视线半分。 “从我不再贪睡,其后能清晰的听到,蝙蝠挥动翅膀的声音,浑身舒畅。”温枳叹口气,“倒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而是我想知道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还是单纯的身份象征?事实证明,南越要找回我,大公主要杀了我,都是有缘故的。” 叶子瞧了一眼死去的车夫和随扈,疾步朝着不远处的萧长陵走去。 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已死! 血液抽干,人几乎干瘪下去,这种状况,没有活路可言! 当然,这种也不会找到凶手,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的利器致命伤,一眼看上去就是被野物袭击所致,从尸身上的咬痕和抓痕来看,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儿。 “走吧!”叶子忙道,“先离开此处再说,过不了多久会有人发现,到时候上报府衙,萧长陵的事便会就此瞒不住了。” 四月在前面等着,左顾右盼的,满心焦灼。 见着叶子带了温枳策马而来,当下松了口气,“小姐,没伤着吧?” 大伤没有,小伤…… “小姐?”四月瞪大眼睛,瞧见了温枳脖颈上的细痕,“是那个混账东西干的!” 叶子扣住她的手腕,“人没了,不必再说。” “没、没了?”四月瞧着她,“你杀了他?” 叶子没回答,温枳也没多说什么,这件事就此揭过,新仇旧恨便随着萧长陵的死,一笔勾销。 但对于萧家,这事还没完! 没了萧长陵,温枳可以安安心心的回自己的大宅子里住着,高床软枕,好不舒服! 黄昏日落。 消息就传到了府衙,说是出城的林道上,发现了三具死状诡异的尸体。 高捕头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出城,他倒是要看看,这死状到底有多诡异?!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哦不,是吓了两跳,差点把自个都送走…… “头,这尸体瞧着怎么、怎么有点眼熟?”衙役围拢上来,各自举着火把。 火光摇曳,尸体全身血液被抽干,四肢扭曲,五官狰狞。 “好像是……”高捕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张扭曲而狰狞的容脸,“好像是萧家那淹死的二郎,萧长陵?” 衙役只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淹死的人,怎么跑到这林道上来了?莫不是,诈尸了?” “不是啊,之前不是说没找到尸体吗?办丧事的时候,说的是衣冠冢。”另一衙役忙道。 高捕头回过神来,“萧长陵!他没死?” “头,这会是真的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衙役补充。 高捕头:“……” 第935章 “那两个也是这种死法!”仵作上前,与高捕头对视,“是受到了什么动物的袭击,应该是这林子里窜出来的吧?马车完好,只是血被抽干了。身上有细微的咬痕,类似于啮齿所留,像是鼠类等物,绝对不是大型的猛兽。” 不是豺狼虎豹,而是小型的啮齿类野物? “先把尸体抬回去。”仵作开口,“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为避免不必要的伤害,赶紧离开。” 高捕头点头,赶紧让人抬着尸体,带着仵作先行回去,自己则带着几个人留下来,在附近搜一搜,且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林子里,树下。 有些许动物的粪便,瞧着是小型动物,但没有任何脚印,只在树梢上留了一些新鲜的抓痕,看上去数量不少,但……没有其他的痕迹。 如此可见,这可能是会飞的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蝙蝠吧?”衙役小声嘀咕。 高捕头皱眉,“蝙蝠不都是昼伏夜出吗?看尸体那般模样,死了很久了,那便是白日里……再说了,蝙蝠吃苍蝇蚊子小昆虫,那尸体都被抽干了血,又如何解释?” 解释不通! 一点都没有道理! 蝙蝠又不是没见过,这玩意又不会袭击人,成日在山洞阴凉处睡觉,要么在树荫下倒挂,就算是成群出动,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吃点小虫子而已。 谁也答不上来,只能继续持着火把,在周围找寻线索,可周遭没下过雨,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此处往来不是马匹就是马车,很少有人会在此逗留,恰当时连个目击者都没有,这三人怎么死的……谁也没瞧见。 来报案的是个赶牛车的老汉,刚从城内卖了柴回去,也就是说,他上午进城的时候还没见着尸体,下午回来的时候才看到死了人。 “什么痕迹都没有!”高捕头叹口气,“难道真的是意外?” 只能算萧长陵倒霉? 第一次没死,这一次死得透透的…… “头,怎么办?”底下人问。 高捕头叹口气,“这荒郊野外的,还能怎么办?” 连个目击者都没有,上哪儿找线索? 何况,萧长陵为什么要诈死呢? 这诈死的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若不是要干什么坏事,何至于死在这地方…… 是得罪了什么人? 脑子里满是江湖,实在是没有答案,高捕头只能暂时作罢,先带着人回府衙再说,只不过萧长陵这事肯定没完…… 人一走,藏在林子里的暗影便也悄无声息的离开,紧赶着回去复命。 冷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容九喑瞧着坐在怀中的人儿,眸色晦暗,“小阿枳脱胎换骨,接下来可要换人?” 第1030章 千机木匣是假的 温枳先是一愣,其后便明白了容九喑的意思,毕竟南越皇室的血脉觉醒,就意味着她是有资格继承南越的皇位。 那,可是女尊国呀! “是吗?”小妮子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挑起了容九喑的下颚,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睨着他,“这么说来,容大人是不愿意做小咯?你也知道,两国和亲的话,异国之人是做不了一宫主位的。” 容九喑忽然低头,牙齿陡然卡住了她不安分的指尖,“那就是说……要我当妾咯?” “若是伺候得妥当,也不是不能……”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压在软榻上。 “伺候这事儿,阿哥最是拿手,小阿枳只管放心便是,定叫你生不如死。”某人目光阴沉,仿佛是要吃人的狼,若是她再敢胡言乱语,估摸着就会真的咬死她。 温枳:“……” 喉间滚动,她抖了抖唇。 “阿哥,开个玩笑嘛,我若是真的要回去,何至于这么麻烦?”她嘿嘿笑着,赶紧赔不是,伸手想推开他,奈何容九喑岿然不动。 无奈,她又陪着笑,“阿哥,好阿哥……” “犯了错就开始喊阿哥,此前不是得意得很吗?还要阿哥当妾?小阿枳这是要立哪家的好儿郎当皇后?哦,是赵家那亲表阿哥?”容九喑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颈项间。 温枳陡然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根根立起。 完了完了,开个玩笑,又扯到了赵无觞,这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真的要死在这床榻上了。 “阿哥阿哥,我有事同你商量。”温枳当即一本正经,“真的有事,大事!生死大事!” 容九喑瞧着她,这眼神这脸色倒不像是说谎,“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若是敢骗阿哥……” 后果,你晓得! “我发誓!”她举手发誓。 如此,容九喑才算是放过她,翻个身侧躺在她身边,胳膊虚虚的拦着她的腰肢,也不允许她起来,只管躺着说话便是。 “萧长陵死了,还剩下一个萧长君,你觉得他会躲在哪里?”温枳忙问,“他要是知道,萧长陵是我杀的,会不会来找我报仇?还有丁舒真……” 容九喑眉心微拧,“有事?就是萧家的事儿?” “要不然,我再当个饵,把这小子引出来?”温枳甚至于有些小兴奋,难得自己有了点能耐,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容九喑伸手,摸了摸她白皙的面颊,“这么想报仇?” “有仇不报非女子,此前是奈何不了,如今……”她白了他一眼,“我一个都不想放过,祸是从萧长君开始的,后来是萧长陵的瞒骗,萧家人的算计,一帮吸血虫。” 第936章 如此倒好,因果循环。 他们想吸温家和她的血,便让他们遭了反噬,反而被吸血蝙蝠给吸得干净。 “你稍安勿躁,眼下得先把温家摘干净,才能处置萧家,另外萧家还掌握着一样东西,那个千机木匣子里面的东西是假的。”最后一句,才是问题的关键,是容九喑要说的。 千机木匣。 “假的?”温枳愣住,一下子翻身而起,伏在他胸口上,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那……” 容九喑叹口气,“哪怕萧家人都死光了,萧老夫人也舍不得那把东西拿出来,交给萧长赢,可想而知萧家人的自私,他们谁也不信,只信自己手里拿捏的。明明那东西,也不是萧家的,却被他们占为己有……” 第1031章 被你们南越害惨了 温枳敏锐的从中抓取信息,不由的眉心微蹙,“可见萧家没了这东西,会立刻土崩瓦解。还有便是,这东西不是萧家的,那便是萧家用什么手段换来的……原主是谁?” 容九喑低头看她,小妮子很聪明,很能抓取信息,是以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她内心深处已经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 “想知道?”容九喑问。 温枳咧嘴笑,一双眸子明亮透彻,倒映着他的容脸,“原本是想问一个答案,现如今瞧着阿哥这般模样,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了。” “猜到了?”容九喑问。 温枳点头,“是长孙家的。” 容九喑眉心微凝,怎么好像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好似彻底开了窍。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温枳直勾勾的瞧着他,“那位先皇后,不就是长孙家的?” 容九喑轻叹,“小阿枳太聪明,阿哥就没有发挥的余地,那不是很可惜吗?” “那我下次装一下。”她兀自开口,摸着自个的下巴,“装得笨一点,蠢一点,让阿哥有机会发挥,等着阿哥告知我答案,如此可好?” 好吗? 不好。 太笨太蠢,在这样的处境下,容易失去自保能力,他可不希望她有什么意外,但若是装的……那就另说,毕竟大智若愚是好事。 “好。”容九喑忽然翻身,再度将她压下,“小阿枳不如现在装一个,给阿哥看看?” 温枳愣了愣,“现在?现在装、装什么?” 装无辜? “装……不知道阿哥想做什么,然后开始抗拒、挣扎……最后……”他坏趣味的笑着,指尖轻绕着她如墨青丝,一圈又一圈,“嗯?” 他尾音拖长,于羸弱的烛光下,宛若摄魂的妖孽,妖冶无双的容脸,幽邃的瞳仁里满满当当都是她,随时都要将她拆骨入腹。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毫不犹豫的侵吞…… 温枳伸手推了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奈何被快速扣住了手腕,只听得某人坏笑,“这下……小娘子跑不了吧?” “求郎君怜惜,可要快些……”她话不成话,句不成句,“不然叫你家夫人见了,怕是要醋……啊……” 屋内,炉火正旺。 轻捻慢拢摸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一夜无眠,一夜好眠。 容九喑走的时候,温枳还睡着,睡得很沉。 叮嘱了叶子两句,他便压着脚步声离开。 叶子守在外头,四月则趁着这间隙回了临风楼一趟,那边来信儿,说是陈叔回来了。 与陈叔一道回来的,还有怪医甘彧,虽然伤势未愈,但到底是不放心温枳,怕她控制不住这一身的南越皇室血脉,万一做出什么事,被旁人误以为…… 在大夏的人眼中,有些天赋异禀和传承,如同妖孽鬼邪,不可轻易展露,否则是要出大乱子的,连带着大夏那些文人墨客都曾著书写上:南越多妖,近邪,魅寻常,不可进也! 有这么一句话在,所有人对于南越的印象便都停留在了“妖魅”二字,生怕招惹邪祟。 “小姐没事吧?”陈叔见着四月过来,赶紧上前询问。 四月连连点头,“不只是没事,还……”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门口。 甘彧面色依旧苍白,纵然自身医术高超,但医者不自医的道理是真的,所以这会恢复得也不是太好,尚有伤疾未能痊愈。 “还什么?”甘彧忙问。 四月抿唇,“还收拾了……萧长陵!” 甘彧不语。 陈叔愕然,“如何收拾的?我们进城的时候,听得城内有议论声,说是什么死了一次又一次,难道就是、就是萧长陵?” “是!”四月点头。 闻言,陈叔和甘彧对视一眼。 陈叔不说话,倒是甘彧思索片刻,低声问了句,“用什么办法?” “血蝙蝠。”四月低声说。 音落,二人沉默。 陈叔可能不太清楚,这血蝙蝠的攻击力,但是甘彧很清楚……并且知晓这血蝙蝠的由来。 “从……亡灵之城带出来的?”陈叔低声问。 四月很是认真的点头,“嗯!” “好嘛!”陈叔揉着眉心,“没完了是吗?这……这要是再这样下去,小姐与南越的羁绊不是更深了吗?若是让你们那位吃里扒外的大公主知道,还不得杀到我大夏来?” 第937章 甘彧坐在那里,面色凝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乌郎的两位皇子都被抓到了大夏,大公主与乌郎的手……迟早是要伸过来的。” “已经赔上了一个景家,不能再赔上这最后一条根了!”陈叔痛心疾首,“就这么一点血脉,不能再出事了!我们已经尽力避开了朝廷之事,只想让她好好活着,让景家……留个希望。” 甘彧垂眸,“我当然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小公主最后的希望,也是把孩子送走,不要再回到南越,避开争权夺势,惟愿安稳无忧。可人不找事,事儿找人,有什么办法?” 陈叔恨恨的叹口气,“我家将,军……被你们南越害惨了!” “就算是没有南越这一遭,也会有乌郎,甚至于其他。”甘彧低低的咳嗽两声,“功高盖主的是景家,迟早的问题,南越只是个借口罢了!何况,小公主的事情几乎无人知晓,这件事怎么都落不到小公主的身上。” 陈叔伸出手,哆嗦了半天,愣是吐不出半句话来。 确实。 当初景家被诛灭九族是因为通敌,泄露军机,还有保护先皇后不利等等,这桩桩件件加起来,才凑够了诛九族的分量…… “若然知道小主子的存在,你们的皇帝陛下不会放过小主子,只会赶尽杀绝。”甘彧道,“正是因为谁都不知,所以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在背地里为景家叫屈,这一层关系若是大白于天下,许多人都会觉得,当年的景家是真的通敌叛国,与南越等国牵扯不清,死有余辜。” 所以温枳的身份不能轻易撕开,否则被有心人利用……景家就再也洗不清,这千古奇冤。 第1032章 这才哪儿到哪儿? 甘彧一番话,几乎撕下了当年全部的伪装,这些事情跟南越小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更甚者,若是当年南越是小公主掌权的话…… “如果当年是小公主成了女帝,与你们大夏议和,反而能留住景少,将,军一条命。”甘彧给陈叔倒了杯水,“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四月看看他,看看他,“那我先回去了。” “先回去吧!”陈叔开口,“看着点小姐,切莫轻易动用她不熟悉的力量,有些东西撕开了口子,就收不住了。若是露了馅,容易招致灾祸,到时候大夏人人以为她是妖,可想而知……” 四月连连点头,“放心!” 她明白的! 目送四月离去的背影,陈叔忙问,“小姐能控制吸血蝙蝠?” “能!”甘彧喝了口水,“要不然,你以为释青如何能让小公主,以周身血肉饲养血蝙蝠?以南越皇室血脉养出来的血蝙蝠,跟其他的不一样,代代相传的血脉如同烙印一般,会让这些蝙蝠凝聚在一起,以小公主最后的夙愿为执。它们其实活物也是死物,有了执念,便是执念不散。” 陈叔皱眉,“说简单点!” “简单点,就是这头脑简单的东西被小公主的血肉驯化了,会追寻着小公主的遗留血脉和气息,如人一般誓死效忠,且不会背叛。”甘彧放下手中杯盏,“现在听明白了吗?” 陈叔点头,“那小姐还会如何?” “如果她愿意,可以用自己的血肉……驯化其他的头脑简单的物类。”甘彧看着他,“这话能听懂吗?” 陈叔还是点头。 “我以前就是担心她万一出血,被动物或者是人,误食了血肉,生出恐惧……”甘彧顿了顿,“想让她当个寻常女子,才会答应你们与她下禁制。” 陈叔有些慌乱,“那、那接下来会如何?” “只要她愿意,我稍加提点,她便会成为南越的巫女,操纵阵法,驯化物类……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天赋与自保能力。”甘彧望着陈叔,“如果她愿意的话,以她母亲的至高天赋,胜任南越的女帝,带着南越独霸大漠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陈叔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你省省,咱只说让她过寻常人的日子,没说让她去给你们南越拼命。未曾受过南越一天好日子,没吃过你们一口饭一口水,她是咱一手养大的……你们休想拿她当剑!” “若是我想,此刻便不会坐在这里了。”甘彧叹口气,“说说而已,我也没想让她步小公主的后尘。皇权至上是好事,但烦恼也多,既然可以安享荣华,何必还要动刀动枪,拼死拼活?” 陈叔松了口气,“你放心,温家的财富足够她挥霍几辈子。” “希望吧!”甘彧目光沉沉。 陈叔转身离开。 “你去哪?”甘彧问。 陈叔回头,“死了一个萧长陵,还有一个萧长君,总不能事事都让小姐费心吧?这些个腌臜东西,不配让小姐费那么多心思。” “嗯!”甘彧颔首,“可你知道,萧长君在哪吗?” 陈叔:“……” 不知道,才需要去找! “萧长陵死了,萧长君怕是已经得了消息,你猜他现在想干什么?”甘彧问。 陈叔敛眸,“要么逃出城,要么回萧家。” 否则,他何以维持生活? 总得有人帮扶,毕竟吃喝拉撒都不是小事! “如果要出城的话,他不必费尽心思的进来,可见这城内有他想要却没能得到的东西?想做却没做完的事情。”陈叔眯了眯眸子,“萧长陵一死,消息传开之后,他便是孤立无援的状态,那么……就得重新找后援,萧家大概是最后的退路。” 第938章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四月回来之后,温枳还睡着。 “他们没说什么?”叶子问。 四月压低了声音,“说是不要让小姐轻易动用这些力量,怕有人瞧见了把小姐当成怪物或者是妖孽。” “倒也有些道理。”叶子点头,“还有呢?” 四月又道,“还有便是……我听陈叔和大巫师说,即便没有小姐的生母,这一层南越的关系,景家也是会被皇帝斩尽杀绝的,说什么功高盖主的。” “呵,狗皇帝!”叶子啐了一口,“说得也没错。” 天底下哪个皇帝,能容忍臣子权势过重,容忍他们压过自己? 怕权臣造反,怕权臣夺位,干脆杀之而后快…… 屋内,传来了窸窣声。 “小姐!” “主子。” 温枳只觉得浑身酸疼,奈何又说不出来哪儿难受,横竖全身无力,这该死的习武之人! 劲,真大! 直到吃过饭,温枳都还有些恍恍惚惚,仿佛全身精力都被抽干了一般,纵然是年轻,却也是经不起的。 街头。 又开始议论纷纷。 说是萧家那边,哭哭啼啼的,萧夫人被人抬着去了府衙,其后认了尸回来,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愣是被大夫一通银针给扎醒了过来。 阎王爷没见成,倒是把眼睛哭瞎了…… “所以,死的真的是萧家二郎?”街边人人议论,“不是吧?没淹死,死在路上?还这么久才被发现?什么时候死的?” “昨儿个抬回来的时候,说是尸体很难看。”有人应和。 “啧啧啧,所以有事没事别诅咒自己。” “好家伙,这下假死也变成了真死!” 四月努努嘴,“小姐,那边。” 只见着人群后,一女子带着幕帘,几乎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堪堪扶住了墙壁,才算稳住了身形,却是浑身颤抖得厉害,然后亦步亦趋的朝着巷子口走去。 看样子,被刺激得不轻呢! 温枳勾唇,这才哪儿到哪儿…… 第1033章 夫妻 “活该!”四月啐了一口。 温枳倒也不着急,她能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会有人看见,比如说那位假死的……丁舒真的好夫君! 夫妻之间,自然是最亲密无间的。 兄弟死了没关系,少一个人分权而已,未必是坏事。 但是夫妻同心,丁舒真是个软弱的女子,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儿子养在萧家,那是她唯一的仪仗,所以现在萧长陵一死,她能依附的便只有萧长君。 萧长君会出现的,而且只会出现在丁舒真跟前,阔别的夫妻,一朝重复,那画面应有多感人啊?大概会抱头痛哭,会泪如雨下吧? 温枳勾唇笑了笑,“走吧!看戏去!” “是!” 看戏得找个好的位置,好的角度。 当然,台上演戏的可不能只有两人,还得人多才热闹! 今日,萧绥不在。 他现在忙着进萧家拿东西,上京萧家已经不安全了,还是得送回扈州城才算安全,求不了萧老夫人,只能求萧长赢。 虽然萧长赢是个混不吝,可到底也是萧家最后的根,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落在萧长赢的肩头…… 萧长陵一死,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落了空。 从外头回来之后,丁舒真便瘫坐在门边上,幕帘一掀便掩面痛哭。 哭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 她本就是个弱女子,早些年也是靠着装柔弱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如同菟丝花一般攀着旁人而生,现在萧家成了这样,她宛若浮萍无依靠,怎能不伤心? 若是论真情,假倒未必,但也没见着有几分真心! 不过是,有所图而已! 蓦地,身侧忽然多了一双黑靴。 丁舒真哭声骤歇,骇然僵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出现在身侧的这双黑靴,很显然……有人来了,而且是个男人,且绝对不是萧绥。 视线从下至上,丁舒真徐徐扬起头。 下一刻,她骇然瞪大眸子…… “哭什么?” 熟悉的容脸,熟悉的声音。 丁舒真的脸上还挂着泪,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在边关的时候只见过身影,压根没见着人,如今倒是见着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跟前,一时间还真是…… “夫、夫君?”丁舒真呼吸微蹙,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人。 萧长君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早前就听说了上京的传闻,有关于萧长陵与丁舒真之事,他身处边关不归,除了因为朝廷未有召回的缘故,还有这件事的原因。 朝廷是给与探亲的,但他一次都没回来,实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兄弟,不清不楚! 还不如边关痛快,吃酒喝肉。 当然,也有女人。 丁舒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面色惨白,她对萧长君不似萧长陵这般亲近,一则萧长君长久不在家,二则萧长君是个武将,一身肃杀之气,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动作又是那样狠戾。 喉间滚动,丁舒真这会连哭都忘了…… “呵,你还记得我是你夫君?”萧长君其实跟萧长陵长得不太相似,眉眼间有些轮廓相同,但身处的环境不同,导致后来的气场截然不同。 第939章 一个彪悍冷酷,一个书生意气。 丁舒真这样的女子,自然是喜欢有人哄的…… 萧长陵,才是她喜欢的那碟子菜。 “二郎一死,你倒是哭得很真心实意嘛!”萧长君弯下腰,眯起眸子狠狠盯着她,仿佛是要吃人,“我的死讯传来,你在干什么?” 丁舒真瞬时抖三抖,“我……” “你扑进二郎的怀里,嘤嘤啜泣……嗯?”萧长君阴测测的开口。 第1034章 第一出戏 萧长君的话一落地,丁舒真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因为萧长君说的话,真的一点都没错,当时的当时……萧长君的“死讯”传来,丁舒真的第一反应是以后该如何在萧家自处? 虽然有儿子傍身,可她到底没有自食其力的本事,何况还有个贪婪的母家,每年的那个时候,都会来一趟萧家。 因为大少夫人的身份,萧家也愿意出这一笔银子,但……萧长君一死,她就剩下孤儿寡母,等于这一门是断了。 没办法,她只能攀附萧长陵…… “怎么不说话了?”萧长君冷笑,满面嘲讽,“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丁舒真现在的脑子很清楚,萧长陵死了,等于是死无对证,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对的,其次便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萧长君。 因为,萧绥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聪明人! “说什么?夫君已经给我定了死罪,我说什么……你还会信吗?”丁舒真嘤嘤啜泣,“就算我解释,可现在二郎已经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谁能还我清白?” 说到这里,丁舒真泣不成声。 萧长君可不吃这一套,“只有二郎这般少沾女色之人,才会上你的当,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少来我眼前惺惺作态。” 丁舒真登时哽住…… 见得多了?! “你是说,你外面还有女人?”丁舒真抓着字眼不放。 萧长君眯起眸子看她,目光狠戾,“若不是看在珏儿的份上,今日的你……已经是一具尸体。” 丁舒真骇然后退两步,脊背已经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浑身微颤,“你、你要杀我?” “不守妇道,与小叔无媒苟合,连同你母家挖空了萧家,不死何为?”萧长君可没那么好说话,以前萧家还在倒也罢了,现在萧家摇摇欲坠,这些人的存在只会扯后腿,自然是少一个是一个。 无用之人,自不必留。 不心狠手辣,如何成就大业? “珏儿不能没有母亲,老夫人已经撑不住了。”丁舒真甩出两个雷,这是她唯一能拿住的东西,“如果没了我,珏儿就会孤苦无依,他原就身子不好,你怎么舍得……看他出事?” 萧长君现在唯一的软肋,便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肉,萧家的长子嫡孙。 “我、我活着对你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胁,我还能抚养珏儿长大,始终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旁人怎么可能有我这般仔细用心?”丁舒真面色惨白。 萧长君盯着她,只瞧着她面上的伤痕发红而狰狞,可见是真的不想死…… “不想死也有不想死的办法。”萧长君近前一步。 丁舒真退无可退。 “乖一点,就还有活路,要不然的话……”萧长君勾唇,“别忘了,你母亲还在我手里,我也不是一个人……” 丁舒真浑身颤抖,“我娘她……” “会让你见着的。”萧长君在她额头亲了亲,“现在,替我办件事。” 凑近了,丁舒真才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恍惚间有些愣怔,难道说萧长君受伤了? 的确,萧长君受伤了。 府衙的人穷追不舍,还有一批未知名的黑衣人,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着他不放,以至于他只能如同地沟里的老鼠一般,藏得严严实实。 这一次,要不是实在饿的受不了,伤口溃烂,若不及时找大夫或者是治伤的药,他怕是撑不了多久。 幸运的是,居然在街头瞧见了……因着萧长陵的死,而哭哭啼啼的丁舒真,看着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弟弟,伤心成这副模样,还真是如同嗓子眼里卡了一口老痰,咽不下吐不出,恶心至极。 丁舒真不敢反抗,也不敢跑,萧绥说了……这两日他都不在,让她自求多福,若是出了事也得她自个担着,所以现在她除了听话,没有别的路走。 抓了药,丁舒真就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回来煎药。 萧长君躺在床榻上,倒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醒来后睨着丁舒真端上来的药,目光微沉。 “夫君,喝、喝药了!”丁舒真的手在抖。 萧长君眯起眸子,“你先喝一口。” 丁舒真:“……” 他不信她。 没办法,她只能忍着苦涩,喝了一口碗里的汤药。 看着丁舒真咽下,萧长君才敢端起药碗往嘴里送。 夫妻离心,早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且有可能是彼此的送灵人。 “夫君?”丁舒真喉间滚动,“你、你一个人?” 萧长君望着他,“想知道你母亲在哪?” “嗯。”丁舒真点头。 萧长君忽然扣住她的下颚,力道之大,疼得丁舒真直皱眉头,却也没敢挣扎,“丁家对萧家……真是敲骨吸髓,这些年白拿的银子挥霍,却也没见着好,哪怕萧家败落也不曾有过心软,你们丁家的人……真狠!” 第940章 闻言,丁舒真的眉心狠狠跳了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果循环,都是有报应的。”萧长君松开她,“从你们二人落到萧绥手里的那一刻,他就把人送回了你母家,与你的父兄团聚了。” 语罢,萧长君松开她。 丁舒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萧长君嗤笑,还真是个蠢货。 不过这样也好,蠢一点容易操纵。 可惜,这只是他一人之见。 眼见着没了动静,温枳可还等着好戏看呢,哪儿能就这么算了? 小厨房的案台上,丢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字,看得丁舒真面色骤变,面色惨白如纸,拿着菜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下一刻,菜刀“咣当”一声砸在锅里,丁舒真顿时瘫软在地。 “不会的,不会的……” 第1035章 她不是萧家的人 不得不说,丁舒真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能说跟脑子没关系。 人有点时候得审时度势,什么样的处境说什么样的,什么样的时候做什么样的人,可这位却是一下子脑子发热,直接提着菜刀去找萧长君。 乍见着眼眶通红,直接闯进来的丁舒真,竟是有些愣怔。 “你发什么疯?”萧长君冷声厉喝。 丁舒真握着菜刀的手止不住颤抖,“我、我……” “没什么事就滚出去!”萧长君可没那么多耐心,现如今的他需要时间来疗伤。 胸口是贯穿伤,从城隍庙逃出来之后,忽然遇见了一波黑衣人,完全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就动了手,以至于当时精疲力竭的他,因着命硬躲过了这一劫,否则……早死了。 “我、我问你!”丁舒真抽抽搭搭,还没说话先流泪,“我丁家……我丁家……是不是你……” 萧长君是个聪明人,原就是作为萧家的继承人培养,手段远胜过于萧长陵,若说有什么地方不如……那便是命数。 “丁家?现在还有丁家吗?”萧长君摇摇头,“丁舒真,你嫁给我多少年了?” 丁舒真愣住。 “你是萧家妇,却一口一个丁家,可曾想过问题所在?”萧长君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跟前,几乎是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将她手中的菜刀夺下,“你从未把自己当成萧家的人,那萧家又何必怜惜你?所以从始至终,你在娘家是个钱罐子,在夫家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外人。” 里外不是人! “我只问你,我爹他们是不是出事了?”丁舒真这会倒是还有几分清醒。 萧长君一抬手,菜刀脱手而出,狠狠砍在了木柱上,嗡声长鸣,惊得丁舒真连退数步,差点没吓出尖叫声,一张脸更是煞白煞白。 “再敢多嘴饶舌,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发不出声音。”萧长君需要休息,“安分守己,还能有好日子过,等过了这一阵子,萧家会重新崛起,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丁舒真张了张嘴,眼泪先流,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滚出去!”萧长君躺了回去。 丁舒真跌跌撞撞的出门,还没站稳,菜刀忽然从屋内飞出来,一下子剁在她的脚边,惊得她骇然脚下一崴,紧接着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那一瞬间的狼狈,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屋内的萧长君始终没有出来,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丁舒真疼得躺在那里半晌没反应,等着吃痛的翻了个身坐起来,“哇”的哭出声来,不知是身疼还是心疼?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心了。 以前在萧家,哭了就有人哄。 现在…… 哄她的人已经死了! 坐在二楼的偏角房内,温枳眉心紧蹙,“就这?” “真是废物!”四月直摇头,透过缝隙瞧着窗外,正好对着丁舒真的院子,居高临下的能看得一清二楚,位置优越,“还以为想点招,回头弄死那死人哥,谁知道……提着刀进去?” 真是没用! 叶子也回来了,将方才听到的那些话一复述,三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废物! 真是废物! “那就是没好戏看咯?”四月觉得有些可惜。 温枳睨了叶子一眼。 “放心,既然是主子要看戏,咱自然是要添一把的!”叶子笑了笑,“这送了纸条再送点好东西,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这宅子空置了许久,也就是萧绥回来之后才重新入住,现如今萧绥巴望着萧家那边的消息,哪儿有空管这边?” 四月不解,“所以呢?” “所以……”叶子摸了摸下巴,“待会就有好戏看了。” 但,还是得等一等。 萧长君这一觉睡到了午后,可能是要下雨,外头黑沉沉的,乌云密布。 “真儿?”萧长君揉着眉心,倦怠的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丁舒真?”萧长君又喊了一声。 人这会不在,大概是去了后厨房。 的确。 丁舒真这会就在后厨房内,瞧着死在墙角的死老鼠发愣,在死老鼠的边上还有一小块没吃完的肉,可想而知这老鼠是因为什么而死。 她有过犹豫,也给过萧长君机会,可是……到了这地步,如果她还不明白自己会有什么下场,那就算是死了,大概也只有活该二字! 第941章 丁舒真能听从父母,为了父兄的前程嫁到萧家,又一次次的求着萧家给娘家送银子,如萧长君所言……她压根没把自己当成萧家的人,一直觉得应该为父兄牺牲。 从小到大灌输的思想,是不可能一下子改变的,而且也没人教她改变…… 萧长君过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丁舒真还在忙活着,乍见着萧长君的那一刻,手中的汤勺差点就砸在地上,面色瞬间青白交加,“你、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萧长君坐定,“端上来。” 饿了。 丁舒真犹豫了,虽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可她到底是怯懦的,要不然怎会被人随意拿捏,是个人都能对付她……除了萧长陵吃她这一套。 “哦!”丁舒真小心翼翼的端菜上前,又给萧长君盛了饭,“锅里还有汤,你先吃着。” 试探了两次,知晓丁舒真是个怂包,纵然提着刀也没胆子做什么,萧长君便放下心来,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才有气力做接下来的事情。 丁舒真不敢吱声,紧握着手中的汤勺,时不时偷瞄萧长君一眼,瞧着他快速的扒拉着米饭吃着菜,一颗心止不住砰砰乱跳。 眼见着一碗饭到底儿,萧长君兀自喝了杯水,眉心微微拧起,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丁舒真直勾勾的盯着他,额头有薄汗微微渗出,紧张得连呼吸都停了…… 第1036章 打起来了 腹部隐约有些绞痛,萧长君眉心微蹙,想着是不是自个身子太虚弱的缘故,受了伤又起了热,其后东躲西藏,不吃不喝的,现如今好不容易吃了药,多半是伤了肠胃,一顿狼吞虎咽下来,所以…… 疼。 有点疼。 萧长君放下筷子,捂着腹部,当即端起杯盏快速喝了两口水。 然而,还是疼。 怎么回事? 萧长君皱起眉头,冷不丁扭头去看丁舒真。 便是这一举动,吓得丁舒真忽然浑身一颤,紧接着便是手中的碗筷“咣当”落地,身子几乎是往后倾,如同活见鬼一般,两股战战几欲逃跑。 “你做了什么?”萧长君咬牙切齿。 丁舒真呼吸急促,“我、我没!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话音未落,人已经撒腿就往外冲。 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萧长君疼得眼冒金星,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却在下一刻快速起身,夺门而追。 想跑? 不可能! 筷子如同利器,狠狠刺穿了丁舒真的小腿,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惊得温枳手中的话本子“吧嗒”落在地上,连捡都顾不得捡,赶紧举起了手中的远目镜,瞧着那极为精彩的一幕。 “哎呦……”温枳有些兴奋,“开始了开始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外头的人自然瞧不见她们在干什么…… “好戏开始了?”四月有些兴奋。 这小厨房不似之前的前院,小厨房在后面,离此处较远一点,其实只能看清楚模糊的人影,瞧不清楚具体的状况,也瞧不见他们的嘴巴张合,懂唇语都无用。 但有了这远目镜,温枳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叶子,去准备吧!” “是!”叶子行礼,当即转身离开。 该准备了! 好家伙,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丁舒真疼得冷汗淋淋,一条腿无法动弹,那就趴在地上匍匐着朝着外头爬去,只要离开这个院子,萧长君这个“死人”是不可能再出现在人前的。 毕竟,欺君之罪……谁都担待不起。 丁舒真想活着,可她没这么多力气,爬了一半就实在是爬不动了,眼眶里噙着泪,嘴唇都快咬出血了,还是在最后关头被萧长君一脚踩在了脊背。 “你做了什么?”萧长君腹痛难忍,“丁舒真!你怎么敢?” 丁舒真忽然就哭出声来,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 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是你,是你的缘故,怎么能怪得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的父兄,是你害了丁家,我岂能放过你!”她歇斯底里,“我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为家里人报仇!” 家里人? “出嫁从夫,你爹娘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萧长君冷汗直流,“你可真是该死!” 他到底是边关武将出身,一脚用力,直踩断了丁舒真的肋骨,疼得她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连哭带喊的,好不凄惨。 “解药呢?”萧长君咬着牙,“把解药给我!” 丁舒真哪儿有什么解药,“是老鼠……是老鼠……” 她满嘴是血,疼得脑瓜子都抽痛起来。 萧长君的脚愈发用力,仿佛要将她踩成烂泥,肋骨一根接一根的被踩断,她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胸腹腔里,骨头断裂的声音。 疼! 两个都是疼。 但,两个都不想死。 “放过我……”丁舒真无力的喊。 伏在地上,只剩下低哑的呜咽。 “解药!”萧长君疼得身子一晃,也跟着跌坐在地,“把解药给我,我就、就放过你!” 丁舒真满嘴是血,肋骨断裂的疼痛,让她连爬行的气力都没了,动辄便是疼痛入骨,她伸出手,奈何无人拉她一把。 门就在正前方,她却怎么都够不到了…… 第942章 萧长君疼得满地打滚,“解药!贱人!贱人……把、把解药给我!” 疼! 腹痛如刀绞一般,萧长君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冷不丁翻个身,一口黑血喷在地上,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晃荡,好似快要不行了。 刹那间,门被人从外头撞开,紧接着便是一大批人冲了进来…… 第1037章 萧家的末路 气氛,一下子凝固。 温枳一下子揪住了四月的肩膀,“来了来了。” 四月睁大眼睛,“看不太清楚。” “给你!”温枳将远目镜递过去,“看一眼,赶紧的。” 好戏! 果然是,一出好戏! “你……”明晃晃的火光之下,高捕头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狠狠的搓揉了两下自己的眼睛,直到最后才确定,“萧……萧长君?” 边上的衙役,也都是呆若木鸡。 活的? 活的! 没错,抓住了一枚活的萧长君! 昔年萧家没有败落,谁不知道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呢?马背上游街而过,何其恣意风光,惹人歆羡,可谁能想到,最后的最后,竟是得了“战死边关”的下场。 但是…… “活的?”高捕头伸手,但瞧着萧长君疼得龇牙咧嘴,又把手缩了回去,一脚踹过去。 好家伙,真的是活的! 活的萧长君! “头?”底下人又道,“有影子。” 那就说明,当日的战死边关是假的,欺君之罪,罪该万死,他们既然瞧见了就不能装作看不到,否则被连坐,还不知要怎么死呢? 思及此处,高捕头赶紧抬手,“都带回去,马上找大夫,不能让人死了。” 死了可就说不清楚了,到时候惹上什么麻烦,那该如何是好? 若是人活着,即便不是大功一件,旁人也会把注意力落在萧长君以及萧家的身上,跟他们府衙众人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们只是单纯的,抓个人而已…… 下一刻,所有人回过神来,当即七手八脚的把人扛走。 有人快速回去通知知府大人,准备了大夫随时看诊。 “把这院子内外都给我封了,找人看住!”高捕头吩咐,“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若有可疑人,一律带回去,当同伙处置!” 衙役也不敢多说什么,闹不好……这萧家都会变成朝廷钦犯,放跑了朝廷钦犯,会吃不了兜着走! 周遭都是衙役,挨个守住了各个门口。 温枳和四月对视一眼,默默的合上了窗户。 “小姐?”四月开口,“结束了。” 叶子推门而入,“人被带走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那个鼠药死不了人,只是会让人腹痛如绞,大夫看过之后,也只会认为是因为药量下得轻,才不致命。” “即便到了这一天,萧长君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萧长君,只会说人有相似。但是,丁舒真会坐实他是萧长君的事实。”温枳坐定。 四月嫌恶的啐了一口,“一个贪生怕死,诈死脱逃,一个虚伪至极,妄图温家财富,都不是好东西!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这下萧家的好戏算是齐活了。”温枳慢悠悠的起身,“够府衙和六部衙门忙活的。” 四月笑问,“小姐,接下来咱要去哪?去府衙看热闹?” “你是生怕他们不知道,是咱通风报信吗?”叶子反唇相讥。 四月:“……” 高兴过头了! “看我这脑子!”四月一拍脑门,“高兴坏了!” 温枳伸个懒腰,“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也该收场了,殷姐姐还等着我去梨园看戏呢!” 这里的热闹,还是让官府的人去处置吧,明天……满上京都会沸腾。 不用明天,今儿夜里便开始热闹了。 萧长君没死,那毒是杀蛇虫鼠蚁的,就那么点分量真的杀不死人,丁舒真胆小,就捡了那么一片沾了毒的肉,混在炒肉片里,充其量只是让萧长君疼得死去活来。 而丁舒真呢?萧长君生生踩断了她三根肋骨,疼得她那叫一个大气不敢出,真正体验了一回,什么叫……会呼吸的痛。 钟光岳沉默了,再三确认,这的确是萧长君无疑。 一脸二脸三脸懵逼…… “大人,这事……”师爷直摇头,“要出大事了!” 钟光岳沉痛的闭了闭眼,“真是造孽!萧家老爷子也算是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的,没想到临了临了的,生了这么两个不是东西的儿子!那庶子再不济,也只是祸害家里人,这两混账东西光霍霍他人了,还好温姑娘跑得快!” “大人?”师爷低声问,“上报吧?” 钟光岳颔首,“还能如何?报,必须报!如此便跟咱都没关系,边关的事儿,朝廷的事儿,萧家的祸,咱只是个看客!” 率先来的不是刑部的人,而是东辑事的人,是祝桓亲自带着人把昏迷的萧长君带走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直接把萧长君丢进了东辑事的刑狱大牢。 如此一来,不管是谁都插不了手,这件事只能是皇帝与林不寒亲自出手。 听闻这消息的时候,萧绥还在萧老夫人的房门外。 千算万算,真的没算到,竟是这么快就被…… 第943章 “消息可靠吗?”萧绥穿着黑衣斗篷,不敢置信的望着来报信的亲随,“真的已经被人带走了?” 亲随连连点头,“东辑事的人来了,直接带了回去,只怕凶多吉少。” “那就真的死定了。”萧绥揉着眉心,“真是蠢货,在这个节骨眼上……” 亲随又道,“据说府衙的人赶到的时候,恰两人厮打在一起,丁舒真给大爷下了毒,大爷踩断了她肋骨,究竟是什么缘故……咱就不知道了。” 当时为了安全,特意没留人在附近,没想到……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公子,现在怎么办?”底下人问。 萧绥扶额,“该死的东西!你先盯着那边,若有风吹草动即可来报,我得率先拿到那东西。” “是!”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萧绥快速转回房间,这下子是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老夫人!”萧绥拱手揖礼。 萧老夫人精神不济,刚吃完药,这会人都是蔫蔫的,“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她现在没这个精神,也没这个精力。 “您这会还在等着萧长君呢?”萧绥直言,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心里也很明白,萧老夫人死咬着不松口的缘故,无外乎是想将东西,交给自己的长子嫡孙。 在萧家众人的眼里,萧长君才是真正有本事的萧家继承人…… 萧长陵? 萧长赢? 呵,不过是两个撑不起门面的废物! “您别等了,萧长君已经被东辑事的人带走了。”萧绥冷冷开口。 第1038章 分崩离析,众叛亲离 乍然听得这话,萧老夫人原本微阖的眸子陡然瞪大,显然是不敢相信萧绥所言,毕竟这么久以来,萧长君一直藏得极好,从未轻易败露过行迹,怎么可能……忽然被找到? “不相信吗?”萧绥坐定,“那老夫人只管等一等,等到圣旨下,等到您想要的满门抄斩。” 临阵脱逃,那是死罪。 若是萧长君说出个所以然来也就罢了,否则的话……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萧老夫人摇摇欲坠,伏在床边如同濒死之人,斑白的发凌乱无章,她伏在床边发出无力的嘶吼,“不可能!” 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的东西来的,所以说的话,不能全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撒谎,故意哄骗她把东西交出去?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就像萧长君死而复生,在外人看来也是不可能之事,可他还是活了,并且这会已经到了皇帝跟前。”萧绥扳直了身子,“萧老夫人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萧家的末日来了…… “欺君罔上,甚至于有可能通敌,桩桩件件加起来,没有一条能让帝王宽恕。”萧绥眯起危险的眸子,“如果萧老夫人不想连累本家一起送死,最好还是把东西交出来。” 萧老夫人这会倒是脑子清楚了,竟是一声不吭。 嬷嬷一直在边上守着,始终没有说话,但是内心深处的震荡是可想而知,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求荣华富贵,但愿能寿终正寝。 可现在看来,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萧家出事了,萧家即将大祸临头。 这种状况之下,没有人能保全自身,能全身而退……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谁也没有再说话,但都心里清楚,事情被揭开之后,会面临怎样惨烈的下场。 “老夫人?”临了临了的,嬷嬷扛不住了。 谁也不想死。 求生,是人的本能。 “我不信。”萧老夫人有气无力。 萧绥只觉得可笑,“自私自利到了这种地步,不管萧家其他人的死活,萧老夫人还真是萧家的表率,难怪上京萧氏会逐渐没落,原来还是有缘由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萧老夫人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旁人对萧家的诋毁,“上京萧氏……如果没有上京萧氏,你以为自己现在会如何?整个扈州萧家,原本就是靠着我将,军府的威望,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饮水思源,年轻后生亦不可忘本!” 忘本? “相互扶持的局面,竟被老夫人说成这般主仆局面,若是让扈州城的族亲听到,恐怕会对上京萧氏失望至极吧!”萧绥已经没有时间,再在萧老夫人身上耗着。 萧老夫人可不管这些,她现在只想知道,萧长君到底在哪? 是否安全? 当然,如果一切无法挽回,那么这东西就更不能交出去了。 不交,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交出去,必死无疑…… “相互扶持?”萧老夫人嗤笑,“你们扈州到底做了多少丑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桩桩件件,若不是我上京萧氏极力遮掩,你以为你们能逍遥到今时今日?说是主仆,又有什么错?” 萧绥不欲在口舌上与她争执,“所以萧老夫人这是打定主意,不肯交出来了?” “露出本来的面目,真是可笑。”萧老夫人昏昏沉沉的躺回去,“萧家纵然是败落,也不会任由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欺负了去!” 萧绥裹了裹后槽牙,“好,好好,好得很!但愿萧老夫人别后悔!” “送客!”萧老夫人闭上眼。 第944章 嬷嬷也不敢耽搁,赶紧把人送出去了。 “萧族长……”嬷嬷叹口气,“老夫人病着,心情不大好,您多担待。” 萧绥不吭声。 “那大公子的事儿……”嬷嬷战战兢兢的问。 萧绥听着前面院子里的哭声,偏头看向嬷嬷,“萧家二郎能再死一次,大郎为何不能?” 此话一出,嬷嬷僵在了原地。 萧绥拂袖而去,再不走……怕是真的要跟萧家一道,毁在此处了! “公子,现在怎么办?那老婆子冥顽不灵,只怕……是要拉着咱一起死!”底下人心惊胆战。 一起死? “呵,她不配!”萧绥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就这么一个破烂货,还想让所有人都给他陪葬,简直是痴人做梦。她以为拿着那东西,就能成为最后的免死金牌吗?可笑!” 上京萧氏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已经没希望了,所以现在萧绥彻底收了心,既然此处不留爷,那就换个地方。 “出城。”萧绥头也不回的离开。 底下人愣住了,“现在?” “现在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萧绥毫不犹豫。 如此,底下人也不敢耽搁。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萧绥惯会审时度势,是以入城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出城的准备,在宫里和朝廷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赶紧开溜…… 没救了! 快跑! 萧老夫人到底是不信邪的,哪怕她知道萧长陵再死了一次,萧长君可能真的落在了东辑事的手里,但是……但是万一呢? 万一还有机会呢? 不到黄河,心不死…… 第1039章 滂臭 萧绥所言是半点不虚,进了东辑事的刑狱大牢,想囫囵个的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留一口气也都是好的。 但这会,萧老夫人自个没了精气神,只能让底下人去打探消息。 可东辑事的消息,哪儿是这么容易就能探出来的? 刑狱大牢。 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萧长君的好日子就彻底的结束了,虽然解了毒,不至于丧命,但是泡在水牢里,又被悬吊着的痛苦,足以让他窒息。 污水没过了胸口位置,让他喘息都觉得费劲,这个位置很有讲究,刚好过肺,又不到咽喉,让你呼吸困难,又不至于窒息,但若是大口呼吸的话,容易浑身发软,其后没入污水之中…… 这污水滂臭至极,不知道合着多少人的血,一旦沾染便令人作呕。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萧长君自然是生不如死。 尤其是,瞧见了站在水池边上的林不寒与容九喑,登时眼前晃荡,险些黑了过去。 “小将,军这是刚从阎王爷手里逃回来?”林不寒捻着佛串子,居高临下的睨着泡在污水池中的萧长君,“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萧长君面色惨白,抖一抖唇,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因为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他真的是从边关回来的,真的是诈死…… “可见当日那些通敌之言,并非谣传。”林不寒这话是肯定句。 萧长君喉间滚动,努力的平稳呼吸,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该如何言语才能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一些?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里。 “不想死?”瞧他一眼,林不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事儿,本督做不了主,你自己也做不了主,还是要听皇上的。皇上说了,您该说的说,能吐的吐,若是能说得清楚,兴许还能留个全尸。” 林不寒摇摇头,叱咤沙场的人,竟也有这一遭? “是临阵脱逃,还是通敌呢?”容九喑开口。 林不寒想了想,“这囫囵个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临阵脱逃吧?” 脱逃? 那得怕死。 为什么怕死? 因为伤得重,伤得疼。 “萧老,将,军呢?”林不寒这会还算是恭敬,脾气也还控制得住,“别比本督对你动手,趁着这会本督还有耐心。” 萧长君敛眸,“死了。” “哟?”林不寒睨了容九喑一眼。 死了?! “阿喑信吗?”林不寒问。 容九喑摇头,瞧了瞧水里的萧长君,“死了也能活过来,眼前不就是个例子吗?虽说当初找到了残骸,可到底是不是,唯有他们父子心里清楚。” 跑一个是跑,跑两个也是跑。 “那就是没个实话。”林不寒摇摇头,“罢了,本督先去跟皇上复命,你看着点,别给弄死了,回头皇上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容九喑行礼,“是!” “一帮废物!”林不寒剜了萧长君一眼。 瞧着林不寒渐行渐远的背影,容九喑唇角轻勾,“在边关的时候没能撞上,我那时候便想着,在上京应该可以见一面的。萧家若是没个借口,如何能掘个底朝天呢?” “狗贼!”萧长君最瞧不上的,便是东辑事这帮人,跟在阉人身后,一个两个不男不女,阴狠毒辣。 可那又如何,现如今他不照样落在阉人的手里? “找死!”崔堂眯了眯眸子。 容九喑摆摆手,“把他拉上来。” 说着,他兀自退后两步。 嗯,真臭,可莫要沾了身,免得他的小阿枳嫌弃…… 第945章 第1040章 刑狱大牢的手段 东辑事的刑狱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刑罚之多,令人毛骨悚然,囫囵个的进去……十有八九不能囫囵个的出来,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萧长君,你自己做了什么,应该不需要咱再多说什么了吧?”容九喑居高临下的睨着被拖进一旁干燥池里的人,“咱的耐心有限,没功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萧长君就不信了,皇帝没下令,他们还真的能处死自己吗?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皇上没有下令,你这条命暂时还是安全的?连督主走的时候,也说了留你一命,所以你便可以毫无顾忌?”容九喑勾唇嗤笑,眸中嘲讽的意味何其明显,“可你知道吗?在这刑狱大牢里,留一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生不如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崔堂。”容九喑偏头,“好好的款待一下这位萧家的大公子,莫要跟他客气。” 萧长君冷眼睨着崔堂,狠狠的啐了一口,“杂碎。” “咱是不是杂碎不要紧,待会您不碎就行。”崔堂深吸一口气,“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吹干!这湿漉漉的,万一冻着可怎么办呢?” 萧长君的身上有伤,熬不住那些硬刑具的摧残,但这代表拿他没办法,只要不死,怎么折腾都行! 底下人快速抬了几个大风叶子,开始快速拉动皮子,紧接着便是呼啦啦的冷风开始朝着萧长君吹去,对流风相冲,没有刀子那般疼痛,但被扣环拴在干燥池中间动弹不得。 对流风迎面而来,他倒是想挣扎,可这样强劲的风让他根本无法躲闪,窒息的感觉,濒临死亡的感觉,如同噩梦萦绕一般,让他惊恐的瞪大眼睛。 容九喑和崔堂就在边上站着,习以为常的冷眼旁观。 刑狱大牢有的是这样的手段,哪怕不碰到囚犯的身子,也能让囚犯生不如死,这不过是惯例罢了,没什么可稀罕的。 有时候进来的是一些达官贵人,需要起到警示作用,且不能动其分毫,免得留下证据,那便如此手段,摧残一个人的意志,直到……把人逼疯。 当然,萧长君是不会被逼疯的,他从边关冒险回到上京,自然是有他必须冒险的理由,比如说……让这天下换个人来做,自己仗着从龙之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停!”眼见着萧长君翻白眼,快要憋死过去,连带着面皮都变了,崔堂这才开口。 风停了,人也瘫软在地。 “真是没用,还是领兵的将,军呢!”崔堂直摇头,“竟是一点都受不住,这么点时间就不行了,简直是废物脓包!” 容九喑倒是没说话,由着崔堂上刑。 “给他丢回去。”崔堂道。 人又被丢回了污水池,直接将萧长君按了下去,等着他在水底下被呛醒之时,已经咕咚咕咚呛了好几口水,再被拉上来的时候,人都快要疯了。 一身狼狈,生不如死。 “你在边关与乌郎合谋,同南越那边牵扯不清,想要里应外合,可想过自己有没有这个命?三皇子不需要争,因为他天生便是高高在上,享尽宠爱与尊荣,所以你们能找的,就剩余下的那几位皇子。”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 萧长君俨然去了半条命,之前被丁舒真折腾了一通,已经去了半条命,这会还剩下一口气,有气无力的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容九喑,愣是不肯多说半句。 他很清楚,东辑事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要么交出与上京某位贵人的往来证据,借此达到功过相抵,留一条命的转机,要么……”容九喑徐徐蹲下来,冷眼睨着不远处的萧长君,“你……连同整个萧家,一起赴死!” 萧长君干呕了两下,无力的伏在地上,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慢慢浸染着衣裳,逐渐扩散染红周身,“有本事,呕……你们杀了我……呕……” 滂臭。 连萧长君自己都受不了,说一句呕一下,最后直接趴在那里,将腹腔内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最后的最后直接翻个白眼晕死过去。 崔堂:“……” 废物中的废物。 还以为萧长君的骨头,与嘴巴一般硬,没想到…… “爷?”崔堂皱眉,“这也太没用了。” 容九喑倒是不着急,“慢慢玩,不着急。” 这会的萧家,应该已经被军士包围了吧? 诚然。 林不寒进了一趟宫,宫里的御林军便快速出了宫门,其后浩浩荡荡的包围了整个萧家,不许闲杂人等进出。 一夜之间,上京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萧长君没死的消息,快速传遍了大街小巷,不知有多少人跟着提心吊胆,生怕被牵连其中,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诈死? 或者是降敌。 又或者是,通敌…… 不管是哪一种,欺君都是板上钉钉的! 最着急的莫过于大皇子,隋怀琼真的没想到,萧长陵莫名其妙死了不说,萧长君还被抓住了,一下子腹背受敌,几乎就乱了方寸。 这可如何是好? “外面情形如何?”隋怀琼面色发白,站在巷子里直兜圈子。 底下人各自慌乱,“殿下,怕是不太好了……” 第946章 “马上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没有本王的吩咐,全部都原地待命,明白了吗?”隋怀琼瑟瑟发抖,想起此前宅子被发现之事,恐怕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的俎上鱼肉,离死不远了! 完了! 彻底完了! 哆哆嗦嗦从巷子里出来的那一刻,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巷子口,车上快速下来一个人,毕恭毕敬的冲着隋怀琼行礼,“殿下。” 隋怀琼当即愣住:“……” 这是? 第1041章 东西在哪? 隋怀琼沉着脸,倒是真的没料到,会站在萧老夫人跟前,“萧家居然还有密道?” 可见,很多年前,萧家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早早的有所防范,除却摆在明面上的大门,还有藏在小院中的地道。 只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萧家的人找上门来…… 若是被人瞧见,便是萧家的同谋,会一起下地狱的! 但是现在,隋怀琼自身也是祸患临门,三皇子那边已经盯上他了,连同那个宅子都被发现,估计这会已经掀了个底朝天,他若是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或者是把柄,只怕会死得更惨! 骑虎难下,便是如今。 隋怀琼没有任何的选择,毕竟他是个没有伞的人,在雨中只能不断的奔跑。 萧老夫人奄奄一息,瞧着是不太好了,面上带着死灰色,“老身实在是身子虚弱,无法给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老夫人不必多礼。”都这个时候了,隋怀琼哪儿还会在意这些,他现在只想知道,这老婆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老夫人叹口气,靠在床柱上垂着眼帘,“老身也知道,这样把殿下请过来,实在是冒昧唐突,可现如今外头重兵防守,老身是出不去了……只能请殿下来一趟。” 说着,她开始低低的咳嗽着。 边上的嬷嬷赶紧顺着她的脊背,生怕她咳着咳着就厥过去了。 “萧老夫人……是有什么要事吗?”隋怀琼皱眉。 既然知道外面已经被包围,还敢把他请过来? 若不是天塌了的事儿,怕也说不过去。 “老身知道,长君被抓,这件事怕不能善了,但也并非全无转圜的余地。”萧老夫人这会已经是孤注一掷,她很清楚皇帝让侍卫包围萧家,可能是真的无法忍耐了。 为什么无法忍耐? 很可能是皇帝没时间了! 萧老夫人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脑子一下子清灵起来,横竖都是一条命,怕也如此,无惧亦如此……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萧老夫人这意思……”隋怀琼顿了顿,“莫非萧家之事另有隐情?” 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接过了嬷嬷递来的参茶,喝上一口平喘,“这件事我一时间说不清楚,现在请殿下过来,是因着另外一件事。” “何事?”隋怀琼默默地坐定。 萧老夫人定定的看着他,“萧家愿意支持大皇子。” 四下,一片寂静。 下一刻,隋怀琼忽然笑出声来,实在是没忍住。 “老夫人,倒不是本王……实在是外头这么多军士包围了萧家,您该清楚现如今的局面如何?”隋怀琼叹口气,终于止住了笑,“您也知道的,本王的出身不高,实在是无力挽狂澜,帮不了萧家,所以萧老夫人还是莫要将希望寄托在本王身上为好。” 语罢,隋怀琼转身打算往外走。 却听得身后传来萧老夫人幽幽的声音,“二郎依附殿下,大郎为您奔走,难道只是因为您的出身不高吗?殿下,您接近老身那两个不成器的小辈,不只是为了萧家这三瓜两枣吧?” 听得这话,隋怀琼垂下眼帘,这下子连唇角最后一点笑意都敛得干干净净。 “您盯着萧家,不就是为了龙鳞军吗?”萧老夫人算是将最后一点皮面,都撕得干干净净。 隋怀琼回头看过来,目光平静的落在萧老夫人的身上。 老太婆果然刁钻,半截身子都进棺材了,还能这般清醒? “不只是你想,满朝文武乃至于上面那位坐龙椅的,也想要这东西。”萧老夫人无力的靠在床柱上,“我知道,你们都在惦记着,可又找不到东西在哪,怕萧家一不高兴就拿捏着……揭竿而起。” 隋怀琼只能转回,面色不似方才戏谑,倒是多了几分认真考量。 “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是,您想……”隋怀琼喉间滚动。 揭竿而起? 这是要借着龙鳞军,扶持他这个大皇子。 一想到龙鳞军,隋怀琼整个人都兴奋起来,那可是先皇后……也就是当年大夏第一女将,军所创建,其后不断壮大,凭着诏令可化整为零,又可凝聚为军。 平日里蛰伏不动,一声令下……呼啸而来! 可藏匿周遭,随时在侧,人人可成军。 宛若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不是我想,而是被逼无奈。”萧老夫人扬起头,“到了这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吗?” 隋怀琼不语。 “殿下早有争储之意,奈何手里无权,紧靠着手里那么点东西,是成不了大业的!”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殿下很清楚,有些人天生就掌握了大部分的优势,而您……只能捡漏。” 隋怀琼敛眸,所以他不甘心! 第947章 同为皇子,为什么他天生低人一等?连宫里的奴才,都轻看他,都踩踏一脚,如果自己不去争不去抢,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龙鳞军在萧家的手里,这些年萧家也是顾念着帝王之恩,所以才会忍气吞声,可现在皇帝都欺负到门前来了,怕是也不适合再忍气吞声。”萧老夫人裹了裹后槽牙,“人善被人欺啊!” 这话,隋怀琼才不信。 这龙鳞军的诏令兴许在萧家的手里,但并非萧家可以使用,否则不至于囤在手里到了现在,无可奈何之下,被逼无奈之下,才敢拿出来。 外头,御林军已经团团围住,只要拿到萧长君谋逆或者是通敌,哪怕是临阵脱逃的证据,更甚者是同伙所在,就会对萧家下手。 生死攸关之际才拿出来的东西,肯定是有权限的限制…… 只是,这限制是什么呢? 隋怀琼打量着萧老夫人,“敢问老夫人,您打算……怎么做呢?” 皇帝已经出手,势不容缓。 “那诏令,现在在哪?” 隋怀琼心头痒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这个让所有人都惦记的神秘之物。 第1042章 傻子出头 不只是隋怀琼有这个好奇,很多人也是,皇帝那么多位皇子,亦是没人见过这东西,所以他好奇也是有缘由的。 萧老夫人是个谨慎之人,未达目的之前,自然不会轻易让人窥探到究竟,事关萧家还有这么多人的性命,她怎敢如此大意? “殿下这是答应了?”萧老夫人瞧着好似虚弱至极,快要撑不住了。 隋怀琼其实有点好奇,就这么一副残躯,还能做点什么? 操控龙鳞军为她所用? 能吗? 似乎是,不能! “萧老夫人确定还能撑得住?”隋怀琼开口,“别到时候事儿还没开始,您这厢先倒下了。咱们这事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接下来的每一日都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这么刺激的事情,她这副身子骨撑得住吗? “殿下只管放心。”萧老夫人闭了闭眼,“既然老身敢开这个口,自然是有把握做好这件事。至于这龙鳞军的诏令,到了该出现的时候,自然是会出现的。” 语罢,萧老夫人低咳两声。 “是吗?”隋怀琼深吸一口气,“口说无凭,萧老夫人一句话,就让本王为你们萧家挡灾避祸,这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萧老夫人抬眸看他,“那就先让大皇子看一看我萧家的诚意!” 音落瞬间,她忽然一击掌。 屋梁上忽然掉下来两个人,黑衣蒙面的,毕恭毕敬。 “萧家,不是全无准备的。”萧老夫人又开始咳嗽,“这两人便先跟着殿下,交由殿下吩咐,想来比您身边的那些酒囊饭袋,要好用得多。” 隋怀琼面色微拧,“老夫人这意思……” “不管做什么,都查不到他们的行踪与来历,这就是所谓的死无对证。”萧老夫人眯了眯眸子,“殿下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隋怀琼皱起眉头,“那您的意思是……” “不管你怎么用,都不会有人查到你的头上。”萧老夫人似乎是撑不住了,“您也得见识见识,关于龙鳞军的妙用。” 隋怀琼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两黑衣人,“龙鳞军?这便是龙鳞军?” “是与不是,用用便知晓了。”萧老夫人闭上眼,这会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兀自闭上眼睛休息。 该怎样就怎样,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离开萧家的那一刻,隋怀琼还如梦似幻一般,脑子回不过神来,只瞧着眼前的两个黑衣人,有些不知所措,这便是龙鳞军吗? 一个两个的,黑乎乎的,不言不语,像是木头人。 “你们二人……”隋怀琼顿了顿,“真的是龙鳞军?” 不会是那老太婆用来糊弄自己的吧? 隋怀琼素来小心惯了,怎么敢轻易的相信别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暂时先试一试再说,对方既然出了人,便算是给了一部分的信用,那自己用起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乱子,那也是萧家之祸。 人是从萧家出来的,出了事也得萧家担着…… 思及此处,隋怀琼想着,该从谁的身上下手为好呢? “你们两个武功不弱。”隋怀琼裹了裹后槽牙,“不如去三皇子的府上走一遭吧!” 二人如同泥塑木雕,只听从吩咐办事,依言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隋怀琼:“……” 真敢? “你们确定?”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二人俯首行礼,“是!” 没有多话。 隋怀琼面色铁青,真的假的? 第1043章 反了你! 隋怀琼持以怀疑态度,毕竟萧家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好本事,何至于等到今时今日,快要撑不住了,才拿出手? 但现在这件事赢扯开了帷幕,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隋怀琼都不打算放手,还是要试一试,且看这二人到底能不能乖乖听话,能不能真的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事实证明,这二人真的是不要命的…… 受令之后当真去了三皇子府上,若不是李常安出现在那里,只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冷箭袭来的瞬间,李常安以迅雷不及掩耳将隋怀睿扑倒在地上,边上的守卫快速围拢上来,场面一度乱成一团。 第948章 “殿下?殿下!”李常安惊呼。 隋怀睿还没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面色惨白如纸。 “殿下!”刘贵在左,李常安在右。 一左一右搀起了隋怀睿,快速送回房间内,周遭侍卫当即围拢挡在门口。 “看好殿下!”李常安冷喝。 刘贵连连点头,“是!” 音落,李常安业已冷剑出鞘,毫不犹豫的朝着两个黑衣刺客而去。 双方交手,边上的守卫只能围拢在侧,不敢轻易冲上去,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李常安逐渐落了下风,委实没料到这二人功夫如此之高,但这二人似乎并不恋战,在伤了李常安之后便撤离了当场。 等着事情都结束了,隋怀睿才面色惨白的,被刘贵从屋内搀出来,两股战战,险些踉跄倒地。 偏头看过去,只见着冷箭扎在木柱上,若不是李常安扑得快,一旦落在隋怀睿的身上,只怕是……必死无疑! “殿下!”李常安行礼,“卑职无能,没抓住刺客!” 他是没抓住刺客,但自己也伤了胳膊,鲜血直流。 “若不是你及时出手,只怕本王已经丧命当场。”隋怀睿喉间滚动,“查,立刻去查,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敢在本王的府上行刺?” 底下人可不敢耽搁,忙不迭行礼。 “是!” 行刺三皇子?! 该死! 蓦地,好似反应过来,想起了什么,隋怀睿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李常安,眉心紧蹙,“你是因为刑狱大牢里的那位,才来找本王的?” “是!”李常安行礼,“现如今萧长君入了刑狱大牢,此事连刑部都插不上手,所有消息一律对外封锁,由皇上交办东辑事全权处置。此前边关一行,殿下与容大人也算是共患难一场,是以大人让卑职来提醒一句,小心后宫。” 隋怀睿眉心陡蹙,“容卿所言?” “是!”李常安俯首,捂着血淋淋的伤口,“卑职来的巧,也来得不巧,先行告退。” 隋怀睿站在原地不吭声,整颗心都陷在震颤之中。 小心后宫? 后宫…… “殿下?”刘贵开口,看了一眼李常安离去的背影,“这后宫不是你诸位娘娘就是皇子,容大人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指何人? “不管指的是谁,已经有人盯上了本王,终归不是什么好事。”隋怀睿压下心头的疑惑,其实他大概猜到了是谁对自己动手,毕竟这些日子的咄咄逼人,想必是真的把那人给逼急了。 刘贵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殿下,那这该如何是好?奴才这就加派守卫,务必寸步不离的守着殿下,另外这件事……怕是瞒不住宫里。” “那就不必瞒着。” 隋怀睿本身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敢行刺他? 呵,不让对方扒了几层皮,他就不是三皇子隋怀睿! 不多时,隋怀睿便进了宫。 很快,三皇子遇刺之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满上京人人皆知。 听得这消息的时候,萧老夫人只是勾了勾唇角,面色依旧苍白得厉害,但心里却是平和了不少。 一旁的嬷嬷听得心惊肉跳的,“老夫人,这怕不是……” 不是大皇子干的吧? “就是他做的。”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 嬷嬷赶紧递水,“这大皇子的胆子也太大了,直接拿三皇子下手,若是被朝廷知道,怕是要惹出大祸来。” “胆子大了才好,就怕他不敢下手。”萧老夫人喝了口水,“若不孤注一掷,怎么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如今这条船,他是彻底下不去了。”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 “老夫人?”嬷嬷满脸担虑。 萧老夫人还没完全犯糊涂,“让三郎过来!” “是!”嬷嬷行礼。 柳姨娘挡在了院子里,瞧着进门的嬷嬷,止不住的叹口气,“这个时候,老夫人倒是想起了我家三郎?眼见着老大被抓,老二死相诡异,没人能撑得起这萧家破败的门庭,于是乎想让我儿子当出头鸟?亏老太太想得出来,真是够膈应人的!” “柳姨娘,现在萧家不同往日,还是劲往一处使的好。”嬷嬷开口,“要不然,大家都得窝在一块死,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吧?” 人人都怕死,只想求一条活路而已…… “呵,少拿这些话搪塞我。”柳姨娘插着腰,“老娘是读书少,但又不是傻子,有好处都是他们的儿子占了,现如今死绝了,才想起我儿子?我儿子是不成器,可也没敢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想那些个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 嬷嬷这会着急,也不想跟她理论什么,“闪开,让三公子出来,这是老夫人的命令。” “老太婆都快不行了,还耀武扬威呢?”外面已经被军士包围,柳姨娘当然知道萧家快不行了。 临死前,还得受气? 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放肆!” 嬷嬷抬手便想一巴掌扇过来,却被柳姨娘一把扣住了手腕。 都这个时候了,柳姨娘还真不与她客气,纵然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又如何?柳姨娘才不会再惯着他们,反手便是一巴掌打过去,直接把老婆子打翻在地。 “呸,都这个时候了,还摆什么谱?”柳姨娘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滚!” 第949章 大房完了,三房没长大,于是就折腾他们二房,都要死了……谁都别想好过! “哎呦,哎呦……”嬷嬷扯着嗓门喊,“反了你!” 柳姨娘咬着牙,“要死一起死!” “你等着,老夫人不会放过你的!”嬷嬷从地上爬起来。 刚要走,却听得身后传来萧长赢的声音,“这又怎么了?” 第1044章 龙鳞军曾经是陪嫁 乍见萧长赢从屋内走出来,柳姨娘神情一怔,转而若有所思的盯着萧长陵。 一时间,满院子寂静。 萧长赢拾阶而下,慢慢悠悠的踱步到了柳姨娘身侧,“娘,你这是干什么呢?” “娘就是生气,争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有,临了临了的……连儿子都保不住。”柳姨娘满脸的挫败感,“老夫人那边要让你出头顶死。” 听得这话,嬷嬷急了。 这会,老婆子也顾不得面上的疼痛,赶紧摆摆手,“三公子莫要听姨娘胡言乱语,这哪儿是顶死呢?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分明是想对您委以重任。” “委以重任?”萧长赢噗嗤笑出声来,偏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娘信吗?我这性子,能担得起萧家的重责大任?” 柳姨娘嘴都笑歪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有这本事,如今萧家都快塌了,老夫人倒是慧眼识才,发现你这好处了!” “你们……”嬷嬷面红耳赤,脸上的巴掌印愈发明显。 萧长赢深吸一口气,“娘,我去看看。” “还去?”柳姨娘这会已经心死了。 外头出不去,他们怕是真的要一窝死在这里。 “自然是要看看的,到底是自家祖母。”萧长赢抬步就走。 佛堂。 萧长赢过来的时候,萧老夫人已经缓过劲来了,瞧着慢悠悠而来的萧长赢,不由的拧起眉头。 “怎么来得这么晚?”萧老夫人开口,转而便瞧见了嬷嬷脸上的巴掌印,“这是怎么回事?” 嬷嬷睨了萧长赢一眼,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垂下眼帘不语。 这一眼,萧老夫人便明白了大概,但眼下不是她发难的时候,萧家没人了,若还是认不清楚现实,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是以,萧老夫人只能忍耐。 “三郎。”萧老夫人开口,“你过来。” 萧长赢如同毫无龃龉,笑盈盈的走到萧老夫人跟前,“祖母,您的身子可有好些?” “没什么大碍。”萧老夫人摇摇头,竭力让自己看上去还算精神,“只是年纪上来了,小小风寒便挡不住……咳咳咳……” 萧长赢皱起眉头,“祖母要仔细身子。” “现如今仔细身子有什么用?”萧老夫人摇摇头,“都已经是这个境况,外头如何……你应该看得清楚吧?” 萧长赢垂眸不语。 “祖母给你的东西,你保护得很好。”萧老夫人也没时间再耽搁,外头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三郎,现如今你大哥被抓,二哥已经……萧家只能靠你了!” 听得这话,萧长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萧老夫人,“祖母,您没说错吧?靠我?我?” “还有别的选择吗?”萧老夫人问。 这话倒是对的,因为萧家没人了。 萧长赢没有吭声,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似乎也在揣摩萧老夫人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三郎!”萧老夫人握住了他的手,“现如今萧家所有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 萧长赢抬眸,“祖母,我……我扛不住。” “扛得住!”萧老夫人握紧他的手,“祖母现在谁也不信,只能信你。大皇子虽然软弱好欺,没有什么母家外戚扶持,可也只是暂时的,他能不能成器还是两说。” 萧长赢深吸一口气,“祖母,那您的意思是……” “你得盯着大皇子。”萧老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其后还得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把他牢牢的捏在手中,只有抓住了他,才有翻身的机会。” 萧长赢满脸狐疑的望着她,“祖母,您病糊涂了?那可是皇子,我一什么都没有的人,哪儿有这么大的本事去抓住他?” “以前没有,但以后肯定会有。”萧老夫人压低了声音,“萧家掌握着龙鳞军的诏令,那是连皇帝都忌惮的东西,满朝文武谁敢轻易……轻易与龙鳞军对抗?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甚至于查不到踪迹,这样的……势力,谁人不怕?” 萧长赢眯了眯眸子,“祖母?龙鳞军……是什么?” “龙鳞军……”萧老夫人仿佛回到了久远的过去,“那是长孙嫡女所创,昔年先帝还在,长孙家如日中天,那是长孙家所有的男儿用命……在战场上换来的荣耀,到了后来血脉尽亡,只剩下两女一男。当今丞相长孙拾被勒令,不许习武,于是乎长孙家嫡女便接过了祖上传下的长枪。” 想起那个明艳的女子,萧老夫人其实……有点可惜。 “那一身的好功夫,耍得一手好枪,上了战场亦毫不畏惧,百战百胜……”萧老夫人嗓音微哑,“多少上京女子欣羡不已,多少好男儿都巴望着,那时候的她风光无两,但最后……好姑娘都是皇家的。” 萧长赢皱眉,“龙鳞军……是长孙家的?” “是,也不是,那不是长孙家的,那是长孙令的东西,也是先皇后之物,这些人只听从长孙令的吩咐,也只认她的诏令。”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 第950章 萧长赢赶紧递水,“祖母,您慢慢说。” “当年她是带着龙鳞军,作为陪嫁……入的帝王后宫。”萧老夫人意味深长的开口,“不管后宫有多少人,帝王心中唯有她一人,若是她还活着,哪有什么贵妃和三皇子的事儿?可惜了!” 萧长赢皱眉,“先皇后到底去哪了?未曾听说。” 第1045章 藏在那里呢? “先皇后啊……”萧老夫人好似服了药的缘故,有点昏昏沉沉,说起话来也开始颠三倒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怀着身孕引开敌军,能有几条活路呢?十有八九是没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嫡子。” 萧长赢坐在那里,目色凝重,一言不发,身子都微微绷直。 “皇帝是个倔强骨头,他这辈子唯一承认的错事,就是先皇后的失踪。”萧老夫人冷笑两声,“可那又如何?男人知错了,却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后宫三千。” 大实话! “皇帝知错了,满天下找人,却又找不到踪迹。”萧老夫人昏昏欲睡。 见状,嬷嬷赶紧上前搀着萧老夫人躺回去,“老夫人,您若是不舒服就别说了,先睡一会,等睡醒了再交代三公子不迟。” “不说,怕是没机会说了,我的时间不多,清醒的日子更是越来越少。”萧老夫人闭上眼睛,面如死灰色,仿佛倦怠虚弱到了极点,“龙鳞军也跟着先皇后一起消失了,于是乎皇帝便怀疑,当年保护先皇后的景家私吞了龙鳞军。后来景家被连诛九族,皇帝也没能找到诏令所在……” 眉睫陡然扬起,萧长赢死死盯着昏昏沉沉的萧老夫人,“景家,是因为……” “对外,是功高盖主,对内其实……就是为了龙鳞军。”萧老夫人呢喃自语,“帝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这龙鳞军只要捏在别人的手里,那就是对皇家的威胁,对帝王的威胁。” 萧长赢眸子一转,“那这东西是如何到了祖母的手里?” “彼时你祖父与景家老将,军是称兄道弟,后来你父亲又在景将,军手底下当副将……出事的时候……”萧老夫人仿佛力有不逮,已经没力气说话,“出事的时候……” 萧长赢愣住,“祖母?祖母!” “老夫人?老夫人!”嬷嬷慌了神。 萧长赢赶紧扣住了萧老夫人的手腕,“没事!” 服了药,扛不住困意,实在是太虚弱,所以萧老夫人就睡了过去,只要歇一歇就好,但是这副身子的确也是强弩之末,实在是扛不住太久。 若非如此,萧老夫人不会把希望放在萧长赢身上。 一个顽劣不堪的庶子,平日里养着就当是养一条狗,养旁支血脉罢了,实在是没打算在他身上寄予家族之兴业。 现在,不是没办法吗?! “我看着祖母。”萧长赢就坐在床边,“你去歇一会,待会祖母醒了你再来换我,总一个人撑着也不是个事儿,祖母身边离不开人,但萧家已经没什么人可用了。” 此前能遣散都遣散了,着实也没多少人了…… 嬷嬷年纪大了,着实撑不住,见着萧长赢心意已决,便点头去了隔壁的耳房,“若是三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一声,奴婢就在边上候着。” “去吧!”萧长赢摆摆手。 嬷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合上了耳房的门。 瞧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萧老夫人,萧长赢微眯起眸子,目光冷戾,如果当年萧家把诏令交出来,景家是不是能逃过一劫呢? 皇帝担忧景家的兵权,又忌惮着景家的功高盖主,更要紧的事藏起了先皇后的龙鳞军诏令,以至于君臣猜忌,落得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萧家,真是该死! 可是,诏令在哪呢? 那个木匣子里没有,那么这房间里…… 可之前明明都搜过了一遍,实在是没找到,这老婆子居然这么能藏东西?藏了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还着呢是了不得! 萧长赢的目光,快速从周遭掠过,一一审视着周围的一切,从桌椅板凳,到床头柜子,到各个角落……目光所及,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都是早前翻找过的地方。 会藏在那里呢? 下一刻,萧长赢将目光落在了萧老夫人身上,莫非藏在她身上? 果真? 如果真的藏身上的话,倒是无人能查…… 第1046章 诏令在此 萧长赢将目光落在了萧老夫人的身上,但他没有动手,心里却静如止水,如同没事人一般静静的坐在边上守着萧老夫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屋子里,依旧安静得出奇。 嬷嬷在耳房等着,始终没等到内里的动静,一时间还真是有点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跟老夫人之前交代的不太一样。 足足一个时辰,萧长赢都在屋子里待着,最后大概是烦腻了,便取出了袖中的筛子,坐在屋内自顾自的掷色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多想,什么都不会去做…… 终于,嬷嬷端着杯盏上前,“三公子也累了吧?” “祖母还没醒,要不然……我先走?”萧长赢起身,幽幽的伸个懒腰,“在这待着实在是无聊,我回去睡一觉,反正外头都出不去了,横竖都是个死。” 嬷嬷面色一变,旋即转头看向一旁躺在床榻上的萧老夫人,“老夫人让您留着,定然是有要紧的事,您还是在这再待会吧!” 第951章 “要不然,你陪着我玩两把?咱掷色子也成。”看得出来,萧长赢是真的无聊到了极点。 毕竟老太太睡觉,他在边上看着,哪儿坐得住? 这一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您这、这……”嬷嬷说不出话来,一下子有点尴尬。 蓦地,床榻上终于传来了动静,萧老夫人似乎是被吵醒了,这会正慢慢悠悠的坐起身来。 “老夫人?”嬷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萧长赢当即将色子收入袖中,一脸的小心谨慎,生怕被萧老夫人瞧见,面上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祖母,您、您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萧老夫人皱着眉头,就这么不解的看过来,“我怎么又……刚才说到哪儿了?” 萧长赢当即笑道,“祖母是太累了,所以歇了一会。” “你一直守着祖母?”萧老夫人面色依旧苍白。 萧长赢赶紧端着水上前,“伺候祖母乃是分内之事。” “乖孩子!”萧老夫人喝了口水,仿佛神色稍缓,这才悠悠然的叹口气,“谁能想到,临了临了的,最后只剩下你在祖母的身边,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个没福气的。” 萧长赢皱起眉头,“祖母,现如今外头的境况,您也瞧见了,怕是……我也没这福气。” “胡说什么呢?皇帝只是围而不攻,说明他还是有忌惮的。”萧老夫人放下杯盏。 萧长赢赶紧接过,递给了一旁的嬷嬷,“您这话……” “萧家又不是景家,景家那么大的家业,手里那么多的兵……愣是没敢造反。”萧老夫人摇摇头,“萧家是不会成为景家第二的!当年抄了景家,没能找到诏令,皇帝就该怀疑,这东西可能在我萧家,所以在对待萧家的问题上,从来不敢大刀阔斧。” 这也是萧家即便是败落,还能坚持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如此说来,他们这是……还不敢?”萧长赢恍然大悟,“可是祖母,若是真的把他们逼急了,保不齐会不顾一切。” 萧老夫人叹口气,“三郎,你能不能对祖母起誓?” “能!”萧长赢毫不犹豫的开口。 萧老夫人继续道,“你要发誓,这辈子必须要维护萧家,以命相付,不得有二心,要让萧家光宗耀祖,成为人上人,若违背此誓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祖母?”萧长赢愣了愣,“这么毒?” 萧老夫人盯着他,“只要你敢起誓,祖母就将萧家的一切都交给你!” “好!”这下,萧长赢毫不犹豫的举手发誓,“我萧长赢对天起誓,当遵循祖母之愿,让萧家光宗耀祖,以命守护萧家,若违背此誓言,我萧长赢必定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萧老夫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释然的点点头,竟是将发髻上的木簪子拔了出来。 萧长赢:“??” 一根最是纹路简单的木簪,瞧着粗糙而且没有任何的雕琢,平日里只作为安寝时的束发之用,并没有任何显眼之处,唯小拇指大小粗细。 “祖母?”瞧着披散着头发的萧老夫人,萧长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皱起眉头,“您这是……这是……” 萧老夫人身子虚弱,自然是下不了病床,但不代表她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萧元氏曾经动过手,只不过没成功,留在祠堂里的那些个人,都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要调动龙鳞军,就得要这诏令。”萧老夫人瞧着手中的木簪子,“谁能想到,诏令不是什么令牌,也不是什么印鉴,相反的……它只是一根簪子!” 萧老夫人低低的咳嗽着,当着萧长赢的面,用力的旋转木簪较粗的一端。旋转了数下之后,如同盖帽被拿下,露出了里面银灿灿的东西。 萧长赢僵在原地,瞧着从木簪子里倒出来的,落在萧老夫人手中的银簪,谁都没想到这所谓的诏令居然是一根簪子,而且一直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萧老夫人始终戴在发髻上。 难怪…… 难怪搜遍了房间,找遍了整个萧家都找不到,却原来一直都在眼皮子底下,都在萧老夫人的身上,她日夜随身携带,所以不担心任何人惦记,更不怕有人偷偷摸摸的来萧家找寻。 始终握在自己掌心里的东西,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皇帝也不知道,诏令便是簪子吗? 难道帝王也不曾见过? 林不寒亦一无所知? “这簪子非金非银,乃是天外来石所铸,世所罕见,所以龙鳞军的人不会认错。”萧老夫人瞧着掌心的簪子。 就巴掌长短,一根小棍子似的,上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腾,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纹,于萧老夫人手中熠熠生辉,绽着银色的光芒。 “谁都不会料到,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身上,日夜随身携带。”萧老夫人冷笑两声,“皇帝如何?林不寒又怎样?不还是失算了吗?” 东西,还是属于萧家的! “三郎!”萧老夫人开口,“你过来!” 萧长赢回过神来,努力平息呼吸,毕恭毕敬的上前,“祖母?” “以后,这东西就交给你了!”萧老夫人郑重其事,“连同萧家的未来和前程,一并交到你的手里。” 第1047章 回到最初的位置 手里的东西,有些沉甸甸的,萧长赢的面上却是平静得可怕,好像是在端详着手中的诏令,又好似在盘算着什么。 第952章 “三郎?”萧老夫人开口,“你没事吧?” 萧长赢回过神来,抬眸望着萧老夫人,“祖母,您确定就是这么个东西?瞧着簪子不像簪子,棍子不像棍子的?若是真的有如此能耐,当年的先皇后又怎么会生死不明?”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萧老夫人这会就不乐意了,毕竟自己藏了这大半辈子的东西,容不得任何人怀疑,“我藏了大半辈子,又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东西,独一无二。” 闻言,萧长赢皱眉,“果真?” “再废话,祖母可就要生气了!”萧老夫人已然是不高兴。 这好东西,岂能质疑! “是!”萧长赢握紧掌心,“可是祖母,这东西……要如何使用?总不能拿着东西到处问,谁认得这诏令?又或者跑街上高声喊,龙鳞军现?” 萧老夫人摇摇头,“那倒不用,这东西认识的人不多,且不可表露在人前,否则哪天弄虚作假,便是不得安生。” “倒也是。”萧长赢点点头。 萧老夫人笑盈盈的看着他,“我不是说了吗?大房那边曾经动过手,用的便是他们,但又不是纯粹的龙鳞军,只是守令之人。” “诏令在何处,他们就在何处。”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瞧着好像信心满满,可实际上却是眼底发虚,很明显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若事情真的这么简单,绝对不是这样的结果,当年的景家不至于如此…… “这就成了?”萧长赢皱了皱眉头,“祖母,那……这便是咱与大皇子合作的交换条件?若是大皇子非要强取豪夺呢?” 萧老夫人摇头,“龙鳞军若是只见诏令便可擅自行动,何至于这般麻烦?” 音落,便见着嬷嬷从边上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子。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萧长赢心里清楚,他见过,也认识。 一副假皮面?! 瞧着萧长赢这般不解之色,萧老夫人满脸的无奈,“唯有先皇后与其指定之人,才能让龙鳞军心甘情愿的为之拼命,三郎到底是萧家的人,怕是难以服众,所以……” “所以要乔装易容成先皇后一脉?”萧长赢了悟。 萧老夫人还能如何? “这已经是最接近于先皇后容貌的一副皮面,结合了先皇后与皇帝的容貌,尽量能以假乱真。”萧老夫人倒是煞费苦心,“当年先皇后是怀着身孕失踪的,生死不明,下落无踪,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让死人以另外一种形式复活。” 萧长赢明白了,“若是大皇子失败,有这样一张脸,在皇上那边应该也可以蒙混过关,可以为萧家挣得一线生机?” “三郎倒是开了窍,彻底想明白了!”萧老夫人无力的低咳着,“祖母也不想走到这一步,欺君罔上,便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一旦有所纰漏,便是满盘皆输。” 萧长赢点头,“那祖母……还要我去做吗?” “可现在已经没办法收手了,祖母希望三郎你……能撑起萧家,既然帝王不仁,那咱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说不定大皇子一登基,咱萧家仗着从龙之功,变成了一人之下,若是三郎能舍得一身剐,说不定这大夏的江山……也可以换个人来坐。”萧老夫人好似已经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眼底,有光。 贪婪之光! 欲望这东西,果然是无处不在,兴许从一开始,萧家的心思就不纯,以至于到了萧长君这里,便开始了彻彻底底的……任由欲望支配。 觊觎大权,觊觎皇位! “祖母,这是造反。”萧长赢提醒。 萧老夫人好似说到了兴头上,整个人都洋溢着胜利的光芒,那样的激动难耐,好似已经胜券在握,“隋宗风不仁,咱又何必固守陈规?这天下,本就该有能者居之,他隋家当年不也是靠着造反,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步吗?” 萧长赢不语。 话是不错,这天下是该有能者居之。 但萧家……配吗? “现在,祖母就让人送你离开萧家。”萧老夫人满脸期许的望着萧长赢,“三郎,萧家的前程就全靠你了,你现在马上离开,不要再回你母亲那边。” 萧长赢眉心陡蹙,“祖母……” “祖母会让人好好照料她,你只管放心去做,祖母交代给你的事情。”萧老夫人睨了身边的嬷嬷一眼。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虽然萧老夫人想让萧长赢担起萧家的重责大任,但……她也不想让萧长赢脱离自己的掌控,所以得拿捏着柳姨娘的命…… “是!”萧长赢行礼。 第1048章 他忍不住了 萧老夫人身子撑不住,交代了几句,便让嬷嬷送了萧长赢出去。 “三公子!”嬷嬷开口,“老夫人对您是寄予了厚望,您可千万不要让老夫人失望啊!” 萧长赢站在院子里,偏头看过来,“那我问一句,若是大哥还在,二哥还活着,这事儿……轮得到我吗?嗯?” 铁打的事实! 轮不到! “不管怎样,现如今的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嬷嬷叹口气,“大公子是回不来了,二公子已经没了,现在您才是这萧家最后的主子!” 萧长赢将诏令塞进袖中,勾唇似笑非笑,“那就是说,我捡剩下的呗!” 嬷嬷:“……” 第953章 “他们不要的,给我!”萧长赢皱了皱眉头,“他们没命享受了,才会轮到我!” 嬷嬷:“……” “我就是个天生贱命,专捡他们丢下的。”萧长赢双手环胸,“嬷嬷,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嬷嬷深吸一口气,“三公子,事已至此,您追究这些还有意义吗?大公子和二公子都不可能再跟您争,只要您能照着老夫人说的去做,那么您的前途和萧家的前途,不都联系在一起了吗?” 前途无量,管他是怎么来的?! “倒也是!”萧长赢深吸一口气,“但愿你们都不会后悔。” 嬷嬷旋即赔笑道,“老夫人既然做了这抉择,自然是不会后悔的。” “那就好!”萧长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抬步朝前走去。 嬷嬷赶紧跟上,“老奴这就送您出去。” 眼见着到了后厨门外,嬷嬷又道,“三公子只管放心,咱一定会照顾好柳姨娘,您只管痛痛快快的去做,该做的事情。” “要挟我?”萧长赢挑眉,“我看上去,是那么蠢笨之人?” 嬷嬷俯首,“不敢!” “我瞧着你们已经没什么不敢了!”萧长赢深吸一口气,“天塌了,也能当棉被盖,恨不能将这大夏天下,捅出一窟窿。” 嬷嬷垂眸不语。 “照顾好我娘,要不然的话……”萧长赢哼哼两声,“我是不会当祖母的傀儡的。” 嬷嬷报纸一笑,“您放心便是。” 呵! 老婆子,果真刁钻。 从那宅子里出来,萧长赢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的扫过周遭,萧家这地道倒是留得极好,若不是走过一遭,还真是找不到密道的出入口所在。 寻常宅子,僻静角落。 萧家…… 呵! 诏令到手。 现如今的状况,似乎有两个选择,一则是为自己所用,另一种则是上交。 但还不容萧长赢多想,一旁便有人窜了出来,快速将萧长赢包围,左右手持刀剑,可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你们想干什么?”萧长赢皱眉,“是谁的人?” 为首的目光陡沉,“带走!” 不问缘由,直接上手。 萧长赢没有挣扎,就这么老老实实跟着走,被人蒙上眼睛,绑住了双手,塞进了马车里,也不问他们要把他带往何处。 “你最好老实点,要不然的话……有你苦头吃。”为首的男人,凶巴巴的开口。 听得这话,萧长赢扯了扯唇角,“但凡我要反抗,就不会老老实实坐在这里,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了吗?” “少废话,到了就知道。”男人呵斥。 萧长赢皱了皱眉头,“不会是大皇子吧?” 男人不说话。 “看样子,真的是大皇子?敢情早就在门口等着守株待兔呢?”萧长赢险些笑出声来,“还真是大皇子的一贯做法。” 求稳! 第1049章 夺位之争 果然,到了地方,进了屋子,确实是大皇子隋怀琼无疑。 隋怀琼在出了那宅子的大门之后,就已经派人盯住了那道门,只要萧家的人从那里出来,势必要仔细看着,若是逢着萧长赢或者是其他那几个主子,立刻生擒。 谨小慎微,是隋怀琼这些年养出来的习惯,所以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能从密道里出来的萧家人,必定是身负秘密的。 又或者,老太婆没交出来的东西,就在这些人的手中。 “萧长赢!”隋怀琼端坐在上,杯盏在手。 萧长赢皱了皱眉头,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大皇子,您这是作甚?祖母不是说,咱们是合作双方,可瞧着倒像是胁迫!” “这怎么能算是胁迫?这叫请!”隋怀琼悠哉悠哉的放下手中杯盏,“三公子言重了,咱们之间的关系用不到那两个字。” 萧长赢扯了扯唇角,瞧着底下人过来,帮自个解开了束缚的双手,止不住讽笑,“是吗?那殿下此举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把我蒙着眼睛,绑起来带到这儿来,难道不是强人所难的胁迫?” “这也是为了三公子的安全着想,不得已而为之。”隋怀琼叹口气,“你可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盯着?现如今的局面,委实容不得大意,若不是本王小心……许是三皇子府的人,已经盯上你了!” 萧长赢挑眉,“是吗?我怎么没发现?又或者,大皇子是担心……我萧家跟三皇子合作,坏了您好事?” 这是实情! 但是当面说出来,未免有点撕破脸皮的意思,着实不怎么好听。 “殿下,您怎么不说了?”萧长赢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是我这人说话不好听,让您觉得刺耳刺心了?可是殿下,萧家现如今的状况,可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跟谁合作利益最大,那就只能是……” 隋怀琼握住了手中杯盏,“萧老夫人放你出来,不是让你来挑衅本王的,是让你为萧家杀出一条血路来,不是吗?” “嗤……”萧长赢如同牙疼一般,倒吸一口冷气,“你说这话还真是……对极了!那么大皇子是要跟我萧家合作,杀一条血路?” 隋怀琼松了口气,“你有别的选择?老三是什么人,背后依靠世家,会看得上岌岌可危的萧家?他疑心病深重,与东辑事同流合污,哪里还会真的帮衬萧家,只会置你们萧家于死地。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这一点……萧老夫人应该很清楚!” 第954章 三皇子不稀罕萧家,所以能给萧家的利益,亦是少之又少。 “他们都不像本王。”隋怀琼开始示弱,“本王身边没人,若是萧家与本王合作,那便是一家独大!” 事实如此! “看样子,萧家是必须跟大皇子合作了。”萧长赢勾唇笑了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听得这话,隋怀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如此,便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萧老夫人固然是聪明人,三公子也不傻。”隋怀琼开口,“咱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唯有栓在一起才有前程可言。” 否则,他们双方……都是被人吞噬的份。 萧长赢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这样盯着本王看作甚?”隋怀琼皱起眉头。 萧长赢敛眸,“三皇子府上的行刺之事,便是大皇子所为吧?” 隋怀琼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愣怔过后却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杯盏,幽然叹了口气。 见此情形,萧长赢便算是得了答案。 “殿下作茧自缚,就不怕上头追查吗?”萧长赢意味深长的笑着,“殿下您当知晓,一步错步步错。这一招打草惊蛇,会让您以后举步维艰,毕竟三皇子盯上您,您就没有挣扎的余地,当速战速决。” 隋怀琼皱起眉头,心下微沉。 不得不承认,萧长赢的话是有道理的,被人盯上的滋味不好受,想起那个宅子,他便是心血在滴,那么点家当……想想都肉疼。 “萧家虽然败落,但也不是全然没有退路。”萧长赢缓步近前,“若是倾尽一切,竭力相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比起大皇子隋怀琼一无所有的起步,萧家的确算是瘦死的骆驼。 “那便合作愉快!”隋怀琼似乎终于放了心。 萧长赢站在原地,等着隋怀琼的最后一招。 “东西……在你手中?”隋怀琼到底还是开了口。 东西不到手,到底还是心里不踏实。 萧长赢勾唇冷笑,“殿下,这东西在您手里,萧家也不放心。既然是合作,那就各自拿捏彼此的把柄,只有这样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殿下以为如何?” 这是让隋怀琼打消这念头,既合作又平衡。 “三公子很聪明。”隋怀琼点头,“那就照着你们说的做,但愿别让本王失望。” 萧长赢负手而立,“大哥进了刑狱,出来也是九死一生,二哥已经死得透透的,现在整个萧家都在我的手里,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殿下,等着龙鳞军出动……您就准备好吧!” “那本王就等着三公子的好消息!”隋怀琼勾唇笑着。 萧长赢挑眉,“是!” 从小院里出来,萧长赢回头睨了一眼,比起之前那个庭院倒是差远了,不得不说这隋怀琼是真的“穷”啊,又或者是又抠又穷。 让人办事,是半点银子都舍不得出,好处全在舌尖上,这样的人……哪天登基为帝,也是改不了这抠搜而且小心眼的毛病,凡是近臣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那又如何? 眼下东西已经到手,将接下来就该有好戏看了! 龙鳞军! 诏令既出,更待何时? 身后,有暗影悄无声息的落下。 “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是!” 第1050章 他可能不行了 萧家重兵防守,但皇帝并没有让人进去,只是围而不拿,好像是别有目的,这让隋怀睿都开始怀疑,小家到底拿捏着皇帝什么秘密? 这秘密,若是关系到皇位的话…… “殿下?”刘贵一声喊。 隋怀睿看看回过神来,止不住眉心微蹙,“怎么了?” “您没事吧?”刘贵赶紧奉茶,“刺客之事已经交由刑部处置,想必很快就会查出真凶,周遭戒备亦已多派人手。” 隋怀睿深吸一口气,“刑狱大牢那边可有什么交代?” “您也知道,刑狱那边属于东辑事……”刘贵为难,“咱也没敢打听,否则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怕是要惹出祸来。” 若是帝王知晓,三皇子有意此事,还以为他心生不轨。 “你去看看李常安,探探他的口风。”隋怀睿意味深长的说。 刘贵行礼,“奴才明白!” “大皇子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隋怀睿问。 刘贵压低了声音,“您也知道的,大皇子就这么点家底,这宅子若是不能用了,心肝都跟着疼,估计能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呵!”隋怀睿笑得凉凉的,“是啊,就这么点家底,也敢拼上一切,觊觎皇位,这不是自己找死吗?本王这位大皇兄,对自身认识很不清楚。” 刘贵跟着笑,“谁能比得上殿下您呢!”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宫里出事了!” 隋怀睿骇然心惊,起步就往外走。 宫里出事了。 贵妃,有恙。 这件事还没传出皇宫,但一点都不妨碍叶子获取消息。 听得这话的时候,温枳正在翻着画本子,一口咬在手上,果脯“吧嗒”落地,“嗤,你说什么?” 四月赶紧捧着自家小姐的手指,呼呼吹着她齿痕清晰的指尖,“小姐?” 第955章 “没事没事!”温枳吮了一口指尖,“怎么回事?不是说贵妃独宠,皇后失宠,这又是……” 叶子深吸一口气,“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贵妃……贵妃毒害皇嗣。” 贵妃禁足,查清楚事情再降罪。 这是宫里的消息。 “毒害皇嗣?”四月与温枳面面相觑。 毒害谁? “五皇子?”温枳低声问。 叶子点头,“是!” 如此,温枳更加有点不敢置信了。 这个时候毒害皇嗣? “看样子,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叶子小心翼翼的说。 温枳不言语。 “小姐,那这皇后娘娘是不是就没指望了?”四月问。 温枳抬眸看她,“到底是长孙家出的皇后,不管谁当皇帝,她都是太后,大不了分个东西宫而已。贵妃似乎不是这么着急的人吧?” 荣宠在身,不至于争这一时啊! 除非,皇帝的身子真的快撑不住了…… 这一来倒是有可能。 帝王撑不住太久,所以这件事得抓紧,只有杀了最能与三皇子竞争之人,才有机会让三皇子登位。 可是……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温枳小声嘀咕,“真的是贵妃下的手?” 叶子摇头,“暂时没有定论,只说是还在查,但是贵妃宫中搜出了毒物,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否则皇上不会勃然大怒。据说,皇帝都气得吐血了。” 温枳:“……” 四月:“……” 看样子,是真的气狠了。 “那应该是真的了吧?”四月看向自家小姐,“为了太子之位,想来都是拼尽全力的。眼见着皇上身子不好,那就……” “那就更该忍耐!”温枳喝了口水,慢慢悠悠的起身,“越是到了最后关头,越是要藏拙,这样的时候敢轻举妄动,就不怕前功尽弃吗?何况比起皇后所生的五皇子,三皇子更具希望。五皇子还没长大,且身后是长孙家,帝王就不怕外戚把持朝政吗?” 四月不是太明白,但叶子却懂了。 “贵妃虽然也是世家出身,但比起当朝丞相长孙一族,还是差得远了。”叶子开口,“若是皇上非得在这二人之间挑选一个,想来贵妃这边胜算更大。” 所以,贵妃没必要毒害五皇子! “若不是贵妃所谓,那谁与皇后五皇子他们,如此深仇大恨,非要毒死……”四月不解。 一室沉默。 “主子?”叶子犹豫,“您是怀疑……” 温枳嗤笑一声,堪堪回过神来,“没有证据,咱都是瞎猜,关起门来没有人,悄摸着整理话本子,权当是乐子。” “小姐怀疑谁?”四月偷偷的问。 温枳报之一笑,“你说呢?” 四月皱眉,不会是皇后娘娘自导自演吧? 那位公主殿下,现在是个疯的,想必这疯病应该是从上面传下来的,推论得知,那位皇后娘娘怕也是个疯子吧? 屋子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如何发展下去…… 宫里。 乱了套。 贵妃被禁足宫中,皇后长孙氏正跪在皇帝寝宫外面,哭着求皇帝处死贵妃,以正宫规。 五皇子隋怀安倒是没死,只不过也没醒。 毒入五脏六腑,若不是太医来得及时,只怕回天乏术,必死无疑。 这会,公主隋平安面色惨白的站在寝殿内,盯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五皇子,全身僵硬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公主放心,五皇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今天夜里能醒过来,便可无恙。”太医行礼,毕恭毕敬的解释。 隋平安木讷的转头看过来,“你确定他真的能苏醒过来吗?” “这……”太医犹豫了一下,“这还得看五皇子的恢复状况,您也知道的,五皇子素来体弱……” 隋平安听得懂这言外之意,“如果他醒不过来呢?” “这……” 这谁敢回答? 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那便是九死一生,可能会死! 但是这话,谁敢谁? “殿下洪福齐天。”太医毕恭毕敬的行礼。 隋平安忽然“嗤”了一声,眼眶微红,说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话,“原来……都一样!” 第1051章 谁来都没用 太医自然不明白隋平安在说什么,只照着自己的法子去诊治便罢,务必尽最大的努力保住五皇子的性命,免得殃及自身。 此时此刻,皇后还跪在那里,哭声凄厉。 隋怀睿赶来的时候,只瞧着皇后摇摇欲坠,哭声断肠,仿佛只剩下半条人命。自己的母妃被禁足,他自然是进不去,只能先来求见自己的父皇。 四目相对,皇后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愤恨之意。 隋怀睿皱了皱眉,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寝殿外头跪求,极尽恭谨之能,路上刘贵已经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他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不过是五皇子隋怀安喝了一碗燕窝粥,结果突然毒发,侍奉的宫女说,在送粥过来的路上,只碰见过贵妃宫里的女子,别的一概不知。 于是乎皇后下令搜查贵妃宫里,居然真的搜到了装在小纸包里的毒……经过太医的查验,纸包里的毒与五皇子所中之毒,乃是同一种。 第956章 事到了皇帝隋宗风跟前,帝王勃然大怒,却也保持了几分理智,禁足贵妃,派人彻查此事。 “林督主?”见着林不寒出来,隋怀睿慌忙叫住他。 林不寒叹口气,毕恭毕敬的冲着两人行礼。 “皇后娘娘,三皇子殿下,你们两位还是先回去吧!”林不寒睨了一眼身后,逐渐掩合的寝殿大门,“皇上身子不大好,两位应该很清楚,既然皇上下令彻查,此事一定会水落石出。先回去吧!” 言外之意,皇帝谁也不见。 “贵妃毒杀本宫之子,皇上、皇上就视而不见,存心包庇吗?”皇后不依不饶,原就身子不大好,如今更是气息奄奄。 若不是身边的姑姑搀着,怕是连跪都跪不住。 “皇后娘娘慎言。”林不寒上前,几欲搀起皇后,“皇上说了,此事自然会彻查到底,还娘娘与五皇子一个公道。君无戏言,皇后娘娘该相信皇上才是。” 皇后泣不成声,“可是、可是五皇子……” “太医院的太医都在五皇子跟前守着,您只管放心。”林不寒柔声宽慰,终是将皇后搀起来,“赶紧先回去歇着,五皇子那里还需要皇后娘娘操持。” 皇后垂眸,泪如雨下。 “林督主?”隋怀睿也慌了,若是母妃因此被降罪,那到了嘴边的肥肉岂非要飞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的地步,若是因为此事而前功尽弃,那该如何是好? 他舍不得! 也不甘心! “三皇子殿下也回去吧!”林不寒规劝,“这是后宫之事,您不该插手。” 隋怀睿陡然身形一震,“是父皇的意思?” “是老奴的意思。”林不寒似笑非笑。 可傻子都知道,林不寒说不出这话,这必定是帝王的意思。 “母妃她不会这么做的。”隋怀睿忙解释,“本王相信母妃的性子,母妃她有自己的骄傲,不会对五弟动手,五弟还是个孩子,他……她……” 瞧着他慌乱的神色,林不寒叹口气,慢条斯理的捻着手中的佛串子,“贵妃娘娘是皇上的枕边人,她是什么性子,皇上比殿下您更清楚,您还是回去吧!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真的闹起来,皇上身子不适,必定会就此烦躁,那这性子上来了……可就不好说了!” 隋怀睿面色瞬白。 “您说是不是?”林不寒依旧在笑。 隋怀睿瞧着他唇角的笑,止不住心里发寒,紧握住袖中拳,“父皇的身子……如何?” “您请回吧!”林不寒行礼。 第1052章 她的血是冷的 林不寒软硬不吃,隋怀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何况这又是在帝王寝宫之前,若是真的惊动了皇帝,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听老奴一句劝,现如今还是莫要去见皇上为好,皇上正在气头上,火上浇油怕是要烧身啊!”林不寒意味深长的说。 隋怀睿的脸色是真的难看到了极点,却不得不承认,林不寒所言句句属实,帝王的性子素来生冷,若是真的把帝王惹急了……别说是自己的母妃,饶是他隋怀睿,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最是无情,帝王家! “殿下,先走吧!”林不寒温声规劝。 事已至此,还能说点什么? 隋怀睿垂下眼帘,默默的转身。 瞧着隋怀睿离去的背影,林不寒幽然吐出一口气,偏头看了一眼祝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许踏入,扰了皇上静养。” “是!”祝桓行礼。 不管是皇后,还是贵妃,不管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都不能踏入此地半步,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自己动起来。 帝王的身子是不大好了,但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地,所以…… 门口的守卫人数翻倍,将周遭团团围住。 长秋宫,戒备森严。 皇后的长乐宫,死气沉沉。 “母后。”隋平安面无表情的行礼。 皇后几乎是被左右托着回来的,瞧着奄奄一息,好像快要受不住了,见着隋平安便忙不得问了句,“你弟弟现在如何?” 听得这话,隋平安抬眸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陌生与冷漠。 “平安……这是何故?”皇后愣了愣,显然是被隋平安的眼神怵了一下,“发生何事?难道怀安……” 心下颤抖,皇后脚步踉跄,连带着声音都变了,带着几分哭噎。 瞧着自己的幕后,踉踉跄跄的跑进寝殿,隋平安的面色倒是平静至极,一副冷心冷肠,冷眼旁观之态,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寝殿内,太医还在边上守着。 五皇子隋怀安依旧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太医?”皇后慌忙开口,“五皇子如何?” 太医忙行礼,“皇后娘娘放心,五皇子暂时无恙,只要度过了今夜,便会逢凶化吉。” 所以,问题的关键是今天晚上。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连连点头,“你们先下去吧,本宫守着便是。” 太医守了那么久,确也是累了,的确该休息休息。 待太医走后,皇后便坐在了床边上,瞧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就这么温柔之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母子情深呢! “母后会不会后悔?”隋平安忽然开口。 第957章 皇后一怔,大概是觉察到了不对劲,身边跟着的宫人快速退到了寝殿外头。 寝殿内。 安静得落针可闻,须臾才想起了隋平安的脚步声,吧嗒吧嗒的,走到了皇后跟前。 有那么一瞬,皇后的心里是紧张的。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隋平安似乎有点异常,连带着面上的疤痕都跟着格外刺眼。 “长安,你这是怎么了?”皇后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隋平安。 她这个女儿素来骄纵,后来吃了亏,如今变得有些阴森森的,瞧着跟以往都不太一样。 “母后,您会后悔吗?”隋平安还是这句话。 皇后一时间也分不清楚,隋平安到底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只当这丫头因着之前的变数,而生出了心魔,以至于神志不清。 “平安,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皇后无奈的叹口气,“等你稍微好些,便替母后去一趟丞相府,给你舅父送送封信。” 然而,好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皇后迟疑的抬头,瞧着委实不对劲的隋平安,“平安,你这是怎么了?” “母后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隋平安好似钻进了死胡同,对于皇后的话,置若罔闻。 到了这会,皇后才相信,隋平安可能是疯了! “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平安,本宫是你母后!”皇后冷声厉喝,“你清醒一点。” 隋平安忽然红了眼眶,似哭似笑,“母后,那可是您的亲儿子,是父皇的皇子,你是怎么敢……敢对他下手的?” 音落瞬间,皇后骇然瞪大眸子,仿佛是活见鬼了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隋平安,“混账东西,你胡言乱语什么?不知道是因为贵妃之故,累及你弟弟吗?平安,你疯也就疯了,莫要牵连母后和兄弟,否则你便是有九条命都不够。” “哈哈哈哈……母后,平安不是稚子,有些东西比谁都看得清楚。”隋平安冷笑,目光阴测测的落在皇后身上,“您是为了我与怀安吗?不,您是单纯的为了自己,自私自利,可笑至极,我们都只是你的借口。到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可笑。” 皇后面色惨白,忽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鼻尖酸涩,哆嗦着唇,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怀安的毒是怎么来的,母后心里很清楚。眼见着三皇子已经一枝独秀,您慌了神,想要一击必中,让贵妃和三皇子死无葬身之地。”隋平安其实也能理解,毕竟身在帝王家,争夺的便是这些,“可是母后,您真的不怕吗?万一真的毒死了怀安……” 忽然“啪”的一声响,清晰的耳刮声响起。 皇后自个都愣了,骇然瞧着自己举在半空的手,一下子面色瞬白,“平安……” “母后是恼羞成怒了?”隋平安摸了摸唇角的血,“我有说错吗?别人不清楚,我作为您的女儿,最是清楚不过,这毒是怎么来的,我很清楚!” 皇后别开头,“你是要逼死你的母后,害死你的弟弟吗?平安,有些事情不必追根究底,没人会知道。” “母后为了自己,连亲生骨肉都可以牺牲,还真是……让平安刮目相看。”隋平安一直以为,母后此前牺牲自己,多半是因为性别缘故,如今看来……有些人的血是冷的。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丞相府要放弃母后,为什么舅舅对着母后一直没有笑脸,原来舅舅的眼光这般毒辣,早就看穿了母后的本质。 “平安?”皇后泪流满面,伸手摸了摸她红肿的面颊,“母后也是没办法了,三皇子若是登基,我们都得死……” 第1053章 自作孽不可活的反面教材 话是一点都没错,如果三皇子登基为帝,那么其他皇子以及诞育皇子的妃嫔,哪怕是皇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开始那几年兴许相安无事,但等着世人淡忘之后,日子会愈发难过,其后便悄无声息的死去,至于是什么死法,那就见仁见智,看上头的意思。 隋平安当然知道这些,身为皇家之人,本身就有失败的觉悟,成王败寇是常事,输了也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外人能动手脚,自身也可以用苦肉计,但您是母亲,身为母亲怎么能……” 她接受不了。 后宫之中,父皇是很多皇子的父皇,唯有母亲……是儿女唯一的母亲。 但现在这一点温馨,存于皇家最后的那点人性,都在隋平安跟前被扯得七零八落,她甚是无法接受,大概是仅存的心头一点暖被浇灭,所以现在的隋平安看起来逐渐冷冽。 人一旦冷了心肠,便只剩下了六亲不认。 既然母亲能做到,那么她隋平安夜可以,不就是一个皇位吗? “平安,母后都是为了你们姐弟二人,你当理解母后的苦心。”皇后还在絮絮叨叨,她现如今没有别的法子,更没有过多的依仗,除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有这皇后的身份,实在是一无所有。 长孙家那边,素来是不能太过依靠。 旁人不动他们,只是单纯的不敢轻易试探,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敢动……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过后,什么皇后,什么嫡子,都不过一句称呼而已。 “母后放心,平安还不想死,这件事会咽下肚子里,绝对不会说漏嘴。”隋平安瞧着床榻上的兄弟,“母后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我家皇弟。” 第958章 皇后愣了愣,“怀安不会有事,药量是有分寸的,只会让他看起来严重,只要救治及时,不会危及性命,肯定会安然无恙的。母后再蠢,也不会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 “是!”隋平安行礼,“既然母后这里没什么大碍,那平安就先告退了。” 皇后叹口气,目送隋平安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何,隋平安最后那一番话,听得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隐约觉得好像要出事。 会出事吗? “太医?传太医!”皇后这心里不踏实,如果五皇子真的有什么闪失的话,那……怕是真的作茧自缚,自取灭亡。 可太医还是那番话,是以皇后这心里便安生了不少。 不过,到了林不寒跟前,这话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五皇子中毒太深?”林不寒偏头看过来,手中的佛串子已然停止转动,“怎么会?” 太医磕头,惶然回答,“殿下平日里便是身子孱弱,哪儿经得起这般折腾,此前日日服用汤药之中有一味药……” “相克?”不等太医把话说完,林不寒就明白了大概。 太医伏跪在地,不敢吱声。 很显然,答对了。 “唉!”林不寒扬起头,悠悠然吐出一口气,“这就是说,五皇子本来可以不用死的,现在却不行了?” 太医忙不迭回答,“倒不会当即毙命,因着救治及时,五皇子还是可以……活一阵子的,只不过汤药不离口,日夜缠绵病榻。” “造孽啊!”林不寒摇摇头,“这件事不可外传,待本督回了皇上再说。” 太医巴不得置身事外,当即磕头,“是!” 显然,皇后那边还是不知情的。 林不寒也没打算让皇后知晓,毕竟这些事儿还得继续发酵,这宫里的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总要所有人都动起来才能作数。 “看好了此处便是,莫要让人惊扰了皇上。”林不寒转头看向祝桓,“其他的事情,不必管不必问不必说。” 祝桓行礼,“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选择很重要…… 宫里的事儿,很快就会传出去,然后满上京皆知。 一石落,满城惊。 临风楼。 一个两个都在议论纷纷,提及了今日之事,有说是三皇子受了训斥,有说是五皇子快不行了,众说纷纭,但都没有亲眼所见。 温枳坐在大堂一角,最喜欢听满城内的八卦,吃着果脯看着话本子,日子好生惬意,虽然萧家的事儿让人厌恶,但这一点都不耽误她听萧家的闲话。 宫里的事儿不能多说,但是萧家的事儿却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高捕头都不消停,三两步就从外头进来,走到了温枳跟前站着。 四月皱眉,“高捕头今日不忙?” “萧家都被包围了,还忙个什么?萧长陵那是死有余辜,萧家这通敌的罪名若是落下来,满门抄斩都是轻的。”高捕头满脸嫌弃的坐定。 四月给他倒了杯水,“那您这……” “萧长君被送进了刑狱大牢,但有一人……不还在府衙里吗?”高捕头低声开口,“她想见温少东家,我原是不想来的,就这么个没心肝的脏东西,不配污了少东家的眼,但是她……” 说到这儿,高捕头略显眼神闪烁。 温枳合上了手中的话本子,“说我温家图谋不轨呗!” “咱自然是不信,但怕她留有后招,万一殃及温家便不大好了,所以知府大人的意思,让来一趟,问问少东家的意思,见不见随便您!”高捕头说。 温枳扫一眼四月和叶子,“要不然……闲来无事,凑个热闹?” 第1054章 你儿子 温枳最近是真的闲得发慌,要不然也不会再去见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隔着牢笼,温枳在外面,丁舒真在里面。 “哟,还没死呢?”四月啧啧啧的直摇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叶子怀中抱剑,“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但凡不是个好东西,临死前总有很多话。” “话本子上说,反派死于话多。”四月恍然大悟。 温枳深吸一口气,“丁舒真,你想说什么?” “温枳。”丁舒真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萧长君那几下子,让她肋骨断裂,伤口已经溃烂发脓,她离死就只有一口气。 府医不是没有救过她,而是救不了,伤势太严重了,已经导致了内出血,随时都会死去,但又要在痛苦中死去。 每呼吸一口气,就疼痛入骨,到了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想必很快就会…… “想见我?”温枳瞧了一眼离开的衙役。 他们都知道,丁舒真快死了,所以没必要再在这里守着,便任由温枳他们去。 “其实,挺恨你的。”丁舒真音色虚弱,已然说不出话来。 疼痛让她每吐一个字都分外艰难,可若是不说,她大概是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温枳只觉得可笑,恨? “我与你之间,若非一个萧家的关联,怕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出去,你有什么可恨我的?”温枳不明白,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丁舒真,若不是嫁给萧长陵,你是谁?我是谁?谁会在意?” 丁舒真躺在那里,身上已经隐隐散出了腐败的恶臭,“二郎……” 第959章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不是吧?” “老天爷啊!”四月啧啧啧,“惦记小叔子呢?原来是真的。” 叶子了悟,“从一开始,就觊觎小叔子,难怪见着主子就一股子酸臭味,原来是早有预谋。” “如果不是你……”丁舒真断断续续的开口,“他会照料、照料我们母子……母子一辈子的,没有萧、萧长君,没有你,我们一定会……会很幸福。” 温枳只觉得可笑,“既如此,你当初就该说清楚,这样我就不会跳进这个火坑,你们叔嫂也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就是!”四月啐了一口,“分明是男盗女娼,却要说得这么凄凉委婉,真是不要脸的到了极点,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你们更无耻之人。” 丁舒真流着泪,只剩下出的气,“二郎死了。” 大实话。 温枳杀的。 “我也要去找他。”她说得很轻很轻。 很显然,这也是实话。 “还有你们温家。”她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温枳,“都跑不了。” 温枳不吭声。 四月和叶子陡然禁声,目光冷冽。 “都跑不了。”丁舒真仿佛拼尽了全力,“南越……来了!” 温枳盯着她,微微眯起眸子,“南越?大公主?还是乌郎的国君?” “哈……”丁舒真扯了扯唇角,“怕了吗?” 温枳摇摇头,“我不怕,因为你们见不到那一天,所有的痛快都只是你们的想象。关于南越之事,我不妨告诉你,不管是战是和,都不会落在我的头上,从一开始到最后,我都会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唯有你们萧家……将永远烂在泥里。” “不可能。”丁舒真闭上眼,“温家,要给萧家……陪葬!” 温枳勾唇,“萧家可能要谋反,到时候成了便是人上人,你看不到。哦,倒是忘了,你还有个儿子,不过你儿子嘛……” 丁舒真止不住颤抖着睁开眼,“你、你做了什么?” 第1055章 她是第二个 做了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做,但是…… “那些糕点,好吃吗?”温枳淡淡然开口。 丁舒真到底还有一点人性,自己生的孩子,哪怕利用至死那也是应该,但是被别人利用,她便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垂死也要挣扎一下,“糕……点?” 那一刻,丁舒真慌了。 “这天底下就没有白占的便宜,孩子能吃多少糕点?无外乎是进了你的肚子,不过也没关系,谁吃都一样。”温枳幽幽启唇,“人都要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丁舒真死死盯着温枳,已经没有气力说话。 “那糕点没毒,只不过偏寒罢了,身子弱的……越吃越弱,而女子若是长久吃着,怕是……”温枳笑了笑,“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也没机会再来个孩子了。” 丁舒真眼底的光逐渐熄灭,原来……原来如此…… “萧珏打小身子不好,有你这个娘亲的推波助澜,想来就算没有我这些糕点,以萧家那样的状况,怕是也没有长大的机会了。尤其是,有那么一个当贼的爹!”国贼便是贼,还是世人唾骂的窃贼。 里通外敌,想要谋逆早饭,不死何为? “有你在前面开路,想必你的夫君和儿子,很快就会赶上来。”温枳勾了勾唇角,“你所期望的,诛灭温家的九族,杀死我……不会成真了,但是萧家诛九族,却是很快就会实现之事。” 丁舒真张了张嘴,“珏、珏儿……”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儿子来了,昔日干那么多坏事,跑到边关为非作歹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多为孩子想想?虚伪。”四月啐了一口,“死有余辜。” 确实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可丁舒真让她们来这一趟,不是由着她们奚落的,而是…… “还有便是,你所指望的事情不会发生了,萧长陵是真的死了,萧长君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你们所构陷的那些证据不可能再送到帝王跟前,而所谓南越之事,将会成为温家扩展商铺的另一个契机。”温枳想着,这天底下没有比赚钱更要紧的事情了吧? 银子多了,路子也就多了…… 四下无人,温枳徐徐蹲在了牢门口,“你知道为什么,南越的事儿成不了吗?” 丁舒真还在挣扎,不甘心、不想死,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直勾勾的盯着温枳。 “说白了,南越都是我家小姐的。”四月轻嗤,“可惜小姐不稀罕。” 丁舒真嘴角溢出血,“求你,救救我……” 只有温枳能救,只有温枳能让她活下去,所以丁舒真才想在最后搏一搏,奈何最后一点倚仗都成了泡影,她拿捏不了温枳,什么都做不了。 “求你……”丁舒真流着泪。 每一次呼吸,都是痛彻心扉,她是真的想活着,可……温枳不吃她这一套,自然不会心软救她,连最后那点要挟都落不了温枳的眼。 死亡的阴影逐渐笼罩在上,丁舒真面如死灰,渐渐的闭上了眸子…… 温枳往后退了两步,幽然吐出一口气。 “她想活着,所以才会请小姐过来,想用那所谓的南越秘密,让小姐救她。”四月偏头看过来,“可惜小姐不为所动,她那些秘密本来就不是秘密,根本威胁不到小姐。” 第960章 叶子轻嗤,“活该!” “热闹看完了。”温枳转身离开。 确定人死了,她才能安心。 之前那几次,每次都是差一点,最后留有后患,但是现在不会了…… “高捕头。”温枳走了出来,“好像人快不行了。” 高捕头手一挥,身后的狱卒快速进去。 “其实早就快不行了,留着最后一口气呢!”高捕头叹口气,“萧长君下手太狠,打断了肋骨,戳中了内脏,所以……” 本来就是活不成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心生怜悯,让温枳走这一遭。 如此这般,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她有没有说什么?”高捕头忙问,“萧长君那边……” 温枳摇头,“她只是想求我看在往日妯娌的情分上,让我救救她,可她昔日做了这么多令人厌恶之事,我岂会心软?不过,倒是可以给她出点银子安葬。” “多谢少东家。”高捕头笑了笑。 温枳回头看了一眼,狱卒已经重新出来,“头,她死了!” “让仵作过来一趟,待验过之后便罢了!”高捕头开口,“萧家是不可能再送回去了,回头埋了便是。” 没有丢在乱葬岗,已经是丁舒真的福气。 “那我就先回去了!”温枳自然不会在这里久留。 确定了丁舒真已死,她与她之间的恩怨就算是两消,再也不会有人恶心到自己,前程过往与萧家众人一道消亡…… 目送温枳离去的背影,高捕头瞧了一眼匆忙赶来的仵作,“若是真的死了,便也算是一种了结。” “好!”仵作颔首。 这一次,丁舒真是真的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仵作进去的时候,丁舒真身上都凉了,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尸斑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出现,但尸身逐渐僵硬,可见是真的死了! 确定丁舒真死亡,仵作便在尸格上记下一笔…… 人死,万事休! 第1056章 被拉进了漩涡 从府衙出来,上了马车,温枳一直没说话。 这情形,看得四月和叶子都有些担心。 “小姐,您没事吧?”四月低低的问。 温枳回过神来,“没事,就是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跟做梦似的。” “主子?”叶子也有些担心,“真的没事?” 温枳摇摇头,想起了丁舒真的死状,眼角挂着泪,咽下最后一口不甘心的气,“这样的局面,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没得选!” “萧家处心积虑要把温家拉下水,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们自己活该。人心不足蛇吞象!”四月这会算是松了半口气,“死了一个作祟的,还剩下那几个等着砍脑袋吧!” 叶子想了想,“刑狱大牢那边肯定没问题,有崔堂他们在,必定会问出供词来,所以……” 话音未落,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叶子当即从马车里出来,就这么一会没看住,车夫便如此懈怠? 谁知…… 外头忽然的安静,让温枳也觉得事情不太妙。 刚探出头去,便哑然失语。 “刘公公?”四月骇然转头,望着自家小姐。 皇子府。 瞧着周遭的侍卫,叶子脸色凝重,低语叮嘱,“主子放心。” 温枳没什么不放心的,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把人请过来,总不能是为了请她喝茶吧? 后花园。 皇子府的景色倒是不错,尤其是三皇子的府上,更是金碧辉煌,雕栏玉砌,极尽奢靡,所幸温枳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温家什么好东西没有? “殿下!”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 四月和叶子都被拦在了亭子外头,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眼下,三皇子什么都没做,谁都奈何不了他。 “温姑娘不必多礼。”隋怀睿抬手,“坐。” 温枳深吸一口气,“民女不敢。” “说起来,边关一行也算是相识,虽然不曾深交,但……相逢就是缘分。”隋怀睿盯着温枳。 纵然容九喑将她保护得极好,可要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最后的那些痕迹都被容九喑擦干净,隋怀睿抓不住把柄罢了。 “民女身份卑微,不敢与殿下平起平坐。”温枳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隋怀睿的意思,可宫里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岂是温家一介商贾可以触碰? 隋怀睿不吭声,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一路上虽然是陌生容脸,假皮覆面,但亡灵之城的事情以及乌郎之事结合起来,傻子也能猜得一二。 “温枳。”隋怀睿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温枳行礼,“民女在。” “可知本王此番找你过来,所谓何事?”隋怀睿问。 温枳俯首,极尽恭谨,“民女才疏学浅,见识浅薄,不知殿下深意。” “你是容卿身边的人。”隋怀睿一开口,温枳便彻底了悟。 还能是什么事? 宫里的事儿呗! “回殿下的话,民女只是一介商贾之女。”温枳避重就轻。 隋怀睿沉着脸,就知道容九喑身边的女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三言两语就撇得干干净净,已经将态度摆在了明面上。 要想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似乎是有点棘手,重不得轻不得。 第961章 可现在,隋怀睿没有别的法子。 宫里那边,林不寒守着皇帝的寝宫,不许任何人靠近,隋怀睿的人几次三番的想要混进去,都被赶了出来,谁都没办法在林不寒的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大概不需要本王多说什么了。”隋怀睿揉着眉心,“本王请你过来,实则也是有事相求。” 温枳俯首,“民女不敢当。” “你一口一个不敢当,可是身为女子,混入军营,可知道此事传扬开来,尔等该当何罪?”隋怀睿面色沉沉,直勾勾的盯着温枳,“温临风这辈子钱财无数,唯子嗣单薄,倒也是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温枳听得出来,这是威胁。 “殿下有事只管直言,民女若是有帮得上的地方,必定竭尽全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然容九喑能救她,可现在人不在跟前,只凭着一个叶子,怕是没办法与整个三皇子府的侍卫抗衡,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 “温姑娘是个懂事的。”隋怀睿开口,抬眸瞧着不远处的叶子和四月,“留下一个总没问题吧?”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面色陡沉,“殿下?” “宫里有点棘手的事儿,需要容卿帮着处置,有时候本王也是无可奈何。”隋怀睿摇摇头,瞧着满脸的无奈,“攸关本王的母妃,还望温姑娘能小心谨慎的处置。” 下一刻,便有侍卫快速上前,围住了四月。 四月:“??” “你们想干什么?”叶子沉着脸,握紧手中剑。 温枳刚走两步,前后的守卫已经挡住了去路,“四月?” “小姐莫慌,奴婢无恙。”四月生怕温枳着急,“不打紧的。” 只要小姐没事就好! 温枳咬着牙,“殿下放心便是。” “本王没什么不放心的,温姑娘是个生意人,想必知道怎么做才能发挥价值。”隋怀睿深吸一口气,唇角带了几分笑意,“并非本王强人所难,实在是事难人。” 听听,这话说的。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人先留下,事儿成之后,自然会安然无恙的送回去。”隋怀睿睨了一眼被控制的四月,“这是本王的府邸,若是温姑娘想动手,就算是赢了也会吃亏。本王的母妃虽被禁足,但位分还在,你当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切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明白吗?” 温枳毕恭毕敬的行礼,“民女明白!” “明白就好!”隋怀睿摆摆手,底下人快速挟持着四月离开。 叶子倒是想出手,奈何还有个温枳在前,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双拳难敌四手,保护人和行刺是两码事,一个投鼠忌器,一个生死不论。 “殿下当说到做到,莫要伤害四月。”温枳冲着叶子使了个眼色,“民女定竭尽全力。” 隋怀睿点头,“那就好,有劳温姑娘了。” “民女这就去办。”温枳行礼退下。 瞧着温枳的背影,刘贵慌忙上前,“殿下,这怕是……” “林不寒迟迟没有动作,本王只能从容九喑身上下手。” 第1057章 能用撒娇解决,绝不生气 隋怀睿这一招也没错,毕竟温柔刀才是致命的刀子,刀刀割人性命。 出了皇子府,温枳面上的焦灼之色逐渐淡去,直到上了马车,所有的情绪一敛而尽,偏头看向紧跟着自己上车的叶子,“你有把握吗?” “若是别地方也就罢了,可这是皇子府,若是奴婢出手,怕牵连到温家。”按照叶子以前的性子,早就杀了进去。 奈何现在,有了顾忌…… “此事……”温枳顿了顿,“先见到阿哥再说。” 谁能想到,宫里的事儿会牵连到自身,如今还赔上了一个四月,简直是岂有此理。 叶子不敢吱声,想来爷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毕竟牵连到了主子。 关于三皇子的动作,容九喑倒是猜到了一二,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以至于叶子来报的时候,他止不住发了一会愣。 “爷?”崔堂小声提醒,“您还是尽早去吧!” 早点过去,早点处置,少受罪。 容九喑揉着眉心,“这边你看着点,我去去就回。” “是!”崔堂颔首。 这事儿若是让督主知道的话,恐怕是要惹出大祸来…… 三皇子还真是好本事,居然还敢从温家下手? 此番温家对边关,又是捐银子又是捐辎重,皇帝虽然没有表态,但满朝文武对于温家的态度,早已改变了不少,甚至帝王也有心,要扶持温家商行,想着充盈国库。 温家已经成了帝王棋盘上,不可或缺的一枚活棋。 容九喑过去的时候,温枳正靠在软榻上,瞧着好像是不太舒服。 “主子回来之后,就觉得头晕目眩,这会正在歇着。”叶子小心的叮嘱,“爷,您仔细着。” 容九喑:“……” 不舒服? “大夫来看过了吗?”容九喑忙问。 叶子摇头,“主子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就是四月还能劝两句,咱劝都没用,毕竟那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这倒是实情。 四月说什么都好使,旁人说两句…… 第962章 温枳自是不悦。 “该死的。”容九喑皱了皱眉头,“小心看着。” 叶子颔首,“是!” 容九喑缓步踏入房间,压着脚步声靠近了软榻。 “不舒服怎么不叫大夫?”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蓦地,眉心陡蹙。 有点烫? 这是怎么了? 起热了? “诶!”容九喑转身就走,却被温枳抓住了袖口,低头便见着小妮子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我的人被三皇子带走了,阿哥要不要为我做主?” 原以为进了门,就得挨一顿埋怨,谁曾想竟是好一顿委屈。 这眼神,这神色,看的容九喑心都软了。 当下坐定,将人抱在怀里哄着,“放心,四月不会有事,阿哥去把人要回来。” “阿哥能要一次,他能抓两次,到底是谁吃亏?”温枳抽抽两下,“总不能一直躲着,一直避着吧?这上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难不成我以后出门,都得跟做贼似的,防着三皇子的人?” 容九喑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就这么不相信阿哥?” “我自知不该给阿哥找麻烦,可现如今是麻烦找上门,偏生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叫人生气!”她噘着嘴,眼眶微红,“四月是打小跟着我的,若是……” 容九喑赶紧把人抱紧了,掌心落在她脊背上,轻轻抚着,“放心,阿哥还能叫你吃亏?既然事儿找人,那阿哥也给他找点事儿做。” “真的?”温枳扬起头看他。 容九喑亲了亲她的唇,“谁惹小阿枳生气,阿哥就收拾谁。” “那上面呢?”温枳眨着眼睛,眸底略有精芒,“知道了会怎样?” 容九喑敛眸,“你以为他为什么那么着急,不顾一切的出手,寻了你的麻烦?” “是上头……”温枳抿唇,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贵妃位分还在。” 容九喑摇头,“一句话的事儿。” 温枳敛眸,那就是说…… 第1058章 开局第一刀 其实皇帝的心里有杆秤,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所有的按捺都是纵容与宠爱,对于贵妃十年如一日的娇宠。 但实际上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如此,小阿枳可放心?”容九喑问。 温枳想了想,“你保证,不会让四月受伤,她必须囫囵个、安安全全的回来。” “阿哥发誓。”容九喑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灼灼。 温枳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想来东辑事二把手说出来的话,应是可以当真的,“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阿哥能尽快吗?” “放心。”容九喑自然不做无把握的承诺。 旁人也就罢了,左耳进右耳出,说话就跟放屁似的,说过就算,承诺这东西只对自己在意的人而已。对温枳,他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烛火葳蕤,偶尔炸开哔啵的响声。 室内的温度在攀升,温枳只觉得某人的体温也在上升,坐在他的膝上,有种被置身炭火之上的感觉,灼热之感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搁在她腰间的手,愈发的收紧,掌心的灼热透过了衣裳熨在了肌上,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虽说不是头一遭,可每每……都是那样的令人悸动。 “阿哥这两日没来,小阿枳可有想着阿哥?”他低头,以额相抵,“没心肝的小东西,我不来找你,你便也没动静,真是栽你手里了。” 温枳呼吸微蹙,如玉般的胳膊主动环上了他的脖颈,其后又腾出一只手,将指尖轻轻抵在他的心口上,一圈又一圈的隔衣拨弄,“那阿哥倒是说说看,到底是如何想我的?是想我这个人呢?还是想……”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掀在了床榻上。 四目相对,滚烫的呼吸胶着在一处。 他俯看着某人微微一滞的神色,不自觉的勾起唇角,笑得邪肆近妖,“不管是思念还是疼爱,总归是要身体力行,亲力亲为,方可见诚意。阿哥这一腔的诚意与真心,总要掏出来塞给小阿枳看,小阿枳才会相信。” “你……唔……” 她未开口,他已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唇齿相濡,他们是最亲密之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天塌了,亦一起扛下。 人生在世,不就是图个痛快? 难不成活一辈子,都是为了受折磨,为了煎熬? 那就,痛痛快快…… 昭宁宫。 首领太监过来的时候,贵妃薛氏病容奄奄,其实她很清楚,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但东西的确是在她的寝宫里找到,所以她百口莫辩。 “公公,本宫是冤枉的,就算是到了皇上跟前,本宫也是要喊冤的。”薛贵妃泪流满面,“本宫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屑对一个稚子出手。” 首领太监摇摇头,“奴才只是奉命前来,那边动静不太好,皇后娘娘哭着闹着,皇上也是没办法,所以眼下只能先委屈贵妃娘娘,稍安勿躁。等查出了真相,定然会还娘娘一个公道,娘娘也莫要着急。” 话是这么说的,可被人降了位分,等于是昭告天下,这件事的确跟贵妃脱不了干系,势必会因此影响到隋怀睿这位三皇子的地位。 第963章 如此一来…… 贵妃薛氏自然是慌了! “本宫想见皇上,公公……”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此番也是压了身份,委曲求全,只想给自己的儿子博一个前程。 这后宫的女人,说风光也风光,却也是最容易落魄的,皇帝一句话的事儿,此前荣耀与风光便悉数落了地,碾成泥。 “贵妃娘娘恕罪,皇上口谕,降您为贵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首领太监摇摇头,“咱只是个传话的,其他的事儿实在是做不了主,您就……唉……” 太监一招手,跟来的奴才全都转身离开,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走。 昭宁宫,再度关闭。 外头,重兵防守。 薛贵妃瘫坐在软榻上,面色瞬白。 贵妃变成了贵人,连带着妃位都没保住,接下来还会如何? “本宫没有做过,本宫是冤枉的,本宫是冤枉的!”贵妃红了眼,顿时泪流满面。 可事到如今,还会有谁相信她? 皇帝都降罪了,所以在世人眼里,她都是残害皇嗣的罪人,是害得五皇子至今还没有苏醒的元凶,听宫里的人议论,说是五皇子原就身子孱弱,此番就算是苏醒过来,只怕也是废了。 最开始的时候,皇后是不相信这等无稽之谈的,直到眼见着午时将近,五皇子隋怀安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她这才慌了神。 到了这会,皇后才想起来隋平安问的那一句:后悔吗? 当然。 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是个人都会后悔。 宫里,乱糟糟的。 隋怀睿听得五皇子尚未苏醒的消息,又听闻父皇降罪自己的母妃,已然明白这件事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尽快处置。 帝王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快些!”隋怀睿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只觉得今日的风格外凛冽,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宫道上,容九喑不温不火的行礼,“殿下。” “你放心,人没事。”隋怀睿深吸一口气,没成想温枳那一介商贾之女,这么好使,迫使容九喑不得不亲自处理此事,“只要本王见到母妃,解决了此事,必定会把人完完整整的送回温家。” 容九喑垂眸,“多谢殿下,不过……无需殿下麻烦,人已经接回了温家。” “什么?”隋怀睿愣住。 容九喑退到一旁,“您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奴才告退!” 语罢,容九喑转身就走。 隋怀睿:“……”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他说什么?人被带走了?”隋怀睿盯着刘贵,“本王出来的时候,不是说……” 刘贵慌忙行礼,“奴才不知,奴才一直跟着殿下!” “放肆!”隋怀睿气得直哆嗦,“皇子府何时成了他们东辑事的后花园,说来就来,说带走就带走?岂有此理!” 他只是出府、进宫这么一会功夫,人就丢了? 不就是因为他的母妃失宠,所以都不再把他们母子放眼里,进出皇子府宛若无人之境,简直是混账透顶! “殿下,还是先进去吧!”刘贵提醒。 昭宁宫就在前方…… 第1059章 跪一天一夜 隋怀睿是无奈的,突如其来的下毒之事,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原本还想趁着大皇子隋怀琼的事情发难,借此来试探父皇,谁曾想这锅忽然像回旋镖一样,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寝殿内,低哑的呜咽声,熟悉而刺耳。 隋怀睿加快脚步,快速推门而入。 “母妃!” 一声喊,哭声歇。 那一瞬间,母子二人相对而视,情绪蔓延。 “母妃!”隋怀睿到底是个孝顺的,快速迎了上去,“母妃,你如何?” 薛氏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慌忙看向寝殿门口的方向,“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贸贸然的入宫,若是被你父皇知晓,定会降罪于你!母妃为人所害,已经是这般下场,你怎么还敢搅进来?睿儿,现在你是母妃所有的希望。” “母妃放心,儿臣自然有进来的法子,不会有事。”隋怀睿急忙安抚,“只是不能久留罢了!” 薛氏盯着他,登时掩面抽泣,“睿儿,母妃是被冤枉的,母妃没有害五皇子。” 说到情深处,薛氏泣不成声。 “儿臣相信母妃。”隋怀睿深吸一口气,“此事摆明了是皇后那边……” 哭声骤停,薛氏面上挂着泪,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隋怀睿。 “其实母妃早就怀疑了,不是吗?”隋怀睿还是了解自己母亲的,“现如今的局势,母妃根本没必要对五皇子下手,年幼又孱弱,还不如儿臣上面那两位来得更危险。” 这是大实话,也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问题所在。 “儿臣都能看出来,母妃也能想得到,为何父皇却无动于衷?”隋怀睿压低了声音。 薛氏在宫中多年,也不是个傻子,隋怀睿一开口,她便明白了大概。 “母妃?”隋怀睿低声喊着,“您没事吧?” 好似堪堪回过神来,薛氏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隋怀睿,好似要看出点什么来。 这神色,倒是将隋怀睿吓了一跳。 “母妃?”隋怀睿又喊一声。 薛氏忽然握住了隋怀睿的手,“睿儿,马上离开。” 第964章 隋怀睿:“……” “你要知道,既然你父皇可能知道真相,却又故意罚了母妃,说明他针对的不是母妃,是你!又或者是皇后,长孙家!”薛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想明白了问题所在,便知晓有些事情得尽快去做。 隋怀睿愣住,“父皇要对付我?” “也许不是对付你,是要趁这个机会拿下长孙家。”薛氏若有所思的开口,“你父皇病了,却不肯让后宫妃嫔侍疾,只让林不寒在边上伺候,可想而知……” 这是在做打算! “你马上离开!”薛氏急了,“快走!” 隋怀睿回过神来,当即转身往外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便听得外头传来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完了!”薛氏面色瞬白,“完了!” 隋怀睿心惊。 该死的容九喑! 来的是谁,毋庸置疑。 当林不寒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隋怀睿的脸色已经全变了,站在原地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很显然是容九喑给的时限过了,所以…… “皇上有令,禁足贵妃……哦不,贵人。”林不寒缓步上前,“殿下这是要抗旨啊!” 隋怀睿喉间滚动,“我……我绝无此意,实在是担心母妃,所以才会进宫探视,绝对没有抗旨之意,还望督主能替我在父皇面前多加解释。” “殿下这解释,老奴怕是做不到了,不如请殿下自个去一趟吧!”林不寒偏身让开一条道,“请吧,三皇子殿下。” 隋怀睿面色瞬白。 “林卿?不,林督主?”薛氏慌忙走出来,这会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冲着林不寒揖礼,“督主也知道,三皇子自小便是有孝心之人,此番事情皆赖本宫之故,与三皇子无关,他也是孝心所致,全无抗旨之意。” 林不寒不为所动,这些事情本就不该与他言说,“还是留着话去跟皇上解释吧!” 母子二人的脸色,真真是难看到了极点…… 三皇子被带走,至于后续会如何,无人知晓,横竖闯宫是真的,被林不寒当场抓住也是真的,后宫本就是是非之地,一时间众说纷纭。 隋怀睿会如何,每个人都拭目以待,毕竟现在帝王龙体抱恙,皇后那边……五皇子还昏迷不醒,桩桩件件加在一起,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诚然,这一次的隋怀睿没落得好。 他甚至于没能进得内殿,只在外殿跪着,皇帝压根没见他,也没有人敢为隋怀睿求情,没吃的没喝的,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跪在那里。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悠悠然叹口气,“殿下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妇人之仁,多生事端。” 隋怀睿面色苍白,无力的抬头看着林不寒,身形摇摇欲坠,“还望林督主能在父皇跟前,为我多解释解释,我真的没有、没有抗旨之意,实在是惦念母妃周全,请父皇……明鉴!” “唉!”林不寒摇摇头,朝着内殿走去。 隋怀睿眼底浮现一丝希望,可林不寒进去之后就没出来,他眼底的希望终是落了空…… 足足,跪了一天一夜! 第1060章 躺赢?休想! 隋怀睿晕死过去,但是没有性命之忧,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抬上马车送回去,然后又抬进了皇子府,以至于经过门口的百姓都瞧得一清二楚。 百姓议论纷纷,满上京的人都在猜测,只怕是贵妃失宠,三皇子也要跟着失宠了…… 不远处,隋怀琼无声无息的站着,唇角微微勾起,这就是下场。 甚好! 别看平时耀武扬威的,到了这份上,便是什么招儿都不好使了,帝王无情,翻脸不认人,谁都是一样的,在帝王的跟前没有人是特殊的。 “大皇兄这是在看热闹呢?”身后忽然传来动静,惊得隋怀琼当即转身,面色骤变。 待看清来人是谁,又当即沉下了脸。 “大皇兄这般害怕作甚?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隋怀彧阴测测的笑着,目光刁钻,笑得凉凉的,“瞧着老三吃了亏,大皇兄有没有出了一口怨气的感觉?” 隋怀琼懒得同他废话,现如今的关键时候,说得越多错越多,最好的办法是惜字如金,免得行差踏错,让人抓住了把柄。 “大皇兄为何不说话?”隋怀彧咄咄相逼,笑得愈发诡异,“难道你不高兴吗?” 隋怀琼眉心陡蹙,隐约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老二,你莫要胡言乱语,一番言语论就下来,倒是将我置于炭火之上,仿佛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你未免太恶毒!” “恶毒?”隋怀彧摇摇头,“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咱几个兄弟之间,总要出个冒尖儿的,我这辈子算是没什么看头了,可你跟老三素来是最有争夺皇位可能的。” 隋怀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隋怀彧不依不饶的声音,“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便无人知晓你的如意算盘?大皇兄可听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少胡言乱语,若是这话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你有几个脑袋?自己死也就罢了,莫要牵连到我,我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你莫要东拉西扯。”隋怀琼是真的怕极了隋怀彧这张嘴。 若是哪天胡乱言语,传到了东辑事的耳朵里,送到了父皇跟前…… 隋怀琼到底是心虚的! 第965章 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但凡拉扯出一件,那都是蓄意谋逆,意图造反。 造反,可是死罪! 即便是皇子,也是难逃一劫。 隋怀睿,便是前车之鉴。 “真是够虚伪的。”隋怀彧裹了裹后槽牙,“倒也不错,一个惊慌失措,一个被抬着回去,还有一个昏迷不醒。如此说来,就只剩下……” 他勾唇笑了笑,躺赢是什么滋味? 啧啧啧…… 谁能想到呢? 局势忽然逆转。 思及此处,隋怀彧似笑非笑的往前走。 有趣! 真有趣! 不过,还有一点得防范,那就是萧家。 萧家一直按兵不动,萧长君在刑狱大牢里受刑,说不定他们在憋什么大招,此前皇帝就忌惮萧家,那这会要是萧家的秘密被…… 想了想,隋怀彧加快了脚步。 说不定会有好戏看! 隋怀琼在前面走,隋怀彧在后面悄悄跟着,这会可得把握时机。 躺下一个五皇子,抬走一个三皇子,只要再拿下一个大皇子,那父皇仅剩下的,便只有二皇子隋怀彧,他隋怀彧就是最大的赢家。 蓦地,隋怀彧顿住脚步。 哟…… 那是谁? “殿下,好像是萧家的三公子?”身边人低声提醒,“怎么可能出得了萧家呢?” 萧家外头重兵防守,萧长赢是怎么出来的? 隋怀彧皱眉,瞧着站在巷子里面的二人,一颗心砰砰乱跳…… 有秘密! 第1061章 好像有人跟着? 隋怀彧素来是个不信邪的主,此前三皇子去了边关,他便也自在了一段时日,原就不是个好学的主,专门干点投机取巧的事儿,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何帝王与满朝文武怎么都不念着他? “你们都别跟着。”隋怀彧皱了皱眉头。 人多,容易被发现,他这好不容易找点乐子,可别让这帮狗奴才破坏才是。 三皇子那边怕是没什么水花,毕竟贵妃成了贵人,隋怀睿又被罚跪抬回来,满朝文武都是个能见风使舵的,想来心头的天平已经倾斜。 五皇子能不能醒还是个问题,醒来也没用,这位皇后所生的嫡子年岁太小,且身子孱弱,哪儿是个继承大统的样子? 现在还能折腾的,就是这位皇长子! 巷子里。 萧长赢瞧着眼前有点着急的隋怀琼,毕恭毕敬的行礼,“殿下这是怎么了?如此着急?不过瞧着,好像有几分悦色,是因为三皇子那边?”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萧三公子能在这一场角逐之中,成为最后的赢家,难道只是靠着装疯卖傻吗?”隋怀琼回去之后细想着,这位萧三公子也许没那么简单,大概是跟自己一样,装疯卖傻才能活到今日。 萧长赢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大皇子觉得,我这运气太好了,好得像是假的,以为我动了什么手脚,才能有今时今日的赢面?” “难道不是三公子筹谋多时的结果?”隋怀琼谨小慎微的活到今日,自然不相信这么多的运气。 萧长赢双手叉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巷子口,“大皇子若是真的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不过可以给你个验证的机会,毕竟运气这东西有时候真的不好说,但若是来了……抓不住就是白搭。殿下,您觉得我这话说得可有道理?” “自然。”隋怀琼表示赞同。 运气好不好是一说,能不能抓住又是另外一说。 “那咱这次,就试试!”萧长赢意味深长的开口。 隋怀琼:“……” 这小子要玩什么花样? 无人知晓。 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前面说了什么,躲在角落里的隋怀彧是半句都没听到,只亲眼见着萧长赢和隋怀琼交头接耳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事。 有说有笑? 必定是密谋什么? 萧家的秘密? 隋怀彧满心疑惑,倒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位大皇子,平日里看着软弱好欺的样子,暗地里竟也是一把耍心机的好手。 想来也是,这后宫里出来的皇子,能是心如止水,无欲无求之人吗? “呸,差点让这小子给骗了!”隋怀彧裹了裹后槽牙。 要知道,萧家能从包围圈里出来,必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且他们已经凑在了一起,说明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思及此处,隋怀彧兴奋得无与伦比,看样子很快就能抓住大皇兄的把柄……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实现了真正的躺赢! 前面,两人转个弯消失了。 隋怀彧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可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的掌心里溜走了。 只是,机会对他而言稍纵即逝,对于隋怀琼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他想抓住大皇子的把柄,而大皇子又何尝不是想躺赢? 于是乎,鹬蚌相争,总有一个要倒大霉! 这一次倒霉的,不是隋怀琼,而是二皇子隋怀彧。 拐个弯的功夫,颈后一凉,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只觉得四下一黑,登时便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地上。 至于身后的随扈,不过是抬抬手的功夫…… “我说什么来着?”萧长赢笑了笑,“机会……这不就来了吗?殿下不相信我有那样的好运气,那么现在呢?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第966章 隋怀琼瞧着晕死在地上的二皇子,连带着呼吸都跟着微促,“你想干什么?” “殿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萧长赢直勾勾的盯着他,“您该不会是心软了吧?皇位就一个,看看萧家就知道了,只有一位家主,剩下的都是多余的。” 隋怀琼偏头看向他,“你要本王杀了他?” “我可没这么说,好歹是皇子,是您的兄弟,咱只是告诉殿下,妇人之仁是坐不上那个位置的。”萧长赢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的靠在墙壁上,“杀人不是最终目的,殿下要想的是……怎么能让这几位皇子永无翻身之日。” 隋怀琼张了张嘴,忽然就闭了嘴,好似明白了什么。 不得不说,这萧长赢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心思城府之深,怕是整个萧家的人都未能察觉吧? “先把他带走!”隋怀琼皱起眉头。 底下人快速上前,将隋怀琼以及随扈挪上了马车。 既然没做好决定,就先带走再慢慢想…… 瞧着马车渐行渐远,萧长赢兀自舔了舔后槽牙,笑得凉凉的,“送上门的机会,可莫要错过,这好戏都送到手上了,若不能把握……” 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隋怀彧被带走,至于下场会如何,那就看隋怀琼到底有多狠? 呵! 自古无情帝王家。 蓦地,余光一瞥,萧长赢当下翻墙入了边上的院落,消失在巷子里。 温枳在巷子口站了站,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倒是没瞧出什么来。 “主子?”叶子不解。 温枳摇摇头,“没事。” “小姐!”四月抱着一包果脯从铺子里出来。 温枳捻了一枚果脯便塞进她嘴里,“皇子府受苦了,吃点甜的,散散晦气!” “是!”四月笑呵呵的点头。 是有点晦气! 不过那又如何? 其实那天夜里,皇子府的人是想从她嘴里掏出点东西,谁知……不是被虫子咬,就是被老鼠追着跑,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愣是没敢再沾她分毫。 “甜吗?”温枳问。 四月连连点头,“甜。” “看什么呢?”温枳不解。 叶子正回头望,眉心微微拧起,“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是阿哥的人?还是我温家的人?”温枳往叶子嘴里塞了一枚果脯,“如果都不是,那咱又要倒霉了。” 叶子嚼着嘴里的果脯,“爷没说派人跟着您!” “陈叔也没说让人跟着我。”温枳继续往前走,“看样子又要不安分了。” 会是谁? “三皇子?”四月抱紧了怀中的油纸包。 第1062章 事情闹大了 按理说现如今的状况,三皇子是不可能再出手的,毕竟这么大一个教训,足够他回味很久很久,没必要再跟商贾之女计较,免得耽误了他的皇权霸业。 应该不是三皇子! 那会是谁呢? 身后有人跟着,自然是要往人多的地方去,恰好城南那边今儿闹集市,正当热闹。只消兜兜转转两个圈,对方便已经晕头转向。 由此可见,这些人并非上京本土人士。 不是本土人士…… 温枳脚步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间转头看向周遭,只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突的跳,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小姐?”四月面色微变,“您怎么了?” 集市上人多,对于熟门熟路的她们来说,只要闪个身的功夫,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偏偏小姐站在人群之中,一动不动的,好似发现了什么? “有味儿。”温枳煞有其事的开口。 四月:“……” 叶子:“……” 味儿? 两人可劲的嗅了嗅,然后对视一眼。 哪有? “奇怪的味儿。”温枳说,“像是大漠黄沙的气息,戈壁滩的气息。” 四月:“??” 叶子:“??” 这是魔怔了吧? “跟我来!”温枳闪身进了酒肆的二楼。 坐在二楼小窗口,正好能瞧见底下的街道,人来人往,街边都是小商贩吆喝着,偶尔还有货郎穿街走巷,好生热闹。 人群之中,瞧着好像没什么异常。 “都坐吧,今儿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待着。”温枳的目光落在窗外。 叶子在边上坐下,小心翼翼的守着。 见状,四月去安置酒菜与糕点。 如今只是怀疑,若是让人一直跟着,反而目标太大,到时候容易被人盯上,现在她神龙见首不见尾,回头跟容九喑提个醒,着人悄悄的盯着,便可安然无恙。 不多时,菜肴糕点皆呈上,配一壶花茶。 “主子,奴婢这就给崔堂他们留消息。”叶子忙道。 可不敢让主子出事,否则爷这雷霆之怒,还不得把上京给掀了? 温枳点点头,目光始终在街上的人群之中逡巡…… 会,藏在何处? 然而事情还没完,桌案上的糕点还没吃完,外头就开始热闹起来,闹糟糟的,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保护好小姐。”四月示意叶子当心,兀自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稍瞬,四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 “小姐,二皇子失踪了。”四月急吼吼的开口,“这会满大街的找人呢!” 第967章 听得这话,温枳眉心陡蹙,“二皇子?” 这位二皇子与萧长赢没什么区别,惯来戏耍街头,虽说母家为世族,但到底也是没落的世族,有点银钱却又不够权势滔天,又因着非嫡非长,在很多事情上,文武百官乃至于皇帝,都未将他考量在内。 即便如此,皇子依旧是皇子。 “怎么会好端端的……失踪了?”温枳不解。 四月摇摇头,“现在宫里来人了,府衙的人还有巡城军都开始搜人,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怎么了?不过看这阵势,应该是出了点事儿。” 这么多人找二皇子,自然是出事了。 “别是个幌子吧?”叶子小声嘀咕。 温枳也有所怀疑,趴在窗口往底下瞧,“会出什么事儿呢?” “小姐,要不咱赶紧走吧?”四月忙道,“奴婢方才出去的时候,已经让马车来后巷等着,想来马车总是安全的。” 温枳还想着街头找人,现在瞧着,万一招惹上了皇家之事,那便是大事不妙,还是先离开为好。 至于是谁跟着他? 她早晚能闻出味儿来…… 马车,快速离开。 街头,闹翻了天。 此前跟着二皇子的亲随,半个多时辰没见着自家主子从巷子里出来,自然是紧张至极,慌忙冲了进去,谁知根本没瞧见自家主子。 整条巷子里里外外翻个遍,只在角落里找到了二皇子落下的碎玉佩。想来是隋怀彧摔倒的时候,玉佩磕在地上,所以碎了一角。 须知,这玉佩是二皇子近期刚入手的,正欢喜得紧,若是磕着碰着,必定大发雷霆,可此番却毫无动静,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不正常。 二皇子府的奴才,齐刷刷的出动,每条街都找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隋怀彧的踪迹,这才慌了神,赶紧去找了宫门口的守卫往上通报,其后又找了府衙报官,于是乎这件事便这样闹大了。 温枳到了满庭芳的时候,丽娘还站在门口张望,与伙计和贵客一道,伸长脖子瞧着外头的事儿,可见好管闲事的毛病是改不了一点。 “小姐?”丽娘旋即笑了,“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温枳努努嘴,“外头太热闹,有点担心,便过来瞧瞧。” “没想到这皇家的儿郎也会丢?”丽娘转身回了殿内,伙计赶紧回神招呼客人。 温枳朝着后院走去,“是人都会丢。” “那倒未必。”丽娘笑了笑,“这宫里养出来的孩子,各个都是人精,您以为的丢了,说不定是刀子悬在脑门上,随时等着扑出来咬人呢!” 温枳点点头,“最近若是附近有陌生人,且当留心,莫要大意。” “又怎么了?”丽娘脚步一顿,骇然瞪大眸子。 温枳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她…… 丽娘:得,又是哪个瞎了眼的王八蛋?! 第1063章 他说,很快 既是温枳交代,只管应着便是,想来这上京很快就会不太平了。 丽娘叹口气,听从外面来的商队提及,好像是边关那边有所异动,至于是什么异动,他们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盘查更加严格,并且边城加强戒备,军士皆严阵以待。 “怎么了?”温枳不解。 丽娘道,“小姐刚从边关回来,想来也知道边关局势,听回来的商队说,好像又有动静了。” “那是自然的。”温枳坐定,“咱抓了他们两位皇子,这不得跟咱着急?即便是要讨人,也得先展开阵势,如此才能与咱谈条件。” 丽娘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不必着急。”温枳倒了杯水,“且看刑狱那边的消息吧,只要阻断了他们与上京的联络方式,就该来真的了!” 一下子折两位皇子,想必乌郎也是不敢的。 尤其是夜西和长瑁,一文一武,算是乌郎国君的左膀右臂,让他自断双臂,那是万万不能的……傻子也得为自己的百年之后考虑。 万里江山万里尘,纵然英明神武,若后继无人…… 白搭! 蓦地,温枳好似想明白了什么,“我明白了!” 众人异口同声,“明白什么?” “看样子,是没错了。”温枳意味深长的说。 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那就安安分分的等着吧! 总有不安分的人,会把刀子递过来…… 一把好刀! 如同乌郎,如同血淋淋的萧长君。 此时此刻的刑狱大牢,充斥着哀嚎。 哦不,是一直充斥着哀嚎,只不过今儿这里……更多了点熟悉的声音。 萧长君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住了,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刀子几乎将腿部的筋肉全部剔除,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头,可即便如此,他亦死不了。 每日用上好的汤药吊着,疼到晕厥,又被活活的疼醒,求饶亦是无用,嗓子眼里都是血腥味,一开口便是血气上涌,连成句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骨头还真是……”崔堂摇摇头,“再这样下去,另一条腿也保不住了!” 萧长君是上过战场的人,刀剑加身也不曾皱过眉头,可现在……他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身子被悬在木架上,抬头便是血色模糊的场景。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疼到了理智回笼,又想最后再搏一把,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第968章 “你在等谁来救你吗?”崔堂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进了刑狱大牢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一啊开始的时候都抱有希望,觉得会有人来救的。可到了最后,他们都会失望,继而是绝望!萧长君,你现在到了哪一步?还抱有希望这一步?腿都要没了,还抱着希望呢?” 萧长君的视线里,一片血雾,瞧不清楚眼前人是谁,但听得出来这声音。 是崔堂! “莫得意……”萧长君耷拉着脑袋,明明已经撑不住了,还非得死撑着,“很快……很快……” 崔堂眉心陡蹙,“很快什么?” “很快……”萧长君的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这两个字。 崔堂狐疑的盯着眼前人,止不住心头微沉,“什么很快?” 该死的东西,都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不肯说实话?那些细作的窝点,到底在哪呢?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怕是很快就要惹出祸事。 外头传来脚步声,崔堂陡然回神,“爷?” 第1064章 你到底是谁? 容九喑慢条斯理的走过来,目光平静的落在萧长君的身上,“看样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萧大公子还是那样的倔强。” “爷?”崔堂垂下眼帘,“他……” 容九喑太守,示意他不必多说,这些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萧长君是什么脾气,他更是心知肚明,当然不会将罪责落在崔堂的身上。 瞧着挂在木架上,已经鲜血淋漓的萧长君,容九喑兀自勾了勾唇角,“还撑着一口气,等着外人来救你呢?萧长君,你凭什么以为,那些废物能把你从这儿带出去?东辑事能立在大夏这么多年,是你这样的腌臜东西能突破的?” 萧长君抬眸盯着他,又鲜血从睫毛滴落,瞬时模糊了双眼,只觉得眼前的血雾更加浓郁,他无力的张了张嘴,嘴角带着瘆人而诡异的笑容,“你……猜……” “等着乌郎或者是南越的探子,将你带出去?”容九喑摇摇头,在他略显惊诧的神色之中,笑出声来,“还有便是,萧家的龙鳞军?” 听到“龙鳞军”三个字的时候,萧长君的唇角止不住颤抖。 崔堂了悟,这是被戳中了软肋,看样子萧长君打的就是这主意…… “你不知道,皇帝盯着萧家已经很久很久了吗?”容九喑缓步近前,悠悠然叹口气,“势在必得的东西,又怎么可能真的听之任之,由他在外呢?” 萧长君整个人都在颤抖,可见这些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那些东西怕是…… “希望似乎愈发渺茫。”容九喑冷笑两声,“萧老夫人谁都不信,包括你这位嫡长子,所以龙鳞军的诏令她从未拿出来,只告诉你们有这样一个东西,有龙鳞军可以为萧家垫底,造就了你们这胆大妄为的性子,真的以为自己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听得容九喑提及了龙鳞军,又提及了诏令,萧长君一颗心陡然下沉,本就死死拽着的那一点求生欲,好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怦然碎裂。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容九喑,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皲裂和慌乱。 “诏令已出。”容九喑幽幽启唇,“可惜不是为了你。” 崔堂在边上站着,显然已经明白了大概。 东西…… 到手了?! “好可惜,你的希望又灭了一重。”容九喑抬着下颚,倨傲而又凉薄的睨着他,“你觉得自己现在……还剩下多少利用价值,值不值得那帮细作,豁出命去救你这个废人?” 萧长君沉默了,若是萧家连那点东西都交付出去,那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可言?什么价值都没有的人,只能是废人,必也不值得任何人豁出命去救他。 四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 然而下一刻,萧长君好似想到了什么,冷笑两声,“容九喑,我不是傻子……” 萧老夫人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任何人,连自己亲儿子亲孙子都不信任的老婆子,会轻易舍弃自己的疑虑? 不可能,绝不可能! 尤其是自己被抓之后,整个萧家算是彻底的败落,越是这样的情况,萧老夫人越会牢牢的握紧手中,仅存的希望。 想到这里,萧长君又放下心来,自己不是全然没有利用价值的,只要东西还在萧家,那些人就得来救他,借此交换萧家手里的权势。 “看样子还是不信啊!”容九喑摇摇头,“萧长陵死了,你在刑狱大牢,所以你猜猜看,咱是怎么从萧家老夫人手里,把东西骗到手的?” 那一瞬间,萧长君挣扎了得木架上的铁索都跟着叮咚作响。 血,滋滋往外冒。 他明白了! “这就着急了?”容九喑摇摇头,“这才哪儿到哪儿,急什么?” 萧长君的脑袋瞬时耷拉下去,可见是真的气得很了。 “晕过去了。”崔堂说。 容九喑使了个眼色,崔堂当即了悟。 一盆冷水下去,人就苏醒了过来,多么简单的事儿。 萧长君被生生冻醒,一张嘴便被灌了一口汤药,苦涩的滋味混着血腥味,早已麻木到了极点,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何况是这一口苦涩。 “猜到了?”容九喑还是那般淡然之色,“可惜了,猜得太晚,所以……来不及了!” 第969章 萧长君一激动,额头上的血水止不住的落下,“你们……你们……不可能……” “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只看要怎么做咯?”崔堂冷嘲热讽,“东辑事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拿到,不择手段又如何?诸事因果,论就起来也无外乎是四个字,成王败寇!” 成者为王,败者寇。 “他不敢……”萧长君咬牙切齿。 的确,萧长赢再纨绔不堪,也是不敢拿萧家动手的,更何况,他所能倚仗的只有萧家,若是萧家垮了,对萧长赢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是不敢。”容九喑摩挲着指腹,“知道为什么吗?” 萧长君当然不知道。 “说起来萧长陵也算是有点脑子,彼时还有所疑虑,亦是有所作为,只不过因着你诈死脱身的缘故,彼时的萧家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让他没了发挥的余地。”崔堂怀中抱剑,悠悠然吐出一口气。 事已至此,话都说到这份上,萧长君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你们……你们杀了他?”萧长君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萧家,没人了…… “杀他?”容九喑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用得着脏了咱的手?” 萧长赢在外面浪荡不堪,多少人惦记着要他的性命,只不过恰好被东辑事的人捡了漏而已,很不巧的是这事儿一不留神让萧长赢的那几个一起鬼混的小子察觉了。 于是乎,一不做二不休,顺道收拾了那几个渣滓,权当是为民除害…… 瞧着容九喑自袖中取出的一张皮面,萧长君差点又厥过去,“你们东辑事……不得好死……” “原来……刀子要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容九喑随手将皮面丢给萧长君,仿佛嫌弃到了极点,“那你们萧家当年做过的腌臜事那么多,此番也该算是报应不爽!” 听得容九喑提到当年,萧长君有点神情恍惚,仅存的一丝清醒,让他极不甘心的抬眸盯着他,“你……你到底是谁?” 第1065章 来了来了 容九喑没吭声,似笑非笑的盯着萧长君,有些事儿说破了可就没意思了,只有吊着吊着,才能让人内心煎熬,夜不能寐,提心吊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崔堂嗤然,“有这功夫追问他人是谁,还不如想想,自己要怎么个死法?这天底下该死之人太多,像萧家这般出卖家国天下,与外族为伍的禽兽,还真是不多……” 萧长君的目光,始终落在容九喑身上,他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隐约能察觉到,容九喑的目的与朝廷上的人不一样。 “你……”萧长君一口血喷涌出喉,脖颈处青筋凸起,浑身颤抖得厉害,“你、你是景家的人?” 容九喑没有辩解,也没有承认,只是好整以暇的瞧着将死的萧长君。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萧长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容九喑往后退了两步,嫌恶的瞧着满是血涎的萧长君,“我是来……讨债的!” 下一刻,容九喑扬起唇角,阴测测的笑着。 欠了那么多年的血债,也是时候偿还的,昔年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现如今就拿萧家的九族来偿还,如此也算是平了昔年些许冤屈。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东西还是要从根源上讨回来的。 萧长君已经掩饰不住眼底的惊恐,萧长陵和萧长赢兴许不知道那些往事,但是身为萧家的长子嫡孙,跟着父辈在边关征战之人,岂会不知内中情由? 知道得越多,越害怕! 可惜,晚了! “祖母不会、不会交出来的!”萧长君无力的嘀咕。 绝对不会! 这是最后的活命机会…… “好好招呼着。”容九喑开口,“别让他有动脑子的时间,难得进了一次刑狱,总归要让萧大公子好好享受才是。” 崔堂俯首,“是,爷只管放心,都进了刑狱了,哪儿能囫囵个的出去?如今是缺了一条腿,明儿就砸这条腿骨,那边的皮鼓正好缺个锤,想来萧大公子武艺高强,征战沙场多年,这腿骨较旁人更坚硬。” “甚好!”容九喑赞同的点头。 却见着萧长君眼一翻,登时又晕死过去…… “真是不中用,刚夸完……又晕了?”崔堂略显不耐烦的开口,“要不是得留着命当饵,咱可真不想应付这外强中干的废物!”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撑着点,应该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管是萧长君,还是整个萧家…… 即将,结束! “是!”崔堂也是巴不得赶紧结束。 整日应付这些没心肝的萧家人,实在是烦躁得很,若不是留着人还有用,这会就手起刀落,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崔堂跟在容九喑身后,缓步朝着外面走去,“爷?” “萧家已经被重病包围,那几个女人折腾不出花样,如同俎上鱼肉,估计和萧长君一般,都等着最后的那一刀。”容九喑不温不火的开口,“宫里先斗了起来,很快就会有血光之灾。” 崔堂一惊,“逼宫?” “皇帝身子不大好,诸皇子的心思自然是要活跃起来,三皇子受罚,贵妃成了贵人,薛氏一族必定按捺不住,还有三皇子一派也跟着提心吊胆。可帝王的其他皇子,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皇后还在,膝下五皇子还能喘气,这江山社稷会落在谁的手中,委实说不准!”容九喑幽幽叹口气。 第970章 崔堂有些担心,“那……” “让人跟着阿枳。”容九喑揉着眉心。 此前他将人撤了回来,寻思着有叶子便也罢了,横竖温枳已经接受他了,必定不会再跑,可现在容九喑又不放心了。 叶子说,有人出现在附近,且……可能是关外来客。 若是南越的人,势必要跟赵无觞联络,无需擅自找上温枳,除非这南越来客是大公主一派,又或者是乌郎派来的。 崔堂刚要问为什么,转而又明白了大概,讪讪的闭了嘴。 看样子,上京不安全了…… “是!”崔堂行礼。 出了牢门,崔堂止步。 “照原计划,莫要轻举妄动。”容九喑回眸看他。 崔堂面露忧虑之色,郑重其事的点头,“爷只管放心。” 事情交给崔堂,容九喑自然很放心。 即便经过容九喑的敲打,萧长君还是没有交代,可见萧家人的死鸭子嘴硬,不过没关系,即便他们不交代,这件事也是到了终结的时候。 暮色沉沉。 天擦黑的时候,温枳才从满庭芳出来。 “又来了!”温枳叹口气。 四月抱着一摞的话本子,眉心陡然皱起。 叶子抱紧怀中装着话本子的木箱,“主子?” “天黑了倒是不怕。”温枳缓步朝前走,“毕竟谁都瞧不见,不是吗?” 四月点头。 “奴婢会看着点。”叶子意味深长的开口。 温枳勾唇笑了笑,“练练手也是不错的,毕竟吃亏了这么多年,平白浪费了这一身的好传承,委实可惜。横竖是敌人,损兵折将也算活该!” 大实话。 “走!”温枳大步流星的朝前走。 身后,丽娘担忧的喊了声,“小姐?” “放心放心。”温枳摆摆手,连头也不回。 丽娘叹口气,“这孩子……” 所幸已经通知了陈叔,想必陈叔的人就在来接人的路上,到时候应会在半路碰上。 拐个弯,温枳抄近路进了小巷。 前方黑漆漆的,恍惚有人影晃动…… 第1066章 不能让人瞧见的手段 叶子陡然了悟,拽着四月到了一旁。 四月想了想,默默的将叶子手里的箱子放在边上,再将自个的话本子也摞在上面,可千万不要弄坏了,这都是小姐今日刚到的,回头还得看呢! 黑影恍恍惚惚,前后巷子都堵了个严严实实,俨然一副前后夹击的模样,显然不想放过他们。 温枳站在那里,双手环胸瞧着前方,又看了看后面。 哟,来得还不少? 看样子,是挺重视她的。 “这是要带着我去见谁?”温枳啧啧啧的直摇头,“是要见你们的大公主,还是见那个乌郎的国君?你们确定要在上京动手?动了手又能把我带出去吗?” 说着,温枳踮起脚尖看了看他们的后面。 “还有没有?就你们几个?” 这话问得,叶子和四月都有些脑瓜子疼。 小姐好得意哦…… “没了?”温枳问,“就你们几个?” 前三,后三。 一共六个。 “小姐?” “主子?” 温枳摆摆手,“你们别吵,好好望风。”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默默的闭了嘴。 对方显然没料到,温枳居然这般模样,一时间都在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不是说商贾之人?不是说手无缚鸡之力,是个弱女子? 怎么现在瞧着,好像是一只极为兴奋的斗鸡? “抓住她!”对方大概不想废话太多。 上京之处,多的是巡城军。 眼见着对方围拢上来,温枳也不着急,默默地瞧着这几个人,来了来了,这可比看话本子有趣多了,实战经验,委实好玩得很! “什么味儿?”四月说。 叶子当即张嘴,“主……” 话音未落,周遭已有淡淡的白雾腾空而起。 四月:完了。 叶子:主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周围围拢上来,且声音越来越大,渐渐的好似将此处包围了起来,于这样漆黑的夜里,分外的惊悚可怖。 这是怎么回事? 六个人齐刷刷的环顾四周。 不应该,他们已经布下了障眼法,按理说不可能有人可以轻易闯入,且那两个丫鬟都靠墙站着,这会自顾自的转圈圈玩呢! “很奇怪是不是?”温枳突然开口,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你们这些东西,现在伤不了我,知道我母亲是谁吧?” 六个人:“??” “知道还敢上前找死,你们是有多不怕死?”温枳叹口气。 身后呼啦一声,黑压压的东西自墙后飞出,就这么盘桓在半空之中,其后聚拢在温枳的身侧,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是蝙蝠! 血蝙蝠。 温枳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瞧着这六个吓得连连后退之人,“现在知道怕了?可惜,已经晚了,我是不敢杀人,不代表我娘不会吃人,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倒也松快,免得我家阿哥掘地三尺的搜你们。如今我这饵可还如你们满意?” “你……”到了这会,他们忽然意识到,这商贾之女似乎觉醒了南越皇室的血脉。 第971章 哦不,是三公主的血脉。 三公主可是南越血脉最菁纯之人,是以三公主的女儿…… “想跑?”温枳弯腰瞧着跌坐在地的黑影,“好像来不及了。” 说着,她指了指巷子口。 只瞧着黑乎乎的东西,如同跳蚤一般,蹦跶蹦跶的往这边冲过来,那“哒哒哒”和“吱吱吱”的响声,足以让人毛骨悚然,连带着头皮都跟着发麻…… “来咯!”温枳笑着,“是你们自己靠墙站着,束手就缚,还是……啊呜,剩一堆骨头?自己选!” 说着,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睨着这群腌臜东西…… 第1067章 逼狗跳墙 温枳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更让他们惊慌失措的,是这些蹦蹦跳跳的腌臜东西并未就此停下来,温枳没下令,它们就如同疯了似的直扑这些人而去,那样的龇牙咧嘴,那样的兴奋无比。 凄厉的哀嚎响起,可这些哀嚎声根本传不出去,因为他们布置了障眼法,所有的伤害仅限于这阵法之中,外人瞧不见也听不见,只能任由温枳宰割。 见着这凌乱的一幕,温枳也不着急,冷眼看着他们在那折腾。 横竖主动权在自己的手里,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全看自己的心情。 这些蛇虫鼠蚁都是从附近一带钻出,她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扩展到太过深远之处,仅限于附近召唤、控制这些小东西。 蛇虫鼠蚁已经开始啃食肌肤,这些人顿时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哀嚎,终于明白温枳这不是在开玩笑,此前是商贾之女,可一旦拥有了不寻常的力量,也可以变成嗜血的魔。 在边关的时候,温枳吃了太多的亏,让大公主和乌朗的人欺负……险些命丧亡灵之城,如今难得有了机会,怎会平白放过?自然不会与他们客气。 “机会我给过你们的,到底要如何选择,还需要考虑吗?”温枳负手而立,一身的上位者气势。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容易……生不如死确实痛苦至极。 若是温枳给他们一刀,那也就罢了。 可偏偏用这样的手段,谁能忍受得了? 疯狂窜动的老鼠一口咬上了脖颈,疼得其中一人连滚带爬地扑在地上,冲着温枳连连磕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饶命……饶我一命,我什么都说。” 见此情形,温枳唇角轻勾,当然也想见好就收。 不过这会儿还得等一等,等到其他几人也跟着跪地磕头,方可罢休。 既然已经有人开口,其他的人自然赶紧接上,谁也不想被这些蛇虫鼠蚁啃得只剩下骨头,顾不得身上还挂着那些东西,纷纷跪扑在地,哭着喊着求饶。 “我还以为你们的骨头有多硬?没成想,连这点小东西都怕成这样!”温枳觉得没意思,当即打了个响指。 蛇虫鼠蚁忽然停止了躁动,紧接着便如来时这般,纷纷的逃窜而去,四散无踪。 到了这一会儿,那些人才敢瑟瑟发抖的喘口气,抬头看着淡然自若的温枳,有那么一瞬,只觉得她……像极了当年的那位人上人。 所谓母女,总归是有些相似的。 哪怕不曾见过面,也不曾有过共同的回忆,可血脉传承是真,母亲庇护也是真,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现在你们可以说了?剩下的人到底在哪?”温枳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耗尽。 虽说能轻微操控这些蛇虫鼠蚁这些毒物,但也耗费精气神,只是她没敢让这些人瞧出端倪罢了,免得让他们抓住自己的软肋。 话音落,温枳缓步朝着四月和叶子走过去,人手一颗丹丸塞进嘴里。 这两人待会就能彻底清醒,倒也没什么大碍。 “其实人一直在、在城内。”大概是被这些蛇虫鼠蚁咬的太狠,这些人说话都是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温枳掏掏耳朵,身上有点气力不济。 掐算着时间,那边的人应该快来了…… 果不其然,巷子口又出现了一些黑影,脚步声哒哒哒的从巷子口跑进来,身形略有整齐,即便黑暗中亦可见训练有素。 李常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姑娘可有伤着?” 这要是磕着碰着,爷不得拧一下自个儿的脑袋?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温枳摆摆手,只是说话都有些中气不足,大概是真的累着。 李常安如释重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天谢地。 “人……我已经帮你们抓住了,至于要如何审问,能问出点什么东西,那便是你们的事儿,你把人都带走吧!”温枳伸手指了指。 李常安赶紧行礼,“多谢姑娘。” 说完手一挥,底下人赶紧上前将这几个这东西拖了出去,有这几个细作在手,就能问出老巢在哪,彼时可一锅端。 “奉劝一句,最好速战速决,否则这些人长久没回去,那边的人肯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你们会错失良机。”温枳善意的提醒。 李常安连连点头,“温姑娘只管放心,咱一定会速战速决。” 说完这话,李常安头一转,便瞧见了略显迟钝的叶子和四月。不由的眉心紧蹙,低声的问了一句,“她们没事儿吧?” 怎么瞧着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这晕晕乎乎晃晃悠悠的? 第972章 “没什么,你赶紧走,此处之事我自会解决,若有什么消息,尽只管通知我。”温枳不想跟李常安废话太多。 李常安拱手揖礼,转身就走。 人被带走之后,四月和叶子才醒过神来,当下围拢着温枳上下打量,确定温枳没有受伤,这才对视一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放心吧,我才不会受伤,为了这些腌臜东西不值得。”温枳缓步朝前走,“回家!” 四月和叶子赶紧把话本子抱上,屁颠颠的跟在后面。 “主子,这些人还会障眼法……”叶子有些担心。 温枳勾唇,“没瞧见,这都是很简单的障眼法吗?他们手底下没人了。换句话说,不似边关这般厉害,要么是因为忌惮这是天子脚下,要么是这些年的南越太不争气,会这些术法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现在就剩下那么点歪瓜裂枣,不成气候!” 其实想想也正常,乌郎侵吞了南越,虽然还有个大公主里应外合,但乌郎也担心南越有朝一日,重新站起来,所以极力打压有天赋的人,不允许南越境内,过多的人修习这些东西。 往日里倒也罢了,便于乌郎控制南越。 可真的到了要用的时候,那就是……兵到用时,方恨少! “如此,东辑事便可一举摧毁他们的老巢。”叶子有点兴奋,“看他们还能嚣张到何时?还敢不敢在上京乱窜?” 温枳摸着自个的下巴,“嚣张是不能了,但是乱窜嘛……”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总归是好戏! 当天夜里,东辑事的人便在一座宅子里,抓了一帮人…… 第1068章 会被当成怪物 那么多人被抓,但没人知道这里面是谁,只晓得东辑事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速度很快,让人猝不及防。 但,这不是结局。 这些人之中多数都是蝼蚁,真正上面的其实跑得七七八八,在东辑事的人赶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是后面那些人被抓之后吐露出来的消息。 人,早跑了。 至于跑到了何处,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已经打草惊蛇,再想抓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温枳回到宅子的时候,陈叔和甘彧就站在门口,像两尊门神一般堵在那里,眼神有点怪异,尤其是看向温枳的时候,目光里透着几分审视与无奈。 “你们……”温枳皱眉,“这是作甚?” 四月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陈叔,等小姐呢?” “咱这不是回来了吗?”叶子提着木箱子。 甘彧看了陈叔一眼,转身往内走去。 见此情形,众人默默的跟在后面。 直到进了花厅,外头守卫皆已到位,重新严防死守,甘彧这才幽幽的叹口气。 “唉!” 陈叔:“??” 温枳皱眉,四月与叶子对视一眼。 这是怎么了? “唉!”陈叔一声叹。 甘彧看他一眼,“唉!” 温枳:“……” “奴婢去沏茶!”四月转身就跑。 叶子紧了紧手中的木箱子,“奴婢去把东西放下。” 花厅内,只剩下两老一少,面面相觑。 “陈叔,师公,你们这是做什么?”温枳不明白,默默的在边上坐下来,“我什么都没做,你们这、这奇奇怪怪的,让人瞧着有点瘆人。” 陈叔问,“你今晚做什么了?” “你们……”温枳陡然明白过来,“看见了?” 旁人看不见,不代表甘彧看不见,毕竟只是一个障眼法,确实也不是什么高明的阵法,跟亡灵之城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何止是看见了,还看得一清二楚。”陈叔揉着眉心,“小姐,您可知道这要是让其他人瞧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们会觉得你是妖孽,会以为你在施厌胜之术,到时候因为害怕而对付你!” 温枳不说话,这是实情,要不然也不会等到晚上才敢出手。 可是…… 她也不是包子,任人欺负也不还手。 “寻常人对于未知的力量,都会心生畏惧。”甘彧坐在那里,平静的开口,“而上位者,对于这些力量的不可掌控,亦会焦灼难安,公主之所以被害,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大公主的畏惧。她害怕三公主对于这股力量的操控,更害怕脱离掌控。” 温枳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所以我确定他们动了障眼法之后,才敢出手,并且挑了寻常不会有人经过的巷子。” “可万一呢?”甘彧问,“万一有人深谙其术,又或者这帮人学艺不精,最后维持不住这障眼法,只要有一人看见,那便是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满上京的人都会知晓,温家的少东家身负邪术,或为妖孽转世。” 温枳不说话。 “当年为何要封禁你的南越血脉,与你下禁制,便是这个缘故。”陈叔直摇头,“可能当时你年纪小,是真的忘了。那次你把府里的丫鬟吓得够呛,满屋子的蛇虫鼠蚁,满屋子的哭声,以至于……” 正是因为展露过这样的天赋,所以甘彧便拼尽全力封禁了温枳的南越血脉。 幼时,不好掌控这股力量,容易惹出滔天大祸。 后来,觉得她做个普通人也挺好,便也没想着解开。 第973章 可谁知道缘分这东西太奇妙,一趟边关之行,让她无意间在亡灵之城撞开了禁制,如今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已经开始掌控这股力量,甚至于……乐在其中。 “我不会在人前使用。”温枳小声嘀咕。 陈叔叹口气,“可你若是习惯了之后,难免会露出破绽,小姐要知道,习惯这东西很可怕,也许哪天你在不经意之间暴露也未可知。” 最怕的是,你以为这只是习惯,可在别人眼里,这是你致命的弱点。 温枳没吭声,也无法辩驳。 “以后别再轻易动用这股力量,忘掉它,做个寻常女子。”陈叔低声叮嘱,“咱都盼着小姐平安喜乐,温家的银子足够小姐快活一生,小姐可千万千万不要让人发现,您的这股力量。” 多少人会忌惮,多少人会害怕,又有多少人……想要占为己有! “哦!”温枳撇撇嘴。 长辈的话,还是要听的。 陈叔和师公是不会害她,相反的……他们始终在保护着她。 “你母亲生前唯一所盼望的,不是你接掌她的帝业,而是做个寻常女子,过你想要的生活。”甘彧面色凝沉,“她做不到的事情,只盼着你能做到。这一次,是我在外面帮了你一把,否则你闹这么大的动静,就那些障眼法根本挡不住。” 温枳愕然,登时脊背发凉。 贴在门口听墙角的四月和叶子,更是心有余悸。 那就是说,差点被发现? “以后除非危及性命,否则我绝不轻易出手。”温枳信誓旦旦,“如此可行?” 甘彧点头,陈叔如释重负。 这厢刚说好了,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叶子旋即直起身,眉心陡蹙…… 好像,又出事了? 第1069章 尸体找到了 “怎么回事?”叶子上前。 匆匆忙忙赶来的是管家,瞧着脸色不太好,檐下的烛光落下,照着管家铁青的面色,“出了点事儿,不是什么好事。” 听得这话,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赶紧随着管家进门。 “三皇子那边又出事了。”管家开门见山,“据说是在三皇子的府上,发现了二皇子的尸体。” 尸体? 温枳陡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尸体! “人死了?”陈叔不敢置信。 这满大街的找人,闹得人尽皆知,谁都知道宫里的二皇子丢了,但是这会忽然冒出个尸体,委实让人吓一跳,着实没料到二皇子会忽然死了。 “是!”管家点头,呼吸微促,“刚得的消息,现在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尸体从三皇子府上抬了出来,府衙那边和宫里的人,都已经及时过去了。” 至于是怎么死的,还是有待查查的。 “怎么会死了呢?”温枳小声嘀咕。 陈叔眉心紧蹙,“如此说来,街上会戒严。” 管家点头。 “小姐这两日莫要出去,外面肯定乱糟糟的,二皇子遇害于三皇子府,若是三皇子所为……大可不必如此愚钝,放在自己的地盘上。”陈叔面色沉沉,“但二皇子的确死了,说明这里面……不简单!” 管家道,“东辑事,府衙,巡城军,还有宫里……全都闹起来了,这热闹可不敢凑!现在上京都得乱起来,还是别出去为好。” 温枳瞧了叶子一眼,叶子会意,当即退出了花厅。 这事旁人不好打听,叶子却是可以回东辑事一趟,该得的消息一定会得到,至于是谁杀了二皇子,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自己人呗! 皇帝身子不好了,少一个拦路虎,就多一分胜算…… 二皇子的尸体被直接抬回了宫里,原以为这二皇子就是喜欢胡闹,平日里闹腾了一些,谁曾想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林不寒瞧着放在担架上的二皇子,眉心皱得生紧。 “当时二皇子的身边,都有谁跟着?”林不寒沉着脸。 底下人摇摇头。 因为跟着的人,都没回来,只有后面发现皇子丢了,大家出去找的人……才活着,可这些人根本问不出东西来。 当时跟着隋怀彧近前偷窥的,唯有赵合。 可现在,这贴身的奴才早就不知所踪,估摸着也是凶多吉少。 白布被掀开,隋怀彧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脖颈处有一道勒痕,但不是致命伤。 “致命伤是心口这几刀,几乎是刀刀致命。”祝桓开口,“皮肉外翻,应该是生前所致,且若不是深仇大恨,应该不至于这般狠辣,明知道心口必死,还要连扎数刀,以确保二皇子的死亡。” 林不寒蹲下来,瞧着隋怀彧的死状,不由的眉心微凝,“在三皇子府上发现的?” “是!”祝桓点头,“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二皇子倒在三皇子府上的地牢里。” 林不寒嗤然,“谁报的信儿?” “无人。”祝桓回答,将一封书信递上,“只有这个。” 一封书信,上面只有两个字:救我。 用血写的,瞧着好像很危急。 “二皇子的指尖破了,应该是……”祝桓敛眸。 指尖血,血书求救。 “好一出戏。”林不寒徐徐站起身来,“让仵作验尸,有什么事儿尽快汇报,杂家去回禀皇上,总不能让二皇子白死吧?” 第974章 祝桓颔首,“那三皇子……” “不都禁足了吗?”林不寒意味深长的开口,“别出来就行。” “是!” 第1070章 帘后摄政,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时候处置三皇子,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 一则杀人和发现尸体是两码事,后宫之中栽赃陷害本就是最寻常不过之事,那些伎俩说厉害不厉害,但若是真的戳在心坎上,黑的也会变成白的,白的也就成了黑的。 另一个缘故是,皇家之事岂能让天下人议论,即便是三皇子杀人,此事也该压下来,悄悄处置。 尸体被抬了下去,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在转身瞬间就变了脸色,有些事情旁人看不明白,不代表他这个东辑事的督主看不明白。 寝殿内。 隋宗风面色苍白,只不过眼神依旧凌厉,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他皆心知肚明,听得二皇子被杀,也只是明面上震惊了一下,其后默默的拧起了眉头。 “皇上?”林不寒开口,“二皇子被杀,其中必有隐情,三皇子虽然性子有点张扬,却也没到这般心狠手辣的地步。” 隋宗风嗤笑,“还没到心狠手辣的地步?林卿,朕是如何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奴才该死!”林不寒赶紧行礼,没敢再多说什么。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隋宗风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做什么,对于林不寒说的这些恭维之语,他是半点都不会当真。 “你也不必如此,朕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有多大的本事。”隋宗风不以为意,“不过就目前来说,老三还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胆量敢杀了老二。” 林不寒点点头,“三皇子刚刚受罚,按理说是要安分一阵子,否则是要吃大亏的,所以这个节骨眼上杀二皇子,除非有不可告人的苦衷,要么就是昏了头了!” 另一种,便是栽赃陷害。 隋宗风嗤笑,“查清楚,问明白,虽然老二是个不中用的,成日就知道到处找事,可到底也是皇家的子嗣。” 瞧着,半点都没有失去儿子的痛苦之色,好像还有种释然,仿佛死的不是自己儿子。 “奴才已经让人去查。”林不寒应声,“皇上好好休息。” 说着,林不寒自边上拿起了锦盒,取出了内里的丹药。 隋宗风温水吞服,悠悠然吐出一口气,仿佛心内舒畅,“朕昨夜梦到她了……” “皇上?”林不寒愣了愣,“可见这丹药还是有点效果的。” 隋宗风又道,“这么多年,她始终不肯来见朕,即便是出现在梦里,也只是一闪即逝,唯有昨天夜里,她终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朕看了清楚。可朕过去的时候,她又消失了,你说她是不是还在恨着朕啊?” “皇上,娘娘与您是青梅竹马,那样的欢喜着,与您比肩而战,当初之事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哪儿有怨恨之说?”林不寒低声宽慰,“您是太累了,莫要胡思乱想,横竖现在……人都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找到了…… 提到这事,隋宗风觉得脑瓜子更疼了,仿佛有锤子在猛敲自己的天灵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便摆摆手,示意林不寒退下。 “奴才告退!”林不寒行礼退下。 皇帝的身子时好时坏,人也是一会清醒一会不清醒的,委实说不了太多的话,出了寝殿大门,林不寒悠悠然吐出一口气,仰头瞧着黑漆漆的夜色。 真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人是找到了,可找到了……还不如没找到,死鸭子嘴硬更诛心。 “督主?”祝桓在外头行礼。 林不寒回过神来,“各有心思,真是愈发热闹了。” “仵作那边……”祝桓犹豫了一下。 林不寒抬步往前走,“去看看,该查的还是要查。” 只不过,如此一来,三皇子隋怀睿更懵逼了,这头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母妃求情,那头便自己一身污,眼见着是要冠上弑兄之名,更是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气晕过去。 可现在他出不了门,自然不可能再去宫里求情,仿佛一下子前功尽弃,半生宠爱都成了虚妄,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当然,这还没结束。 府衙和东辑事的人,还找到了附近的百姓,问及了当时的境况,有人说看到皇子府出了人,将两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迎了进去。 至于是谁,那就不知道了。 黑衣斗篷,大晚上的,哪儿看得清容脸? “这一次,看他隋怀睿如何翻身?”隋怀琼坐在皇子府的后花园里。 今夜,月色不好。 云层遮蔽,冷风瑟瑟。 可碍不住他心情好,纵然是独酌亦是何其舒畅,尤其是想到尸体在三皇子府被抬出来,隋怀琼这心里更加舒坦,能想象当时三皇子府众人的脸色,该有多好看…… “这一次,看谁还能救他?”隋怀琼扬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痛快! 高生上前行礼,“殿下,宫里已经开始查了。” 握着杯盏的手稍稍一顿,隋怀琼醉醺醺的转头看过来,“那还真是个好消息,最好沿着线索查出来,就是三皇子所为,让隋怀睿吃不了兜着走,连同他那贵人的娘一起被处置干净。” 第975章 一了百了,干干脆脆。 “没露出什么痕迹吧?”隋怀琼问。 高生点头,“是!” “那就好!”隋怀琼扬起头,笑得何其凉薄,“快结束了!” 高生犹豫,“三皇子此前盛宠优渥,手中握有不少东西,会不会逼着他狗急跳墙?” “跳了才好!”隋怀琼不以为意,“不跳就没机会,只要他能上墙,就是罪证确凿,一并了账!什么贵妃,什么三皇子,最后不还是……” 高生提醒,“宫里还有个五皇子。” “五皇子又如何?”隋怀琼还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年纪小,身子孱弱,有一个身为皇后的母亲又如何?长孙家就算扶持他,他也只是个傀儡,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见着丞相府有动静,可想而知长孙一族对于这位皇后和五皇子的态度。” 所有人,都是看人下菜碟。 皇后于帝王跟前跪哭,都没能换来丞相府的进言,可见…… “大不了,留子去母。”隋怀琼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足以服众,“但如果是傀儡,身为皇兄,帘后摄政也不是不可以……” 第1071章 隋怀彧的死亡真相 理想总是美好的,只是实践起来却有点困难,毕竟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牛马,真的到了那一天,便是困兽也要斗一斗,岂能心甘情愿的束手就缚。 隋怀琼醉醺醺的回房,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人都是晕乎乎的。 蓦地,他赫然惊觉好似有人盯着自己,心下一惊,慌忙坐起身来。 “殿下?”高生愕然。 隋怀琼呼吸微促,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最后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这才稍稍定下心神,“下去吧,不必大惊小怪的。多盯着点外面,留意宫里!” “是!” 所有人都撤了下去,卧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隋怀琼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仰头盯着正上方,总觉得这屋子里有点凉飕飕的,说不上来的诡异,让人心里发慌。 闭上眼,浮现在脑子里的是此前抓住隋怀彧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隋怀彧刚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完全没弄明白周遭的境况,一睁眼便瞧见了不远处的身影,因着周围门窗紧闭,四下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他只能勉强挣扎了一下。 “这是……什么地方?” 隋怀彧吃痛,身上的绳索勒得他手脚发麻,却又动弹不得,实在是难受得紧。 “老二,你盯着我作甚?” 隋怀琼的声音,低低幽幽的响起。 惊得隋怀彧骇然僵在原地,直勾勾的瞧着缓步靠近的人。 近了近了。 “大皇兄?” 这是隋怀琼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喊一声大皇兄,多少带着点颤抖和惊惧,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来,也很明白自己即将会有怎样的下场,可刀子没架在脖子上之前,他总想争一争。 万一,还能有条活路呢? “大哥,你这是作甚?我们是亲兄弟。”隋怀彧呼吸微颤,“咱有话好好说,这绑起来实在是……难受,不如先给我解开如何?” 隋怀琼可没那么蠢,“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我什么都没看到。”隋怀彧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为了活命,“我、我只是路过罢了,瞧着大皇兄在巷子里跟人说话,还想上去跟你打声招呼,谁知道……哎呦,我这是怎么了?” 隋怀琼徐徐蹲下来,与隋怀彧保持平视,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看到了吗?” 不远处的角落,一具尸体赫然倒伏在血泊之中,昏暗中,肉眼可见鲜血已经呈现暗红,可想而知,死了好一会了。 人并不陌生,是隋怀彧的贴身奴才赵合。 隋怀彧已经红了眼眶,是真的吓到了…… 没有危险的时候,他是顽劣恣意的二皇子,谁都奈何不了他,只管嚣张跋扈。 而现在,他是俎上鱼肉。 “大哥?哥,咱是兄弟啊,是亲兄弟。”隋怀彧差点哭了,嗓音里带着哭腔,“你就当我是条狗,放了我吧!哥!哥!” 下一刻,他的下颚陡然被隋怀琼钳制住。 四目相对,隋怀琼凶相毕露,“这个时候知道咱是兄弟?用得着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大皇兄,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把我往泥里踩,明明我为长,可因为我生母身份卑微,愣是被你踩在头上,真是笑话!” “哥,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我不想死。”隋怀彧哭着求饶,“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哥……” 隋怀琼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皇家哪儿有这么多的信任可言? 更何况,还是争夺皇位的对手。 “你不是很喜欢冷嘲热讽吗?”隋怀琼冷笑。 忽然,他从身后,用玉佩穗子勒住了隋怀彧的脖颈,突如其来的窒息,让隋怀彧骇然瞪大眼睛,他想要挣扎,可手脚被绑缚,越挣扎越痛苦。 没用。 什么都没用。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见着隋怀彧翻白眼,快要窒息,隋怀琼忽然收了手。 新鲜的空气骤然涌入,让隋怀彧登时喘过气来,瞬间又有了活下去的机会,他如同一滩烂泥似的,倒伏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止不住的咳嗽,直到面红耳赤。 第976章 脖颈处的窒息感,并不会因为咳嗽或者是大喘气而减轻分毫,那刺辣辣的痛苦快速蔓延开来,让他止不住干呕,鼓起的耳膜亦跟着冲破出血,自耳道流出…… 隋怀彧满脸的惊恐之色,让隋怀琼很满意。 虽说手足相残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报复依旧是痛快淋漓,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能出了这口恶气,都觉得是值得的。 “大哥大哥……”隋怀彧还在求饶。 隋怀琼蹲在那里,瞧着眼泪鼻涕糊满脸的隋怀彧,笑得如同鬼魅般阴狠,“多你一个,机会就少一分,但如果用你来换老三的同归于尽,可就太划算了!” “哥?哥!”隋怀彧惊恐的瞪大眼睛,哭得不能自己,“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哥……” 即便如此,隋怀彧的求饶也没换来兄长的心软。 报仇嘛,自然是要亲自动手才痛快。 刀子狠狠扎进心窝,拔出来的时候,带出喷涌而出的热血,何其痛快…… 人见血,得疯。 高生进来的时候,隋怀琼像疯了一样,刀子一遍遍的扎进隋怀彧的心口。 即便,人已经断了气。 “殿下?殿下!”高生慌忙摁住了发疯的隋怀琼,“他死了,二皇子已经死了,死了!” 隋怀琼手一抖,刀子“咣当”一声落地…… 第1072章 坐实他的杀人罪名 鲜血飞溅在脸上的感觉,是那样的滚烫,以至于让隋怀琼忘了所有的烦恼,可隋怀彧染血的眸子忽然近至跟前,还是惊得他一下子睁开眼,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吓人吗? 害怕吗? 杀人的时候不怕,可杀完了人就开始害怕了! 抬头望着窗口方向,外头天色已亮,自己这一觉睡到了天明,实在是…… “殿下?”高生进来行礼。 隋怀琼揉着眉心,一身酒气未褪,“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宫里宫外都在追杀二皇子之死,府衙的人挨家挨户的搜寻盘问,宫里的侍卫亦是如此,连东辑事都出动了,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有人看见两个黑衣斗篷的人,进了三皇子府上,其后便没有出来。”高生如实回答。 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有差池呢? 人,只能是三皇子所杀。 “那就好,那就好!”酒醒了,也知道后怕了,隋怀琼起身走到了门口。 外头刺眼的阳光,让他止不住皱起眉头,但只要一想起将来的好日子,又扬起了唇角,这江山这天下,将来都会是他的。 除去了一个二皇子,再除掉一个三皇子,剩下一个没用的五皇子……皇帝成年的儿子当中,只有他隋怀琼这位大皇子,能笑到最后! 东辑事的人进了三皇子府,隋怀睿面色惨白,昨夜之事闹得他气急攻心,所幸大夫施针开药,堪堪有所好转,只是看到容九喑的那一刻,隋怀睿又差点身形一晃晕死过去。 “本王没有杀人!”隋怀睿气息奄奄,“本王是冤枉的!” 气啊! 气得七窍生烟。 “殿下!”事关皇子,东辑事自然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来,容九喑此前跟他打过交道,由他出面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这件事暂无定论,皇上说了,要查清楚查明白。您也知道,二皇子的尸体从您的地牢里抬出来,想要洗清嫌疑,恐怕没那么容易。” 隋怀睿咬着牙,“本王若是要杀人,何至于送到自己的地牢里,平白沾了晦气?傻子才会在自己家里杀人,让自己背上这弑兄的骂名。” 话是没错,可事儿出了,只能这么盘算着! “殿下的解释,虽然有道理,可这话对着天下人说,未必能服众。”容九喑摇摇头,“咱还得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才能证明您这话是对的,这件事是栽赃陷害。” 否则的话,空口白牙,谁能信他无辜? “好,本王让你们搜!”隋怀睿撑起身子。 刘贵赶紧上前搀扶,“殿下?” “只要你们能找到证据,证明本王无罪,本王重重有赏!”隋怀睿咬着牙,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塞进来,他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容九喑行礼,当即一挥手,底下人快速散开,搜寻着整个三皇子府。 地牢。 阴暗潮湿。 二皇子的尸体,便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当时就在最里面的位置,地上还残留着少量的血,四下倒是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的其他遗留。 “这里什么都没有。”隋怀睿开口,“本王若是要杀人,断不会这么愚蠢,放在自己的地方,还让他放出消息求救,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容九喑笑了笑,“殿下所言极是,但也保不齐……故弄玄虚!” “你是说本王杀人?”隋怀睿气急。 容九喑行礼,“奴才只是……顺口一说,并未指认殿下杀人,这件事终究还是要细查。” “本王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杀的!”隋怀睿咬牙切齿。 这一次,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爷,这边有动静。”李常安高声喊着。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而去。 容九喑含笑看了隋怀睿一眼,当即抬步朝着李常安走去,及至跟前才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的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隋怀睿,“殿下,您这又是……” 第977章 隋怀睿的面色,瞬时惨白如纸…… 第1073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时此刻的隋怀睿,终于明白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二皇子身边那位亲随赵合,尸身被处置得只剩下一个头颅,还有零碎的血衣在侧,让人很难不臆想,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殿下,没处理干净哦!”容九喑无奈的摇摇头,“想来也是,肢体倒是不难,唯有这脑壳儿是最坚硬的,实在是不好处置,可您这哪怕是丢出去,也好过放在这里吧?实在是太不把东辑事的办事能力放在眼里,还是说殿下觉得……” 隋怀睿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摇头否认,“没有,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杀人,没有害二皇子,这些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可这是三皇子府,即便他否认,也无法自圆其说,事情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说什么都不知道,天下人谁会信? 傻子都不会相信。 所以这一次,隋怀睿彻底的栽了。 他很清楚,自己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等到了朝堂之上……弑兄夺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殿下,咱也不想跟您为难,可事实摆在眼前……要不然,您跟咱走一遭?”容九喑依旧保持着微笑。 所有人都明白,三皇子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隋怀睿白了一张脸,身形摇摇欲坠,所有的话到了嘴边,愣是张了张嘴,一句都吐不出来,最终软着身子被东辑事的人带走。 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三皇子被带出府邸的那一刻,整个上京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因为二皇子被杀的缘故? 若非罪证确凿,东辑事的人怎敢带走三皇子? 流言猛于虎。 “真的假的?三皇子杀的?”温枳不敢相信,这会儿手上的画本子都不香了。 四月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外头人人都在说,是三皇子杀了二皇子。” “纵然是三皇子想杀二皇子,可这也犯不着在自己的府邸动手,那不是傻子吗?”温枳摇摇头。 好歹是去过边关,这一路同行,她对三皇子隋怀睿还是有些许了解,就她看来,这隋怀睿虽然有点自视甚高,嚣张而又骄傲,但……真的没那么愚蠢。 “明知道是栽赃陷害又如何?没有证据自证清白,这件事落在三皇子头上,那就是罪证确凿。”叶子摇摇头,“纵然天下人都知道,三皇子可能是冤枉的,但二皇子确实死了,总要有人为二皇子的死有个交代。” 这就是现实! “如此,便是那真凶故意为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温枳叹口气,“虽说三皇子不是什么好人,但能做出这般阴狠毒辣之事,那人也并非好人,若是皇子之一,来日任由这样的人登上皇位,怕是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大家都得跟着倒霉!” 叶子沉默,四月叹气。 帝王仁心,关护天下。 明君可安天下,昏君可亡社稷。 谁都不想成为暴政之下的牺牲者,不想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今帝王虽然没有太大的建树,但百姓还算过得安稳,便也算是个好皇帝。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凶手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二皇子,想必这能耐…… 外头,传来了李常安的声音。 “奴婢去看看。”叶子赶紧转身离开。 之前去查探消息,结果东辑事的人都说李常安和容九喑都不在,是以没问到什么消息,这会是抓了三皇子回刑狱之后,得知叶子来过,容九喑便派了李常安过来说一声。 “你是说……”叶子不敢置信。 李常安点头,“莫要乱打听,也莫让温姑娘掺合。” “我明白。”叶子深吸一口气,“好险。” 李常安叹口气,“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此事,所以不可小觑,不能大意,刑狱那边现在太多眼睛盯着,我得走了!” 他不能久留,也不能让人瞧见。 叶子颔首。 目送李常安离去的背影,叶子慌忙转身回了屋内。 “你是说……”温枳愕然。 叶子无声的点头。 下一刻,温枳低头笑了,“我就说嘛,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做到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却原来竟是如此缘故。” “小姐?”四月挠挠头,显然是没明白过来。 这怎么就跟表公子扯上关系了呢? 人是表公子杀的? 还是表公子借了谁的手? “三皇子这一次是真的要倒大霉了。”温枳摇摇头,“惨咯。” 不过,关她何事? 天塌了,那也是皇家的事情,她只管看好自己的生意,好好赚钱便罢! 至于这宫里的事儿…… “对了,萧绥那边是什么动静?”温枳忽然问了一句。 叶子皱眉,“萧绥一直没动静,尤其是丁舒真出事之后,他就躲起来了,满上京都找遍了,也没个迹象,估摸着……” “萧家!”四月回答。 叶子也是这么想的,但暂时没办法进萧家查看,所以只能如此猜测。 “如果真的躲在萧家,倒也是好事,回头一锅端的时候,谁也跑不了。”温枳剥着酱花生,勾唇笑得凉凉的,“只是别让他钻了空就是。” 第978章 叶子颔首,“主子放心。” 都防着呢! 丧家之犬,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现在满上京最要紧的,便是二皇子被杀一案,所有人都在等着朝廷查察的结果…… 只不过,这么一来,到底是有人坐不住了。 三皇子妃是广平侯的女儿——钟书云,平日里倒是没什么存在感,只在后宅处理内务,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府中人心惶惶,但钟书云却好似早有预料。 在三皇子被抓之后,倒也没有急着去救人,而是赶着回了娘家一趟…… 第1074章 两个总要有一个吧? 三皇子府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上京的人议论纷纷,广平侯府委实没必要掺合进来,如今三皇子妃回了侯府,便可就此摆脱那些流言蜚语。 不过薛家可就没那么容易,从漩涡中拔出来了。 一则,因为贵妃薛氏的关系。 二则,因为殷尚书的缘故。 “岳父大人。”洛时节这个时候上门,倒是出乎殷尚书的意料。 瞧了一眼洛时节身后,殷尚书顿了顿,“你怎么敢这个时候来?不怕招惹祸事?现在薛家因为三皇子的事情,正焦头烂额的,你……你实在是不该搅合进来。” “岳父大人担心小婿,小婿心领了,只是今日之事,若是小婿置身事外,来日该如何?”洛时节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况他是真心喜欢殷茵,“薛家和殷家素为一体,上下牵扯,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岳父大人可想过,无妄之灾该如何避免?” 殷尚书也想过,“原本以为殷茵嫁给你,到时候即便府上有什么,也不至于……唉,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下子出了这些事儿,到时候你们的婚事还不定会如何呢?” “若是壮士断腕,未必没有生路。”洛时节意味深长的说。 殷尚书的杯盏停在半空,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洛时节,这话…… “殷家和薛家是亲家,且一贯是相互扶持,因着岳母的关系,两家并肩而立,于朝堂上互相帮衬,但这只是共事之情。”洛时节开口,“当公私分明。” 殷尚书默默的放下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在三皇子这件事情上,岳父莫要站队,唯一还能有机会的,大概就是贵妃娘娘。”洛时节开口,“一切事情的开端,都是以贵妃娘娘开始的。” 殷尚书好似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局?” “自贵妃娘娘开始,其后皇上训斥三皇子,再对三皇子下手,这桩桩件件连起来,不像是一场阴谋吗?”洛时节压低了声音,“岳父大人不妨好好想一想。” 殷尚书皱起眉头,“你有句话说错了,其实一切的一切……不应该是从贵妃开始,而是从皇上龙体抱恙开始。” 翁婿二人四目相对,各自轻叹。 这摆明了就是争夺皇位的一个过程,不管是栽赃陷害,还是确有其事,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夺位。 储君之位! “岳父大人心里,想必已经有了答案。”洛时节喝了口水。 殷尚书徐徐站起身来,缓步行至书房门口,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成王败寇,这个时候站错了队,那便是灭顶之灾。” “眼下的情形并不乐观。”洛时节道,“三皇子被带进了刑狱大牢,就算是东辑事手下留情,也免不得伤筋动骨,退一步讲,就算是不用刑,皇上那边要如何交代?二皇子是真的被杀,满朝文武和天下人,都等着一个交代!” 殷尚书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可朝臣习惯了将他们与贵妃与薛家牵扯在一起,所以想要摘干净,哪怕是保持中立……都成问题。 没人会相信他们! “身正不怕影子斜。”洛时节倒是坦荡,“只要岳父大人保持中立,暂时不要表态,处事公正而不徇私,旁人自然是挑不出错漏。” 殷尚书点头,“你自己也当小心,现如今你与殷茵的婚事将近,如果三皇子的事情出现变故的话,兴许会牵连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是!”洛时节揖礼,“岳父大人只管放心,小婿一定会谨言慎行。” 殷尚书叹口气,眼见着婚事将近,又出这样的事…… 自己这一把年纪,当官也当够了。 怕就怕牵连家中的晚辈,毕竟儿女正当青春年少,好时光才刚开始,若是因为这件事而牵连其中,殃及子女,那他真的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出了尚书府,洛时节坐上马车。 只不过,马车到了街尾的时候,却被人生生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洛时节不解,当下探出头来。 一眼便愣住了。 这人他认得,东辑事大督主林不寒身边的亲随,好像叫祝桓? “阁下这是……”洛时节蹙眉。 祝桓行礼,左右无人,“请洛大人跟奴才进宫一趟,皇上要见您!” “我?”洛时节心下咯噔一声。 皇帝这个时候见他,莫不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可三皇子进了刑狱大牢,这件事不该交给东辑事处置吗?他洛时节再得宠也只是个年轻后生,委实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将此事查清楚,还三皇子一个公道。 “请!”祝桓做了个手势。 马车在边上,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第979章 洛时节沉着脸,祝桓在这里等着,莫不是……看准了他进尚书府,所以故意在此抓他个现形? 然而,容不得洛时节多想。 帝王有命,谁敢不从? 洛时节上了马车,祝桓手一挥,旋即领着进了宫。 一路上,洛时节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委实没闹明白,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 宫门口。 瞧着正在宫道上,朝着内里走去的洛母,洛时节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娘?娘!” 洛母顿足,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到底还是把你也给一起带来了。” “娘?您怎么在这?”洛时节不解。 第1075章 朕的亲儿子 见到儿子的那一刻,洛母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但没有宣之于口,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洛时节快速迎上来,眸中满是焦灼之色。 “娘?”洛时节快速上前,“您这是?” 下一刻,洛时节当即转头去看祝桓。 “皇上有旨。”祝桓也没多说,但这一句话,便足以解释一切。 长秋宫。 林不寒就在寝殿门前站着,见着洛母与洛时节上前,不由的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迎上去,“洛老夫人,洛大人。” “督主,这是什么意思?”洛时节不悦。 若是自己独自一人也就罢了,但牵连到了自己的母亲,他自然是不愿。 “莫要紧张。”林不寒叹口气,“不过是皇上想见两位罢了!” 洛时节不明白,皇帝要见他?朝堂上不能见?御书房不能见?可为什么要牵扯到他的母亲? 除非,这里面有什么…… “娘?”洛时节低唤。 洛母倒是没什么反应,缓步朝前走去。 见状,林不寒也不再犹豫,赶紧在前面领路。 寝殿内。 皇帝奄奄一息的躺在龙榻上上,抬眸见着来人,止不住扬起唇角,“鸢娘……” “民妇给皇上行礼!”洛母毕恭毕敬的行礼。 洛时节行礼,“臣叩见皇上!” “鸢娘。”隋宗风定定的看着她。 林不寒上前,将软垫塞在皇帝的身后,让他能靠得舒服一些,“皇上,您仔细着身子。” “鸢娘,你近前说话。”隋宗风的目光,始终落在洛母的身上。 洛时节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然后又看了看病态清晰的帝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要出事。 “皇上?”洛母近前,“不知您有何吩咐?” 隋宗风伸出手,“你过来,再靠近点!” 洛母:“……” 洛时节的眉心,已经拧成了“川”字。 这是要作甚? “鸢娘,你还是记恨着朕,对不对?”隋宗风定定的看着她,“朕已经给了你不少时间考虑,你还没考虑清楚吗?” 洛时节不明白,“娘,皇上让您考虑什么?” “洛爱卿……” “皇上!”不等皇帝开口,洛母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考虑的,我儿子是凭着十年寒窗苦读,才有了今时今日,并非依仗其他。” 这是实话。 “朕知道,洛爱卿才华横溢,是个可用之才。”隋宗风点头,“可你只是想让他,当个臣子吗?” 洛母抬眸看着他,“当个臣子有什么不好?臣子可从一而终,可秉持天理公道,可以做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人,无需阴谋诡计,也不用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母亲?”洛时节心惊。 这哪儿是跟皇帝说话的口吻,分明是…… 负心郎? “朕就知道,你心里是怨恨朕的。”隋宗风登时红了眼眶,“可当年朕也不想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只不过…… 洛母偏头看向洛时节,“儿啊,你先出去吧?” “不用!”皇帝摆手,“就让他在这里,总要当个明白人,不能稀里糊涂的,连自己爹是谁都不知道。” 洛母咬着牙,“你非要把事情做绝吗?” 洛时节:“??” 等会! 等会! 亲爹? “这是事实。”隋宗风干脆戳破了窗户纸,“朕有说错吗?” 洛母冷笑两声,“皇上有的是皇子,咱乡野小地方出来的人,就不必凑热闹了!” “他是朕的亲儿子,你到底要瞒他到什么时候?”隋宗风止不住的咳嗽,惊得一旁的林不寒赶紧端茶送水,“他……” 第1076章 来自帝王的心虚 说实话,遇到这种情景,别说是洛时节,只要是个人……他都得脑子发昏。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情况? 洛时节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皇帝,其后低头打量着自个儿。 皇帝的儿子? 也就是说,他母亲是后宫嫔妃,而自己则是天之骄子?这天桥下的说书先生,也编不出这么离奇的话本子吧? 好半晌,洛时节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自己母亲,低低的喊了一声,“娘?” 洛母回过头来,看向洛时节的眼神,从最初的是难掩愤怒,变成了愧疚。她对这个儿子是有愧疚的,本该养尊处优的皇子,却随着她流落乡野,吃糠咽菜。 第980章 “娘对不住你。”洛母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彼时你还年幼,娘带着你离开了皇宫,不曾问过你的意见,擅自为你做了选择,还望你……莫怪母亲自私。” 洛时节差点没站稳,所幸被洛母搀了一把,这才堪堪站稳,一颗心砰砰乱跳。 “你终于承认了,鸢娘,朕找你找得好苦。”隋宗风哽咽,然后将目光落在面色惨白的洛时节身上,冲着他招招手,“若是按照排行,你应是朕的四皇子。” 洛时节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站在原地发愣,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只觉得整个人像泡在油锅里一样沉沉浮浮煎熬着,不知该做点什么。 记忆里,死了那么多年的爹忽然诈尸…… 活了?! 真是邪了门了! “皇帝这话说的,找我找得好苦,您自个儿当年干了什么,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洛母这看过去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狠狠落在帝王身上,“若无先皇后,便无我们母子二人,先皇后都不在了,我们母子留在宫中作甚?” 提到先皇后的时候,洛时节的眼睛陡然增大,脑子更懵了,自己是帝王之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跟先皇后扯上了关系? “娘娘?”林不寒赶紧开口制止。 有些事情还是放到私底下说的好,洛时节还在边上,若是争执起来……刺激到了洛时节,回头不好收拾。 洛母却不这么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皇帝当年既做得出,何惧怕人说?” “朕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个缘故。”隋宗风幽幽的叹了口气,许是龙体抱恙的缘故,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整个人虚虚软软的靠在软垫上,但目光依旧落在洛时节身上,只盼着这个儿子能靠近一些,“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朕便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你母亲年轻时候的影子。”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第一眼见到洛时节,便心生熟悉之感,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羁绊所在。 洛时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幸运的是……自己并非寻常人,出身便是天之骄子,身份尊贵,是上苍给予的恩赐。 失望的是,他跻身朝堂并非靠着实力,只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这十年寒窗,一朝状元及第,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皇帝当年非要御驾亲征,任凭谁劝都没用。先皇后怀着身孕,怕您出事所以陪您出征,可最后你回来了,先皇后却再也没有回来,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洛母咬着牙。 彼时,洛母胎相不稳,只能在宫里养着,否则她断然不会离开先皇后身边,纵然是拼了性命,也得要护先皇后周全。 “我洛家当年被先帝满门抄斩,自身沦落教坊司,若不是先皇后在先帝面前据理力争,护我与其余族人周全,洛家早就一个都不剩了。”洛母对于皇室,那是半点都没好感。 但是先皇后不一样,彼时的先皇后,只是太子妃…… 纵观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如此,虽说这也是仗着长孙家的功勋,但先皇后敢站出来,便已经胜过了所有男儿,洛母乃至于身后苟延残喘的族人,皆感激不尽。 谁能想到最后,恩也没报成,先皇后生死不明。 而皇帝回来之后,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只让人去寻找先皇后的踪迹。 洛母本就是官家女子出身,对于那些腌臜手段自然很清楚,只要仔细想一想,便可猜得,其中必定有帝王的手笔。 她入宫就为了还先皇后的恩,如今先皇后遭逢大难,她岂能再待在宫里。 等着底下人发现,她早已离开了上京。 这些年,洛姆虽在乡野之地,但时刻关心着先皇后的消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帝王始终没有找到先皇后,洛母心知,先皇后必然已经凶多吉少。 既如此,那这冷血无情的皇宫,也不必回去了,洛时节亦无需认祖归宗。 “娘?”这是洛时节第一次从母亲嘴里,听到关于洛氏的家族背景,关于母亲的故事,“满门抄斩?” 洛母沉着脸,“当年的洛家,死状惨烈,成年男子一律斩首示众,女子全部充入教坊司,一句里通外敌便将忠心耿耿的臣子,踩入了阎王殿的烂泥里。昔年之事,我已不愿提及,时过境迁,只想求个安稳,也想求个明白……” 为先皇后之事,求个明白! “这件事……”隋宗风眉心微凝,“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母不为所动,“既如此,敢问皇上……您敢不敢说,当年之事没有半点私心?” “你什么意思?”隋宗风面色沉沉。 瞧着他这般神色,洛母已经心知肚明,“看吧,你心虚了!” “放肆!”隋宗风别开头,“朕是皇帝,当年之事朕也心痛不已,难道朕还会害了自己的皇后不成?何况当时阿令已经身怀有孕,即将临盆,那是朕的嫡皇子!” 洛母平静的看着他,眼神何其冰冷而鄙夷,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第1077章 差点二次丧父 很显然,对于皇帝的话,洛母是不相信的。 气氛忽然有点不太对劲,明明生着暖炉的寝殿,竟有种冷飕飕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相信朕?”隋宗风的嗓音陡然提了一下。 原就身子不适,这会更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瞧着好像……有点可怜,但对于鸢娘来说,这是咎由自取,是活该! 第981章 “娘?”洛时节其实不太能听懂,但若是抓字眼串联起来的话,还是能明白一二的。 当年先皇后的死,与皇帝的恣意妄为有关,甚至于可能有帝王的故意而为之,这里面掺杂了不少故事,可能有苦衷,也可能有阴谋,但凭字眼……洛时节无法完全猜测,也不敢往深处想。 “我信不信有什么要紧的?”洛母垂下眼帘,“她可能……都不在了!” 说到最后那一句,她声音哽咽,却是死死忍住了哭腔,只红了眼尾,默默的别开头不去看任何人,可见内心深处的悲怆。 那是她信仰的光…… 后来,熄灭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外面的苦也吃够了,回来吧!”隋宗风叹口气,“皇家的子嗣理该认祖归宗,岂能流落在外?你不在乎,难道他也不在乎吗?” 说实话,洛时节还真是不在意这些,毕竟当了这么多年没爹的孩子,眼见着自己出息了,一朝金榜题名,可以养家糊口供养母亲…… 有爹没爹的,不也长大了? “是吗?”洛母转头望着洛时节。 洛时节赶紧摇头,扑通就跪在了洛母跟前,“儿发誓,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母亲变成什么样子,不管爹爹是谁,我永远都是洛时节,绝不会生出旁的念想。儿子的想法很简单,娶妻生子,侍奉母亲终老,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和睦。” “听到了?”洛母看向隋宗风。 隋宗风登时血气上涌,直勾勾的盯着洛时节,“你……” “皇上,臣不知道你与母亲之前的关系,只当自己是个没有爹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便也罢了,从未有过其他奢望。”洛时节如实回答,“臣没有野心,也不求一人之下的权柄在手,惟愿至亲在侧,挚爱相守。当官只是想给自己十年寒窗一个交代,也想尽绵薄之力,为百姓谋福祉,并没有太大的志向。” 说着,洛时节磕头,“请皇上明鉴。” “真是……”隋宗风这一片老父亲之心,他原以为洛时节知道自个是皇子之后,定会要求恢复身份,昭告天下,其后肖想皇位。 没成想……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洛母嗤然,满面嘲讽的望着隋宗风,“不是所有人都惦记着皇帝那个位置,也不是所有人都那般心狠手辣,自古无情帝王家,咱既出了这宫,于乡野吃糠咽菜的长大,自有怜悯苍生之心,而非自私自利,不择手段。荣华富贵这事,有则最好,没有也能活!” 没有天家富贵,他们不也活到了现在? 儿子照样金榜题名,自个照样身康体健…… “皇位也不稀罕?”隋宗风有些激动。 林不寒在侧搀着帝王,满脸的担虑。 “从未想过。”洛时节回答。 隋宗风忽然一口气上不来,登时眼前阵阵发黑,伸手指了指洛时节,冷不丁一口血喷涌而出,身子骤然后仰,直挺挺的躺在了龙榻上。 林不寒心惊,“皇上!” “哎呦!”洛母扯了扯唇角。 别是气死了吧? 洛时节:“……” 完了,把皇帝给气死了! “皇上!”林不寒慌忙转身。 其实太医就在偏殿候着,随时等着救命,这会听到了动静,自然赶紧过来诊治,生怕帝王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太医可都要跟着陪葬了! 所幸,帝王只是气急攻心。 气急…… 攻心! 洛时节与母亲对视一眼,在太医诊治的时候,一直在边上老实待着。 当然,洛时节还是有些拘谨的,但洛母全然不在意,坐在那边的案台边上,该吃吃该喝喝,顺便剥着桌案上的干果,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没有其他的表示。 “娘?”洛时节有些担心。 洛母喝了口水,“你会治病吗?” “不会。”洛时节摇头。 洛母示意他莫要紧张,“那就安生坐着,横竖都是太医的活,咱不去干扰便是,该吃吃该喝喝,人老了总会有这一天的。” 洛时节:“……” 这是咒皇帝死呢? 哎呦我的亲娘诶…… 好在,那边太医都忙着给皇帝施针下药,没功夫管这边,他们的命都在皇帝手里拿捏着呢! “娘娘大概是真的误会皇上了!”林不寒开口,“皇上找你们母子,已经找了很多年,从未放弃过,他很清楚先皇后兴许已经……但您二位必定还活着!” 洛母订正他的说法,“不是必定还活着,而是我们活着的机会远胜过先皇后而已。” “不过现在,皇上放心了。”林不寒笑了笑,“这激动也是因为皇上不只是找到了真正的嫡皇子,还寻回了洛妃娘娘和四皇子。” 洛母喝了口水,看向林不寒的眼神变得略显冷冽,“我们母子已经搅合进来,还不够吗?” “攸关皇位。”林不寒开口。 洛母冷笑两声,“但凡嫡皇子真的想要这皇位,不会到现在还没认祖归宗,我是年纪大了,不是脑子坏了,你们奈何不了他便来寻我们的麻烦,打算挨个突破,互为挟制,真以为我离宫多年,便看不懂你们这些腌臜手段了吗?” “既然娘娘都明白,为何不能成全了皇上的爱子之心呢?”林不寒规劝,“皇上是真的想要嫡皇子回来,昭告天下,您也不希望先皇后的遗孤流落在外,原该属于嫡皇子的皇位……落入他人之手吧?” 第982章 第1078章 巴不得他死 听听,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所有人都是冲着皇位来的,林不寒的意思大概也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以为拿皇位当诱饵,就能让我们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不计过往?”洛母满脸嘲讽,继续剥着手中的坚果,仿佛全然没把皇帝的生死放在眼里。 想来也是,若是真的担心皇帝,不会做在这边吃吃喝喝,淡然得跟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般…… “若真是惦记着他这皇位,我当年就不会离开皇宫,也不会独自一人抚养儿子多年,直到今时今日,让他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状元。若是嫡皇子贪念皇位,不会一去多年无消息,任凭你们东辑事掘地三尺,也不曾表露过身份。”洛母只觉得可笑,“你们所看中的东西,偏偏是我与先皇后从未放在眼里的。” 林不寒幽然叹口气,“纵然以前如此,可现在总归是不一样了。” 不一样? 哦对,皇帝已经不再年轻了,再也生不出皇子了,所以他现在能叫得上号的皇子,都是他最后的帝位继承人,多一个算一个,少一个……便少一重选择。 再者,皇帝快不行了,留给他抉择的时间也不多了…… “有什么不一样呢?”洛母喝了口水,瞧着太医一个个的擦汗,险些笑出声来,“同样的自私自利,骨子里还是那样的冷血无情,从来只想到他自己,若是哪天我们几个和他的利益冲突,想必他会毫不犹豫的了结了我们。” 林不寒眉心微宁,若有所思的望着洛时节。 洛时节:“……” 这眼神,不会是把如意算盘,打到了自己的身上了吧? “其实老奴觉得,洛……四皇子宅心仁厚,倒也是不错的选择。”林不寒意味深长的笑着。 四皇子? 洛时节暂时还不适应这样的称呼,“林督主还是别这么叫的好,不管真相如何,只要事情还没被解开,不曾曝露在人前,下官都是洛时节,而非您口中的四皇子。” 可见,平日里何其小心。 “是!”林不寒行礼。 嘴上说着“是”,做起事来却是那样的卑谦。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洛母实在是没心思,在这里看着太医诊治那负心汉,委实烦躁得很,“以后有事就让人出宫说,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来。” 语罢,洛母起身。 “娘娘?”林不寒疾呼。 洛母顿住脚步,回眸狠狠剜了他一眼,“林督主莫要叫错了,我虽然是一品诰命,却也担不起这娘娘二字,若是让人听到,还以为我不守妇道,勾三搭四的……” “这……”林不寒第一次被话噎着。 但洛母这话也没错,皇帝没有下旨,那洛家母子就跟皇家没关系,若非要喊娘娘,外头人听着,还以为是洛时节把自个的寡母送到了皇帝身边,这才换得了今日的身份。 “走!”洛母抬步往外走。 林不寒无奈的叹息,只能把人送了出去,“洛大人,洛老夫人暂时先回去,这圣旨嘛……很快就到!老奴恭送两位!” “哼!”洛母拂袖而去,没有半点犹豫。 这寝殿内的皇帝,死还是不死,都跟她没关系。 “娘?”宫道上,洛时节叫住了母亲。 身后无人,周遭无人,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要回头,也不要眷恋,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洛母开口,“娘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很清楚这吃人的地儿,到底有多可怕,不适合你留下。” 洛时节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问……” 第1079章 以嫡皇子为重 都说知儿莫若母,其实洛母也知道,儿子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一直等着她来解答,可这宫里人多眼杂,谁知道东辑事的人会躲在哪个角落里伺机窥探? 是以,有些话只能回去再说,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是先走为妙。 “你想问先皇后的事。”洛母开口。 洛时节点点头,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此处非说话之地,还是先出去再说罢!”洛母叹口气。 洛时节环顾四周,又看了看两侧的高墙,默默的点头。 墙头。 暗卫什么都没听到,仅仅是听他们提及了先皇后而已。 等着上了马车,洛母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沉凝的面色也有所缓解,只是马车内的气氛仍是压抑得瘆人。 洛时节有些坐立不安,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娘,马车在行进之中,想来不会再有人盯着,您能不能跟儿子说两句实话?” “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洛母开口,“不需要我再重复了吧?” 洛时节点头,“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得很清楚,不需要母亲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太明白,希望母亲能给我一个答案,比如说先皇后之事。” 满天下的人都在找先皇后,可母亲似乎是隐而不报,知道点什么,却生生忍了下去。 “是因为您不相信皇上?还是担心其他人会对贵妃不利?”洛时节压低了声音。 洛母嗤笑两声,“你觉得皇帝有几分真心?” 这个问题,倒是把洛时节给难住了。 真心? 说实话,他不觉得帝王有多少真心,所谓的找寻先皇后,也只是给天下人立的人设罢了,皇帝若是真的对先皇后誓死忠诚,又或者是真心相待,母亲不会离开皇宫,先皇后不会这么多年生死不明。 第983章 掘地三尺,总有痕迹吧? “娘不是说了吗?自古无情帝王家。”洛时节开口,“想必皇帝没多少真心,否则娘也不会带着我离开皇宫,宁愿活于乡野,艰难生活,也不肯再回上京。” 洛母靠在车窗口,目光沉沉的看着外头,“当年我其实是收到了消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才会下定决心带着你离开,一则是先皇后之恩,我洛家原也是武将出身,也是有骨气之人,岂能伴此狗贼辱没我洛家的列祖列宗。” 说到这儿,洛母垂下眼帘,“二则是因为先皇后身边的嬷嬷,也是先皇后的乳母,曾经书信一封告知于我,这件事可能跟皇帝有关,但猜测始终是猜测,没有证据且人证已失,什么都追查不到,我只能隐忍按捺,以待来日能为先皇后昭雪。” “昭雪?娘……”洛时节已经变了脸色。 洛母深吸一口气,“敌军突袭,围困山中,援兵不至,有意拖延……这桩桩件件,若说是没有缘由没有阴谋,你信吗?娘不是三岁的孩子,官家女子对于这些把戏,其实看得最清楚,能有几个是真心相付的?唯有先皇后……她值得!” “儿相信母亲!”洛时节面色微沉,“这里面……多年过去,帝王必定已经查出了大概,一直隐忍不发,遮遮掩掩,要么是帝王的忌惮之心,要么事关帝王身边的人。” 洛母颔首,“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说明他对先皇后的真心……寥寥无几。所谓深情不移,只是他自欺欺人,欺骗全天下人的把戏而已。娘不信他,从头到尾都没相信过!” “娘不信,我也不信!”洛时节斩钉截铁的回答,“那娘亲……嫡皇子……” 洛母握住了儿子的手,“不管发生何事,都以先皇后之子为重,娘不求你以命相护,但也别拦着娘的这份忠心。先皇后护住了洛家的其他人,虽然现在洛家早已败落,族人四分五裂,但至少是活着,活在先皇后的庇护之下,所以娘这条命是先皇后母子的!” “母亲仁义,儿子亦不能让母亲失望,若无先皇后,母亲也没机会活着,更没有我洛时节的今日,所以我一定与母亲站在一处,坚定的保护先皇后遗脉。”洛时节是读书人,但读书人也有骨气。 这骨气,是发自内心。 所谓气节,至死相随,死也不改…… 马车停下来之前,洛时节又多嘴问了句,“那位嫡皇子……是谁?” 洛母眉心微凝,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这……” “你先别问这么多,以后会知道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你而言也是愈发安全。”洛母没有直言,“娘有娘的苦衷,若是到了最后……” 洛时节点头,“我听娘的。” “另外,殷茵是个好姑娘,你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跟她打声招呼为好。”洛母叮嘱,“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这丫头胡思乱想。” 洛时节也想到了这一层,“我只是担心岳父大人那边……” “都到了这一步,咱这亲家,他不认也得认。”洛母笑盈盈的开口,“殷茵是我的儿媳妇,我也只认这一个儿媳妇。” 洛时节行礼,“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办。” 此前恩怨不明,前程难料,现如今什么都清楚了,自然也就好办了。 第一时间要知会的,自然是殷茵,作为未婚妻,洛时节第一个不能隐瞒的便是她,毕竟最重要的事,当第一时间与最重要的人说。 收到消息的时候,殷茵正在试穿刚修裁回来的嫁衣,因着贵妃之事,殷夫人忧虑深重,连带着精气神都没有,有点病怏怏的。 殷夫人是个识大体懂分寸之人,端庄贤淑,不只是担心自己的亲姐妹,也担心自己的夫家…… “不是说好了,成亲之前便不再见了吗?”殷茵诧异。 殷夫人也跟着愣了愣,“这是有什么着急之事?” 来报信的奴才低声道,“姑爷身边的年安说,性命攸关。” 只这四个字,便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娘,我去看看!”殷茵赶紧换下了嫁衣。 殷夫人只觉得心跳加速,“莫不是因为三皇子与贵妃的事儿?牵连到了他?” “娘莫要胡思乱想,父亲为官端正,未有过徇私之处,身正不怕影子斜。”殷茵更衣完毕,“我去看看便知。” 第1080章 四皇子 话是这么说的,可对于殷夫人来说,牵扯至母家之事,动辄便是九族性命,谁能不惧? “但愿不是。”殷夫人呢喃自语。 攸关身家性命,谁能不怕? 茶楼。 雅间。 殷茵进来的时候,微微一怔,只瞧着房内架了一个屏风,屏风那头有人影晃动,哪怕是隔着屏风,她也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便是洛时节无疑。 “这是怎么了?”殷茵不解,隔着屏风坐在了早就安置好的桌案前,“不是说成亲之前不相见吗?嬷嬷说这不吉利。” 洛时节点头,“我知,是以我特意隔着一个屏风,如此便不算是见面。” “倒也可成。”殷茵笑了笑。 桌案上,摆着她喜欢吃的小点心,可见洛时节贴心,早早准备妥当。 “年安来传话,说什么性命攸关,到底是何事?是三皇子的缘故?”殷茵喝了口水,不解的转头望着屏风上的人影。 第984章 门窗紧闭。 奴才和丫鬟都在外面候着,便当是望风。 “殷茵,若、若我说,我这刚从宫里回来,得知了一个消息,你……你……”洛时节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有些吞吞吐吐。 殷茵面色微变,“宫里?是姨母和三皇子……” “不不不,是我。是我!”洛时节握紧手中杯盏,隔着屏风,她瞧不见自己的窘迫,但这声音里的紧张是骗不了人的,“若我说,我母亲曾是帝王后妃,今儿刚跟皇上相认,你……你会不会生气?” 外头,咣当一声响。 殷茵手里的杯盏,登时砸碎在地上,她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屏风上,忽然站起来的人影,“你等会!你等会!你说什么?” 幻听了吧? “我……”洛时节站在那里,嗓音里带着些许哽咽,“你还愿意嫁给我吗?如果我是皇子,身后是皇室的话……殷茵……若是你不愿,这皇子的身份我便不要也罢!” 殷茵脑瓜子嗡嗡的,盯着屏风上的人影,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她倒不是真的介意他的身份,毕竟他们两个原也不是因为身份才在一起的,彼时的相互扶助,年轻男女心生爱慕都是一步步来的。 “殷茵?”洛时节急了,“你若是还不高兴,那我便舍了这身份,咱去寻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过寻常的平淡日子,我会教书识字,可以去私塾当个先生。” 眼见着是要成亲了,这要是媳妇反悔跑了……那还得了? “洛郎?”殷茵开口,“你莫要激动,我只是一下子有点脑子转过弯来了,你说……你说你是谁?” 洛时节小声嘟哝,“皇上的亲生儿子,皇四子。” “四皇子啊?”殷茵差点腿软。 洛时节没敢吭声,直勾勾的盯着屏风上的人影,只盼着她别说出绝情的话来,他真的愿意改,什么都愿意放弃。 “你真的是皇子?”殷茵又问。 洛时节应声,“是!我也是刚知道的,但不想瞒你,所以第一时间来跟你通个气,免得你最后一个知晓,定是要与我生出嫌隙,我不愿你与我生分,也不愿那所谓的身份名位,惹得你我渐行渐远。不管我是不是皇子,我都是洛时节,你要嫁的洛郎。” 他一口气说出一长串的话,惹得殷茵险些笑出声来。 这傻子! “你莫要担心,即便是皇子,只要你我成亲,府中皆你做主,我绝不指手画脚,绝不纳妾,绝不……” “好了!”不等洛时节把话说完,殷茵无奈的叹口气,“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我要嫁的男人便罢!” 洛时节松了半口气,“那你还是嫁我吗?” “嫁!”殷茵斩钉截铁的回答。 谢天谢地。 洛时节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这件事……”殷茵想着,“我要如何告知家中?” 洛时节忙道,“不着急,我刚从宫中回来,甚至于来不及回府,先来与你打声招呼,若是宫中有所动静,想必全天下都会知道,若是秘而不宣,就当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好!”殷茵点头。 如此最好不过。 只要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秘密,那便无所顾忌。 “可还有别的事儿?”殷茵又问。 洛时节摇头,“没了。” “那我先回去,这件事便当不知,等着宫里的消息再说。”殷茵想着,这其实不算是坏事,若洛时节真的是皇子,那么三皇子之危就此可解,其次便是父亲的站队问题。 保持中立需要借口,因着姨母贵妃的缘故,父亲多多少少要偏向于三皇子,且满朝文武都会有此猜测,现在洛时节是皇子,那站自己女婿总归没错吧? 一个刚回朝的皇子,多半是无缘皇位的,那他们殷家也可就此避开风口浪尖,避开暗流涌动…… 如此,甚好! “你路上当心。”洛时节忙道,“且等着你我婚期。” 殷茵笑着颔首,“我等你。” 待殷茵走后,年安快速进门。 “公子?” 洛时节显得分外高兴,“殷茵走的时候,没有不高兴吧?” “少夫人挺高兴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年安如实回答。 如此,洛时节松了口气。 那就好! 那就好! 黄昏日落之前,宫里的圣旨便到了洛府门前…… 第1081章 一日不见,她便成精? 一时间,洛府风光无两。 哦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洛府,而是四皇子府,大批的赏赐随着宫中的圣旨一道入宫,满大街的人都驻足观望,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谁能想到金科状元,竟然是帝王遗失在外的四皇子,现如今帝王下旨为四皇子母子正名,真的是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饶是大皇子,也跟着傻了眼,不敢置信的站在街对面,瞧着换上匾额的四皇子府。 “没了一个二皇子,又来一个四皇子?”隋怀琼觉得自己快疯了,“怎么会这样呢?” 简直是,气煞人也! “皇上圣旨已下,想必是错不了。”高生低低的开口,“听说在此之前,皇上就已经怀疑了洛大人……哦不,四皇子的身份,只是碍于最后一步,没能得到洛老夫人的点头,所以才没有当场认下。” 第985章 那就是说,这会已经认下…… 在皇帝身子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认下了这四皇子,其用心不可不谓之不轨。 “听说还是先皇后身边的婢女,后来成了洛妃娘娘。”高生继续道,“皇上大概是又想起了先皇后,知晓先皇后回不来了,所以就……” 找了个替补! 隋怀琼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隋怀时。还真是回来得好时候!” “殿下?”高生有些犹豫,“事已至此,您还是别纠结在此了,想来这洛大人……四皇子刚回来,并没有任何的人脉和建树,怕不是您的对手。” 隋怀琼嗤笑,“谁说没有?” 这不,丞相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口,丞相长孙拾堂而皇之的下了马车,大摇大摆的进了府门,这不就是最大的人脉与建树吗? 得丞相府支持,还有什么可说的?早就胜过了皇后,胜过了三皇子,自然也远胜于他这位原本就不得宠的大皇子…… “哼!”隋怀琼拂袖而去。 这会正在气头上,他实在是没心思,也忍耐不了情绪,自然不会去四皇子府凑热闹。 温枳站在铺子前面,瞧着隋怀琼气急败坏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往嘴里塞了一颗松子糖,顿时满嘴留香,心头也跟着暖呼呼起来。 “主子?”叶子开口,“怕是要作妖。” 温枳双手环胸,美滋滋的品着嘴里的松子糖,作妖是必然的,但也得看还有没有这个时间,留给这些孽障的时间不多了。 “小姐,要去四皇子府贺喜吗?”四月问。 温枳深吸一口气,“眼下人多,咱暂时不去凑热闹,等着今夜阿哥过来,与他商议过后再说。” “是!”四月颔首。 这上京又多了一位四皇子,还真是愈发的热闹了。 白日里,街头热闹非凡。 夜里,除了四皇子那边还在闹腾,倒也没别的什么异常。 温枳坐在被窝里,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耳畔,传来了门户吱呀的声响。 “这么晚还不睡,不想要这双眼睛了?”某人疾步走到跟前,快速取下她手中的话本子,“白日里看热闹,晚上看话本子,还真是分不出半点心思在我身上,倒是个没心肝的。” 温枳嘿嘿一笑,旋即直起身,如玉般的胳膊快速环上他的脖颈,在他落座床沿的瞬间,整个人都欺了上去,塞了他一满怀,“阿哥成日忙着,我这闲来无事不找点事儿做,怕想阿哥想到心疼。” “哪儿学的这些?”他晃了晃手中的话本,随手丢在一旁。 怕是现学现用。 “阿哥,人家的心口可疼了,不信你摸摸。”她委屈巴巴的瞅着他。 容九喑:“……” 成精了?! 第1082章 如你们所愿,她回不来了 当然,每次她来点小动作,都是有所目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横竖不会平白给他糖吃,毕竟他的小阿枳心里有个小算盘,有事没事拨弄得劈啪作响。 瞧着容九喑陡然握住她不安稳的手,温枳的眉心突突跳,“阿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到手就不珍惜,吃到嘴里便不稀罕了?” “是吗?”容九喑与她额头相抵,“不打算说实话?那待会可别求饶,小阿枳明白的,阿哥的手段和力气,那……” “停!”不等容九喑把话说完,温枳略显不屑的撇撇嘴,“阿哥世事洞明,以后谁还敢靠近你?什么都被看穿了,可真是没意思。” 容九喑在她唇上轻啄一口,“这哪儿是看穿的,分明是小阿枳的算盘珠子,都蹦到了阿哥的脸上。” 温枳:“……” “是四皇子府的事儿吧!”容九喑还不知道她,指尖缠着她的发,一圈又一圈,“羡慕了?还是又存着别的心思?想借着四皇子的通天梯,让温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温枳抿唇,哼哼唧唧的别开头,佯装不理他,“阿哥什么都知道,还要故意戏耍我?真是坏得很!” “温家的银子足够你此生无忧,何须如此?”容九喑就不明白,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老往钱眼里钻,温家的银子那么多,造个金屋都绰绰有余,不够她花的? 温枳白了他一眼,“这天底下,谁还会嫌金子、银子多?” 话是没错,但这丫头的心思肯定不止于此。 许是被容九喑看得心虚,温枳兀自皱起了眉头,“我就说嘛,身边人不能太聪明,要不然什么心思都藏不住,阿哥有时候可否不要太聪明,弄得我都没有发挥的余地。” “什么都被猜到了,不好吗?”容九喑问,“还是说,小阿枳喜欢木讷无趣的,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 温枳:“……” 这么一想,还是聪明点为好,至少一点就通,能省不少事。 “放心吧,东辑事不会出事。”容九喑叹口气,转身将她压在了床榻上,“阿哥还得留着这条命,陪着小阿枳白头到老,儿女绕膝呢!” 温枳面上一红,心头微暖,“阿哥确定?” “很快,小阿枳就知道阿哥是否确定?”容九喑俯身吻上她的唇,“东辑事,亡不了。” 哪怕皇帝不在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将东辑事铲得干干净净,这天底下的事儿,不是光想想就能……心想事成的! 第986章 林不寒是谁? 容九喑能想到的,旁人能想到的,林不寒自然也想得到,这老怪物比谁都不怕死,也比谁都怕死,所以他也在寻找合适的储君。 “阿哥,要平安……” 攀上巅峰的时候,她断断续续的吐出,这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将这一句话牢牢刻在心里,自是要平安,连同她一道平安顺遂,一道来日方长。 夜色漫长,温柔四溢。 晨曦微光落进屋内的时候,容九喑已经走了,眼见到了最后的收尾之时,他总是这样行色匆匆,只能与她偶尔聚一聚。 “主子?”见着温枳醒转,叶子赶紧上前。 四月转身去打水准备早饭,与叶子各司其职。 “阿哥走的时候,可有什么交代?”温枳伸个懒腰。 叶子回答,“说是照着主子自个的意思办就成了。” “知道了。”温枳点点头。 待洗漱完毕,吃过了早饭,温枳便去了一趟库房,挑挑拣拣好一番,这才列出了一份礼单,要去四皇子府贺喜,自然不能寒碜,要比往日送礼的规格更高一些才算妥当。 收拾妥当之后,温枳先让人去递了拜帖,今时不同往日,四皇子与洛时节到底是有区别的,一个代表皇家,一个是平民朋友。 收到拜帖的时候,洛时节都愣了,“这么客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免得让人议论阿枳不懂规矩,反而对她没好处。”洛母叹口气,“等着进了府,关起门来咱就便不管这些。” 表面功夫是做给外人看的,关起门来便是自己人,当然无需这些所谓的规矩…… 不过,最让人烦躁的,当属丞相府那位。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花厅。 “娘?”洛时节无奈,“丞相大人这一遍遍的来,实在是让人头疼得很!” 洛母起身,“你忙你的去,阿枳还没来,我且去应付这老匹夫。” 上次什么都没问出来,又因着人多,所以长孙拾不得不铩羽而归,今儿人不多,和这老匹夫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 关于长孙拾的来意,洛母心知肚明,但她可不想给长孙拾好脸色看。 底下人奉茶,其后纷纷退守在外头。 “你怎么又来了?”洛母没好声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昨儿个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长孙拾起身,毕恭毕敬的揖礼。 “丞相大人客气,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洛母拂袖落座,“不过是个奴婢,现如今母凭子贵而已,不值得您这样。” 长孙拾看着她,“你知道我的来意。” “无可奉告。”洛母端起杯盏饮茶,“无情无义之人,不配做有情义的事儿,让人瞧着汗毛直立,您还是当您的丞相,做您的百官之首,端着您那冷面心肠的架子吧!” 长孙拾垂下眼帘,“我知道,你是怪我在她失踪以后,就送了庶妹入宫,成为帝王的继后。” “丞相大人说笑了,这是你们长孙家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可怪的?毕竟我不姓长孙。”洛母嗤冷。 长孙拾自嘲般笑了笑,“那是长孙一族推出来的法子,后位必须是长孙家的。” “一年都不到,你们几乎就料定她回不来了,直接送了长孙家的庶女入宫为后,国丧都有三年,你们的手足之情却连一年都挨不到!”洛母只觉得遍体生寒,这就是至亲手足。 长孙拾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紧了手中杯盏,“所以她……生气了?” 所以不回来了? “如你们所愿,她回不来了。”洛母重重的将杯盏掼碎在地,“这个答案满意吗?” 长孙拾偏头看她,这个答案其实早在心中,但……只要没寻回她的尸体,便当她还活着。 第1083章 为她准备嫁妆 “该死心了。”洛母凉凉的启唇,“你们当年所做的决定,不就是基于她已经死去的事实之上?那么现在,装什么狗屁情义?这样的虚情假意,还是带着进棺材吧!” 语罢,洛母起身往外走。 “鸢娘。”长孙拾开口,“又或者,我称你一声洛妃娘娘。” 洛母顿住脚步,“丞相大人想怎样便怎样,毕竟您这身后站着长孙一族,家大业大的,岂是寻常人可比?我这洛家早就被赶尽杀绝,所剩无几,实在是不敢多说什么。” “你非要如此吗?”长孙拾问。 洛母回眸,阴测测的盯着他,“那你要我如何?自欺欺人的事儿已经做了太多次了,都到了这个年岁,实在是没意义。” “也许事情还没到这个程度,就算人不在了,若是能魂归故里……” “那又如何?你如何肯定她愿意回来看这些无情无义的人?”洛母嗤笑,“你不会以为,她若是还活着,定然会舍不得你,会心软吧?自己的亲兄弟是如此无情义之人,她只会觉得愤怒,被人背叛的耻辱。想必丞相大人应该也很清楚,她是没回来,但有人已经回来了……” 长孙拾沉着脸。 “人家都不来找你这亲舅舅,你还不明白他们的态度吗?”洛母冷嘲热讽,“所以,以前不做人就算了,以后……还望长孙丞相当个人,尊重她唯一的血脉,不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凡事以他为重!” 语罢,洛母拂袖而去。 第987章 长孙拾站在原地,无奈的叹口气,瞧着那气呼呼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扯了扯唇角,“你如何知道,我会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 其实当年也曾犹豫过,想着离开也是好事,可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错过便是一生。 当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洛母气呼呼的离开,却在回廊处碰到了正在朝内走的温枳。 四目相对,洛母一怔,温枳也跟着一怔。 “枳丫头啊?”洛母旋即敛了愤怒的情绪,赶紧上前,“你来了!” 温枳忙不迭上前行礼,“伯……娘娘!” “咱可不兴这个。”洛母赶紧搀住她,“不管身份如何转变,都不许这般见外,哪怕是四皇子府,进了门就跟回了家似的,当初要不是你,我这傻儿子哪儿还有命在。” 温枳笑了笑,倒也不矫情,“您还说我客气,自个不也是句句不离救命之恩?” 闻言,洛母笑出声来,“倒也是!走,咱们进去说。” 温枳倒是没想到,洛母竟是这般客气,进了门便拉着温枳去看什么头面,说是来日要给她作嫁妆,听得温枳那叫一愣一愣。 成亲? “这两日我算是腾出空来,此前一直忙于臭小子和殷茵的婚事,没能腾出手来,现如今刚好,只盼着你能欢喜。”洛母笑着将早就准备好的木匣子打开。 里面装着一副上好的金丝掐七宝琉璃珠的点翠头面,龙凤为上,何其华贵,可不是寻常人家嫁女能用,毕竟龙凤是皇族专享,百姓岂敢僭越。 “这太贵重了!”温枳面色都变了。 虽说温家不缺好东西,这些金丝银线,点翠头面亦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龙凤纹饰,着实是不敢啊! “应该的。”洛母伸手抚过头面上的龙凤呈祥,“我只叹不够华丽,若是可以,恨不能将最好的都赠在你身上,这等荣华富贵原就该是你的。” 温枳:“??” 怎么这话怪怪的? “你莫要推辞。”洛母握住温枳的手,慈爱的瞧着她,“真好。” 温枳:“……” 这是发生了她所不知之事? “别担心,也别害怕,伯母不会害你的。”洛母似乎看出了温枳的惊讶与谨慎,“只可惜伯母没有女儿,要不然的话……若是……” 若是在天有灵能瞧见的话,应该也会有所安慰吧? “我就说我怎么第一眼见着你这丫头就喜欢呢?”洛母看着温枳,眼神里带着炽热,也带着温柔,还有难掩的盈光,“缘分这东西,还真是难说。” 温枳笑着点头,“我第一眼瞧见伯母,也觉得满心欢喜,就跟看见家中长辈一般,您也知道的,我娘亲去得早,所以……” “以后就不用羡慕别人,只管把我当成自己的娘亲便是。”洛母忽然伸手抱住了温枳。 温枳顿时傻眼了,“??” 什么情况?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今日的洛伯母这般激动,如此情绪难制? 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家是你的娘家,四皇子府也是,我也是。”洛母继续道,“不管谁欺负了你,洛伯母都会为你做主,你莫要担心也莫要害怕。” 温枳似懂非懂点头,忽然有点贪恋长辈的怀抱。 爹和叔伯虽然都疼她,但男人毕竟粗心,谁会抱着她哄? 尤其是叔伯,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虽然能为她舍命,但……难得一个怀抱,也没人会哄着她说女儿家才能说的小话。 不像现在,她竟也鼻尖酸涩,嗓音哽咽,“多谢洛伯母,阿枳记住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洛母悄然拭去眼角的泪…… 第1084章 洛时节便是这么来的 温枳是欢欢喜喜的进的四皇子府,其后红着眼离开的,看得叶子和四月那叫一个心疼,但……也是高兴的事儿。 尤其是四月,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木匣子,生怕磕着碰着。 “现如今,洛老夫人是四皇子的母亲,也算是宫里的娘娘,那这、这东西应该不会再被拿回去吧?”四月低低的问,“这龙凤呈祥,应也是被允许的吧?” 不会最后落一个,以下犯上之名吧? “既是给了咱主子,自然是允的。”叶子开口,“只管放心便是。” 四月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虽说温家不缺这样的好东西,可这龙凤呈祥是个好兆头,四月瞧着就满心欢喜,来日小姐和表公子成婚,戴在小姐的头上,必定是好看极了。 不过…… 温枳陡然顿住脚步,站在马车边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四皇子府的大门,心里隐约好似想到了什么,止不住拧起了眉头。 “小姐,怎么了?”四月不解,“是落了什么在皇子府?” 温枳敛眸,然后徐徐摇头,“没什么。” 怎么会…… 难道说,她知道了什么? 温枳到底没敢多说什么,快速上了马车。 “听说这位可是先皇后身边的人。”四月笑嘻嘻的开口,“若是来日小姐成亲,让宫里的娘娘来帮着主持婚事,想必更加风光。” 温枳定定的看着她。 “小姐?”四月诧异的低头打量着自身,“奴婢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第988章 温枳深吸一口气,“你主婚?” “对啊!”四月连连点头,“只要小姐开口,想必洛……娘娘一定会答应的,这般贵重的头面,娘娘说送就送,还要给您卑嫁妆,可见是拿您当自家闺女呢!” 温枳深吸一口气,“先皇后身边的人……” “外头是这么说的。”四月还特意去打听了一番,软磨硬泡的从陈叔嘴里也掏了点东西出来,“陈叔也说了,错不了。” 温枳点点头,“那自然是不同一般。” “陈叔说,当年是娘娘自己……”四月抿唇,“上的龙床,为的就是先皇后。” 温枳偏头看过去,“说吧!” 不说,能把她憋死。 “陈叔说,当初是先皇后有了身孕,满朝文武都上了折子,说是皇后娘娘大喜,理该广开后宫,为皇家绵延子嗣。”四月撇撇嘴,“这不就是想把自家的闺女,往后宫送吗?” 说白了,都是满朝文武想要争权夺势的缘故。 “皇后娘娘贤良大度,自是没什么可说,宫里有了大皇子二皇子的,早就无所谓这些。”四月继续说,“可是洛妃娘娘不答应,若是后宫人多了,万一惊着皇后的胎可怎么好?那些腌臜手段,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叶子道,“我听闻当年先皇后身子有伤,那孩子是九死一生才求来的,可是万般不易。” “对!”四月颔首,“陈叔也是这么说的。” 四月又道,“那皇宫里的后妃,统共也没几个,皇后娘娘身子不好,这才有了大皇子二皇子的降生,这两位妃子是一起有孕,原本诞下皇子就要寄养在皇后膝下,但皇后娘娘仁善,这两人哭一哭,就把孩子给哭了回去。可一国之母岂能无后?” 是以,皇后求子之路,委实艰辛至极。 “洛妃娘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当满朝文武以皇后有孕,不堪侍奉皇上为由上谏的时候,洛妃娘娘便……”四月叹口气。 洛时节,便也是这么来的。 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所以打听起来并不难…… 第1085章 有人削尖脑袋,有人弃如敝履 当年的事情,宫里宫外都没人隐瞒,是以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趁着皇后有孕,爬上了皇上的龙床。 可事情的原委,只有事主知道。 身为皇后娘娘的婢女,洛鸢从不解释,她只知道自己叫时蔷,是皇后娘娘的婢女,在皇后最困难的时候,就该为皇后排忧解难,有孕也是存着自己的心思,若是皇后娘娘诞下的是公主…… 当然,如果是皇子就更好了,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可以成为嫡皇子最忠诚的左膀右臂,誓死效忠皇后娘娘与嫡皇子,也可以作为他们的利刃。 洛鸢将一切都盘算好了,却唯独没料到,皇后会出事……带着腹中的嫡皇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同灭顶的打击,让洛鸢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皇后本就是她在宫里的精神支柱,如今皇后都不在了,那自己的所有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她本就厌恶皇家,厌恶皇帝,只是因为想守护先皇后,才会留下。 没有了意义的地方,便是死,也要逃离! “倒是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忠诚。”温枳面色凝重,满脸都是钦佩之色。 叶子沉默。 “是啊!”四月继续说,“此前议论纷纷,都说她是为了荣华富贵,所以才会爬上皇上的龙床,谣言纷纷,她从未解释过,甚至于……宫里传出的消息,说当年那些流言蜚语是她自己放出来的。” 叶子一怔,“为何?” “因为只有身负恶名,她的子嗣才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她是真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先皇后的身上。”温枳低低的解释,嗓子眼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涩。 所谓脊背交付,性命相交,大概就是如此。 当年先皇后能冒着被株连的危险,护住洛家那一点点血脉,那么洛鸢就敢用自己的余生,拼尽全力为皇后筹谋,死亦不可惜。 只是,被皇帝坏了计划……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只想着报答先皇后的大恩大德,可最后的心死如灰……”温枳摇摇头,“几乎无法想象,那时候的她该是怎样的绝望?” 什么都安排好了,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她生命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好可怜。”四月哽咽。 叶子敛眸,那是高高在上的地位,明面上没办法骂人,但心里可以骂几句,真不是个东西!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温枳说,“她眼里有光了。” 重燃的。 四月和叶子齐刷刷扭头看她,面面相觑。 眼下的局面,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大皇子更发愁的是三皇子隋怀睿。 母妃被降位,自己被禁足。 若只是维持原状也就罢了,偏偏还冒出个四皇子,且这四皇子还颇得帝王宠爱,还是新科状元,说明是有点实力的,如今跻身朝堂,等着文武百官都向他靠拢,那自己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连大皇子那个废物,都胜过自己,怎么能不着急呢? “殿下?”刘贵进门,“您晌午未食,可莫要饿坏了身子。” 隋怀睿哪儿有心思吃饭,“宫里如何?” “殿下放心,虽然贵妃娘娘被禁足,但消息还是可以送出宫的,娘娘让您不要再为了她而惹怒皇上,让您静下心来筹谋其他。”刘贵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 第989章 傻子都知道,静下心来筹谋其他,筹谋的是什么…… “洛时节怎么会是四皇子呢?这母子二人怎么还没死呢?”隋怀睿是知道这母子二人的,当年洛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此前洛鸢一走,皇帝便派人满天下的搜捕,可惜都未能找到人,这次便也在帝王心里扎了一根刺,今儿这根刺拔了出来,还在帝王身子不大好的时候,可想而知热血上头的帝王,也许会因为这愧疚将这皇位交付在洛时节的身上。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乡野归来的人,一声四皇子就能坐在父皇的身边,站在满朝文武跟前?本王、本王是三皇子,是父皇一手扶起来的皇子,母家尊贵,却被禁足在此?”隋怀睿气得连桌子都掀翻了。 这一下子,惊得刘贵赶紧跪地磕头,真的是大气不敢出。 “这件事,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想占便宜,也得看本王答不答应。”隋怀睿眯了眯眸子,“不是想要皇位吗?那本王就看看,他们母子有没有这个命,承得起这天家富贵?” 刘贵心惊,慌忙低声规劝,“殿下慎言,现如今四皇子母子风头正盛,满上京的人都说,皇上他……将对先皇后的愧疚,都落在了四皇子身上。” “凭他也配!”隋怀睿咬牙切齿,“一个婢女生的皇子,也配跟嫡皇子相提并论?他想干什么?本王岂能让他们如愿!” 刘贵喉间滚动,不敢再吭声。 “本王让你做的事情,可都安置妥当?”隋怀睿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 他,绝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是!”刘贵垂下眼帘。 “那就好!”隋怀睿眯了眯眸子,“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既然父皇不仁,那就别怪本王不义,总不能让这江山社稷,平白便宜了那些低贱之人吧?” 刘贵深吸一口气,“殿下放心,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联络了朝中众臣,跟四皇子和大皇子他们比起来,其实他们更忌惮的是五皇子,毕竟背后还有个丞相府,但……丞相三番四次的进了四皇子府,所以众人猜测纷纷,丞相府许是要放弃皇后一脉,转而支持……” 毕竟人人都知道,当年的先皇后得长孙家全力扶持,长孙家于大夏功勋卓著,昔年将门,如今为百官之首,既然先皇后没能回来,就凭着洛鸢当年对先皇后的忠义,扶持她儿子登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本王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隋怀睿眯起危险的眸子。 从小到大,但凡他这位三皇子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半辈子的顺风顺水好运气,怎么可能折在一个乡野归来的野种身上? 他隋怀睿,不信这个邪! 当然,不信邪的还有大皇子隋怀琼,都是一门心思,削尖脑袋想坐皇位之人,怎么可能任由事态发展,而毫无动作呢? 夜半三更时,隋怀琼再度出现在萧老夫人跟前…… 第1086章 谁也别想跑 萧老夫人看得出来,隋怀琼是真的急了,一个横空出世的四皇子,就让所有人丑态毕露,如临大敌。但不可否认,凡是跟先皇后有关之事,都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这位……还是个皇子。 “大皇子这是……”萧老夫人的身子每况愈下,现如今更是强弩之末,若不是硬撑着,想要看最后的结果,怕是已经彻底闭上了眼。 隋怀琼深吸一口气,“本王知道,萧家不只是有龙鳞军的庇护,还有萧家剩下的残部。虽然微不足道,但到底也是人马所在,萧长君在刑狱大牢只剩下一口气,若咱们双方还要藏着掖着,只怕最后……功亏一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理该同仇敌忾,不计一切的达成所愿。” “大皇子想做什么?”萧老夫人虽然病不得不轻,但还没到痴呆的地步,所以隐约能猜到。 只是这一激动,嗓子眼里的血腥味便止不住的往上涌,最后又被她生生咽下。 “当然是做萧家想做,却没成功的事。”隋怀琼意味深长的说。 屋内,一片死寂。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萧长赢站在了门口位置。他看了看隋怀琼,径直走到了萧老夫人跟前,毕恭毕敬的行礼,喊了一声,“祖母。” “三郎。”萧老夫人仿佛见到了主心骨,面上的神色瞬间缓和下来,“你来了!” 萧长赢站在那里,含笑望着萧老夫人,转而瞧着近在咫尺的隋怀琼,“大皇子都来了,我岂能不来?万一他蒙骗祖母,那该如何是好?” “萧三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隋怀琼沉着脸。 萧长赢低头冷笑,“字面意思,大皇子不会听不懂吧?” 气氛,有些怪异。 “三郎,你在胡说什么?”萧老夫人生怕萧长赢这纨绔的性子,坏了这一场合作,赶紧拉住了萧长赢,“大皇子是来与我萧家合作的。” 萧长赢行礼,“祖母在家养病,外头被重兵包围,想必不知道大皇子背着您都干了什么?” “什么?”萧老夫人止不住的咳嗽。 萧长赢继续道,“利用咱萧家,利用龙鳞军,将二皇子悄悄的坑杀,其后丢置在三皇子的府邸,以至于现在满上京的人都在说,三皇子想要弑兄夺位。” “什么!”萧老夫人愣住,不由自主的看向变了脸色的隋怀琼,“二皇子死了?” 第990章 萧长赢双手环胸,“死了,还是大皇子亲手所杀。祖母,一个能对自己亲兄弟下手的人,您能确保咱可以全身而退吗?难道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咱知道得太多了!” 闻言,萧老夫人陷入了沉默。 萧长赢这话一点都没错,萧家可以为隋怀琼出力,甚至于有可能扶隋怀琼登基为帝,可最后……万一沦为弃子,还是难免满门皆灭的下场。 “所以萧老夫人和萧三公子,这是想反悔?”隋怀琼干脆不装了,“老二是撞见了本王的秘密,才会被本王所杀,难道他不该死吗?本王要想成就大业,这些手足……自然是没必要留的。这与萧家不同,皇族血脉和功臣,本王分得清轻重。” 萧老夫人没说话,只是低低的咳嗽着,转头去看萧长赢。 “也不是说,萧家要放弃合作,只是想要个保障而已,就看大皇子愿不愿意给?”萧长赢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的开口。 一听这话,萧老夫人更不做声了。 隋怀琼却是坐不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保障?” “请大皇子书信一封,阐明与萧家的合作关系,在事成之后许萧家镇国公之位,世袭罔替。另外,将驻守上京外的十万御林军交付萧家手中,以展示对萧家的合作诚意。”萧长赢幽幽启唇。 这是要名要利还要权,有好全占了。 “好大的胃口。”隋怀琼眯起危险的眸子。 萧老夫人不以为意,“皇位就一个,大皇子应该考虑清楚,皇帝为什么包围了萧家却没有下一步动作,您明白其中的缘故吧?” “可以给大皇子思考的时间,只是不知道,其他皇子还有皇上,会不会……急不可耐?”萧长赢笑盈盈的望着隋怀琼,“不过是一纸承诺罢了,大皇子也不想想那个位置,能给您带来多少好处?” 隋怀琼很清楚,今日若是不答应,怕是什么都白废,萧家如果找上失利的三皇子,那么……自己的胜算便是寥寥无几。 萧家看中他,不就是因为他无背景,来日不会出现外戚专权的情况吗? 大家都在赌! “好!”隋怀琼点头。 萧长赢笑了笑,“笔墨伺候!”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到了这地步,隋怀琼还能如何? 乖乖写下一封书信,权当是对萧家的保证与许诺,按照萧长赢的吩咐,将两家的关系于信中挑明,说是承诺书,又何尝不是两家的催命符,是捏在萧家手中的把柄! 这东西,是绝对不能见光的…… “如此,多谢殿下。”萧长赢收起书信,转手递给了萧老夫人,“还望祖母好生保管,萧家以后的荣华富贵和孙儿的前程,可都靠着大皇子了!” 萧老夫人有些激动,倒是没想着,萧长赢还是如此精明之人。 “不错,不错!” 萧老夫人觉得,自己真的没看错人。 第1087章 日期,下月初五 萧老夫人将那封承诺书收好之后,便有些撑不住了,然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状,萧长赢带着隋怀琼走出了佛堂,站在了道上。 “萧家今日不同往日,衰败已经是现实,但盛极必衰,绝处逢生,未尝没有可能,跟着大皇子想必就有翻身的可能。”萧长赢将隋怀琼高高捧起,“还望大皇子能遵守承诺,我萧家必定全力以赴。” 隋怀琼深吸一口气,总算是说服了他们这祖孙二人,能给自己争取到一丝力量,就他这样的出身,能一点点的攒到家业,实在是不容易,一步一个脚印,真的是半点都不敢松懈。 “萧家唯殿下马首是瞻。”萧长赢毕恭毕敬的行礼。 隋怀琼满意的点头,“那你最好清点人马,准备好一切,想必老三很快就会忍耐不住。” “三皇子?”萧长赢愣住了,“三皇子会如何?” 对于萧长赢的发愣,隋怀琼更加满意,他喜欢聪明的人,但又不希望萧家的人太聪明,若是太聪明,以后要如何铲除?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他需要力量,越多越好,越强大越好,助自己登上皇位,坐稳皇位,都是需要财力物力和人力的。 “三皇子如今被禁足,贵妃被降了位分,肯定会很着急,那么现在横空出世的四皇子,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隋怀琼勾起唇角,“好不容易到了边上,眼看着都要摸到皇位了,谁能甘心啊?” 萧长赢好似大梦初醒,“你是说……造反?” “只有他造反,本王才能名正言顺的清君侧。”隋怀琼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前程锦绣,看到了皇位冲着自己招手。 很好! “原来如此!”萧长赢仿佛如梦初醒,“殿下放心,我这就去准备,一定会在那一天,为殿下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隋怀琼很高兴,拍着萧长赢的肩膀,“那就看你的了!” “是!”萧长赢俯首。 瞧着隋怀琼脚步轻快的离开,身后的萧长赢勾了勾唇角,还真是个蠢货,三言两语便将自身跟萧家牵扯在一起,从此以后生死同命。 当然,肯定是个死! 萧长赢拂袖而去,准备是一定要准备的,但准备去打个翻身仗,还是准备擒贼,那就另当别论。 隋怀琼出了小宅之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得等待时机,看三皇子那边要如何开这个头? 第991章 这上京,终究是要热闹起来…… 诚然,隋怀睿连日子都定下来了。 这近期有什么日子是最好的呢? 当属,下月初五。 “下月初五,是洛时节迎娶殷茵的日子。”隋怀睿咬着牙,“薛家力保我出了大牢,父皇虽然没有继续责怪我,但我知道他心里已经没了我的位置,四皇子……四皇子早晚是个祸患,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踩在我的头上。” 刘贵垂着眸,低低的问了句,“殿下,为什么您被带走之后,薛家力保……皇上就不计较了呢?死的毕竟是二皇子,到底是皇子,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点什么?” “你懂个屁!”隋怀睿眯了眯眸子,“薛家有文有武,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若是连我都完了,不管谁登基为帝,薛家都是第一个被铲除的对象。” 但凡曾经被议储的皇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包括他背后的母家势力…… “父皇这是不想落人口实,他对母妃到底是有情分的。”隋怀睿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毕竟母妃陪着他那么多年,专宠了多年。” 刘贵扯了扯唇角,笑而不语。 “是!” 隋怀睿深吸一口气,“下月初五行动,吩咐下去,好生准备。本王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趁着那天四皇子府最热闹的时候,父皇肯定会出宫为他们主持婚事,到时候……” 一举拿下,逼宫造反。 眼见着天下即将到手,隋怀睿整个人都振奋了…… 第1088章 山雨欲来风满京 天欲亡者,必先疯狂。 现如今的局势,似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每个人都在观望着,但又不敢轻易出手,更不敢擅自站队,毕竟剩下这几位皇子,都有可能登上皇位。 谁笑到最后,着实不好言语。 隋平安形销骨瘦的出现在丞相府,虽然心头难言失望,甚至于带着绝望,可毕竟是骨肉至亲,纵然不满意母后,憎恶着她的不择手段,但隋怀安却是她最疼爱的弟弟。 以长孙家的态度来看,他们是不太可能扶持隋怀安为储君的,那么就有可能是扶持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 既如此,求一条活路总是没错的吧? 求生,是本能! 长孙拾进了后花园,见着隋平安的那一刻,还真是愣了一下,瘦骨如柴,形容憔悴,瞧着好像七老八十一般,身形都略显佝偻。 往日里,这位明艳娇俏的公主殿下,素来一身钗环,华贵无双,可现在……发髻上只一根银簪,裙摆沾了泥都未有反应,瞧着有点木讷。 “公主。”长孙拾皱眉,“您这是……” 见着长孙拾打量自己,隋平安也没太大的反应,换做往日早就满脸不悦,眸中不屑。 相反的,今日分外乖巧懂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舅舅,没耽误您什么事儿吧?” “坐下说。”长孙拾坐在亭子里。 隋平安有点拘束,倒是让长孙拾有些看不懂了。 “我今日来,其实是想求舅舅帮忙的。”隋平安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母后给的。” 长孙拾面色微变,刚要伸手接过,却见着隋平安将书信往桌案上一放,扑通就跪在了他跟前,用力的磕了一个头,“我知道,舅舅其实瞧不上母后,母后目光短浅,心中狭隘而自私,若不是当日相府无人,姨母不见踪影,压根就轮不到母后坐在那个位置上。” 这是实情! 长孙拾伸出去的手,默默的僵在了半空。 “往日里我娇纵跋扈,也只是想引起父皇和母后的注意罢了。”隋平安如同缺爱的孩子,眼角微红,“人人都说父皇宠爱我,可我总觉得跟父皇之间好似隔着什么,看着很近,其实离得很远,父皇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别人。” 说到这儿,隋平安自嘲般笑了笑,“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舅舅其实也是这样吧?在我的脸受伤之后,舅舅和父皇便同时冷了心肠,再也不愿见我,也不愿在帮着母后了。” “你莫要胡思乱想,只要你安分守己,日子还是能过的。”长孙拾叹口气,“起来吧,地上凉。” 隋平安抬头看他,额角被磕得猩红,“我知道母后会在信中说什么,可我所求与母后所求是不同的,舅舅,你我到底是亲甥舅,长孙家也没别人了,不是吗?” “想说什么?”长孙拾不是心软的人,素来清醒得要命。 隋平安开口,“只求舅舅,在祸事来临之后,能保护我与弟弟,什么皇位不皇位,都不重要了!” “起来。”她这话的确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他的意料之中,“到底有长孙家血脉,舅舅不会让你们无辜受戮。” 隋平安垂下眼帘,“多谢舅舅。” 说着,她这才甘心起身。 “没别的了?”长孙拾问。 隋平安点头,“天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公主,父皇就算如以前这般宠我,也不会将皇位留给我,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若还有非分之想,只怕死得更快。舅舅,能不能尽快送我和弟弟离开?怀安的身子……经不起母后的折腾了!” 隋怀安至今未醒,再留宫中,怕是性命难保…… “舅舅,母后她是疯子!”隋平安说这话的时候,略有些咬牙切齿。 她是疯,但从来不在自己人的身上疯,还是较为护短的。 第992章 可她的母后看着端庄温厚,实则才是真正自私,骨子里透着冷血,说不定哪天就把他们姐弟二人给弄死了,尤其是……皇位被夺的话,肯定会有同归于尽的念头。 万一付诸实践,隋平安觉得…… 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贵妃的事?”长孙拾皱眉。 意识到自己失言,隋平安垂下头,没有再说话,她本来就不是太过聪慧之人,只是凭着性子做事,凭着本能处事,是以说漏嘴也是正常的事。 长孙拾沉默的看着隋平安,在这件事情上,隋平安固然是聪明的,知道不能再跟着皇后发疯,知道自保,所以趁着出来的机会,求了保命符。 “舅舅?”隋平安战战兢兢,“我只是想活着,只想保命。” 长孙拾点头,“回宫去吧,我会安排的,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们。这些日子,先照顾好五皇子,防着点你母后,别让她再有机会对你们下手。” “是!”隋平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所以,舅舅不会不管他们,一定会救他们的…… 待隋平安走后,长孙拾目色沉沉的站在凉亭内,其实他也知道五皇子这事,跟皇后脱不了关系,但是皇帝不可能没感觉,为什么还要顺杆子剥了贵妃的位分呢? 是打压三皇子,为其他人腾路子,还是…… 不过,他也不会放任皇后害了五皇子,说到底也是有长孙家的血脉,岂能被一介庶女如此践踏?那个位置坐久了,她便是真的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隋平安悄悄出了丞相府,呼吸着宫外的空气,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她还是最得宠的宜归公主,立府在京,最不稀罕的便是这些。 马车经过长街的时候,瞧着自己曾经的府邸,隋平安登时红了眼眶,明明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认命,归根究底是她的母后不中用,只顾着对付自己的儿女,却奈何不了任何人…… “窝里横的东西!”她咬了咬牙,满脸嫌弃与厌恶,“亲儿子都不放过,真是蠢货!” 关于隋平安出入丞相府之事,很快被探子汇报上去,不管是隋怀琼还是隋怀睿,都心中警惕,丞相府的分量不轻,这要是押在五皇子身上,他们的胜算便又少了一重。 隋平安一进宫,林不寒也跟着进了皇帝的寝殿。 至于说了什么则无人知晓,皇帝龙体抱恙,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 第1089章 您要找的容卿来了 上京,愈发热闹。 街头熙熙攘攘的,府衙那边似乎还在查二皇子的案子,虽说三皇子回了府邸,也没受什么刑,但这是在薛家力保并且退让的前提下。 这种时候力保和退让,如同逼狗跳墙,想必很快会有所异常…… “高捕头?”瞧着进门的高捕头,温枳皱起眉头,将手中的笔杆子放下,“您怎么来了?” 高捕头环顾四周,倒也没旁人,只有四月和叶子,“知府大人让我过来说一声,这些日子上京不太平,还望温少东家出行,多带点人在身边,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就来府衙避难。” 避难? 这两个字一出,四月的脸色旋即变了。 要出什么事? “这话似乎有点严重。”温枳默默地合上了账本,“是有什么缘故?出了什么事?” 高捕头倒也没有明说,“您只管记着便是,难保不会有人打错了主意,毕竟温家最不缺银子,若是要做点什么,免不得银子来铺路。” 至此,温枳了悟。 “那就替我先谢过大人。”温枳笑盈盈的回答,“改日有空,必定登门拜访,诚谢大恩。” 高捕头就知道,温枳是个聪明人,稍稍提点就明白了,是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那我就继续去巡查,免得叫人抓住把柄,倒是要先进去了。” “是。”温枳笑了笑。 四月赶紧上前,“高捕头!” “四月姑娘?”高捕头愣了愣。 四月赶紧将搁在柜台里面的两小坛子酒取出,“给您和弟兄们添点暖,夜里风凉,喝点酒暖暖身子,上好的女儿红,年份够久,正好喝得。” “这这这……”高捕头慌忙推却。 四月往他怀里一塞,“小姐不喝酒,咱几个姑娘家也是不敢沾得,搁着也不知哪天被人顺走了,还不如让高捕头尝尝,好酒就得配高捕头这样侠义之人。” 这话说得高捕头心头好生舒服,当即接了,“那就多谢温少东家,谢四月姑娘。” 目送众人离去的背影,四月赶紧转回,“小姐,高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二皇子的死有异,某些人按捺不住,私底下开始了动作。”叶子幽幽启唇,“知府大人到底是在朝为官多年,对于上京的事,应该很清楚。” 所以,他才让高捕头来知会一声。 若是温枳现在离开倒也周全,若不走,来日城中动荡,可去府衙避难…… “三皇子?”四月小声嘀咕。 温枳继续拨弄算盘,盘算着账面,“不只是他。” 毕竟,谁都想要那个位置! 四月有些紧张,不似叶子这般坦然自若。 “你作甚?”叶子问。 四月想了想,“要不然咱先跑吧?” “有爷在,你慌什么?”叶子白了她一眼,“更何况,你的那个我是死的吗?我能任由那些人对付主子?放心吧,爷的消息比他们灵通,早有安排。” 第993章 四月不知道,叶子却是清楚。 暗卫就在附近,一旦发现可疑情况,必定第一时间将主子保护起来,绝对不会有落单的情况发生。 “果真?”四月不放心。 叶子怀中抱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爷!” “好吧!”四月点头。 但是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有。 陈叔那边亦是收到了风声,开始着手准备,不管是出于自身安全,还是对于温家所有在上京的人负责,一切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让人钻了空子。 这上京的局势,已然开始昏暗,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地动山摇。 有些官眷似察觉了什么,有意识的收拾了细软,虽然没想着跑,但多少也是开始准备起来,尤其是在夜里,听闻皇帝急招太医入寝殿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都跟着悬起。 皇帝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 这些年的丹药,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如今只等着摧枯拉朽的最后一记重锤而已。 深夜。 帝王急召。 容九喑皱着眉头,是真的不想应召入宫。 “爷?”崔堂低唤,“您没事吧?” 容九喑摇摇头,回过神来瞧着院子里的祝桓,心中甚是明了,林不寒让祝桓来传召,算是死命令,不去也得去。 “走吧!”容九喑抬步往前走。 祝桓在前面领路,容九喑紧随其后,只不过这心里头还是不踏实,尤其是在宫门口见到了四皇子府的马车,登时心头微恙,隐约明白了些许。 皇帝怕是真的不太好,所以他急了。 可急了有什么用? 过去就是过去,永远都回不到过去。 寝殿内。 皇帝面呈灰色,瞧着应该是刚刚醒转,一旁还有洛时节与洛母站着,二人的脸色各异,瞧着也不是太心甘情愿的样子。 “皇上,您要找的容卿来了。”林不寒伏在皇帝耳畔低语。 隋宗风勉力撑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寝殿门口,似乎是眼睛不大好了,半眯着看了许久,才言语模糊的喊了声,“容卿,到朕身边来。” 闻言,洛时节与母亲对视一眼,只瞧着母亲面色凝重,唇瓣抿成一条线,满脸的愠色。 心下微转,洛时节隐约好似明白了什么…… 第1090章 就想认个儿子 容九喑行礼,面上恭敬的走到了帝王的龙榻之前,俯首行礼,“奴才叩见皇上。” “容卿。”隋宗风伸出手。 容九喑又往前走了两步,但还是停住了脚步,他很清楚什么是安全距离,也很明白这一出鸿门宴的真正目的,可那又如何? 他不答应,谁也别想强迫。 “阿喑。”林不寒开口,“有时候人的执念不要太深,人还是得往前看。” 容九喑不吱声。 倒是一旁的洛母率先忍不住了,“皇上还真是有意思,这大晚上的,把人都召集起来,这是要围着您转呢?东辑事的人都往跟前送,是怕咱母子行刺吗?” “娘娘,可不敢这么说。”林不寒赶紧行礼。 行刺? 这不是要命吗? “不敢?”洛母故意的顾左右而言他,“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事不敢的?人活一世,就图个痛快,生死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林不寒叹口气,“娘娘,皇上龙体康健……” “睁眼说瞎话了不是?”洛母嗤笑,“都连夜召集了,还龙体康健呢?皇上,您就这么喜欢听假话吗?若真是这样,那我这厢就祝您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不寒别开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皇帝竟也不在意,只伸出手朝着容九喑而去,“容卿。” “皇上?”容九喑只能伸手回应,只是依旧低眉顺目,瞧着只是个奴才,而非其他人。 洛母皱起眉头,刚要上前,却被洛时节轻轻拽了一把。 “娘?”洛时节叹口气,“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洛母喉间滚动,所有的不甘与愤懑都写在脸上。 当年不珍惜,现在却假惺惺,真是可笑至极! “皇上,您这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吗?”容九喑问。 瞧着他面上不显的淡然之色,隋宗风眼角微红,“你恨朕,对吗?” “奴才不敢!”容九喑赶紧行礼。 谁知却被隋宗风握紧了手,愣是没办法跪地行礼,只能保持躬身之态。 “朕知道,你们这三个……都恨朕,原因都是一样的,可当年朕有自己的无奈,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早知道的话……”隋宗风眼眶湿润,“朕可以发誓,若是早知道,宁可是朕自己出事,也不会让阿令出事。” 洛母面色铁青,真想冲上去掰开他们的手。 假惺惺! 别脏了小殿下的手! “阿喑!”林不寒在边上开口,以眼神示意容九喑。 可惜,容九喑软硬不吃,愣是不给与回应,还是那句话,“皇上,您糊涂了,奴才是容九喑,不是什么阿令。您看看奴才,奴才是容九喑!” “你不是容九喑,你是朕与阿令的儿子,是他!”隋宗风直勾勾的盯着他,“你认一认朕,朕把江山都给你,好不好?” 这几乎是用哄的。 第994章 “皇上,奴才是东辑事容九喑。”容九喑俯首。 隋宗风身形一晃,仿佛是支撑不住,当即仰面倒下。 “皇上!”林不寒吓得脸色都变了,“皇上?” 隋宗风摆摆手,只是身子太虚弱,实在是没力气再支撑。 见此情形,洛母赶紧上前,二话不说就扒拉着容九喑往后退,仿佛那龙床上躺着的什么瘟疫似的,避如蛇蝎,嫌恶至极。 “莫要靠近,还能喘气呢!”洛母将容九喑往边上推了推,“没抓疼你吧?” 容九喑:“……” 洛时节:“……” 他好歹是东辑事二把手! “真是……”洛母这“晦气”二字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去,“身为长辈,欺负晚辈,不嫌臊得慌。” 林不寒看了看容九喑,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皇帝,脑瓜子都有些嗡嗡的。话都说到这份上,窗户纸都戳破了,容九喑就是不承认,这可如何是好? “阿喑?”林不寒想了想,“皇上身子不适,想来是念及先皇后之子,思虑深重,既把你当成了先皇后之子,不如你就认下,且让皇上安心。如何?” 洛母哼了一声,死阉人,整这一死出?! 第1091章 先皇后的一生 先认下? 在场的即便是洛时节那个书呆子,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一旦认下就没有反悔的可能,林不寒这是给容九喑下套呢! 容九喑更不傻,从林不寒与隋宗风开口的那一刻,他就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督主此言差矣,冒认皇亲是要诛九族的,虽然奴才已无九族可诛,可总归是身边有人,岂敢放肆而为。请督主恕罪!”容九喑俯首。 瞧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林不寒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素来知道容九喑是个硬骨头,牛棚里的驴都没他来得倔。 “阿喑……”林不寒一声长叹,“何至于如此,分明是心知肚明的事情,窗户纸都替你戳破了,为什么就是不愿呢?” 容九喑只要解释,便也算是变相的认了。 “奴才该死,不知是做了什么,误导了皇上和督主,请皇上恕罪。”容九喑干脆的跪地磕头。 至此,洛母倒是松了口气,唇角牵起嘲讽的笑意,这倒是像极了他母亲的样子,宁折不弯,好脾气是留给对的人,那不好相与的一面,则是留给抵触之人。 恩怨分明。 拿手里的刀对准身边的人,才是最愚蠢的行径,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朕……”隋宗风无力的喘着气,“我只是想弥补曾经的过错。”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肯放下帝王的架子。 可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不是你想抚去就能拂去的,云淡风轻这四个字,只适合存在话本子里,现实中那么多的恩怨纠葛,哪桩不是以你死我活结束? 看你过不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只是可惜了,他放下不代表容九喑就会放下。 见着容九喑不为所动的跪在那里,隋宗风抖了抖唇,终是无力的瘫在那里,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林不寒也怕皇帝气出个好歹,只能就此罢休。 洛母满脸心疼的搀起容九喑,“好孩子,皇帝这是病糊涂了,没成想竟是随便拉个过人,全当是了结自己心中的遗憾,也不管旁人愿不愿意,真是可笑至极。” “多谢娘娘!”容九喑起身。 洛时节叹口气,“皇上……父皇既然身子抱恙,那便交由儿臣在父皇身边照料,其他人还是莫要扰了父皇的静养罢?” 这是洛时节第一次喊父皇,此前哪怕是认了,也只是皇上皇上的喊着。 听得这称呼,洛母脸色都变了,转而又看了容九喑一眼,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倒也没有张嘴多说什么,只瞧着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 至少,有一个肯认了,不是吗? 皇帝不知洛时节此番,只是将母亲的话听了进去…… “罢了!”隋宗风摆摆手。 见状,林不寒赶紧把人送出了寝殿。 再待下去,这帮人怕是真的要把皇帝当场气死…… 如今时局未明,还是给皇帝留一口气的好,否则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何苦呢?”林不寒直摇头,手里又开始转动他那佛串子。 这话倒是把洛母给逗笑了,“你那么舍不得,不如自己去认个爹,反正都只是个称谓而已,谁叫不是叫呢?” 林不寒赶紧行礼,“娘娘说笑了,老奴不敢。” “别那么客气,反正你也不是好人,假惺惺什么?”洛母转身就走。 用他们母子来威逼容九喑,最后又用容九喑来威逼他们母子,反正皇帝都不会输,至少有一方会为了另一方而服软。 要么是容九喑服软,要么是洛家母子服软…… 事实证明,皇帝的算盘没打错。 洛时节这边,率先服软。 “喊一声父皇,真就能千岁万岁了?”洛母拾阶而下,“这么稀罕,当年怎么不珍惜?” 说着,她看了容九喑一眼,“还待着作甚,这黑灯瞎火的,要我这老太婆独自一人回去?我怕被人黑!” “阿喑。”林不寒开口,“送娘娘回去。” 容九喑行礼,“是!” 第995章 于是乎,洛母便光明正大的把容九喑带了出来。 长长的宫道上,昏暗的宫灯被风吹得肆意摇晃,像极了当年她送先皇后离开时的场景。 “当初,他们也是连夜赶赴,军情紧急,容不得选日子。”洛母自顾自的开口,也不管容九喑是否在听,好似单纯的宣泄着心中的愤懑,与压在心头的思念,“走得那么匆忙,我甚至于给她缝个护腕都来不及。她手腕受过伤,每逢刮风下雨都会钻心的疼,怀着身孕出宫本就危险,若是拿不动刀……” 她顿住脚步,好像触动了心头的某根线,连嗓音都开始哽咽。 “长孙家死得只剩下三个子嗣,两女一男,为了护住长孙拾那个王八蛋,她便自寻了师父习武,旁人在针织女红,琴棋书画的时候,她在熟读兵法,勤练武艺。”洛母抹去眼角的泪,半仰着头,梗着脖颈倔强的忍着,“十二岁上战场,十三岁立军功,满上京的女子都在说,这不该是长孙一族贵女所为。” 可她洛鸢也是将门之女,每每听得这些事迹,心中敬佩而歆羡,将那一骑红尘持刀亮枪的女子,当成了自己最敬仰的存在。 “兄长每封家书都不忘夸赞她,有勇有谋,杀伐决断,军中无人不服。我那时候想着,若是哪天我也能从军,定是要投到她的麾下,成为她手中的长枪利刃,与她一样创一番大业。”洛母顿住脚步,“后来先帝临死前担心长孙家一文一武难以控制,便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赐婚长孙家……将她困在了后宅。” 多可惜! 女子为什么只能回归后宅? 那广袤的大漠黄沙,自由翱翔的雄鹰,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于战中受伤无数,一空下来……身子就吃不消了,后宫又不许舞刀弄剑,硬生生将雄鹰困成了金丝雀。”洛母嗤笑,“满朝文武为帝王的子嗣操碎了心,忘了雄鹰在边关的贡献,一句句贬斥……真该死!” 这便有了大皇子二皇子…… “母凭子贵,谁舍得十月怀胎的荣华富贵?”洛母嘲讽,“皇后心软,便都送了回去,皇帝勃然大怒,觉得自己一心为她想,将后妃生的皇子寄养在皇后膝下,就能堵住朝臣的嘴,可从未问过她愿不愿意?” 第1092章 这人间,值得! 容九喑只静静的听着,跟在洛母身后,听着她口中的故事,感受着当年那位女,将,军被困在后宅的无奈与期盼。 期望着天下太平,盼着海晏河清…… 她不屑后宫之争,是因为她志在天下,而非这一隅宫墙,所以哪怕帝王后宫三千,她亦可做到贤良淑德,从不拈酸吃醋,甚至事事以帝王血脉为先。 这大概也是皇帝生气的缘由所在! 他将风光无限,众人敬仰的女战神拉下了马,好不容易锁在了身边,却发现她对所有人都温和,哪怕自己顶着天下之主的身份,也得不到她半点偏爱,于是便有些崩溃了。 薛贵妃,就是这样出现在帝王身边的。 一则是因为当时的薛家乃是世家大族,薛贵妃作为薛家的嫡长女,身份尊贵,是帝王权衡朝堂的棋子,二则就是因为先皇后不温不火的态度。 年轻的帝王,跟自己的皇后怄气,贪心的想要皇后全部的爱,哪怕她兴风作浪,撒泼打滚也好…… 可惜,他失望了。 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妻,怎会让自己变成泼妇,她的刀剑只对边关的死敌,是用来保护百姓的,这等腌臜手段,从未入她的眼。 “我曾经几次见到皇帝跳脚,怨怼皇后娘娘不爱他,你能相信吗?高高在上的帝王,在这件事情上就像个蠢货,不知道自己去争取,一味的用后妃和朝臣去刺激心爱之人。”洛母想了想,“这应该也不算是爱吧?但凡是真的喜欢,怎会舍得磨平她的棱角?” 喜欢,不是应该成全?应该呵护? “后来先皇后有孕,满朝文武又开始叽叽喳喳,送了个薛氏进来,这还不够,在薛氏有孕之后又开始叫嚷着皇嗣为重。”洛母嗤笑。 于是,洛母就把自己送上去了。 这挨个送子嗣的,总能堵住满朝文武的嘴了吧? 宫门,就在前面。 马车边上的车夫正在张望着,焦灼等待。 洛母转身面对着容九喑,忽然间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只是借着宫灯直勾勾的盯着他,“不肯屈服,是因为那一场战役原本不需要御驾亲征,是某个蠢货一心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是可以与她相匹配的,证明自己不输给一个女子,可最后救他的还是这个女子。” “娘娘。”容九喑揖礼。 洛母站在那里,身形略显佝偻,“说他喜欢吧,他做了一串的蠢事,说他不喜欢吧,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说是……” 她裹了裹后槽牙,心里吐出两个字:犯贱!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句话,很好的体现在了矛盾纠结的皇帝身上。 “多谢!”容九喑音色低沉。 洛母忽然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却是再也忍不住,瞬时泪流满面,带着哭腔看着容九喑,“要是她能看到,该多好!” 该多好! 可惜…… 容九喑扶着洛母的手,将她送上了马车。 洛母抓住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眼眶红得吓人,好半晌才颤着声音温柔开口,“要好好的。” 第996章 “是!”容九喑俯首。 马车,扬长而去。 洛母从车窗探出头来,瞧着立在宫门口的身影越来越渺小,终是消弭在黑夜之中,她郑重其事的看着自己的手,“娘娘……真好!真好!” “爷?”崔堂小心翼翼的靠近,“这洛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现在人人都知道,四皇子乃是洛妃所出,是帝王跟前最得宠之人,言语间自然是有顾忌的。 “故人重逢,喜极而泣。”容九喑只说了八个字。 崔堂似懂非懂,然后沉默不语。 “我让你安排的人,可都安排妥当了?”容九喑问。 崔堂颔首,“放心,李常安亲自去跟。那边的猫捉老鼠游戏,也该结束了,人都已经在上京聚集完毕,现如今就等着闹起来了。” “好!”容九喑深吸一口气,“虽然这人……不值得,但这人世间还是值得的。” 您曾许下的诺未能完成,儿替您接过! 放心! 不过这一次倒是委屈洛时节了,他喊了一声父皇,皇帝便是连昏睡都死拽着他的手不放,像是年幼的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愣是不撒手。 洛时节那样好脾气的人,也是看一眼黑一脸,一直看一直黑着脸…… 可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是个会发脾气的人,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任由皇帝拽着自己的手,不跟任何人说话,不看任何人一眼,假装自己是泥塑木雕。 木头人,木头人…… 外头,天亮了。 宫里的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四皇子府,其后也进了尚书府。 殷尚书:“??” 皇帝真大方…… 第1093章 南越不足为惧 大批的赏赐来来回回,街头的百姓驻足观望。 人群中,有人歆羡,有人嫉妒,也有人……目光冷戾…… 四皇子府还真是愈发热闹的,这流水般的赏赐真是让人看着眼红,尤其是大皇子这样“穷”得咬牙切齿的,见着这些赏赐,就跟被人挖了心肝似的,疼得揪心。 “真是大方。”隋怀琼咬牙切齿,“早晚都是本王的。” 等着大业有成,他定是要整个四皇子府的金银珠宝,全部充入国库,物归原主。 但现在,冷静!冷静! 没办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殿下莫恼,咱虽然瞧着不痛快,可有些人只能听见却瞧不见,那就更不痛快了。”高生意有所指,笑盈盈的说。 这么一听,还真是! 好歹,自己看不看的……随心。 有些人只有气死的份,连门都出不来。 这么一想,还真是身心舒畅,隋怀琼冷哼一声,“那就这样吧,且看他们都能笑到什么时候?下月初五可是个好日子呢!” 探子说,三皇子府已经开始动了,而侯府那边关门落锁,老侯爷直接把宝贝闺女送出了城,大概率是不会跟着三皇子瞎混。 没有和离,成就是三皇子妃,不成……先跑为上!老侯爷想得倒是极好的,一点都舍不得委屈自家闺女,想来也是为了孩子操碎心。 街上,热热闹闹。 背后,阴阴森森。 知道的,已经开始动了,不知道的……则也有所察觉。 下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多少人摩拳擦掌,且看谁是第一个出手之人? “对了,他们那边怎么回事?”温枳坐在临风楼的雅间,瞧着底下的热闹,眉心紧皱,“南越和这边怎么一点都没动静呢?” 四月和叶子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自从进了上京,这赵无觞和昌氏兄弟就跟失了踪一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明乌郎的皇子都被抓了,皇帝不是该……有所动静吗? 四月自然不知道这些,但是叶子却是明白的。 “主子放心,人这两日就会进宫,有洛大人……哦不,是四皇子引荐,很快就会私底下达成协议。”叶子如实回答,“此前皇上身子不适,一直在试探着爷,所以爷不能在这个时候出手,但是现在四皇子愿意帮忙,那就另当别论。” 既然已经开口喊了父皇,那这里面的事儿,便交给洛时节来周旋。 赵无觞是第二天跟着洛时节进宫的,乔装易容成了侍卫,就跟在洛时节的身后,随行所带着此前拟好的协议,这协议可能无法一下子签下来,但只要盖上了大夏的玉玺,赵无觞就算是功成身退。 当然,皇帝也可能一下子发怒,雷霆之怒会付出血的代价…… 瞧着出现在床前的赵无觞,带的是协议,还有一份关于南越的彩宝矿藏图。 协议,隋宗风不感兴趣。 但是矿藏图,隋宗风有点势在必得,毕竟彩宝这东西着实不多,金矿银矿铁矿不少,但谁会嫌宝石太多呢?毕竟是皇室,需要点缀。 “大夏的皇帝陛下,我们是带着最真诚的心来的,否则这矿藏图不可能放在此处,这是南越最大的秘密,也是我们的立国倚仗。”赵无觞行礼,“请皇帝陛下三思。” 隋宗风瞧着手中的矿藏图,眉心微蹙,“南越与乌郎狼狈为奸,扰我边关多年,朕凭何相信,你们是真的有意和谈?若这图是假的,朕岂非吃了大亏?” 南越不足为惧,但加上乌郎就有点…… 第997章 第1094章 他们都有想保护的人 南越的彩宝虽然好,但是对隋宗风来说,实在是太远了,谁知道来日会有什么变数?前拒狼后迎虎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东西,便巴巴的跟南越签什么协议。 “乌郎的人已经到了上京。”赵无觞开口,“他们就蛰伏在上京的某个角落,随时等候着动手,至于是行刺皇帝陛下,还是行刺其他皇亲贵胄,那就不好说了。” 听得这话,隋宗风面上的平静陡然消失无踪。 林不寒开口,“南越现如今都是乌郎的附属国,还敢这般理直气壮的威胁我大夏的皇帝,您可真是好样的,就不怕……” 外头,都是侍卫。 大夏的侍卫。 “所言属实,为何要怕?”赵无觞一脸的无惧,“我所言没有半点虚假,那些人是乌郎派来营救长瑁的,哦,还有逃走的夜西,这两皇子对乌郎国君来说,可谓是左膀右臂般的存在,若是被营救回去,对大夏来说也是不少的威胁。南越是被乌郎侵吞,可南越的子民还在,绝对不会屈服于乌郎。” 说到这儿,赵无觞行礼,“我南越正值内忧外患,百姓被乌郎践踏,肆意屠戮,若是大夏的皇帝陛下能施以援手,必与大夏缔结邦交,此后互通贸易,绝不袭扰大夏分毫。乌郎此前侵占的大夏城池与国土,亦可如数奉还,包裹这些年乌郎从边关城镇掳走的大夏百姓。” 不得不说,赵无觞提的条件很优越。 乌郎是小人,卑鄙无耻至极,有时候袭扰附近的村镇,掳走大夏的百姓为奴隶,用来为乌郎国内耕织建设,时有死伤,多少人一别家中,再无归期。 对此,边关时有奏报,各种防范皆无有成效。 一则这些乌郎人乔装打扮,混迹在各国商队之中,实在是防不胜防;二则每每席卷一村,鸡犬不留,等官府与边关军士发现情况,早已来不及追捕。 老者,一律格杀。 年轻力壮,全部带走干活,妇孺则圈禁起来。 “皇帝陛下,可以考虑一下,借着这个机会齐心协力,重创乌郎。”赵无觞低语。 彩宝是其次,国民才是根本。 隋宗风低低的咳嗽着,林不寒赶紧端茶递水。 喝了口水,隋宗风好似缓过劲来,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赵无觞,少年郎倒是勇气可嘉,敢跋山涉水,冒死入宫,以一己之力挑一国重担。 “父皇?”洛时节行礼,“儿臣以为此事可以考虑,南越虽败,但民心不散,才能坚持至今。乌郎暴虐嗜杀,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只怕来日为祸的不只是边关的百姓。防范于未然,未雨绸缪,才是正解。” 隋宗风等的便是他这句话,“那此事,朕便交给你来处置,尔可担得?” “儿臣领命,必不负父皇所望。”洛时节当即跪地磕头,“请父皇放心。” 隋宗风笑了笑,如此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吧? 林不寒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四皇子刚刚回来,虽然有新科状元的名头,但背后诸多猜测,免不得别人议论是靠着帝王的关系才能独占鳌头,现如今让他去处理南越之事,一旦南越起乌郎消,这便是四皇子的功劳。 有功之身,可平天下非议…… “好!”隋宗风喘口气,伸手便让林不寒将金令递了过去,“御赐金令,如朕亲临。南越使臣便交付在你手里,接下来的事情……朕与你特权,可先斩后奏,全权处置。” 隋宗风这话一开口,洛时节便明白了些许,当即磕头行礼,“儿臣,遵旨!” 洛时节毕恭毕敬的接过御赐之物,小心翼翼的瞥了赵无觞一眼。 成了! 出寝殿的时候,赵无觞一直没说话,仍旧跟在洛时节的身后,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容九喑要如此安排了,一直等待的机会,竟是这位四皇子的出现。 瞧着手中的令牌,洛时节还有些恍惚,待外头的风一吹,便又清醒过来,自嘲般笑了笑,“果然,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才珍惜。” “但凭四皇子吩咐。”赵无觞行礼。 洛时节回头看他,旋即笑道,“使臣不必如此,在我这里没那些规矩,您也不必动不动行礼,咱年岁相仿,当以兄弟情义论处。” “四皇子平易近人,是咱的福气。”赵无觞也跟着笑。 洛时节瞧着外头,“我还不是四皇子的时候,差点饿死在路边,所以……我跟那些宫里的皇子不一样,我是挨过饿,吃过苦的人,我知道老百姓要的是什么。赵公子此前所言,我听得甚是欣慰,但愿南越如愿以后,能遵守承诺,莫要负了百姓所盼。” “言出必践,不敢有违。”赵无觞开口,“这事我能做主,四皇子只管放心。” 洛时节一声赵公子,赵无觞便明白了洛时节的意思。 瞧着他面上的真诚,洛时节点头笑了笑,“那就好!” 要知道,南越的小主子就在大夏境内,他们南越岂敢违背诺言?哪怕没有这一纸协议,只要温枳还在大夏,南越就不会有二心。 但这事,谁也不能说。 出了宫门,赵无觞便跟着去了四皇子府。 只不过刚进门,底下人便快速上前,也不知跟洛时节说了什么,以至于洛时节止不住凝眉,下意识的回头望着赵无觞。 第998章 赵无觞:“??” “那两位兄弟,跟温姑娘相熟?”洛时节直言。 赵无觞眉心微拧,“我听闻,当初救四皇子一命,且收留四皇子的便是温姑娘。” “正是如此,所以容大人把你送来的时候,我才会点头答应。”洛时节叹口气,“温姑娘和温家,还有容大人……只要他一句话,我这条命都是他们的。” 表明了立场,便好说话。 “吾亦如此。”赵无觞行礼,“无觞愿以命付知己。” 知己? “温姑娘也救过我,温家于我南越有恩,只要有温家在,南越寸土不犯,决不食言。”赵无觞幽然吐出一口气,“在这一点上,四皇子只管放心。” 洛时节凝眉,没想到温家一介商贾,竟如此神通广大,但也足见温家良善,救济天下…… “行善之家,必有余庆。”洛时节如释重负,“让你的人务必藏好,莫要让东辑事或其他人发现。” 第1095章 他不行了 洛时节说这话,赵无觞便放了心。 关于藏匿之事,确实难不倒昌氏兄弟,这二人没别的大本事,藏起来倒是一等一的妙,障眼法耍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尤其是兄弟联手的时候。 有他们二人保护温枳,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毕竟容九喑大概会把她保护得很好,昌氏兄弟只是作为替补的保护罩使用。 眼见着外头没有动静,皇后长孙氏第一个忍不住了,她若有所思的审视着隋平安,“你真的去了相府?你舅舅没有说什么?” “是!”隋平安行礼,“母后,您还不相信我吗?只不过,舅舅什么都没说,所以您的那封信我虽然递出去了,能不能收到回复,便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长孙拾素来对皇后不上心,虽然是长孙家出的皇后,可她毕竟不是同父同母的长孙家嫡女,与长孙拾隔了一个肚皮。 “怎么会毫无反应呢?”皇后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难道他真的要扶那个贱婢的儿子上去?” 隋平安抬了一下眼帘,贱婢? 贱婢又如何? 父皇宠着,纵然是贱婢也得尊一声娘娘,她所生之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四皇子,风头胜过当日的三皇子,这不就足够了吗? 连隋平安都看明白的事情,她的母后却还停留在身份的阶段。 若是真的论身份,她母后是个不得宠,毫无存在感的庶女,若不是外祖父喝醉了酒,被身为奴婢的祖母捡漏,哪儿有母后什么事儿? 说到底,都是伺候人的奴婢,谁还比谁高贵? 呵…… 洛妃是贱婢,却被人尊为娘娘。 而隋平安的祖母就没那么好运了,本想母凭子贵,谁知难产而死,留下隋平安的母亲,做了丞相府的庶女,从小便被嬷嬷养大,毫无存在感,所以没人害她,也没人教她。 只是这么一来,宫里的天家富贵落在头上,便让她迷失了自我,忘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他怎么可以不管本宫?”皇后还在絮絮叨叨,“是他们长孙家把本宫送进来的,本宫孕有五皇子,是他们长孙家的希望,若是本宫的儿子登基,那他们长孙家也会跟着荣耀门楣。那个贱婢能给他们什么?她都不是长孙家的人,能有什么用?” 隋平安坐在床前,瞧着消瘦得厉害的隋怀安,将那些唠叨左耳进右耳出。 “平安,你不是在骗母后吧?”皇后冷着脸。 隋平安皱眉,“母后,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吗?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光想着这些,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让五弟醒过来吧!这都多少天了,再不醒……” “他……”皇后嗓音打颤,心里却是虚得厉害,“他一定会醒的,根本没那么严重。大概是身子虚弱,所以才会睡得久一点。” 瞧着神志都快错乱的皇后,隋平安唯余满脸的失望。 “母后,您信吗?”隋平安问,“你听听自己说的话,自个信吗?” 皇后陡然僵住,张了张嘴,竟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自欺欺人的事儿,您做得还少吗?事关生死,却还在自欺欺人,真不知道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我与五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兴许因为外祖母的缘故,没人教您该如何为人父母,可是现在五弟都被您弄成这样了,能不能消停会?能不能重视您这唯一的儿子?”隋平安哽咽。 皇后满脸的不悦,眼底翻涌着怒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懂什么?本宫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平安,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别把您的自私自利,说得这般母爱拳拳。”隋平安已经不信任她了,能给亲儿子下毒的母亲,能是什么好母亲? 何况,当时的境况根本不需要这一招,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您只是怕三皇子登基,自己后位不保,回到那个被人厌弃的清冷小院而已!” 隋平安这话刚说完,面上陡然挨了一巴掌,面颊刺辣辣的,耳蜗内嗡嗡作响…… “放肆!”皇后咬牙切齿,“你是觉得母后失宠了,所以便与外人一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吗?别忘了,只要你父皇没有废后,本宫永远是皇后!” 的确,她还是皇后。 可是从她被册封为皇后开始,皇帝从未真的宠爱过她,来宫里也只是坐坐就走,后来是看在隋平安长得像先皇后的缘故,才会对皇后诸多容忍。 第999章 给她一个皇子,是对长孙家的交代,这些年的日夜加起来有过几次宠幸,宫里哪个不是看在眼里,嘲笑在心中? 所忌惮的,只是长孙家的威望而已…… “您还真以为,大家是因为这皇后之名才会敬重您吗?那您就错了,满宫里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不知道父皇从未宠爱过您,您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长孙家,而不是帝王家。”隋平安正是看清楚了,所以才会恨她。 是她仗着隋平安这张脸,巴巴的从皇帝手里求一丝丝疼爱,不计一切的惯着隋平安,让隋平安闯祸,借此来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她明知道,这么一来,隋平安一旦失宠,下场会有多惨……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滚出去!” “滚就滚!”隋平安起身就走。 谁知下一刻,床榻上的隋怀安忽然开始浑身抽搐,白色涎沫不断从唇角涌出…… “太医?太医!” 第1096章 死了 太医急急忙忙的进了寝殿,一个两个都是提心吊胆的。 五皇子浑身抽搐,整个人呈现青灰色,瞧着好像真的不太好了,只剩下出的气儿,几乎没有了进的气儿,隋平安站在边上,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完全懵掉了。 而皇后长孙氏,这会终于知道怕了。 她比谁都清楚,隋平安已经废了,如果隋怀安再出点事情,又或者更糟糕的话,那自己仅剩下的依靠也没了,长孙家更有理由和借口放弃她。 “如何?”皇后浑身打颤,连带着声音都带着清晰的惊恐。 太医忙不迭为隋怀安施针,显然情况不妙,“皇后娘娘要有心里准备。” “不,本宫命令你们,必须要让他活着,一定要让他活着!”皇后宛若疯了,“若是五皇子有什么闪失,本宫就让你们陪葬!” 太医瑟瑟发抖,可生死有命,五皇子这是中毒,加之平日里就身子不大好,这……这中毒的时候恰在风寒期,双重之下,哪儿还有命在? “是!” 两个太医只能拼尽一身医术,尽全力去救人,可到底能不能救,实在是不好说,所以到了最后,只能去请院首。 人这会在皇帝的长秋宫,所以听得底下人来报的时候,林不寒着实愣怔了一下,“快不行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此前一直昏睡不醒,今儿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间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两位太医已经过去了,只是……没办法,只能来请院首过去。”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回答。 因着皇帝龙体抱恙,所以大多数时候,院首都是在长秋宫守着,毕竟帝王才是一国之主,才是最要紧的。 “知道了!”林不寒回了寝殿。 不多时,院首便快速走了出来,身后的医官提着药箱,急匆匆的跟随。 只是,有点可惜。 院首来的时候,两位太医还在施救,但气息微弱,眼见着只剩下一口气,五皇子显然是扛不住了,抽搐已停,但两眼有些翻白,体温已接近冰凉。 “院首!” 两位太医慌忙上前行礼。 院首冲着皇后行礼,其后也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前诊治。 然而…… “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活他。”皇后瑟瑟发抖,泪如雨下,整个都瘫软下来。 若不是身边的姑姑搀着她,只怕这会已经软在了地上。 “这……”院首愣住。 太医对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看向了院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各自没有说话。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已无脉搏,更无气息。 这会什么都没了…… 体温,冰凉。 “皇后娘娘……”院首率先跪地,“请节哀。” 隋平安身形一晃,冷不丁扶住了床柱,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她是怎么都没想到,隋怀安真的没扛过去,原本她已经跟舅舅说好了,求出了一条活路,可怎么就……老天爷就把人收走了呢? “不!”皇后凄厉嘶喊。 登时眼一白,身形重重的后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底下人惊呼,慌忙上前把皇后搀扶到了软榻躺着,太医赶紧上前诊治,无外乎是气急攻心,受了太大的刺激罢了。 “我去回禀皇上。”院首面色凝重。 两位太医慌忙行礼,“是!” 一下子,死了一位五皇子,可想而知满宫震撼…… 尤其是薛氏,没想到五皇子真的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 不是说只是昏迷了吗? 不是说已经救回来了吗? 怎么会…… 这下子,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隋平安忽然笑了,“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哈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死得好……哈哈哈哈……” “公主?” “公主!” 隋平安推开了上前的人,笑得跟疯子一般,跌跌撞撞的往外冲,“死了好!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公主!” 太医先是愣住,其后慌忙冲上去。 完了完了,公主也完了…… 第1097章 不,他没死 林不寒赶到的时候,只瞧着隋平安疯疯癫癫的,跌跌撞撞在宫道上,整个人好像失了心智一般,竟是又哭又笑,嘴里一直喊着“死得好死得好”这话。 第1000章 奴才全部跪在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惊恐之色,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可能是要大祸临头了。 五皇子出事,不管是什么缘故,身为宫里的奴才都会受到牵连。毕竟,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伺候主子不利,谁也跑不了。 每个人面如死灰,没一人去拦阻隋平安,哪怕是她的贴身婢女,此番也都是跪在地上,等着最后的落头一刀。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送公主回去。”林不寒沉着脸。 祝桓快速上前,二话不说制服了疯癫的隋平安,直接把人送回了她自个的寝殿,令太医赶紧过去诊治,不然那这闹下去可一点都不好看…… 五皇子隋怀安,这会还躺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与他平日里一般,不哭不笑也不闹。 说起来,五皇子真的很乖,大概是胎中不足的缘故吧,作为嫡子出生,寄予了太多的希望,所以小小年纪的他不敢大哭大笑,如同养在格子里的鸟,从小就被折断了翅膀。 五皇子身子虚弱,素日里都是汤药养着,这一次中毒……几乎就是雪上加霜,能苟延残喘这么久,实属不易。 太医早前就说过,可能不太好了,若是能醒来也就罢了,若是两天内还醒不了,就说明伤着肺腑,恐怕熬不过去…… 事实证明,宫里的太医也不是吃干饭的。 五皇子这一次真的没熬过去,对于寻常人来说的正常药量,于一个常年病弱,此番正染了风寒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存在。 林不寒伸手探了探五皇子的鼻息,其后将指腹贴在了他的颈动脉上,连身子都凉透了,可见是真的没救了,连半点希望都没有。 无任何生还气息,只剩下身子还算柔软,没有彻底僵硬。 “皇后呢?”林不寒问,“如何?” 太医行礼,“皇后怒急攻心,性命无碍,只是……” “无碍于性命便罢。”林不寒也不多问。 有些事情,旁人兴许不知,但东辑事未必全然不晓,左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理由,到了最后早已说不清楚谁对谁错。 “是!”太医俯首。 林不寒也不多说,“此事暂时不许外传,只说是五皇子醒了便罢!” “嗯?”太医愣住,赫然抬头。 醒了? 不是死了吗? “皇上还病着,若是冲撞了皇上,该当何罪?”林不寒不温不火的开口,“让你如此言语,你只管急着便是,想要脑袋,就管住舌头。” 太医哪敢多话,上面怎么说,他便怎么做,谁还不是提着脑袋在宫里活着,“是!” “从今儿起,所有人不许踏出长乐宫半步。”林不寒站在台阶上,冷飕飕的下令,“谁敢乱嚼舌头,小心他的脑袋。这里的事情,会有专人来处置,尔等只需要各司其职,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便罢!” 东辑事的大督主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有异议? 只管照做,保住脑袋。 “是!” “是!” “从今儿起,会有专人照顾皇后娘娘。”林不寒瞥了一眼回转的祝桓,“皇后娘娘照顾五皇子太累了,身子虚弱得很,太医说了,需要静养,后宫所有妃嫔,都不许踏入长乐宫。违令者,斩!” 众人瑟瑟发抖,这等于是禁足了吧? 禁了皇后的足。 每个人都大气不敢出,东辑事的大督主杀人不眨眼,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自己能活着便罢。 语罢,林不寒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长乐宫。 “关闭宫门。”林不寒睨了祝桓一眼,“皇后该好好静养,多说多错,多做多错,所以……最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祝桓行礼,“是!”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东辑事,多得是手段。 从今儿起,皇后便“病”倒了,于是乎皇帝特意派了一位嬷嬷去贴身照顾,免后宫众人探视,不许任何人叨扰。 长乐宫,好似成了冷宫…… 皇后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只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四顾,等着看清楚伺候在侧的嬷嬷并非自己的亲随,登时有些慌乱。 寝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娘娘不要紧张,太医说了,您需要静养,所以从今往后,都是老奴来伺候您。”嬷嬷皮笑肉不笑,“您莫紧张,说不出话,没有力气都是正常的,软筋散是这样的效果。” 皇后骇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她张了张嘴,发出了模糊的声音,“为什么?” “您不会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儿,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吧?”嬷嬷叹口气,“何苦呢?五皇子还那么小,您怎么忍心?虎毒不食子,没人教您该如何在宫中生存,可既为人母,这护犊不该是本能吗?” 皇后泪如雨下,已然意识到,自己怕是真的要…… “毒杀皇子是死罪,皇上仁慈,念及长孙家的功劳,念及先皇后之德,不予赐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您就好好的受着吧!”嬷嬷笑着行礼,“老奴去给您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您歇一歇。” 下一刻,皇后的嘴里发出呜咽声,似乎是在问什么。 “哦,您是问五皇子?”嬷嬷回眸,“放心,已经放置在冰棺内,这会搁在冰窖里,不会有什么影响。等过些日子事情都结束了,会为五皇子风光大葬的。” 第1001章 但,不是现在。 皇后抖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可手脚绵软无力,压根没有挣扎的余地,她想问……皇帝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还要将计就计?明知道五皇子是她下的毒,为什么放任不管? 为什么? 为什么?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因为皇帝不会回答她,更不屑再见她,尤其是五皇子已死,她所有的期望都落了空,满腔的恨意无处放,只剩下满脸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她的皇儿…… 怀安…… 安儿…… 下一刻,嬷嬷已经端着汤药回来,二话不说便掰开了皇后的嘴,直接将汤药灌了进去,“娘娘放心,药温刚好,不会烫死您。以后要认清楚,不要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1098章 再来一剂狠药 现如今,谁不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已经成了废棋? 此前还有个五皇子,好歹会有人忌惮,现如今连五皇子都死了,嬷嬷哪里还会有所顾忌? 后宫女人虽说都会用手段争宠,但没人敢对自己的儿女下死手,唯有这位……大概是长孙家不曾教过手段,所以自己摸索出这般阴毒的办法。 不管以前如何风光,现如今都成了废物…… 皇后已经成了一个废人,日日吃着汤药,只能被禁在宫中,外人根本无法再见,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然,皇后是死是活无人管,毕竟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帝的身上,都只等着皇帝撑不住,又或者是定下储君。 长秋宫。 “一帮乱臣贼子。”隋宗风狠狠闭了闭眼,“为了这个位置,便是连人都不做了。” 林不寒在边上递水,“皇上息怒,现如今您的身子最要紧,其他的事儿……有奴才盯着呢!” “还好有林卿盯着。”隋宗风喝了口水,转而又低咳两声,“小五其实……挺乖的。” 林不寒俯首,“是。” 可这宫里的皇子,乖有什么用呢? 只是皇帝子嗣不多,一下子去了一个,委实很可惜,但这宫里的难长大,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也不足为奇。 “务必要盯着他们。”隋宗风的身子就像是破败的窗户,风一吹便摇摇欲坠,纵然是天材地宝,也没办法让他实现真正的万岁万万岁。 林不寒颔首,“皇上放心,奴才一直盯着,现如今城外已经开始调动起来,萧家也开始不安分,诸方势力都开始朝着上京汇集,想必不会太久了。” “那就是近期。”隋宗风身子不大好了,脑子却愈发清醒。 大概每个帝王在临终前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如何让自己创下的皇朝,能绵延千年万年。 “是!”林不寒应声。 隋宗风嗤笑,“一帮乌合之众,也敢谋朝篡位,真以为朕老了,就不中用了吗?” “皇上乃是天子,岂能任由他们摆布?”林不寒想了想,“只是……” 隋宗风笑容一滞,恍惚间好似明白了林不寒所指的“只是”是什么意思,“如此都动摇不了他,朕还能如何?与他母亲是一个性子,外头瞧着好说话,实则最是倔强,一旦打定主意,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怕是朕穷尽一生,都得不到那两个字了。” “皇上,还有机会的。”林不寒宽慰,“也许……” 隋宗风转头看他,“你还藏着掖着什么?” “皇上还记得温家那位姑娘吗?”林不寒压低了声音。 隋宗风一怔。 “心之所向,甘之如饴。”林不寒只用了八个字,便解释一切。 隋宗风晦暗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你是说……” “皇上也年轻过,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林不寒弯腰凑过去,“掌中宝,心尖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出了宫就直奔人家的闺房,那叫一个如胶似漆。” 听得隋宗风眉心都皱了起来,“商贾之女……” “皇上,若是寻常商贾之女也就罢了,可那是温家,皇上亲旨皇商之名,当初这御关之物,皆是温家奉上,说起来也是个忠义之家。有权加上有钱,这来日的坦途……不可限量。”林不寒笑了笑,“有时候顺其所好,说不定能有奇效。” 隋宗风悠悠然叹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静静的靠在软垫上,仿佛在思虑着什么。 见此情形,林不寒也没有多说什么。 法子已经给了,要如何抉择,那是皇帝自个的事儿,要不然他里外不落好,回头还得背着黑锅,那还了得? 这宫里的人儿,最能察言观色,也最懂得明哲保身…… “奴才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林不寒行礼告退。 剩下的,让皇帝自己来吧! 东辑事不方便出手,否则这件事还得落在林不寒的身上,而且……东辑事内部容易走漏消息,走东辑事这一招,容易打草惊蛇。 “魏东!”隋宗风喊了一声。 下一刻,有人快速进了寝殿。 林不寒已经走远,就算没走远,这件事也会避而远之…… “督主?”祝桓上前。 林不寒眯了眯眸子,“消息传出去了吗?” “是!”祝桓颔首,“这会应该更着急了,只是为何不直接送去三皇子府?” 第1002章 林不寒可不是这样心急之人,“旁人说的,他能信吗?这般关键时候,岂能大意。” “是。”祝桓俯首,不再多言。 想来昭宁宫那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什么?五皇子死了?确定吗?”薛氏浑身剧颤,“一个二皇子,一个五皇子……” 他们母子这是倒了什么血霉?! 第1099章 皇位是我的 “是啊!”小太监瑟瑟发抖,“奴才在那边有兄弟,所以才在太医进去之后的第一时间听得消息,说是不行了,让皇后娘娘节哀,所以皇后娘娘当时就晕过去。” 薛氏面色瞬白,一下子瘫软在地。 此前二皇子的事情,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因为没有人蠢到这般地步,会把人拉进家门杀死,所以薛氏一族开口的时候,皇帝也就允了,没有过多的责难。 皇帝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折了二皇子的情况下,再把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随意拉进这漩涡之中,到时候可就要失去两个皇子了! 但是现在,五皇子死了…… 这件事本就没有落下帷幕,自己从贵妃变成了贵人,这会还处于禁足之中,可见皇帝气还没消,东辑事那边也还没查出证据。 如今,死无对证。 “娘娘?” “娘娘?” 小太监连喊两声。 薛氏慌忙将随身玉佩递给他,音色焦灼,“你、你马上出宫,去告诉三皇子这个消息,让他有所心理准备,否则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隋怀睿的性子如何,薛氏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很清楚的。 虽然有点手段,但不足以杀伐决断,所以她得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只有这样,儿子的决心才会更加坚定,才能毫不犹豫的出手。 “是!”小太监赶紧往外跑。 这种情况下,当然得毫不犹豫的去送信,还带着薛氏的信物。 对此,三皇子原是不信的,可看到随身玉佩,便也信了七八分。 至于这件事的真伪,只要查清楚便是…… 要查,也不是太难。 因为林不寒留下的处处破绽,都是向三皇子府的人开放的,只要人来了,就能查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证据确凿,包括太医的出诊格上,也都是写得一清二楚的。 当然,证据要做得很真,这格子得一本真一本假,假的藏在阴暗处,但还是可以被人找到的…… 真的那本,写着无恙。 收到消息的隋怀睿,面色彻底白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显然已经很清楚,接下来会有什么下场,母妃那边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因为五皇子被毒死,这件事肯定会有人付出代价。 贵妃变成贵人,那么贵人变成囚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殿下?”刘贵上前,“这……” 隋怀睿扶额,“原本……本王还在犹豫,想着父皇到时候该如何处置?现如今,怕是已经不需要如此犹豫了,父皇会第一时间处置了母妃,再处置本王!” “殿下!”刘贵扑通跪地,瑟瑟发抖,“殿下万安。” 隋怀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缓步走到了书房的窗口,笑得比哭还难看,“万安?这宫里面,可真是如狼似虎,随时都会被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母妃没有错,可五皇子还是死了,那么接下来死的……可能就是本王的母妃。” 他,快要没有母亲了…… “不如,去求求皇上?”刘贵战战兢兢的开口。 隋怀睿摇摇头,“那可是长孙家的血脉,是父皇的嫡子,这下好了……嫡子没了,贱婢的儿子也该上位了!本王,终将什么都不剩。” “殿下的意思是……”刘贵好似明白过来,“若是五皇子还活着,那么嫡子继位亦是可能,但若是没了嫡子,又加上皇上偏爱四皇子,这皇位岂非……” 隋怀睿咬牙切齿,“他休想!” 那皇位,是他隋怀睿的! “本王,不会再手下留情了!”隋怀睿眦眦欲裂。 夜里,宫中便传来了一个噩耗…… 第1100章 女孩子之间的互助 原贵妃薛氏,现如今的贵人薛氏,于昨天夜里不慎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摔成了重伤,因伤势过重,后半夜的时候伤重而亡。 当时很多宫人都瞧见了,薛氏是因为一不小心滑了脚,从台阶上摔下去的,其后身形翻滚,额头狠狠撞在花坛上,坚硬的石头锐角磕得薛氏头破血流。 虽说是禁足,但毕竟还是后妃,且当初盛宠优渥,又诞育了子嗣,所以底下人也不敢怠慢,当即去请了太医过来。 奈何伤势太重,回天乏术…… 这些年薛氏在宫中树敌不少,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心里担忧,这宫里一个接一个的出事,莫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听得这消息的时候,殷茵正与温枳坐在茶楼里喝茶,婚礼所需皆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如今是尚书府的嫡女嫁入四皇子府,算是臣入君府,婚礼的规格上早已不同。 杯盏在手,上好的碧螺春,嫩芽青翠,茶香四溢,可沾了点在舌尖,竟是这般苦涩难耐。 “茵茵?”温枳伸手,将掌心贴在了殷茵的手背上。 小姑娘面色苍白,手背冰凉,在温枳握上去的时候,止不住颤抖了一下,羽睫颤动着落下一滴晶莹,“我知道,其实好多人不喜欢她,甚至于厌恶她。都觉得她恃宠而骄,蛊惑君心,搅合得后宫不宁,甚至于凌驾在皇后之上,做出那么多不得体的事情。” 第1003章 “不管旁人怎么想,她都是你的姨母,待你之心总归有几分真的。”温枳音色温和,“茵茵,想哭就别忍着,对身体不好,反正这儿也没有外人。” 说着,她起身走了过去。 殷茵忽然抱住了温枳的腰,伏在她怀中嚎啕大哭,双肩止不住的抖动,“从小到大,姨母最疼我,宫里好吃的好玩的,都给我留着,总归是最护着我的。不管她这相护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但我能感受到的欢喜,就当她是真的……” “别难过,都会过去的。”温枳轻轻捋着她的脊背,“会好的。” 如此,也好。 不管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人没了就没了,与尚书府的关联也算是越发显弱,来日若是三皇子真的闹起来,只要帝王没有株连九族,兴许殷家能跳出那个漩涡,不至于被牵连其中。 等着殷茵哭完了,一双眼睛红肿如核桃。 “这般容色,怕是不好出去,等着眼睛消消肿再回去不迟,否则让人瞧见,万一乱说话……”温枳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既然薛氏已经死了,那活着的人该有活着的打算。殷茵的背后,还有整个殷家,若是借此跟薛家淡了关系,倒也是一条出路。 “我知道。”殷茵哽咽得不成样子,“我都明白的,就是担心母亲。” 温枳抱了抱她,“事已至此,只能宽慰你母亲,但不可太过……” 话到了这里,温枳讪讪的闭嘴,有些话不方便说,总不好告诉她,三皇子可能会造反吧?这话万一传出去,又或者是让正直的殷尚书知晓,恐怕会激怒三皇子。 “你放心,我都明白!”殷茵深吸一口气,“娘虽然难过,可她从小教我以大局为重,以家族为先,所以我知道她再难过,也不会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去宫里搏所谓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早就不重要了,人命如草芥,宫里的那些阴暗与腌臜,入宫的那一刻都是心知肚明的。 温枳松了口气,“那就好,记住了……千万不要冲动。” “嗯!”殷茵郑重其事的点头。 哭过了,还得继续生活…… 等着殷茵整理好了情绪,温枳这才护着她上了马车,“自己小心。” “你也是。”殷茵欲言又止,环顾四周,“这些日子切莫单独走动,有事只管来找我,千万别落单,记住了吗?” 温枳瞧着她,“刚见面的时候你就说了,这都提醒第几次了?我记得,我都记得,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我的意思不是……”殷茵有些吞吞吐吐,“是担心宫里来人,到时候出了事……谁都不好出手相助,所以防范于未然。” 她只能说这么多,毕竟这也仅仅只是猜测。 没有证据,也没有发生,所以她说什么都没用,但是洛时节让年安来知会了她一声,让她一定要提心温枳,并且小心周围会不会有皇帝的人跟着。 虽然洛时节没说别的,殷茵也没有多问,但她知道眼下时局不太好,洛时节成了四皇子,多少人都盯着他,只要有风吹草动,都会变成他人的把柄。 而此前,温枳和他们走得亲近,所以这些人会拿温家大做文章,拿温枳要挟,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尤其是那极位皇子,一门心思想夺位,多了个四皇子,还不得急得跳脚。 “你放心,我知道保护自己。”温枳笑了笑,“除非我愿意,否则谁也带不走我。现在的阿枳,可不是以前你刚认识我时的样子了。” 殷茵眼眶还是红红的,担忧的看着她,“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凡事不要逞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温枳点头,“快回去吧!” 马车,扬长而去。 四月面色铁青,“小姐,殷姑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宫里……” “还能是什么?无外乎抓爷的软肋呗!林老怪物总在皇帝身边伺候,不可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东辑事没有消息,是怕有人通风报信,所以这件事不会经东辑事的手,只会交由皇帝信任的人。”叶子太清楚这些手段了。 四月白了一张脸,愣是说不出话来,这可如何是好? “主子放心,奴婢会一直保护您的。”叶子担心的,和四月所想不一样,她更怕温枳露出那一手绝技,到时候被皇帝的人瞧见而汇报上去,会把主子变成一把刀。 但愿,只是庸人自扰…… 第1101章 人没抓住,还挨了揍 温枳知道叶子在担心什么,不过她倒没那么担心,此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觉得可能离自己有点遥远,现在连殷茵都心内忧虑,想必很快会成真。 “主子,怕吗?”回去的路上,叶子免不得还是要追问一句。 温枳摇摇头,“只要我身边的人都没事,我便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何况,他们要抓我的话,首先得能抓到我才醒,要不然刀子不架脖子上,谁要搭理他们?” “可若刀子架脖子上,岂非什么都晚了?”四月满脸忧虑。 温枳深吸一口气,“那就让他们主动卸了刀。” “陈叔叮嘱过奴婢,可不敢让您再动手。”四月忙道。 温枳睨了叶子一眼,“你说呢?” 叶子回头望,“不需要主子动手,会有人代劳。” 四月:“……” 第1004章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但四月也不傻,他们这一开口,她便隐约明白了大概。 事实证明,所有人的担心都是对的。 当天夜里,宅子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只不过,光有动静,瞧不见人影。 “倒也奇怪,好像什么都瞧不见。”四月摇摇头。 窗户虚掩,温枳拿着远目镜往外瞅。 “多半是那两兄弟的手笔。”叶子怀中抱剑,只管在边上守着温枳。 四月转身去准备瓜果点心,看样子这热闹不结束,小姐都会保持着看热闹的状态,所以还是准备点吃喝为妙,免得小姐闲着无聊又饿着。 外头,归于平静。 四月端着茶点和瓜子水果回来的时候,不由的伸长脖子,“怎么没响儿了?” 护院已经过去了,但是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 “是不是跑了?”四月又问。 温枳摇摇头,远目镜里的事儿,她看得很清楚,“人还在,只是设了障眼法,那两兄弟就跟斗蛐蛐似的,逗弄着他们玩呢!” “是吗?”四月趴在窗口。 外头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瞧不出来。 “凡是都能让你瞧见,那还得了?”温枳笑着打趣,“你瞧不出来是正常的,昌氏兄弟是什么本事,你应见识过。” 左不过,温枳觉醒了南越皇室的血脉,所以在这方面的确没什么能瞒得住她。 “小姐,好看吗?”四月笑问。 温枳点头,依旧拿着远目镜眺望,“那两小子大概最近真的闲得慌,这会卖力得很!瞧这不遗余力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恶趣味呢?” “想必是平日里没有用武之地,所以怕自个手艺生疏,如今难得有机会,还可以在小姐跟前露一手,所以巴巴的耍着玩。”四月直摇头。 温枳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美滋滋的吃着,“估计这几个人回去之后……惨咯!” “奴婢只是担心,万一皇上知道这里的状况,会不会怀疑主子您……行厌胜之术?”叶子眉心微蹙,“主子,您要有心理准备。” 温枳喝了口水,紧了紧手中的远目镜,“我若被抓进去,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叶子回答。 彼时,便是刺向爷的刀子。 不管皇帝想做什么,容九喑都会答应。 “第一次,兴许还有所顾忌。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温枳勾唇,“时间久了,知道的人多了,你觉得妥协的机会多,还是两败俱伤的机会大?” 叶子沉默。 “阿哥的性子,我算不上彻底了解,却也明白他的行事作风,我们都是倔强的人,宁可自损八百,也不会让对方好过,纵然一开始会有所顾忌,但终将不会屈服。”温枳继续拿着远目镜,瞧着外面的动静。 那几个黑衣人,一会扑在地上,一会撞到墙上,一会又自己人跟自己人较量,明明近在眼前,却好似瞎了眼一般,互不认识,抓瞎得厉害。 昌氏兄弟就在里面瞎搅合,要么踹这个一脚,要么推那个一下,或者伸出腿把人绊个狗吃屎…… 闹到最后,许是二人也烦了,忽然将这些人都丢出了阵去。 原本困在阵中一直打转的几个黑衣人,如梦初醒,站在宅子门外,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止不住心肝颤。 “我记得咱明明进去了?” “好像是鬼打墙?” “你们也……” 众人面面相觑,登时脊背发凉。 只瞧着高门大院的,于这样漆黑的夜里,格外阴森可怖。 现在怎么办? 回去? 还是…… 这几人不信邪,毕竟就这样回去,免不得还是要吃苦受罚的,横竖到了跟前,那就再试一试,说不定方才只是运气不好。 事实证明,但凡不信邪的,都容易邪了门。 后半夜的时候,这些人鼻青脸肿的在围墙外爬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彼此。 那一刻,仿佛连呼吸都停了。 对于自己身上的伤,他们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甚至于连自己怎么出来的……毫无记忆可言,就像是沉睡至此,浑然不觉。 那一瞬,他们终于相信,有些东西不可不信,否则会倒大霉…… “混账东西!”魏东冷着脸,“你们说在一介商贾宅中撞邪?简直是荒谬!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回来交差,素日里养你们何用?” 这些人都算是暗卫之中的精锐,虽然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好手,却也不是寻常人就可以对付的,那温枳的院子里,还能藏着什么武林高手不成? “哪个院子很是邪门,进去之后整个人都好像梦魇了一般,全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等着出来的时候早已记忆全无。”为首的黑衣人如实回答,嗓音里都带着难掩的颤。 平日里连杀人都不怕,今日却被弄得心神震颤,足见诡异…… “都去领罚,以后这样的事情莫要宣之于口,否则这蛊惑人心之罪,你们后果自负。”魏东转身就走。 黑暗中,祝桓眯了眯眸子。 邪门? 第1102章 五日后 “邪门?”林不寒转头看向来汇报的祝桓,“他们是这样说的?” 祝桓颔首,“奴才不敢撒谎。” 第1005章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林不寒深吸一口气,“一个小小的宅院,虽说会有点江湖高手,或者是武艺高强的护院,但也不至于闹到这种程度。皇帝身边派出去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连人都没见着,就被鼻青脸肿的丢出来?” 手中的佛串子,慢悠悠的转动着。 温枳那丫头,林不寒是见过的,瞧着手无缚鸡之力,胆子说不上太大,但也不至于太畏缩,如今看来,似乎是他小瞧了这丫头…… “督主?”祝桓开口,“那这件事……”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这件事若是交给东辑事来办,消息走漏了不说,最后阿喑还得怨怪在本督的头上,若是哪天真的一飞冲天,是你去承他的怒火,还是本督被他扒了皮?” 祝桓:“……” 所以这件事,只能是皇帝自个干。 皇帝的身子不大好了,能撑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的,说不定在闭眼之前就办成了,可若是办不成,那这天下也就落不到旁人的手里,他林不寒手握东辑事,是新帝手里最好的刀子。 当然,也可能是悬在新帝头上的刀……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只要外戚不够强大,东辑事都可以毫无障碍的立足。 没能抓到人,魏东自然不会跑到皇帝跟前,说什么妖邪之论。 皇帝本就在病中,再闹出这等无稽之谈,岂非冲撞? 魏东还没这么傻,只说周围众高手维护,一时半会的没有机会,只能先等等再说,想来等着来四皇子成亲那一日,也就是五日后,可以找机会把人请进宫。 “成亲……”隋宗风小声嘟哝,“是了,要成亲了。” 洛时节得成亲,他得瞧着自己的四皇子成亲生子…… “那一日,朕便在四皇子府等着她吧!”隋宗风有气无力的开口,“就在四皇子府里见,不必再送进宫里,来回跑得麻烦。” 魏东行礼,“是!” 皇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如今,只等着初五那一天的到来了…… 夜里闹了这么一出,天还没亮的时候,容九喑就进了门。 温枳这会还睡着,瞧着人没事,他这心里头就放心多了,只要她没事,那他现在的忙碌都是有意义的,上京城内那些腌臜事总要了结,但得一步步来。 “小姐没事。”四月低声解释。 容九喑退到了门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那些人都被昌氏兄弟打发了出去,估计这会都回宫领罚了。”叶子回答,“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非议?” 容九喑摇头,“魏东没那么蠢,放心就是。” 在帝王跟前议论这些无稽之事,不是找死吗? “那就好。”叶子松了口气。 容九喑眯了眯眸子,“这几日要留心,尤其是四皇子府成亲那一天,千万不要被人群冲散,那个时候四皇子和殷姑娘都顾不上阿枳,你们两个要把人跟住了。” “皇上会在那一天动手?”四月问。 容九喑想了想,“不无可能,这几日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先收拾了萧家那边再说。” “是!” “是!” 萧家和大皇子沆瀣一气,就等着最后的放手一搏了,他得把人安插进去,才能刀子反向,背后生刺…… 第1103章 如果不是你们,母妃怎么会死? 所有的成功,都不是突如其来,也不是从天而降,皆是一步步筹谋所得,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关键的时候,容九喑不能再这里久留,只能先行离开。 “爷?”他出来的时候,崔堂在外头候着,“姑娘没事吧?”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总归都是要讨回来的,不急于一时。” “是!”崔堂颔首,“刑狱大牢里的那位只剩下一口气,用药吊着,暂时死不了,只是也不能再用刑了,让他好好的再活几日。” 到时候连同萧家那帮腌臜,一起了账…… “留意着,等事情结束之后,连同城外的那个废物一起押解进来,让两兄弟见个面,也好商议一下,该怎么死?”容九喑敛眸,缓步往前走去。 要应付这些人,着实有些心累,令人恶心,但一想到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便又压下了心头的厌恶。 “是!”崔堂行礼。 快结束了。 很快…… 日升月落。 按理说,贵人薛氏是负罪而死,虽说事情没查清楚,但没查清楚便殒命,多少有点惹人非议,所以死的时候还背着毒害五皇子的罪名。 帝王仁慈,念及过往。 “娘娘好歹是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虽说临死都没有洗清嫌疑,但毕竟诞育了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死如灯灭,皇上允娘娘以嫔位身份下葬,一切事宜交给殿下您处置,礼部的人从旁协助。”林不寒在前面领路,“皇上说了,三皇子殿下不必去谢恩,只管将事情办妥便是。” 隋怀睿顿住脚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父皇连见我一面也不愿?” “皇上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林不寒没有多说什么,“既是以嫔位下葬,已然是顾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若是殿下再纠结,怕是……不利于殿下。” 话不必说尽,该懂的都懂。 “知道了,多谢林督主。”隋怀睿垂下眼帘。 第1006章 林不寒行礼,“老奴还得伺候皇上,就不配殿下走这一遭了。” “去吧!”隋怀睿知道自己的处境。 如今,连林卿都不敢喊了,只剩下恭敬而不甘的一声“林督主”,可想而知内心深处的无奈。 瞧着林不寒离去的背影,隋怀睿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仿佛是在稳定心绪,站在原地好半晌没有动作。 “殿下?”刘贵一声喊,隋怀睿终于回过神来,大步流星的朝着昭宁宫走去。 薛氏的尸体就摆在偏殿,上好的棺椁,与她现如今的嫔位倒也相称。 只不过,上次见着母妃还是那样的鲜活,现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凉的尸体,怎不让隋怀睿痛彻心扉?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失去了父皇的宠爱,也失去了宠爱他的母妃。 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隋怀睿定定的站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泪水忽然夺眶而出,他跌跌撞撞的扑到了棺椁上,颤抖着抚上薛氏的手。 冰冷,僵硬。 那一瞬,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将眼底的光,熄得一干二净…… 从天之骄子,到碾落成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薛氏到底是戴罪之身,所以即便有礼部帮着操持,也只是简单的丧仪,且因着皇帝还在病中,这事不能大办,免得冲撞了皇帝。 其次,便是薛氏的位分。 此前身为贵妃,只要皇帝一点头,她便有资格葬入皇陵,可现在她死的时候是贵人,死后被追封为嫔,死了也只能葬在妃陵。 这,还得在皇帝首肯的条件下,要不然戴罪之身,连妃陵都没资格进去…… 生前荣耀万千,半生宠爱,死后无人祭拜,孤零零的上路…… 隋怀睿瞧着礼部的人,走了个过场,然后便决定了自己母妃的身后事,跟宫里所有无名无分的宫妃相差无几,从规格和排面上,都是那样的敷衍。 薛氏还是贵妃的时候,一个个俯首帖耳,恨不能上赶着巴结,现在倒是都躲得远远的,连那些薛氏族人,眼见着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这个时候都不再出现了,连个站出来仗义执言的人都没有。 可笑吧? 隋怀睿痴痴呆呆的待在薛氏的寝殿内,这里到处都残留着薛氏的气息,是他的母妃护着他长大,一路扶持,可惜母妃没机会看到他登高一呼的时刻了。 “母妃只管放心,那些曾经欺辱你,冤枉你,害死你的人,儿臣一个都不会放过。”隋怀睿眯起危险的眸子,“儿臣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母妃的在天之灵,一定要庇佑儿臣,让儿臣成就大业,为您报仇雪恨!” 一直到了日落之前,隋怀睿才走出了寝殿。 “殿下?”刘贵在外面候着,“该出宫了。” 隋怀睿本在禁足,是因为薛氏之死,才被皇帝允许进宫处理薛氏的后事,但也只是允了一日罢了,现如今天色不早,他必须在宫门下钥之前离开。 只不过,人背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比如说冤家对头,狭路相逢。 隋怀睿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见洛时节,看他拐个弯过来的方向,应该是长秋宫,大概是刚刚从皇帝的寝宫出来。 见着隋怀睿,洛时节也愣怔了一下。 真是冤家路窄! 但好歹曾为君臣,现为手足,且以对方为长,哪怕比自己大几个月,那也是三皇子,按照辈分还得喊人家一声三哥。 “三皇兄。”洛时节行礼。 隋怀睿面上的怒意,已然不再遮掩,毕竟自己这般如此,跟他们母子也脱不了关系,说不定是父皇为了给洛时节腾位置,所以才会对自己下手。 见着隋怀睿不吱声,目光沉冷的盯着自己,洛时节兀自瞧了瞧,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人家不待见,那就不必再顾全什么礼数。 思及此处,洛时节转身就走,横竖已经行过礼了。 “你是不是很得意?”身后,传来隋怀睿幽幽的声音。 洛时节脚步一顿,转头看过来,“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为何要得意?我也有母亲,自然晓得骨肉分离之苦,你又何必非要把人往坏处想?” “你是什么好人?”隋怀睿眦目欲裂,恨得浑身微颤,“如果不是你们母子出现,我母妃怎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母妃身上的伤,分明…… 第1104章 成亲,成亲! 有些人便是如此秉性,不管发生何事,错的都在别人的身上,从未真正反思过自己,一直将自己放在高位上,直到哪天从云上坠落,才知道被人踩在脚下是什么滋味。 “三皇子此言差矣。”洛时节开口。 既然人家不把他当兄弟,那他也无所谓客气,毕竟从他有记忆开始,他母亲就他一个儿子,要不是为了维持时局,暂时稳住周围的人,他也不屑跟着伪君子打交道。 “毒杀皇子,不是我所为。”洛时节一针见血。 隋怀睿登时变了脸色,“母妃没有做过的事情,岂敢胡言乱语?” “可满宫皆知,且证据确凿,敢问三皇子,可有证据推翻此事,还你母妃一个公道?”洛时节也不是好惹的,“若是没有,就不要逞口舌之快,免得叫人笑话。” 隋怀睿咬牙切齿,“你闭嘴!” “戳人痛处不是我的长项,我只是实话实说,人都要认清现实,而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洛时节继续道,“三皇子有这功夫恨我,还不如好好想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何能帮着薛氏平反,让你含冤而死的母亲,在天之灵得以宽慰。” 第1007章 隋怀睿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呼吸急促。 “孝顺二字,不是动动嘴皮子,跟人对骂便是了。”洛时节脊背挺得笔直,“三皇子还未解禁足令,早点出宫为好,免得又落人口实,惹得你母妃泉下难安。” 语罢,洛时节头也不回的离开。 隋怀睿本就一日未进食,现如今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被洛时节这么一气,登时血气上涌,眼前一片漆黑。 “殿下!”刘贵心惊,慌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隋怀睿,“殿下?殿下?” 好半晌,隋怀睿才回过神来,面色惨白如纸,“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 “先回去吧?”刘贵忙道,“这是宫里,毕竟人多眼杂。” 隋怀睿喘口气,用力平息内心深处的愤怒,“走!” 这笔账且记上,等着来日…… 一并算! 刘贵搀着隋怀睿,快速出了宫。 现如今,自个身子最要紧,得捂住锋芒,不可毕露,否则的话让林不寒和皇帝知晓,隋怀睿怕是定没有挣扎的机会。 忍! 忍字心头一把刀! 不远处,林不寒叹口气。 “三皇子似乎是忍不住了。”祝桓开口。 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沉得住气的人,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还不如大皇子呢!至少人家还懂得藏锋,不至于露出马脚。” “三皇子素来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母妃又曾为贵妃,后宫宠爱于一身。”祝桓垂眸。 林不寒轻嗤,“那又如何?后宫里的宠爱,皇上一句话,你就是人上人,皇上一句骂,你便是脚下烂泥,什么都不是。期盼着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多年不曾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不是活该又是什么?若是换做旁人,这般天时地利的厚待,早该不同凡响了。” “是!”祝桓行礼。 林不寒转身,“快了。” 快了…… 初五。 会很快到来。 明日就是大婚,今日满上京都开始庆贺。 多少人盯着四皇子府与尚书府的婚事,就等着明日的热闹,临风楼的酒水已经送进了四皇子府,连带着厨子都准备好,明日赶过去帮忙。 殷茵有些紧张,特意让温枳进府作伴。 当然,一则是作伴,二则是为了保护温枳。 “我瞧着伯母的精神都好多了。”温枳搀着殷茵的胳膊,缓步走在后花园里。 殷茵点头,“是好点了,左不过还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想到了姨母就哭,不过这会倒是忙得顾不上伤心,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都会过去的。”温枳笑着宽慰,“现如今以你为要,明日就要出嫁,今夜怕是要激动得睡不着了吧?” 殷茵笑了笑,“可不是嘛!不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握住了温枳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要担心我,做个漂亮的四皇子妃。”温枳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示意她放心,“其实我身边也有很多人在保护我,所以你不要过分担忧。” 殷茵愣了愣,“当真?” “自然。”温枳扶着她在亭子里坐下,“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有银子,什么武林高手请不到?我爹就我一个闺女,他能让我出事吗?” “好像是这个理儿!”殷茵点头。 温枳笑了笑,“所以,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四皇子妃,莫要操心太多。” “好!”殷茵想着,这话也不是没道理的。 温枳是温临风的独生女儿,温家那么大的产业,肯定会派人着重保护温枳,想必也没什么大碍吧? 但,对方是皇帝,这就有点让人…… 夜里的时候,小姐妹二人同床共枕,一起说着悄悄话,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天还没亮,殷茵就被母亲和喜娘抓了起来,然后摁坐在了梳妆台前,看得温枳那是一脸懵逼,转而倒吸一口冷气。 成亲,是要从天黑忙到天黑? 成个亲,这么累人的吗? 太可怕了…… 殷茵哈欠连天,这会眼睛都睁不开,泥塑木雕一般坐在那里,任由众人一会给她更衣,一会给她涂脂抹粉,浑浑噩噩之态,可以用不知所措来形容…… 第1105章 新嫁娘 今儿,是整个上京最热闹的时候。 一大早,满大街都热闹开了,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四皇子府与尚书府的联姻,各种蛆虫也开始悄悄的蠕动,城内城外都蠢蠢欲动起来。 好极了! 真是好极了。 宫里,亦是如此。 四皇子成亲,最高兴的还是皇帝。 隋宗风今儿好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精气神都不错,居然也坐起来了,吃了药之后,面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皇上先歇一歇,等着那边快迎亲了,您再出去不迟。”林不寒在边上说着。 虽然皇帝看着精神不错,可林不寒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强弩之末,皇帝的里子全空了,言外之意……已经称不了太久,所以没必要太过折腾。 当然,隋宗风也明白自己的身子,不会在这种时候逞强,他还得留着命,看着另一个成亲呢! 唉,就是那倔种啊…… 不提也罢! “宫外如何?”隋宗风问。 第1008章 林不寒低语,“皇上放心,都盯着呢!大皇子那边有阿喑在,三皇子这头则有咱的人跟着,都错不了,而那些外邦的乱贼,多数是要趁着今儿浑水摸鱼,上东辑事的刑狱大牢里搅合。” “敢在朕的脚底下翻出花样来,真是找死!”隋宗风深吸一口气,“这事儿你要办得干净,虽说是大好日子,但是添点颜色也是无妨。朕的儿子,当承得起这样的血色。” 林不寒行礼,“是!” 诸事,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尚书府。 “真好看。”温枳在边上瞧着,由衷感慨。 虽然成亲看上去很是疲累,这一大早的起来,又是拜祭祖宗,又是完成跪礼的,各种繁文缛节一大堆,但好看也是真的。 瞧这粉扑扑的小脸,眉眼精致的模样,一身大红喜服穿上身,凤冠霞帔,真是人生正好时。 “等你成亲的时候,定然也是如此。”殷茵笑道。 温枳笑了笑,面颊微红,“今日是你成亲,何故要扯上我?对了,喜帕呢?” 喜娘在边上帮扶,各种小心翼翼的,各种手忙脚乱,但每个人都是欢喜的,如殷茵所言,这个时候的殷夫人几乎都没时间去想薛氏之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要出嫁的女儿。 外头敲敲打打的,高声喊了句:新姑爷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都振奋了。 喜帕快速覆在了殷茵的头上,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扇子!”殷夫人忙道。 殷茵捧着扇子,小心翼翼的在众人搀扶下,挪动着往外出,实在是瞧不清楚脚下的路,只能走得慢慢悠悠,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好紧张…… 温枳在边上瞧着,看着殷茵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院门外头走去,那样的热闹喧嚣,那样的喜气洋洋,瞧着都有点激动难耐。 “等着小姐成亲的时候,定然也会这般热闹!”四月小声嘀咕,笑得合不拢嘴。 温枳红着脸,想着若是阿哥来迎亲的话,累点……就累点吧! 嫁给心爱之人,应该是最快乐的事情吧? 满心欢喜,携手共度。 此后春风万里,白发亦相守。 新嫁娘被迎走之后,温枳便也走出了尚书府,只不过没走两步,忽然顿住了脚步,站在马车边上,下意识的往边上瞧。 “小姐?”四月正搀着温枳,不由的心下一惊。 叶子偏头望去,眉心微蹙。 只瞧着一个女子,衣衫褴褛,瞧着……像个乞丐?此刻,正蹲在角落里,蓬头垢面的,好似还有点疯疯癫癫,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第1106章 他,必须先动手 这蓬头垢面的,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瞧着好像有几分眼熟。 “小姐?”四月低低的喊了一声,“赶紧走吧,待会儿要误了时辰便不大好了。” 眼下还是以洛时节与殷茵成亲之事为重,其他的暂时可以放一放。 不管这些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是什么刺客之类的,只要暂时没出手,她就不可能先下手为强,毕竟蛰伏在身后的那些腌臜东西,都还在等着时机呢! 上京,很快就会乱起来! 温枳没有犹豫,当即登上马车离开。 马车一走,那女乞丐便悠悠的抬起了眸子,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目光阴狠。 四皇子府。 门前已聚满了围观的百姓,还有皇子府内的侍卫,每个人都在翘首,期盼着四皇子接新娘子回府。 丝竹管弦之音一直持续着,敲敲打打的震耳欲聋。 洛母也在府中焦灼的盼着,时不时伸长脖子,瞧着院门外头,儿子娶亲……怎不让她激动,一辈子就这么一桩,生怕有什么疏漏。 “我这身衣裳可还得体?发髻有没有凌乱?该准备的可都准备妥当?千万不要懈怠,不要疏忽。”洛洛母在原地打转,“新房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今夜切莫闹洞房太甚,免得耽误了小两口的新婚之夜。” 毕竟,春宵一夜值千金! 边上的喜娘和嬷嬷都在笑着,“娘娘您只管放心,早就吩咐妥当了,好着呢,好着呢!” 人一高兴啊,就容易乱了分寸! 洛母怕自己没做好,让儿子和儿媳妇心有遗憾,新媳妇过门就得高高兴兴的,自己当年没能得到的东西,总想尽全力弥补给儿子和媳妇。 “来了来了。”管家高声喊着,“少夫人来了,哦不是,是四皇子迎了皇子妃回来了,已经快到府门外了。” 听得这话,洛母就更高兴了,激动的招呼身边的嬷嬷和丫鬟,“赶紧去,赶紧的。” 四皇子府迎皇子妃,那叫一个热闹。 外头吹吹打打,每个人都是笑逐颜开。 在洛时节迎了花轿回到府门前时,鞭炮已经提前响起,孩童快速捂着耳朵躲在自家父母身后,男女老少都跟着笑。 等着皇子府里的家奴出来撒喜,孩子们又撒欢开来,在皇子府门前抢喜…… 那场面,好热闹。 温枳坐在马车内,掀开车窗帘子瞧着外头的场景,止不住扬起唇角,气氛这东西是会感染的,身在其中,就会受其影响。 比如说现在,连带着叶子都跟着眉眼含笑,感受着这样的欢庆,只不过眼底掩不住的隐忧,瞧着还是有点担心的…… 第1009章 “好热闹。”四月由衷感慨。 这要是轮到自家小姐成亲,那场面会不会更热闹?毕竟,温家的银子多,老爷要是嫁女儿或者是招婿,还不得闹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虽然是热闹,但也要小心。”温枳收回视线。 耳畔是礼部官员的唱礼声,眼见着殷茵跨了火盆,踩瓦进门,温枳的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进了门,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主子莫要担心。”叶子开口,“有李常安,还有昌氏兄弟在,不管是刺客还是皇上的人,又或者是那两不安分的,都不敢轻易出手。何况您只要在这四皇子府附近,他们也不敢下手。” 眼下,天没黑。 他们,没机会。 “我知道。”温枳点头,“我也不怕他们,只不过天不黑,他们没机会,咱也没机会,只是相互僵持着而已,且看谁才笑到最后。” 四月和叶子对视一眼,各自神色凝重。 乱臣贼子,肯定赢不了…… 四皇子府的热闹,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得到。 隋怀琼偏头看向一旁的萧长赢,“萧家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您昨天夜里不是都看到了吗?”萧长赢这会也是一身黑色的劲装,瞧着倒是有几分干大事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干脆利落的感觉,“都这个时候了,殿下是不是得给咱一点信任,若还要相互猜忌,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隋怀琼深吸一口气,“本王只是担心而已,毕竟事关生死,岂敢大意?!” “殿下怕死,咱也是。”萧长赢站在他身侧,偏头看了一眼巷子外头的动静。 因着四皇子府的热闹,现如今其他街道上的人不多,除了偶尔的巡逻军士经过,百姓都去那头看热闹了,倒是很适合把手底下的人都弄过来。 “最好如此。”隋怀琼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袖中的拳头。 说不紧张是假的,他这辈子都在做低伏小,难得鼓起勇气干一件大事,可不得紧张吗?但一想到那赤金龙椅,便又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管哪个皇子登基,自己都只有死路一条…… 既如此,不破不立。 “你猜,三皇子府那边,会出手吗?”隋怀琼问。 萧长赢笑了笑,“咱不就是等着坐收渔人之利?他若是不动手,殿下您怎么有机会清君侧?毕竟这一局棋,三皇子才是先锋啊!” 没有三皇子在前面冲锋陷阵,铲除那么多的隐患,光凭萧家和大皇子的人,哪有机会捡漏? “这倒是。”隋怀琼是紧张过头了,要不然不会再三去确定,生怕隋怀睿不出手。 萧长赢深吸一口气,“殿下莫忧,今日……很快就会过去的!” “嗯!”隋怀琼点点头,面色微微的苍白。 很快! 很快! 宫里的帝王仪仗和车队,亦缓缓而出,瞧着是直奔四皇子府而去。 路旁的灌木丛中,早有人蛰伏在此,一双双黑糁糁的眸子,都直勾勾的盯着队伍之中,最是华丽的车辇,寻思着那便是帝王的车驾。 只要帝王一死,上京就会彻底乱了套,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再顾及其他,所有人的心思都会放在夺位或者是护驾之上,而其他人…… “刑狱大牢那边准备好了吗?” “放心,只要咱动手,那边就会跟着冲入刑狱大牢救人。” “目标是那个车子里的皇帝,死生不论!” “是!” 冰冷的刃口,在昏暗中绽着幽幽寒光,仿佛随时会吃人。 前方的仪仗摇摇晃晃的转个弯,眼见着离宫门口越来越远,终是消失在了远处弯道上,唯有这样……才能方便动手! 第1107章 一端就端两窝 祝桓在车驾边上跟着,冷眼环顾四周,“督主,他们出现了。” “装作看不到,等着他们动手便是。”车内传出命令。 祝桓不动声色,“是!” 不是不动手,只是他们没找到适合的位置和时机而已,但若是入了长街,可就更不好动手了,所以他们按捺不住。 果不其然,转个弯的功夫,忽然有冷箭突袭。 刹那间,喊叫声响起。 “护驾!”侍卫高声喊,“有刺客!” 刀剑碰撞之音传来,马车内毫无动静,祝桓也只是静静的守在车外,浑然不为所动,行刺只是个引子而已,能不能成功都不重要,重要的事刑狱大牢里的人。 果不其然,这边有烟花忽然于天空炸开,仿佛是信号弹。 “他们动手了!”埋伏在东辑事外头人,当即直起身,“上!” 趁着天色愈发昏暗,尽快动手,此事不下手更待何时? 下一刻,所有人一拥而上,从后院外墙攀上,如同跳蚤一般纷纷落入院中,连关押犯人的位置都已经查探仔细,这会是直入目的地。 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目的很明确,动作毫不犹豫。 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太多的阻碍,简直是轻而易举。 撞开了牢门,冲入了内里。 到了这一刻,他们才恍惚察觉,事情好像有点太容易了,显然是不太对劲的,可只要一想到已经进来了,这个时候退缩也是个死,干脆心一横,继续往里面冲。 第1010章 哪怕是陷阱,也得有饵不是? 他们的皇子,就是饵! 长瑁如同一块烂肉似的,被绑在木架上,气息奄奄,但胸口还有起伏,可见还有一口气。 “殿下?” “殿下!” 黑衣人快速围拢上来,瞧着自家殿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真是又急又气,慌忙伸手把人解了下来,生怕晚一步……长瑁会断气。 若长瑁死了,便是功亏一篑…… “殿下?”熟悉的乌郎话语响起。 长瑁幽幽的睁开眼睛,“你们……” “奉国主之命,来救殿下。”众人慌忙将长瑁搀起,“殿下还能走吗?” 长瑁手脚被废,哪儿还有力气走,只能被人背着。 然,他们现在想往外冲,已经来不及了。 崔堂怀中抱剑,慢悠悠的从暗处走出,“哟,救到人了?恭喜恭喜!” 长瑁面色惨白,咬紧牙关,别看这姓崔的长得斯文,动起手来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隔壁牢里的萧长君,不就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 “可惜啊,进来的都得留下,包括你们刚刚救下来的皇子殿下。”崔堂手一挥,身后的东辑事守卫快速冲了长来,还有从门口涌入的守卫,“你们以为咱东辑事是吃干饭的?就你们这些歪瓜裂枣,也敢冲刑狱大牢?不知道这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吗?” 满大夏的人,都不敢往这儿冲,这帮蛮子居然无所畏惧? “不知者无畏,这话用在你们身上,还真是对极了。”崔堂勾唇,“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被一锅端呢?” 眼见着被团团包围,结局已经不必多想。 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想就这么认输,是死是活,也要拼一把,毕竟外面还有人接应,万一、万一赢了呢?万一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呢? “杀!”长瑁一声喊,所有人便开始往外冲。 崔堂目光陡戾,“一个都别放过。” 音落,双方短兵相接。 刹那间,嘶喊声,刀剑碰撞之音,哀嚎声……响彻耳畔。 崔堂就站在那里,瞧着长瑁被人背着,那人几番想往外冲,奈何都被挡了回来,然后又被围困其中,瞧着滑稽可笑又分外着急。 “真是蠢货。”崔堂拔剑。 以为这是他们那小地方,以为声东击西,便可趁他们不备救人? 长瑁咬着牙,默默的从那人背上下来,无力的扶着墙壁站着,目光狠戾的盯着崔堂,伸手摸起了地上的剑,大有决一死战之意。 若是没有受伤,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现在…… “乌郎的勇士,绝不认输!”长瑁咬牙切齿,用生硬的大夏话语,吐露着最后的倔强。 音落,所有人都开始往外冲。 崔堂纵身而起,直扑长瑁而去。 不认输? 那就认命! 今日是四皇子大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街头和宫里,自然无人在意东辑事的变化,这帮贼子还以为真的万事可成…… 殊不知,弯道上行刺皇帝的那波人。 还没来得及接近皇帝的车驾,就已经被悉数拿下,以魏东为首的侍卫与暗卫,早已护着皇帝换道去了四皇子府,压根没有耽误行程。 林不寒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这帮傻子全都懵了…… “这可不是边关,就凭你们这点伎俩,在本督面前可不够用啊!”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一想,进了刑狱大牢要说点什么?” 祝桓手一挥,将这帮人快速押解下去,至于地上的尸体嘛……自然也得清理干净,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如此晦事,污了四皇子的耳朵。 “走吧!”林不寒重新回到马车上,“城外盯着点,别惊了皇上与四皇子。” 祝桓行礼,“是!” “四皇子大婚,大喜啊!”林不寒重新挂着笑,笑盈盈的去赴宴。 第1108章 自己人对付自己人 确实是大喜,四皇子府这会还是热热闹闹,对于外头之事一概不知。 帝王驾临,主持大婚。 何其荣耀,惹人歆羡。 虽说跟皇帝左右坐在一起,受儿子跪拜,洛母这心里不是太痛快,凭什么自己养大的儿子,还得让人摘了果子,真是有点不甘心,但想想父母双全,对孩子也有好处,算是一种祈福,便也忍了这口气。 孩子好,便是真的好! 殷茵是有些激动的,毕竟上面坐着帝王,拜高堂的时候都是按照礼部的唱礼参拜,其后送入洞房。 虽然礼仪繁琐,却也尽善尽美,让这一场婚事尽量做到完美而无遗憾。 待新娘子入了洞房,洛母便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在众人闹了一会之后,赶紧制止,免得耽误了小两口的好时光。 有皇帝在,谁也不敢太过造次。 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隋宗风转头看向洛母,“当年……” “皇上还是别提当年的好。”洛母转头回看,“会扫兴。” 隋宗风:“……” 当年她什么都没有,自个爬了龙床,所以他们之间哪儿有什么当年,哪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在的时候,尚且可以回忆,都不在了,还是少说为好。”洛母是懂得往心坎上扎刀子的,当年先皇后嫁给隋宗风的时候,是有过这样风风光光的。 第1011章 可惜,人都不在了。 皇帝不管是回忆先皇后,还是想起自己与洛母的从前,都是一种讽刺! 隋宗风讪讪的闭了嘴,转身离开,朝着后院厢房而去。 恰,林不寒已经赶到了院中,毕恭毕敬的行礼,“皇上。” “现如今如何?”隋宗风问。 林不寒如实回答,“人都已经抓住了,那些负隅顽抗的,自然是解决得干净,刑狱大牢那边,也已经平息,不会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隋宗风低低的咳嗽着。 洛母眉心陡蹙,“发生何事?” “娘娘有所不知。”林不寒偷瞄了皇帝一眼,见着皇帝没有多说什么,这才继续道,“皇上此番出宫,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那些个怀着腌臜心思的狗贼,在路上设伏,所幸皇上洪福齐天,这才躲过一劫。” 洛母沉默。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隋宗风低斥。 洛母眉心微凝,“刺客?是什么人?” “还没来得及审问。”林不寒一句话带过。 洛母不再说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无外乎是那些不安分的皇子,又或者是觊觎大夏的狗贼,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皇帝也不是好东西,死了也是活该,只是不该死在今日。 今日是她儿子的好日子,可不敢沾了这晦气的债! “放心,朕不会让他们坏了儿子的好日子。”隋宗风似乎看出了她这些心思,低声宽慰,“谁也不能坏了他的成亲之日。” 洛母闷闷的点头,“但愿如此。” 只不过,凡事岂能都如人意。 有人要对皇帝出手,皇帝也想对某人出手…… 温枳倒是没想到,这大好日子还能被人堵在荷池边上。 假山群后面忽然窜出几个人,一下子涌上来,第一时间洒出了白色的粉末,而且是直接冲着叶子去的,容不得任何人反应。 她们三个之中,唯有叶子武艺高强,能知道这些,并且精准的用如此烈性的药,显然是…… 四月眼一闭,连声儿都发不出来,咚的一声倒地。 叶子死撑着,却也扛不住这强烈的药效,只吐出两个字,“东辑……” 自己人的药,药倒了自己人。 第1109章 隋怀睿,反! 瞧着围拢上来的男人,这几个人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身上穿着四皇子府的家奴衣裳,可见是以此来蒙混过关,骗过了所有人,要不然怎会如此悄无声息。 只不过,当他们看到四月和叶子都晕了,但是温枳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眸光清澈,丝毫没有要晕倒的样子,不由的脚步一顿,显然也是愣住了。 “怎么不上来了?”温枳双手环胸,“把我两丫头都给迷晕了,不就是要对付我吗?我这都站着不动,你们倒是不敢了?” 确实,不敢。 “你怎么会……”众人面面相觑。 一共三个人,对付温枳一个,按理说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刚反应过来,迈开了步子,周围的场景忽然开始天旋地转的改变,隐约好似迈不开步子,光亮乍现,好似什么都消失了,自身变成了一条蛇,长长的蛇尾在地上扭曲前进…… 温枳直摇头,瞧着冲上来的李常安和昌氏兄弟刚好撞了正着。 “别傻愣着,救人。”温枳开口。 李常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解药塞进了四月和叶子的口中,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该死的东西,居然用东辑事的东西,对付东辑事的人,呸你们腌臜东西。” “他们如何?”温枳问。 李常安忙道,“姑娘放心,一会就能醒过来。” “先带走!”温枳起身。 身边两人快速背起了叶子和四月,赶紧离开。 “那他们呢?”李常安问。 温枳瞧了一眼昌氏兄弟,“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吧?” “小主子放心。”昌氏兄弟行礼。 温枳转身就走,没有再逗留。 昌氏兄弟瞧着满地爬的三个人,各自嫌弃的皱起眉头。 “小主子还会这一招呢?”昌明。 昌盛叹口气,“不得了了!” 还好幼时被大巫师下了禁制,不然的话……只怕小主子早就闹得温家鸡飞狗跳,早就暴露了身份,大公主和乌郎那边,势必早早出手。 谢天谢地! 扑通扑通三声响,紧接着便是敲打水面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呼喊。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 嗯,三条“水蛇”落水了! 这边闹腾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三人身上,手忙脚乱的拉起落水的人,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影响到洛时节,但是洛母却是赶到了荷池边上。 “怎么瞧着有点面生?”洛母扭头询问管家。 管家也摇头,府内上下的奴才,在昨儿个都认过脸,正是因为洛时节特意交代,所以洛母和管家都特别注意,每个人新进来的都打过照面,哪怕是宾客入门,所带随从也都是认过脸的,由洛母和管家专门迎进门。 可这三人穿着四皇子府的衣裳,不可能是什么宾客带来的奴才。 府上的奴才? 管家得了洛母的意,当即挥手,“快点把人带下去换衣服,莫要搅扰了诸位贵客的雅兴,这是四皇子的婚宴,谁都不得造次。” 第1012章 人被捞上来的时候,全都已经昏迷不醒,但胸口起伏,肯定是还活着的,所以这个时候抬走也是正常的,奴才有奴才的下人房。 进了房门的那一刻,管家面色陡沉,马上招呼底下人上来,“把这三个人绑起来,堵住嘴,塞进地窖里去,不要让人知道。” “是!” 四皇子和老夫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旁人说的都不算! 良久,皇帝和林不寒都没见着人过来,不由的眉心微蹙。 “让皇上久等了!”洛母回转,“喝醉了酒,免不得闹出点事儿,好在无伤大雅,皇上若是没什么事儿,就早些回宫吧!明儿,我会带着儿子媳妇进宫谢恩的。” 礼数到了,语气如何都不重要! 时隔多年,还能静下心来说话,实属不易。 再挑,可就要甩脸子了。 隋宗风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色微白的点点头,“如此,朕先回宫。鸢娘,你若是得空,也进宫看看朕吧!” 最后那一句,他说得很轻很轻。 临了临了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才会怀念曾经不屑一顾的温情,一句真心关慰,可那时候人心早就冷了,谁还会在意呢? “是!”洛母不想多说话,所以就敷衍。 听得这话,隋宗风无奈的叹口气,明知她的心思,却也不想当面戳破,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本事。 直到皇帝上了马车,洛母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外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对,不只是脚步声。 还有甲胄碰撞之音,以及大声叫嚷的动静……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瞧着正门的方向。 洛母眉心陡蹙,瞧着大批的军士齐刷刷的冲过来,直接包围了皇帝的车驾,祝桓和魏东当即冲上去挡在前面,林不寒当即搀着皇帝下了马车。 “怎么回事?”洛母眯起危险的眸子,身后的皇子府守卫,也跟着冲了出来,快速护着皇帝往府内退回去,“皇上,此处不安全,先回去。” 先回后院,看看情况再说。 隋宗风冲着林不寒使了个眼色,林不寒会意的颔首。 看样子,他们终于出手了。 更激动的当属在外头观望的大皇子隋怀琼,“本王终于等到了,终于……” 大批的军士包围了四皇子府,如今参加婚宴的还有满朝文武,算是被包了个圆,一个都没跑了,全部都集中在正厅,一个两个面面相觑,目露惧色。 傻子都知道,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答案:逼宫篡位! 皇帝在此,三皇子兴兵作乱,逼宫造反。 “逆子!”隋宗风站在檐下,瞧着一身甲胄,被人簇拥着进来的隋怀睿,目光狠戾而冰冷,“不在你自己的府邸禁足思过,却带兵包围四皇子府,你是要造反吗?” 隋怀睿扬起头,深吸一口气,摸了摸佩剑的剑柄,“父皇,您老了。” 一句话,坐实了意图。 “人老了,就容易老糊涂,母妃蒙冤而死,父皇不闻不问,任由贱妇踩在母妃的尸身上。”隋怀睿咬牙切齿,目光定格在洛母身上,“还要忙着给这贱婢的儿子赐婚成亲?!呵,他们也配?这些年,陪伴在父皇身边的,一直是母妃和我,父皇为何要如此无情?” 第1110章 坏了! 问这话的时候,隋怀睿何其激动,咬牙切齿,眼眶猩红,可周围所有人都分外平静,眸子皆是冷漠得出奇,没有人与他共情。 一则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二则从他举兵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是谋反的逆贼,谁与逆贼共情,谁便同罪。 “殿下?”刘贵低唤。 隋怀睿终是平复了心绪,也算是发泄完了,平静了下来。 “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完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弑父夺位了?”洛母在边上,不温不火的开口,“为了让自己能理直气壮,还真是煞费苦心。” 隋怀睿冷笑两声,“成王败寇,今日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可说了。父皇,是您自己写传位诏书,还是儿臣替您执笔?” “文武百官都在外头,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隋宗风似乎也有几分不忍,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儿子,“勾结乌郎,行刺不成就造反,你就真的这么想让朕死吗?” 忽然被戳穿了,隋怀睿面色一怔,旋即又恢复了常色,“父皇既然都知道了,想必也是在等着这一刻吧?可惜了,您宫里带出来的人,已经都被儿臣解决,现在只剩下四皇子府的这些人,您若是不写传位诏书,儿臣就一个时辰杀一人。” “混账!”隋宗风呵斥,“外面都是大夏的朝臣,你怎么敢?” 隋怀睿好似破罐子破摔,冷漠的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看样子,父皇是不会写了,没关系,儿臣已经给您提前备下。” “朕最后再问一遍,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隋宗风站在那里,目色沉冷的盯着他。 隋怀睿无所畏惧,“父皇老了,这天下早晚是要交给儿臣的,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父皇好好养病,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儿臣罢了!” “养病?”林不寒低笑一声,“殿下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隋怀睿沉默。 “只要皇上点头,怕是咱们这些人都走不出这四皇子府,到时候您一句四皇子毒害皇上,自个是来救驾的,最终结果只剩下死无对证。”林不寒幽幽启唇。 第1013章 所以,文武百官被隔离在前厅,不许他们靠近此处,就是为了完成就虚假的“勤王”之事,到时候所有的污水都落在四皇子身上。 洛时节与殷茵站在回廊里,身上大红喜服格外刺眼,却是毫不犹豫的走到了洛母身侧。 荣辱与共,生死不弃。 “林督主若是弃暗投明的话,待本王登基之后,东辑事还是交由你来掌管。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承诺……你要还是不要?”隋怀睿语气笃定。 林不寒是个阉人,定然是利益为上,哪有这么多忠心与情义可言。 “皇上意下如何?”林不寒笑问。 隋宗风嗤笑一声,“想得挺美。” “你到底答不答应?”火光摇曳,隋怀睿已经耐心尽失,“父皇,这天下还是咱隋家的,您也不吃亏,不是吗?何况,您的身子已经扛不住了,与其将这天下交给无能的大皇兄,还有这贱婢生的儿子,倒不如交给儿臣,儿臣才是您的最优选择。” 话是不错,但…… 他面对的是皇帝。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你是觉得朕老了,朕病了,朕就拿不动刀了吗?”隋宗风仿佛所有的不忍,都在此刻破裂,“你派人控制宫闱,派人包围了四皇子府,又准备好了传位诏书……呵,还以为朕毫无察觉吗?” 隋怀睿蹙眉,“父皇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何现在落得如此境地呢?父皇,儿臣不想伤您,哪怕您不相信母妃,相信了皇后那个贱人,五皇子的死跟母妃没有关系,都是皇后那贱人自作孽。” 闻言,洛母偏头看了一眼隋宗风。 宫里果真没好事,到处都是腌臜手段,哪有什么骨肉亲情可言? “你母妃这些年害的人还少吗?真以为朕不知道,她为了储君之位,在背后做了什么事?宫里的后妃与皇嗣,多少条人命沾在她手上,你心里没数吗?”隋宗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老三,你想当皇帝不是一日两日,你母妃想当皇后亦是如此。” 这是毋庸置疑的,存于宫中,不就惦记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少废话。”隋怀睿不想再提及过去,缓步朝着皇帝走去,“别以为有林不寒在,儿臣就拿您没办法了,外头可有的是人质。林不寒,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与本王为敌?” 音落瞬间,已经有脚步声出现在院门口位置。 瞧着被挟持在门口的叶子,林不寒脑瓜子有点嗡嗡的,当下握紧了袖中的佛串子,这怎么可能呢?但瞧着叶子神志不清的样子,似乎又像是真的?  洛母心头微沉,这…… “听闻东辑事有一女子,与林督主很不对付,本王还曾瞧见过,她给林督主甩脸色,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人,按照你林不寒的性子,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隋怀睿勾唇冷笑,“她中了药,神志不清,林不寒……你可不要打错了主意!” 洛时节急了,“叶子?” 殷茵握住了他的手,小夫妻对视一眼,各自心头砰砰乱跳。 叶子是跟在温枳身边的人,若是连她都落在三皇子手里,是否意味着,温枳也遭了毒手? 坏了! 第1111章 年纪一大把了,还玩命? 相较于洛时节和殷茵的慌乱,洛母倒是平静很多,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脑子一转便觉得这里面情况不对,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纵然那东辑事是废物,但容九喑不是,他怎么可能放任温枳深陷危险而不管?温枳的身边有人,此前茵茵就说过的,所以此时此刻,温枳绝对不会落单。 而且叶子…… 四月那丫头也说了,叶子功夫不弱。 别的也就罢了,只是看林不寒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太对头。 这老怪物干什么呢? “林督主是想试试吗?”隋怀睿似笑非笑,“看看到底谁先死?” 林不寒沉默不语。 隋怀睿这一番话就跟扎软肋上似的,让人愤恨又无奈,愣是让林不寒不敢轻举妄动,不管叶子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经不起这样的冒险。 稍有不慎,便是无力回天! “父皇您看,一介阉人亦是动了春秋之心,怕是……”隋怀睿叹口气,“今日要美人,明日估计就得要皇位,要父皇您的命了,就这样一个人您也敢留在身边?” 隋宗风偏头去看林不寒,可林不寒没有其他的反应,只是沉默而已,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叶子身上,不知是在想什么? “父皇,答应了吧!”隋怀睿道,“儿臣不想跟您动手。” 说着,刘贵便将玉玺奉上。 “准备得还挺齐全?”洛母嗤笑一声,“皇帝,你教出来的儿子也不怎么样嘛!” 隋宗风老脸一紧,转头去看洛时节。 “还不如我的儿子呢!”洛母继续道,“至少我儿子懂得礼义廉耻,知道何为尊师重道,尊敬长辈,你这儿子不但不尊长幼之序,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那人人唾弃,遗臭万年之人!” 隋宗风叹口气,“你儿子,不也是朕的儿子?” “差别太大,还是别混为一谈的好。”洛母摆摆手,“我的儿子,她的儿子,都是最好的,不像皇帝您教出来的狗东西,人模狗样,狼心狗肺。” 隋怀睿已经彻底没了耐心,“父皇?” “老三,收手吧!”隋宗风就这么几个儿子,实在是不想杀他。 第1014章 隋怀睿沉着脸,“父皇,是您逼儿臣的。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谁敢!” 门口,丞相长孙拾站在那里。 只不过,就他一人,还有一个随从。 “他怎么会在这里?”隋怀睿愣住了。 长孙拾深吸一口气,“我长孙家是不许上战场了,这是上面传下来的规矩,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会,咱文臣也有文臣的本事。” 谁说文臣,不能习武? 只不过,他赢不了自家姐妹,干脆就收了锋芒,免得被人笑话。 从此以后,人人都只知道长孙家的女将军,不知道这位丞相大人也会三招两式。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长孙拾行礼。 隋宗风忽然笑了,“多少年没动武了,这副老骨头还能蹿到这儿,不容易!倒是没忘记那点本事,也真是难为你了!” “不敢忘,自从阿令失了踪,咱可日日等着呢!”长孙拾不管不顾的往院内走。 刀剑齐出,直指长孙拾。 “你们最好收敛点,本相年纪一大把了,万一惹毛了……你们可就要倒霉了!”长孙拾可不是开玩笑的,慢慢悠悠的解了外袍。 腰间,绑着一串的火药桶子。 “你……”隋怀睿骇然瞪大眸子。 隋宗风:“……” 洛母嘲讽的扯了扯唇角,“年纪一大把了,还玩什么命啊?” 第1112章 不是救驾,是趁火打劫 洛母这话一出,洛时节和殷茵齐刷刷扭头看她,总觉得母亲这话……有点别样的意思,一则是嘲讽,二则是威胁。 诚然,隋怀睿的脸色已然全变了,他是想当皇帝,可没想被追封为帝啊! 啊不对,他连太子之位都还没得到,要是就这么死了,只是个谋逆造反的乱贼,死了也会遭人唾骂,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不是。 “咱是文臣,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风骨,平日里是迂腐是循规蹈矩,但不代表面对狗贼还要淡然处之,对付你们这些不是人的东西,就得用非常手段。”长孙拾已经站在了台阶下。 隋宗风皱起眉头,偏头看了一眼洛母。 “皇上也怕了?”洛母问。 隋宗风:“……” 这倒不是,什么没见过,就是有点爱惜身子…… “丞相大人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隋怀睿眯起危险的眸子,“难道您就不担心丞相府里的妻儿老小,不担心他们的死活?还有外头的文武百官,以及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 长孙拾嗤笑,“皇上,三皇子真是诸皇子表率,还好您心里存了半点良知,知道留一留储君之位,要不然那的话……” “行了!”隋宗风的脸上挂不住,“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觉得朕养的儿子不好,那你们倒是把朕的嫡子还给朕呢!” 洛母:想得美。 长孙拾:做梦! “父皇?”隋怀睿道,“儿臣可以跟您保证,绝对不会动您分毫,只要您能下旨传位。” 外头,忽然传来了惨叫。 一颗人头咕噜噜的滚进来,熟悉的面庞,熟悉的人,只不过…… “哦,时辰到了。”隋怀睿面无表情的瞧着地上的人头,“工部的吧?见过几面,是侍郎还是什么郎官来着?” 院内,一片死寂。 “逆子!”隋宗风切齿。 隋怀睿嗤笑,“我都说了,这里已被完全控制,父皇为何不信呢?还是说,要从他们母子开始,父皇才会答应?”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恰是洛母与洛时节。 殷茵紧握着洛时节的手,小夫妻二人一身明艳的喜服,很是耀眼。 “莫怕!”洛时节宽慰。 隋宗风冷着脸,“老三,这是你逼朕的,你以为……咳咳咳……”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响起了刀剑碰撞之音。 “怎么回事?”隋怀睿冷喝,“本王还没下令,谁敢动手?” 刘贵一怔,“奴才这就去看看!”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洛母已经笑出声来,“当然是要你命的人!” “你说什么?”隋怀睿沉着脸。 洛母直勾勾的盯着他,“没听过一句话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来了,你这螳螂要变成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殿下!”刘贵急急忙忙的跑回来,神色慌张,“是,是大皇子的人,是大皇子……” “什么?”隋怀睿愣住。 隋怀琼那个废物? 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隋怀琼大阔步的从外头闯进来,持剑劈杀迎上来的叛军,左右侍卫更是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顷刻间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瞧着萧长赢站在隋怀琼的身边,隋怀睿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借着萧家的势力?没想到萧家都是强弩之末了,还憋着这一口气呢?” 隋怀琼冷笑两声,“让三弟失望,是我这当大哥的不是。” 语罢,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冲着帝王毕恭毕敬的行礼,“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然,预期中的欢喜并没有实现。 隋宗风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冷漠,对于他这个不得宠的儿子,即便到了生死关头,也没有半分慈爱与欣赏可言。 第1015章 相反的,愈发森冷。 看过来的眼神不仅带着审视,还带着几分嘲讽。 气氛,一时凝滞。 率先笑出声的是隋怀睿,“哈哈哈哈,隋怀琼,你是不是以为,父皇也跟你一样愚蠢,大家都跟你一个脑子,就你这点小心思,打量着谁看不出来?什么救驾,分明是趁火打劫,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跟我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惦记父皇的那个位置吗?” 隋怀琼面上一紧,被人当众拆穿的滋味很是尴尬。 “父皇,你莫要听信三皇子胡言乱语,儿臣真的是来救驾的。”隋怀琼俯首。 长孙拾叹口气,“大皇子殿下,您的兵哪儿来的?救驾得很及时嘛,连萧家的残兵剩勇都拉出来了,还真是坦坦荡荡得很!” 丞相一番话,将所有的假面撕得血淋淋的,真的是一点都装不下去了。 “别装了。”洛母揉着眉心,“皇上,您养的儿子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 隋宗风咬牙切齿,“闭嘴!” “呵,还恼羞成怒?”洛母双手环胸。 洛时节和殷茵对视一眼,轻轻拽了拽洛母的袖口,这关键时候,还是莫要再火上浇油了,没看到皇帝的脸色……好像要吃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长赢上前将隋怀琼搀起,“殿下,被拆穿咯。” 隋怀琼:“……” 这小子到底是哪一边的? “那咱就不装了呗!”萧长赢手持利剑,“横竖三皇子是走不出这院子了,外头咱的人会将那些乱臣贼子全部诛杀,至于其他……” 说着,萧长赢勾唇。 忽然间,黑影从屋顶落下,齐刷刷的包围了三皇子等人,继而也包围了皇帝等人。 祝桓和魏东挡在前面,林不寒紧紧护着隋宗风。 “母亲!”洛时节和殷茵则护着洛母。 洛母眯了眯眸子,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人? 萧家? “龙鳞军?”洛母陡然低喝。 萧长赢唇角的弧度愈烈,“洛妃娘娘好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什么?”隋宗风面色骤变,“阿令的……” 龙鳞军! 第1113章 放箭! “怎么会?”隋宗风不敢置信,“怎么会……会这样?” 听从萧家调遣,其后还参与大皇子谋逆,龙鳞军不该如此啊!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还以为有多忠诚,没成想……也不过如此。”隋怀睿冷笑两声,“大皇兄不会以为掌握了龙鳞军,就赢了吧?时隔多年,这龙鳞军到底还存有多少人,又有谁知道呢?说不定老的老,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早就不复存在了。” 隋怀琼顿了顿,大概是觉得这还有道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只能将目光落在萧长赢的身上,这东西一直都是萧家在保管,所以里面的秘密……也只有萧家的人知晓。 “这就不劳三皇子担心了。”萧长赢勾唇嗤笑,“毕竟您是瞧不见真相,不可能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了。” 音落瞬间,忽然一阵风袭过,耳畔骤然响起了刀剑落地的声音,噼里啪啦的一顿慌乱,只瞧着萧长赢冷剑直逼隋怀睿而去。 周遭的侍卫当即迎上,岂敢让萧长赢伤及隋怀睿,此番谋逆乃是三皇子为尊,若是三皇子死了,那么他们这些人都得跟着死,自然不会让萧长赢轻易的手。 一帮人,快速围住萧长赢…… 谁也没想到,这市井纨绔竟然还有一身好功夫,想来是那萧家故意藏拙,所以才有此一遭,让人猝不及防,其目的可想而知。 说时迟那时快,祝桓陡然出手,一剑便劈断了挟持叶子之人的胳膊。 刹那间,鲜血横流。 “督主,假的!” 皮面被撕下,只是一个丫鬟,陌生的容脸套上了叶子的假皮,可见准备充分,连平日里的衣裳款式和形体,都挑得一般无二。 隋怀睿面色骤变,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隋怀琼已经持剑冲了上去。 不过,隋怀琼的速度不够快,再快也没能人能快得过林不寒! 剑还没抵达隋怀睿的胸口,已经被林不寒的掌风当场劈断,紧接着便是一掌将隋怀睿击飞。 当然,这力道还是收了不少,要不然林不寒这一掌,能送隋怀睿上西天,他该庆幸皇帝没有下死令,在没有彻底清剿外头的余孽之前,暂时不想杀了这院子里的人。 隋怀琼退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呼吸急促的看向萧长赢。 眼见着萧长赢退到了一旁,似乎爆发只是一瞬间,真的交手却有些退缩,隋怀琼下意识的往院门口退了两步,以便于到时候快速撤离。 局面不太对,好像有点问题…… 林不寒的突然出手,似乎是因为发现了叶子是假的? 见状,洛母眉心微蹙,林不寒可不是心软之人,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能就此挟制他,以至于方才这么久的时间,他都不敢有所作为? 叶子是林不寒的什么人? 须知,林不寒是个阉人,按理说不至于有情爱,且阉人也不会有子嗣…… 洛母有些想不明白了。 “把这逆子抓起来!”隋宗风沉着脸,继而将目光落在隋怀琼身上,“你呢?” 隋怀琼喉间滚动,“父皇,儿臣是来救驾的,您为何还要疑心儿臣,儿臣到底哪儿不如他们?就因为儿臣的出身,不如他们吗?可是父皇,儿臣是长子,是您的长子啊!” 第1016章 “长子又如何?长脑子才行。”不等隋宗风开口,长孙拾已经接过话茬,“萧家是什么状态,大皇子心里没数吗?更何况,您还跟萧家联手,动用了龙鳞军,这里面有多少野心,真以为谁都瞧不明白?现在,手持利刃,几欲残杀手足,假借勤王之名而行清君侧之事。您跟三皇子又能有多少区别?” 隋怀琼眼见着是瞒不过了,干脆大笑出声,“区别?区别可就大了,这傻子冲锋陷阵,就这么点人也敢往父皇跟前凑,纯粹是蠢到找死!我就不一样了,可不打无准备之仗!” 下一刻,墙头呼啦啦的窜出黑压压的人来。 弯弓,上箭。 “功夫好又能如何?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可是……这箭雨如潮谁能挡得住?”隋怀琼勾唇笑得冷冽,算是彻底的将真面目表露出来,“丞相大人,您这点手段能吓唬住老三,可吓唬不了我,若是您能行行好,带着他们一块走,我就……谢谢您嘞!” 昏暗中,箭上绑着火药棍,只要射出去……就能将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炸成渣滓。 “该死的东西!”洛母赶紧将儿子媳妇拉到身后,“若是真的打起来,你们赶紧回屋,躲桌子底下,床底下,角落里都行。” 洛时节急了,“娘?” “娘?”殷茵红着眼。 洛母裹了裹后槽牙,“这帮狗东西,一个比一个狠。” “住手!”隋宗风这一次是真的急了。 火光摇曳,这些箭一旦落地,谁也别想活。 “父皇,老三要置您于死地,儿臣救驾来迟,儿臣……有罪!”隋怀琼站在院门口,勾唇笑得阴狠,“这废物始终下不去手,不过没关系,儿臣帮他一把!” 说话间,身着黑衣的龙鳞军纵身一跃,纷纷跳上了墙头,如今院子里所剩下的,便是皇帝等人,等于是要一锅端了。 “隋怀琼!”长孙拾低喝,“乱臣贼子!” 隋宗风环顾周遭,终是将目光落在了萧长赢的身上,“呵,朕就知道萧家早晚得反,只是这东西……” “父皇有什么问题,倒不如下去问一问先皇后,兴许他能给您一个答案。”隋怀琼嗤笑两声,“毕竟这种事情,先皇后最清楚。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呢?你们各个削尖脑袋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后却落在我的手里。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是吗? 赢家? “放箭!” 第1114章 阿令! 那一瞬,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很敏捷。 洛母的第一反应是把洛时节和殷茵推进房间,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反应——护犊! 林不寒的本能反应是护住皇帝,连同祝桓和魏东一起,冲向皇帝护住皇帝……其他的军士亦是如此,他们所受使命就是护君护主护天下。 长孙拾则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人啊,越老越遗憾,越遗憾越放不下,心心念念,牵肠挂肚…… 火光袭来的那一刻,原以为便是终结。 可惜…… 忽然间的华光万丈,变成了刺眼的光芒,紧接着便是万里黄沙,如同置身大漠里一般,四下都是热浪翻滚,远处有乌云密布,好似快要下雨了。 半边天晴,半边雨。 所有人都蒙了,这是什么状况? 不是在四皇子府吗? 不对! 这是哪儿? 好像是大漠? “这是什么地方?”长孙拾愣住,试探着往前走两步,“阎王地府……不至于这般荒凉吧?” 奈何桥呢? 忘川河呢? 隋宗风与林不寒对视一眼,各自环顾四周。 高高的带刺仙人掌立在不远处,再远处似乎是沙枣林?瞧着有些阴绿,但风沙刮在脸上却是那样的真实,略带着刺痛,然后让人深陷其中。 每走一步,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热浪往脸上扑,那滋味可真是难受,风沙直接钻进了衣服领子里,从所有能钻进的口子里进去,身子一动便是滑溜溜的嗖嗖落下,惹得浑身不舒服。 “这是什么地方?”隋宗风也问了一句。 洛母傻眼了,“这是大漠,是边关吧?” 她是武将出身,将门虎女,虽然不曾来过边关,但是听父兄提起过,大漠黄沙落日圆,风沙刮脸上是很疼的,所以……她忽然有些欣喜若狂,这辈子都没踏足过的地方,是父兄曾经日以继夜守卫之处。 这里撒过父兄的鲜血,是他们拼了命守卫的地方…… “边关?”隋宗风止不住咳嗽。 林不寒赶紧搀住他,“皇上?” “朕没事,只是……”隋宗风茫然的望向周围,“不是在四皇子府吗?怎么会是边关呢?” 远远的,有身影出现在沙丘之上。 遥远而缥缈,似乎是……有些熟悉。 “阿令?”隋宗风低唤。 长孙拾却是快一步,踩着满靴子的尘沙,朝着那身影奔去,“阿令,阿令,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令!看看我,看看我,是我啊!” 瞧着当朝丞相疯了一般的往前冲,所有人都是懵逼的,这是先皇后? 不对,先皇后不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洛母登时泪如雨下,快速朝着前面跑去。 哪怕摔在了沙堆里,还是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朝着前面跑,与长孙拾一起,像是疯魔了一般,不顾一切的,拼命的往那身影靠近。 第1017章 唯有隋宗风僵在原地,伸出手指了指,嗓子眼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直到,林不寒喊了一声,“皇上?” “快快快!”隋宗风终于反应过来,“快……阿令,是阿令来见朕了,不要躲着朕,朕知道错了,朕再也不跟你赌气了!阿令,不要走,见见朕,阿令……” 所有人都朝着那影子跑去,可谁也追不上,那身影一直保持着距离,不管他们怎么跑这么追,始终在那天边,始终看得见摸不着。 “阿令?” “皇后娘娘?” 每个人都在喊,每个人都在哭,可她……没有回头! 第1115章 谁才是真正的恶人? 有时候,不回头是对的,一回头要面对那些冷情薄性之人,将往日所有的虚情假意撕得粉碎,这不是谁都可以忍受得了的残酷事实。 每个人都在喊,每个人都在跑,跌跌撞撞,不死不休…… 忽然间,周围境况变化,一下子场景转变。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顿时僵在原地。 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子成了这般模样,好像是从一个地方跳到了另一个地方,如同做梦一般不真实。 蓦地,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当属皇帝。 “这、这是……”隋宗风浑身颤抖,抖如筛糠。 林不寒愣住,“皇上?皇上?” “不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隋宗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不知是怎么了,面色惨白如纸好像受了莫大的刺激。 洛母满脸是泪,再也没能找到那一抹身影,转而将目光落在,尚在找人的长孙拾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还是消失了。 但紧接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跌跌撞撞四散乱跑的一帮人,瞧着好像是从沙场上奔逃回来的,又好像是吃了败仗一般,急于撤离而发生踩踏事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样的慌乱与无措,写满了对死亡的畏惧。 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隋宗风知道,并且这样的场景在他的梦里来来回回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隋宗风开始喊叫,“不是这样的!” 长孙拾:“……” 洛母也意识到,这可能、可能就是当年的真相?她当下盯着那些肆意逃散的军士,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终于绷直了脊背,其后眸色猩红的盯着不远处的隋宗风,“是你……” 人群中有一人带着伤,被人搀扶着,随大众一起奔逃。 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却见着一人带着少数几个人,披着斗篷翻身上马,其后朝着反方向而去,那动静之大,惹得所有人侧目。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动静,高声喊着,“快,他们跑了。” 大批的军士从四面八方而来,穷追不舍,放弃了那些残兵剩勇,只想抓那些骑在马背上的人,是以一方拼命的奔逃,一方死命的追捕。 眼见着,渐行渐远…… 谁都知道,若是被抓住,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可眼下自身难保,哪里能顾得上旁人,连自己的命都快折在此处了。 大概是真的跑不动了,所有人都坐在了戈壁滩边上休息,所幸这里还有点水,能暂缓疲惫,可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狼叫和风声。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深入敌后的最终结果,便是被中了圈套,险些死在这里,虽然拼死逃出,但是所剩……只有眼前这些残兵剩勇,若是后援再不赶到,等那些追兵发现追错了人,就一定会重新扑来。 到了那时候,便是真正的山穷水尽。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懊悔吗? 肯定的。 可后悔也没用,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逃回城再说。 “皇上,皇后娘娘……”副将上前,瑟瑟发抖。 瞧着来时的方向,年轻的帝王蠕动着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这样的时候,他退缩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他独自飞。 于是乎他带着身边的残部,狼狈不堪的往城池方向逃去,全然没有再顾及自己怀着身孕的发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甚至于在即将进城,确定自己安全之后,他竟有意识的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解,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在想什么? 看到这儿,四下万籁俱寂,连风都好似停了。 不知道隔了多久,遥远的天际传来了凄厉的哭声,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痛不欲生……震耳欲聋,让人闻之落泪。 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帝王终究是帝王,青梅竹马的发妻又如何?哪怕为他献出一切,哪怕身负盛名,也逃不过猜忌二字,躲不过权力的诱惑。 高高在上的皇权,天下独一份。 足足一日,帝王没有前行,直到城内的援军终于找到了他们,皇帝像是梦魇了一般如梦初醒,所有的纠结都在此刻放下,好像是真的慌了神,当即命令副将领着援军去救人。 “皇上!”领兵的是景氏的当家人——景来崇。 这人……长孙拾认识,与父亲同龄,两个人经常因为意见不和而相互较劲,上京谁不知道长孙家和景家,素来不和。 第1018章 听得皇后引走了追兵,景来崇面色陡沉,“老臣这就去营救皇后。” “爹,您护送皇上回城,这件事交给我便是!”俊俏的少,将,军一身正气,抱拳行礼,“皇上安危不可有失。” 景来崇瞧着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犹豫,却也万分信任。 景家胜过长孙家的,便是儿孙满堂,这位少,将,军是他的老来子,自小生得白嫩,如名字所取,临水照花,虽秀气却不娘娘腔,一身好功夫正是少年得意时。 那时候的景临照与长孙拾的年岁差不多,少年意气,不服天不服地,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好!”景来崇点头,“要小心,莫要中了埋伏,务必将皇后娘娘平安带回来。” 景临照转身就走,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年轻的帝王站在那里,瞧着队伍离去的背影,眉心狠狠皱起,若自己没有耽误这一日,会不会……可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 大漠黄沙,天地昏暗。 谁都不知道那位皇后娘娘,会经历什么? 只知道这一去,定是九死一生。 景临照没有耽误,马不停蹄的跟在副将身后,由副将领路,朝着当初皇后娘娘策马而去的方向找去,满脑子都是救人,别无他想。 可谁也没想到,因为没能把帝后和嫡皇子带回来,景氏一族会面临那样的惨烈结局…… 第1116章 丢失的少年郎 人,不好找。 副将当时也只瞧见了方向,没有跟在皇后身边,给与的只是协助,但这一带环境复杂,戈壁过后便是小片的荒漠孤城,还有乱石堆,各种突发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纵然是守将杨鹤归来了,也未必能做到胸有成竹。 谁也不知道,皇后跑到了哪儿去。 但,他们到底还是找到了踪迹,尤其是散落在地上的刀枪剑戟。 昏暗的沙枣林里,每个人都走得小心翼翼,明晃晃的火把照亮着脚下的路,所有人都的目光都落在周围,一则留意脚下的可疑痕迹,二则以防敌军偷袭。 那些腌臜东西,说不定就蛰伏在路上,随时动手…… 诸国交界的地方,最是混乱。 这一路上时常会有其他国家的探子或者是埋伏,那些闻讯而来的腌臜东西,都会随时等着撕咬一口,借此机会捞一把。 沙枣树上沾有血迹,所有人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再往前就是乱石堆,那边是断壁,昏暗的夜色之中,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景临照带着人穿过沙枣林,徐徐朝着乱石堆而去,一路上发现了不少的兵刃以及……血迹。 虽然有血迹,却没有见着尸体,这不是什么好迹象,有时间处理尸体,说明人多势众,且弱小的一方肯定已经被…… 蓦地,周遭有窸窣声响起。 脚步声骤歇,景临照警惕的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副将身上,二人对视一眼,快速带着人朝着前方跑过去。 乱石堆中,血迹密布。 不仅如此,还有尸体。 之前在沙枣林没能出现的尸体,都藏在了乱石之中,若不是一不留神被发现,还真是…… “是我们的人。”副将能认出来。 这几个人都是自个挑的,算是当时残存旧部之中,较为康健且动作麻利之人,现在他们都在这里,那就是说,皇后可能已经出了事? “找!找!”景临照怒喝。 所有人都散开来找踪迹,明晃晃的火把,照不亮这黑夜。 最终,血迹出现在断壁边缘。 “绳子呢?”景临照咬着牙,“拿绳子过来。” 底下人自然不敢让他去冒险,“少,将,军?” “少废话!” 绳索固定在偌大的石块上,绳索放了下去,但到底有深,确实瞧不出来,尤其是这黑乎乎的,谁知道底下有什么?不过听着,似乎是有水声。 戈壁荒漠也有河流,偶尔还有暗河涌动,地形十分复杂,必须得万分小心谨慎,否则一旦出什么意外,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景临照亲自出手,小心翼翼的攀着岩壁而下,然而绳索不够长,根本到不了底下,只能让上面再放点绳索下来,其后再继续往下。 如此不断,不断如此。 下面,依旧漆黑一片。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往下,上面已经传来了异样的动静,仿佛是闹起来了,紧接着便传来了喊声。 “少,将,军,快上来,快……” 刀剑碰撞之音响起,很明显是遭到了袭击,至于是谁的人,景临照悬挂在底下,根本看不清楚,只瞧着上头的微亮处,有身影晃动,可见打得很是激烈。 景临照倒是想快速爬上去,可惜这不是平地,再者……谁都没料到,这一刀下去,绳索竟被生生砍断,连带着岩石都被劈开了一角。 紧接着,失重感让人头晕目眩。 景临照想过会死在战场上,以最壮烈的方式,又或者是惨烈的姿态,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被暗算至此,竟要悄无声息的死去…… “少,将,军!” 上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声,可惜转瞬即逝。 副将眦目欲裂,丢了一个皇后还不够,连景家的少,将,军都中了暗算,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何等奇耻大辱,简直可恶至极! 第1019章 国仇家恨,岂可不报! “是来找你们的皇后娘娘吧?可惜了,我们特意将他们困在这儿一天一夜,原还以为能当个饵,引你们的皇帝来,谁知……愣是没人来救,既然如此,只好送她们上西天!” 对方笑得那般恣意,哪怕周遭兵刃声震耳欲聋,他的话仍是那样的刺耳,仿佛雷电割裂了苍穹,仿佛连心都被撕裂。 差了一日…… 只差一日…… 皇后被困的那一天一夜,会想什么? 绝望? 黑暗? 腹中的孩子在踢着肚皮,求生欲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入目皆是弟兄们的尸体,放眼望去皆是敌,前方已无路,后方万丈渊…… 天要亡矣! 空旷的大漠里,回荡着洛母凄厉的哭喊声,一声声一遍遍的嘶吼着…… 真相永远都是血淋淋的,没有人能从真相中干干净净的走出来,上位者的一念之差,让多少人生离死别,抱憾终身? 断壁底下有暗河,暗河水深却不湍急,很庆幸的是景临照的水性不错。 坠落的那一刻,脑瓜子都觉得要炸了,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被水浪拍碎,五脏六腑被搅合得,好像快要揉成了一团,血从七窍涌出,看不清楚周遭的境况,只能任凭自己扬起头,浮出水面,算是给昏迷前的自己留一条活路。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随波逐流的人,不知道会漂到何处,但只要能活着便是万幸,就是不知道当日的皇后娘娘,又是怎样的光景? 怀着身孕,又被逼到了绝路,她会不会也这样跳了下来? 景临照被水波冲到了岸边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了马蹄声,不知是敌是友,却已成了俎上鱼肉,再也无力反抗,陷入了沉沉的昏暗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公主,这里有人?哟,还是个俏郎君呢!” “俏郎君?有多俏?让我看看……” 第1117章 可笑的帝王自尊心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停了,沙子也不吹了,好像所有人的呼吸都在此刻静止了。 到了这会,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这似乎是一面镜子,能回照过去,让人看见被藏匿了很多年的真相,瞧见血淋淋的一幕,只是一天,只是拖延了一天,所以……再也没有以后了。 洛母醒过神来,疯了一般的冲上去,不管不顾的揪住了隋宗风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 “不……”隋宗风答不上来。 事儿,是他干的。 哪儿有脸? “为什么?”长孙拾红着眼眶,“为什么?”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为什么不救她? 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爱她吗? 爱她爱到,想让她死? “皇上?”林不寒赶紧推开了洛母,仿佛是大梦初醒一般,慌忙护着皇帝,哪儿还敢让其他人沾染,“这一定是幻术,绝对是幻术,大家不要上当,切莫上当!” 长孙拾低头冷笑,“幻术?敢问皇上,您觉得这是幻术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洛母眦目欲裂,“这若是幻术,为什么他会是这般模样?” 隋宗风忽然偏过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是不是幻术,他心里很清楚。 这件事到底是真相如何,他是亲身经历者…… “景家最后九族皆灭,皇上打的便是这个借口之一,护主不力。”长孙拾忽然满脸是泪,“可是,现在想想,皇上也想杀人灭口吧?” 隋宗风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便是事实,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都成了压垮他的稻草,那些陈年的秘密压在心里很多年,一下子被戳破,他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口腔里,满是鲜血的滋味,当年她只身一人深陷敌人包围圈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 “只有景家的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景来崇是不会出卖皇上的,哪怕当时心中疑惑,伴随着儿子的失踪,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皇上担心景临照没死,怕他带着真相回来,又忌惮景家兵权在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长孙拾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 隋宗风说不出话来,满嘴是血。 “住手!”林不寒挡在前面,扣住了洛母的手,“不管发生何事,眼下情况不明,岂敢肆意妄为?皇上乃是千金之躯,岂能有所损伤?” 千金之躯? 洛母恨不能食肉寝皮,将隋宗风碎尸万段,“发妻为了他,怀着身孕引开敌军,他为了一己私心,居然耽误回去救人的时间,以至于皇后娘娘……你就是杀人凶手!” 隋宗风瘫跪在地,痛苦的抱着头,“是朕,是朕……” “好。承认了。”洛母呼吸微促,“那就以命换命,苟活了这么多年,你稳赚不赔,现在……该你下去恕罪了!” 音落,洛母快速动手。 林不寒不敢真的下手,只能抵挡着,但是……洛母却像疯了一样,一遍遍的扑上来,哪怕技不如人,哪怕只是发了疯的抓挠,也没想放过他们。 “朕……朕只是觉得若是、若是她受伤或者是被擒,朕就、就……”隋宗风语无伦次,满嘴是血,“她是京中贵女的典范,又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事事都压朕一筹,满天下人都夸赞皇后仁德,却无一人记得朕这个皇帝。朕只是、只是想、想给她一点教训……” 第1020章 长孙拾仰天长啸,疯了似的的冲上去,“昏君!你这个昏君,她拿命护你,你却只顾着自己的颜面,我要杀了你,昏君啊……” 第1118章 风,忽然停了 每个人都在撕心裂肺,仿佛陷落在痛苦的绝境之中,这样一个困境里,每个人都饱尝痛苦,有自己的悔不当初,残留着灵魂深处的痛不欲生。 但很快的,林不寒第一个发现了问题不对。 “等会,大皇子他们人呢?”林不寒皱起眉头,“好像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了?” 明明一下子进来好些人,可后来竟都不见了,环顾四周,只剩下他们几个,仿佛这一场局就是为了他们几个而设,风沙滚滚,大漠戈壁,终是成了一场囚笼。 梦魇重新袭来,谁也别想逃过良心的谴责…… 四下,万籁俱寂。 长孙拾满脸是泪,洛母神情恍惚,隋宗风神色呆滞,好像都中了招似的,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极端情绪里难以自拔。 远处的沙丘上,再度出现了那一抹身影,这里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再没有崖壁,也没有景家的人,仅剩下呼啸的风,狠狠拍打着面颊。 那一抹身影依旧出现在那个位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直愣愣的注视着,好像心里的东西都跟着沉沉落下。 终于,那一抹身影愈发清晰,终是转头看了过来。 “娘娘……” “阿令……” 所有人心头的月光,皎洁无暇,让人仰望。 长孙家出的奇女子,以最尊贵的身份登场,以最难以预料的结局落幕,这么多年一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现在却那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相貌,与年轻时候无异。 “阿令?”隋宗风跌跌撞撞的起身,“是朕的皇后回来了,我的阿令回来了……” 可是林不寒一把拽住了皇帝,目光警惕的望着长孙令,“不对,不对!” 这是一个迷局,迷局里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要么是幻影,要么是另一个陷阱。 所以林不寒得出一个结论,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在蓄意为之,可他没办法冲出去,深陷迷幻之中肯定是出现了某一个纰漏,让人钻了神志的空子,现在要破这个局……恐怕很难。 功夫再好,也有心中的阴暗面。 恐惧被无限放大之后,人再也无法清醒,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自欺欺人,是以再聪明的人……也很难赢过自己,过不心里那道坎。 “不要拉着朕,朕要去找阿令。”隋宗风吃力的想要拨开林不寒的手,“去晚了,阿令就会生气,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不寒急了,“皇上,这是假的,丞相大人,您快醒醒,这都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你们都看清楚想清楚,先皇后仁德,岂会是装神弄鬼之辈?她最在乎的就是你,是这大夏的江山社稷,怎么这般冷漠?” 所有人的目光,仍是落在那抹身影之上,哪怕是假的,也没人愿意戳破假象,毕竟假象也难得,总好过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贪婪着记忆里的容脸,可最后却是眼前一黑,顷刻间好似又回到了那条暗河边上。 水面波动,有几个人从水里出来,其后努力的拖拽抬着一人,终是吃力的趴在了河边,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如此,算是死里逃生。 只不过这一出死里逃生,也没有那么容易,那么高的崖壁跳下来,虽然落在水中,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们损伤惨重。 有人跟着跳,却因着入水昏迷而被水冲走,根本来不及救人,多半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能做的,就是护住自己的主子。 护住,她们的皇后娘娘。 但是眼下的情况是,护住了也没用,鲜血的涌出,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其后便又醒过神来,哪怕是三五个轮换着抬,也要将皇后娘娘抬到安全的地方。 此处,随时会有追兵来搜寻。 不远处是仙人掌群,放眼望去,遮挡得严严实实,留两人在外头警戒,其余三人赶紧护着长孙令进去。 掌事嬷嬷快速退下外袍,铺在了地上,“放这里。” “奶娘。”长孙令白了一张脸,满嘴是血,“我、我怕是……” 嬷嬷沉着脸,面上的水珠早就被风吹干,身上亦是不同程度的受伤,但跳下来的时候,有两个小丫头拼了命的护住了她,大抵也是明白,她对于皇后的重要性。 那两个小丫头被水冲得四散,早就没了影子,估计是…… “娘娘莫要担心,奶娘会一直陪着您的。”嬷嬷深吸一口气,快速解开了长孙令的衣裳,“孩子还没足月,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容不得娘娘多虑,惟愿上苍庇佑。” 最后那几个字吐出来,长孙令重重的点头。 肚子已经剧痛难忍,只能拼死一搏,若是上苍庇佑,则母子平安,若不能……愿以吾命换子命,换儿岁岁平安长。 漆黑的夜,痛苦的低哼。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太大的声响,死死咬着唇,怕招来追兵。 九死一生,只想护住自己的孩子,只求着上苍垂帘,不要让这最后一点希望落空,这黑漆漆的陌生环境里,要如何才能改变这样的结局? 第1021章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外头,忽然响起了异样的动静,有脚步声急速跑来,紧接着便是血淋淋的侍女沙哑着嗓音开口,“有追兵。” 可是……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掌事嬷嬷红着眼,带着颤抖的哭腔,“再等一等!” 孩子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已经看到头了,娘娘……”生死一线的时候嬷嬷没有哭,从河里爬上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现在是真的忍不住了,“差一点,就差一点!” 袖子里的贴身短刀还在,长孙令无力的将短刀丢给嬷嬷,“剖!” 风,骤然停了…… 第1119章 南越,赵漠主! 嬷嬷抖着手,拼命的摇头,“不可以!” 这种条件下,剖腹取子与死何异?一刀子下去,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我好不了了。”长孙令自知腹脏出血,哪怕不生这个孩子,她也无法活下来,虚弱的身子撑不起后续的奔命,既然如此,还不如将生的希望留给孩子,“唯有如此,才能留一线希望。” 当然,这个孩子也是危矣! 这种状况下出生的孩子,又不足月,实在是…… “奶娘,帮我!”长孙令已经没了力气,“按照与景老、老……将,军的约定,他们定然已经找到了皇上,若非中途有所变故,理该……已经与我们汇合。现在……人没来,只有两种可能!” 嬷嬷泣不成声,边上的婢女也跟着哭。 “要么是我命该如此,要么……”长孙令躺在那里,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要么是我挡了别人的路。” 嬷嬷嗓音沙哑,“娘娘?” “不管原因如何,都回不去了。”长孙令只剩下出的气,“莫回……上京,奶娘……求、求您了……帮、帮帮我的孩子……他……” 她撑不住了,失血过多,已近弥留。 嬷嬷颤抖着手,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孩子活了。 剪断了脐带的那一刻,嬷嬷倒提着孩子的腿,狠狠拍打着孩子的屁股,“哇”的一声啼哭之后,长孙令终于合上了眼缝。 孩子活了,母亲放心了…… 虽然孱弱,跟个小猫儿似的。 婢女脱下外裙,将孩子快速包裹起来,“嬷嬷快走吧!” “那你们……”嬷嬷手中还握着染血的匕首。 婢女深吸一口气,背起了长孙令的尸体,“皇后娘娘对我们有大恩,我们绝对不会丢下皇后娘娘的尸身,受贼人之辱。” 不远处,火光摇曳。 “快走!” 这孩子,是皇后娘娘最后的一点血脉。 嬷嬷没有犹豫,抱着孩子就走,一路上没有再回头。 婢女们带着皇后的尸体,重新退回到了暗河边上,火光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她们已经无路可逃,可那又如何,在这些狗贼还没冲上来,还没发现她们具体位置之前,于身上绑着厚重的石块,带着皇后的尸身跳下了暗河。 大漠里的暗河时常变动位置,今年在此,许是来年……早就消失不见…… 所有人毫不犹豫的护着皇后的尸身,跳进了冰冷的暗河之中,沉入了河底,待沧海变成桑田,谁也别想找到她们的尸体! 长孙令身边的嬷嬷,是奶娘也是师父,那年她被仇家追杀,三个月大的孩子死在路上,恰逢长孙夫人路过救下,如此便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的长孙令,也是刚满三个月…… 大漠黄沙,风声鹤唳。 孩子一路上很乖,只哭了几声,嬷嬷含着泪抱着他疾奔,不敢逗留片刻,直到天亮遇见了一支商队,这才躲藏在商队里。 追兵包围上来检查的时候,嬷嬷和孩子就在箱子里躲着,只要孩子哼哼一声,他们就全完了。 马蹄声,甲胄之音,杂乱的混合在一起。 “这是我南越的商队。”马背上,红衣艳烈的女子,怀中抱着马鞭,就这么趾高气扬的瞧着围拢上来的军士,“你们乌郎确定要跟我动手?” 嬷嬷听不懂外面在说什么,只能听得那女子的声音,骄傲之中夹杂着不屑。 “三公主,咱如今跟大夏交战,您没必要掺合进来吧?”为首的军士冷笑,“乌郎不跟南越开战,不代表怕了南越,所以……啊……” 半空中一声鞭响,赵漠主冷笑着环顾四周,“难怪我南越子民怨声载道,说你们乌郎不干人事,原来半道上就是这么打劫我南越商队的?小子,这一鞭子是个教训,回去让你们的国君看清楚,是我赵漠主打的,下次再敢欺辱我南越商队,我就杀到你们乌郎皇宫,把良于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滚!” 为首的挨了一鞭子,面上血淋淋的,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可今日属实运气不好,碰见了硬茬。 谁不知道这位南越三公主,天赋异禀,连他们国主良于都忌惮她,自己若是硬碰硬,肯定好似讨不了好处的,可就这样走了,委实没面子…… “只要搜一下。”为首的咬咬牙,“咱保证什么都不做。” 赵漠主猫着腰,扑在马背上,笑盈盈的问,“今儿出门,带脑袋了吗?我瞧着这一带的白杨长得太慢,想必是浇灌得不够,用你们的血肉来滋养,想必……很快就成绿洲。” 为首的:“……” 第1022章 她笑得太邪,让人不寒而栗。 “南越和乌郎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呢?”为首的往后退一步。 赵漠主好像耐心全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 车上的俏郎君还伤着呢,若不及时带回去诊治,万一落个残疾…… 啧啧啧,好可惜! “滚!” 她面色陡沉,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搜……” 话音未落,长鞭过境,人头落地。 干脆,利落。 赵漠主坐在马背上,吧嗒一个响指,身后的军士哗啦啦的全部拔刀相向,已然做好了对战的准备,“再敢废话,姑奶奶就把你们全种在这里养树!” 话音落,众人撒腿就跑。 此番来搜索,乃是分散而行,所以此番是一小部分,如今碰见硬茬赵漠主,谁还敢逗留? 头都没了,小喽啰还不跑? “一帮废物!”赵漠主瞥一眼商队众人,“你们走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乌郎的人若是敢再造次,回来找我便是!一个小小良于,我看他有几条命!走!” 商队众人感激涕零,这是他们信仰的三公主,奉为神女的存在,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周围,保护南越商队和平民的周全。 “有三公主在,咱南越百姓就踏实了,启程!” 商队浩浩荡荡的朝着边城而去,黄沙滚滚,一望无垠…… 第1120章 他们当年见过的 入了城之后,嬷嬷抱着孩子从箱子里出来,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来时,风光无限。 现在…… 嬷嬷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深吸一口气,唯有在这里才能远离上京,何况她自身伤得不轻,哪儿有力气再长途跋涉的离开,只能就近找个隐秘的村落,远离城镇,躲藏在小山村。 这村子人不多,隐秘在山中,坐落在半山腰。 更要紧的事,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看到官道方向,以便于她能清晰的留意,帝王他们离开…… 及至安顿下来,她才发现这孩子真是乖巧得让人心疼。 从出生到现在,笼统算起来,似乎只哭过九次,此番喝了点羊奶,竟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完全没有要苏醒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否正常? 嬷嬷瞧着简陋的屋舍,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避难所,她也需要好好疗伤,否则再出点什么事,她几乎没有任何的挣扎余地。 村子里人少,也不常下山,所以对她这个外来的带着孩子的老婆子,倒也关照,瞧着她一身血,狼狈不堪的样子,想着定是逃难的。 但凡天下太平,谁愿意独自一人带着孩子隐居山林? 所图,不过是一隅之地,安稳人生。 一个月后,她瞧着那支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如来时那般飘荡着黄帆,那是帝王的銮驾,他们找不到皇后了,但帝王不可能在边关常驻,尤其是他也受了伤,且伤得不轻。 那一天,嬷嬷抱着孩子站在那块岩石上,目送着皇帝队伍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泪流满面。 她答应过皇后,莫归上京。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写了一封信传到了上京。 信比队伍走得快,赶在帝王銮驾之前,送到了洛鸢的手里,那时候的洛鸢,正悬着一颗心,收到信的那一刻面如死灰,坐在自己的寝殿里,足足大半日没有动静,安静得就好像已经随了皇后而去。 肚子里的胎动,终于让她醒转过来,也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这孩子原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怀,现如今所有的理由都消失了,那她和孩子……也该消失才对。 所有的故事串联起来,就像是悲伤的诗,从最初的青梅竹马,到最后的心存忌惮,以至于落一个生离死别的下场。 怪谁? 帝王本多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故事落幕,嬷嬷在那小山村里养育孩子长大,说来也奇怪,这孩子真的只哭了九次,落户小山村之后真的一次都没有哭过,仿佛是知道了什么,又好似上苍自有庇护。 九喑。 喑,小儿啼哭声也。 孩子一日日的长大,嬷嬷教他学文习武,可终究是昔年的旧伤反反复复,年岁也是渐渐老去,到底也有扛不住的时候,她盘算着若自己走了,留孩子在这里一人,纵然是平安到老,亦是心有不甘。 皇后的子嗣,理该如她一般振翅翱翔,而不是囿于一隅,成为断翅的雏鸟,永不知天地为何物?! 当然,这小子也不是个安分的,早就偷偷下过山,还偷过杨鹤归的荷包,差点被抓住,所幸嬷嬷及时赶到,归还了荷包,这才幸免于难。 只不过,嬷嬷已经太老了,这些年的磋磨和心事的积压,让杨鹤归一时半会真的没认出来,等着认出来的时候再追过去,早就没了这一老一少的踪影。 总觉得…… 好像是皇后娘娘的乳母! 杨鹤归一颗心剧颤,那孩子…… 第1121章 容九喑 可惜,杨鹤归也只是看了一眼,后来就再也没见着这孩子的踪影,可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生怕惊动了他人,若是惹来别国细作,那就更糟糕了。 且不管那是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乳母,不管那孩子到底是谁的,都只能悄悄的找,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乳母和孩子的周全。 第1023章 杨鹤归倒是能认出来乳母,可那孩子……只见过一眼,身边这些人也没有留意,要找一个孩子可没那么容易……毫无消息,唯有一面之缘。 可嬷嬷是谁? 江湖出身,若不是这些年旧伤反反复复,早就带着孩子走了,可现在不得不走了,回去之后就收拾了行囊,牵着年幼的九喑离开。 “嬷嬷,我们去哪?”孩子年幼,不明所以。 嬷嬷顿住脚步,拢了拢肩头的包袱,徐徐蹲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小家伙,“阿喑,答应嬷嬷,不管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嬷嬷,你在说什么?”他仰着头,想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太淘气的缘故,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嬷嬷的衣袖,“嬷嬷是不要我了吗?我乖,我一定乖!” 嬷嬷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眼神略显暗淡,她自个的身子心里很清楚,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嬷嬷不会不要你的,只是嬷嬷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嬷嬷深吸一口气,“来,嬷嬷一边走一边跟你说个故事吧!” 孩子总归是爱听故事的,年少时候的九喑也喜欢,“最喜欢嬷嬷说女,将,军的故事了,嬷嬷还要继续说吗?我爱听。” “女,将,军啊?”嬷嬷顿了顿,声音仿佛飘出去很远,“我也喜欢听。” 黄沙枯骨,早已不知所踪。 再也不会有人能找到她的尸骨,除非那天机缘巧合,否则的话将长埋在这一片黄沙之下,再不见天日,不管是爱的恨的,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她。 “嬷嬷,那我们要去哪儿?” 稚嫩的声音,将嬷嬷的神志拽了回来,其后扬唇笑了笑,“回你该回的地方。” 皇后娘娘,老奴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有些人不配过那样的好日子,只配活在煎熬之中,永远都不配得到原谅。 孩子高高兴兴的跟着走,还以为可以环游天下,笑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可后来,他再也没有笑过。 人这一生都有所背负,只是有些人背负的多,有些人背负的少,而有些人……则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所以才能潇洒恣意。 担子重新落下的时候,笑容便从脸上消失了,无忧无虑的孩子,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对待身边所有人所有事,多了几分审视,更多的是警惕。 当然,童年的结束……止于鲜血。 刀子戳进了嬷嬷的身子,鲜血喷溅在孩子脸上,那一瞬间的温热仿佛烫到了灵魂深处,他痴痴愣愣的背着包袱,站在那里,瞧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嬷嬷,重重的倒了下去。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可她眼睛却一直睁着,死死盯着他…… 他嗫嚅着上前,眼睛里所有的光都消失了,然后蹲下去,握住了嬷嬷颤抖的手,连哭……都哭不出来,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唇瓣止不住的抖动,仿佛是要说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活下去。”嬷嬷说,“那些故事,不能忘!你是、是最后能记住她的人,不能忘!” 他直视着她,终是吐出了一个字,“好!” 不能忘,必须记住。 若是连他都忘了,那还有谁知道她临死前的痛不欲生,还会有谁明白她的冤屈? 所有人都在歌功颂德,只记得她是为了救帝王所以舍身,却没人知道在最后的那一刻,她也是后悔过的,只想保全肚子里的孩子,不稀罕什么名利权势。 可上苍不会因为她行善积德,给她活下去又或者重新选择的机会…… 盗匪见杀了人,赶紧就撤了。 容夫人瞧着浑身是血的少年郎,静静的站在那里,顾念着嬷嬷的救命之恩,便将孩子带了回去。 “你叫什么?” “九喑。” “姓什么?” “无。” “以后你就是容家的义子,你叫容九喑,记住了吗?” “记住了!” 容家不会缺吃少喝,但再也不会有嬷嬷护着他,他的童年到此为止,以后便只有杀戮和筹谋,关闭心门,再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枕边人尚且算计,何况其他人…… 说是容家的义子,其实容家都瞧不上这么一个野孩子,无父无母的,空有一身蛮力,平日里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样子,偶尔还能发现这小子有点嗜血的毛病。 后院那些鸡鸭总是无故消失,而在这小子的嘴边,还能瞧见血色…… 庄子里的人都怕他,因为这小子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子森寒,让人不寒而栗,不敢轻易靠近,所幸当时容夫人身子不大好,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便将他送到了温临风的庄子上。 温家的庄子大,也不缺钱花,当年温枳尚在襁褓却无称心的乳母时,还是容夫人特意找来的,解了温临风的燃眉之急,便算是欠了容家一个人情。 别说养一个义子,就算十个八个也不成为问题。 对于在容家还是温家,容九喑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现在所需的,只是囤积自己的力量,让自己能避开一些外部的窥视,先摸清楚上京的状况,然后在上京立足。 他需要一个机会…… 可他没想到,在这温家的宅子里,居然还藏着那么一只胆小而单纯的小兔子,不似那些成年人,对他避之不及,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第1024章 那小丫头是明明胆怯,却还要拽着他的衣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娇滴滴的喊,“阿哥……” 她总跟着他跑,笑得那样娇俏。 他想,他得让她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免得以后被人轻而易举的骗走! 第1122章 大梦初醒万事空 容九喑出现在上京,不远万里而来,既要活下去也想为自己的母亲诉尽冤屈,每个因她得利之人,都活得那样光耀万千,荣华富贵在身,好生惬意,却是真的天道不公。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个踩着他母亲的骨血与尸身,坐在那高位之上,只要动动嘴皮子,说一句思啊想啊念啊,便将这痴情与仁义的人设进行到底。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泣不成声,有人面色惨白…… 他们自己作下的孽,只能自己偿还。 风过无声,从大漠孤烟,到上京繁华。 从人间炼狱,到奢靡璀璨。 一步一血,从尸山血海中而来,凭着一身的傲骨与倔强,磨去了人性中最柔软的一面,让自己在杀戮与嗜血中变成另一个。 这,便是容九喑的由来……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隋宗风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阎王地狱里爬出来,面如死灰,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死气! 沉沉的死气,笼罩在他周围,仿佛是强弩之末,更似油尽灯枯…… 长孙拾什么都没说,如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里,故事里的人都跟他骨肉相连,可现在他却成了故事外的人,一个可有可无的看客。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呢? 哦,她尸骨未寒,他就将长孙家的庶女送进了宫,成了当朝皇后,因为世族关系,帝王家的皇后必须是长孙氏。 因着亏欠,隋宗风默认了这种方式,借此来弥补自己对长孙令的亏欠。 “可笑啊!”洛母默默的拭去脸上的泪,“明明是对她的亏欠,你们却把这份亏欠还在别人的身上,借此来抵消自己内心深处的愧疚与负罪感。凭什么?你们觉得这么做,就能让自己良心得安,后半生就可以坦然度过了吗?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周遭迷雾散去,渐渐的好像要醒了。 大梦一场,梦醒之后,终是连最后一丝希冀都消灭得干干净净…… 温枳一张嘴,登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若不是昌氏兄弟快速扶住她,只怕这会真的要一头栽倒在地。 “小主子?” “小主子!” 两人都吓得不轻,脸都白了,赶紧把温枳扶到了一旁。 坚持了这么久,也够了! 昌明战战兢兢,“这要是被大师父知道……” “若是被公子知晓。”昌瑞喉间滚动。 他们两个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凭什么阿哥的痛苦要一个人承受?”温枳缓过劲儿来,“凭什么他说几句话,就逼得阿哥必须要认下他们?总归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罪大恶极,有多可笑,才能放过阿哥!” 温枳面色惨白,抬起袖子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动用不该用的力量,是我、我不对,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眼下是个好机会,这下子……阿哥的痛苦,他们都得跟着承受,谁也别想好过。” 额角的冷汗,止不住涔涔而下。 四下黑漆漆的,连宫灯都歇了个一干二净。 唯有正前方的院子里,时不时有哭声和喊声传出来,伴随着痛苦在无尽弥漫,痛彻心扉…… “还能维持多久?”温枳虚弱得连站都站不起来,身上的冷汗不断往外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眼见着好像快撑不住了。 昌明忙道,“一炷香的时间。” “清理干净,走!”温枳登时眼前一黑。 “主子!” “小主子!” 完了完了完了…… 昌氏兄弟背着温枳回房,谁知二人刚进房间,身后的房门“砰”的合上,叶子怀中抱剑堵在门口,赵无觞和大巫师甘彧端坐在桌案边。 陈叔和四月手里提着棍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昌瑞:“惨了!” 昌明:“完了!” 这下子是真的要完犊子了,被抓了个现行。 叶子二话不说便抱起了温枳走到了床边,将人放下之后,甘彧慌忙上前诊治,至于接下来嘛…… “不是很能耐吗?这会怎么不吭声了?”赵无觞开口,“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 两兄弟面面相觑,缩了缩脖子。 “让你们保护我妹妹,你们就是这么保护的?”赵无觞眯了眯眸子,“亏你们还想得起来,先把李大人给弄晕头转向,等着他们醒转过来,我看你们两个要怎么死?” 四月沉着脸,紧了紧手中的棍子,“连东辑事的人都敢下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若是表公子知道,你们带着小姐……还害得小姐吐血昏迷,看表公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下一刻,扑通扑通两声膝盖落地的声音。 “公子?” 赵无觞闭了闭眼,“晚了!” 这个时候想起求饶了? 早干嘛去了? “哼!”叶子裹了裹后槽牙,“趁我与四月昏迷,带着小姐出门,这么危险的时候,竟连半点分寸都没有,今日这一顿打,你们不冤!” 第1025章 关起门来,呜咽声不断的从内里传来。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那个院子周围以及院子里的人,很快就会彻底的从梦魇里惊醒过来,曾经的记忆与痛处,会烙印在心间,但是再也回不到过去。 冷风拂面的瞬间,每个人都是理智回笼,一下子清醒过来。 没有什么大漠孤烟,也没有什么暗河涌动,更不见追兵在后,剩下的只是之前的那一出残局,还是谋逆,还是造反,还是隋宗风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院子里,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几乎可以用不敢置信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境,好像是一瞬间的失智,导致了神游太虚,谁都想不起来方才发生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苍白,脑子里的断片让他们心生惶恐,隐约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第1123章 他的小姑娘不乖 林不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即挡在帝王跟前,护着帝王在后,场景还是原来的场景,人还是原来的人,只不过谁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瞬间好似所有人都陷入了梦境之中? 当然,每个人的梦应该都不相同,可偏偏有人能动用手段,将固定的几个人拉拽进同一个梦里,倒是真的稀罕事。 “皇上?”祝桓和魏东吓得脸色发青。 这种情况,谁也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洛时节和殷茵慌忙将瘫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的洛母搀起来,“娘?娘您没事吧?方才发生了何事?” “方才?”洛母环顾四周,心头忽然一窒,转而直勾勾的望着洛时节,“方才怎么了?” 洛时节忙道,“方才你们都消失了,不对,是……是消失了?” 说着,他转头去看殷茵。 “不是消失了,而是我们好像都有点精神恍惚。”殷茵解释,“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就跟在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娘您!” 洛母瞧着不远处的隋宗风,也许梦里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隋宗风吐血却是真的。 老皇帝是真的,不太好了! “怎么会这样呢?”长孙拾跌坐在台阶上。 大漠黄沙,不见踪迹。 是中了别人的招? 还是上了别人的当? 又或者,心中有愧梦中圆…… 三皇子隋怀睿好像晕过去了,不知是不是那一脚踹的? 而大皇子隋怀琼,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眨眼的功夫竟是动弹不得,目光惊恐的瞧着落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偏头看向一旁的萧长赢。 “你……你在做什么?”隋怀琼面色瞬白,“傻了吗?我们要对付的是皇帝,你拿刀架在本王脖子上作甚?萧长赢,你别忘了,萧家落到如此地步,全是因为皇帝的缘故。” 萧长赢定了定心神,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方才的事情……若是换做旁人,势必不知真假,但是他在边关遇见了太多次,深谙其中关窍,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阿枳啊小阿枳,最好不是你做的,否则阿哥怕是要不忍住……好好欺负你了! 这种情况下也敢动手? 万一出事又或者是…… 后果不堪设想。 “萧家落到今日地步,不是皇帝的缘故,而是他们太贪心了。”萧长赢摇摇头,“殿下,如您这般,太贪心了,欲壑难填。” 隋怀琼显然没明白,为什么萧长赢忽然反水,“你、你想背叛本王?” “倒也谈不上背叛,只不过觉得殿下要炸了这里,死得人太多了,到时候不好收拾,那只能让您冷静冷静再说。”萧长赢定了定心神,“殿下该明白的,一旦皇帝和三皇子都死在这里,来日你若是拿我当替罪羊,那我不就……” 隋怀琼喉间滚动,这还真是他心中所想。 “别把我跟那帮萧家的蠢货……相提并论。”萧长赢摇摇头,“他们自己贪了景家给的东西,拿捏着要跟朝廷跟皇帝对峙,想要从中捞到好处,可惜没这个命享这个福。” 隋怀琼有些不敢置信,“你不也是萧家的人吗?” “我不一样,我是不是萧家的人。”萧长赢忽然笑了。 墙上的弓箭手忽然无一例外的被龙鳞军绞杀,紧接着便纷纷落下,围拢在侧冲着萧长赢行礼,无人开口,没有半句废话,只有毕恭毕敬。 “你……”隋怀琼骇然瞪大眸子,“萧长赢,你、你怎么回事?” 第1124章 阿喑,我对不住你 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长赢的身上,似乎是有些懵。 隋宗风直勾勾的盯着他,长孙拾温吞的站起身来,目光始终落在萧长赢的身上,其实到了这会,他们也都明白过来了,诏令落在了萧长赢的手里,而这个萧长赢…… 下一刻,隋宗风好似想到了什么,快速转头盯着林不寒。 事已至此,林不寒自然也没什么可瞒着,“阿喑。” 一声称呼,一张假皮。 萧长赢面上的假皮落在了手心里,露出了容九喑冷漠的容脸,以至于隋怀琼险些站不住,不敢置信的环顾四周。 “这就是一个局。”隋怀琼终于想明白了,“你们……” 容九喑面无表情,“拿下!” 音落瞬间,穿插在叛军之中的东辑事暗卫,快速反水,紧接着便是鲜血喷溅,还有刀剑落地的声响,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转瞬间。 第1026章 很多人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人头落地,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前厅那些吃席的百官,登时得了自由,第一反应是往后院冲,这种时候,但凡有机会救驾,那都是天大的功劳,谁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不多时,宫内的侍卫,城内的巡防军,还有府衙的人,各路勤王军都开始聚拢在四皇子府外头,城内还偶有短兵交接的声音。 那是在清剿乌郎的刺客,还有大皇子以及三皇子蛰伏在外头的后援,主打一个谁也别想跑,谁也别放过…… “怎么会这样?”隋怀琼呼吸一窒。 隋怀睿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听得外头的交战声,见着被悉数拿下的自己人,还有门口被容九喑挟制的隋怀琼,彻底明白,“大势已去……” “殿下?”刘贵将人搀起来,“束手就擒吧!” 隋怀睿冷笑两声,“功亏一篑,是本王技不如人。” “殿下,得罪了!”刘贵手一挥,登时有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挟住了隋怀睿。 那一瞬间,隋怀睿脸上的绝望崩裂,彻底成了崩溃之态,“刘贵?” “奴才在!”刘贵毕恭毕敬的行礼。 隋怀睿看了看刘贵,又看了看身边的侍卫,忽然笑了,笑得接近疯癫,“是你,是你出卖了本王?是不是你?是你!” “殿下此言差矣,奴才效忠皇上是本分,何来的出卖之说?”刘贵一改之前的卑躬屈膝,眉眼间平静得出奇,但这一句话就足以证明,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隋怀睿。 有些东西还真是细思极恐,经不起推敲。 你以为的心腹,实则是别人的眼睛和耳朵,一举一动全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而你还在沾沾自喜,为了自己的那点筹谋而欣喜若狂。 眼见着快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却在最后那一刻,被击碎得所剩无几,连根儿都烂了…… “原来父皇早就有所安排。”隋怀睿泪眼朦胧的望着隋宗风,“从一开始,父皇就没有寄希望咱们这几个皇子吧?” 隋怀琼骤然抬头,死死盯着隋宗风。 “一个是身份卑微,一个因为外戚过盛,所以在父皇的心里,我们都不是最好的人选。”隋怀睿泪流满面,“所以母妃之死,是父皇默许的,也是为了替别人清扫障碍。” 说到这话的时候,隋怀睿直勾勾盯着洛时节。 洛时节:“……” 关自己什么事?! “呵。”隋怀琼不甘心,“不管你是容九喑还是萧长赢,既然能掌握龙鳞军,何必还要听命于人,咱们合作不好吗?父皇能给你的,我都可以!” 到了这个时候,隋怀琼还以为容九喑只是惦念着林不寒的督主之位,只觉得都到了这一步,是不是可以再挣扎一下? “龙鳞军在手,何愁大事不成?”隋怀琼还在诱着容九喑。 可容九喑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方才大家都陷入了迷阵之中,他虽然也跟着进去了,但并未深陷,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将内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无力阻挠。 那迷雾阵之中的意念太过强大,如同当日在亡灵之城那般…… 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现在的容九喑,只想知道他的小姑娘可还好? 怕是不好。 毕竟这么强大的意念,必定是伤筋动骨的,她解开禁制才多久?很多东西,其实根本没有掌握法门,纯粹是仗着天赋与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若有偏差,只怕是要反噬其身。 思及此处,容九喑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直接把隋怀琼推进了院子里。 皇帝身边的护卫当即扑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将隋怀琼摁下,如此两个造反的皇子都被彻底拿下,连带着他们身后的势力,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一锅端。 “大皇兄,咱们再算计都算不过父皇。”隋怀睿像是去了半条命,“母妃没了,我也输了,你更没占到好处,最后这所有的甜头,都是别人的盘中餐。” 隋怀琼的目光停在洛时节的身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早知道,就该先弄死他。” 可惜,没机会了。 “带走!”容九喑一摆手。 众人快速收拾残局,将这些谋逆之人悉数押下去。 外头,文武百官纷纷涌入了院中,见着皇帝没伤着,但神色不太对,慌忙跪地磕头,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林不寒搀起隋宗风,一步一顿的拾阶而下,锐利的眸子扫过周遭众人。 文武百官,跪在脚下。 容九喑,跪在门口。 隋宗风被林不寒搀着,颤颤巍巍的朝着容九喑走去,身后的洛母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刚要迈步却被洛时节拦住。 “母亲,你要作甚?”殷茵不解。 洛时节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担虑的望着门口位置。 “阿喑。”隋宗风终是站在容九喑跟前,“朕……” 所有的声音,在停顿之后化作了凄厉的呜咽。 文武百官皆愣在当场,不明白皇帝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忽然冲着容九喑哭了?而且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让人闻之心酸。 “我……对不住你。”隋宗风老泪纵横,“阿喑……” 容九喑磕头,“奴才有罪,不敢受此大恩,请皇上恕罪。” 第1027章 “阿喑……”隋宗风忽然瘫跪在地,颤抖着扶上容九喑的肩。 第1125章 伤及五脏六腑 周遭,禁声。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一国之君跪地哭诉,对着东辑事的二把手,泣不成声,一声声一句句,仿佛是在讨饶,又好似求宽恕,却没有换来容九喑半句回应。 没有进过迷雾阵,不知道发生何事。 但是进去过的,都明白…… 回不去了! 这些事情已经发生,所以不管是皇帝还是容九喑,都不可能改变既定的结局,先皇后死在了大漠里,连尸体都找不回来,临死前叮嘱自己的乳母,带着孩子远离上京。 如此,意味着什么? 上京有她的夫君,有她的母家,可她什么都不要了…… 生生剖开肚子取出了最后的血脉,惟盼着他能远离尔虞我诈,莫要再靠近那个冰冷而吃人的地方,临死之前看得那样清楚明白,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她那么聪慧的人,又岂会不懂呢? “皇上?”容九喑抬头,“请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将所有的乱臣贼子抓获,绝不放过一人。但凡同伙,悉数擒拿,必不会再有第二次。吾皇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皇帝要的,不是这个…… 洛母憋不住了,但比洛母更快一步的是长孙拾。 放下身上的火药,长孙拾毕恭毕敬的磕头,“皇上无恙,真乃上苍庇佑,只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事尚未结束,外头不安全,恭请皇上回宫。” 这是无可厚非之事! 所以长孙拾一开口,文武百官也紧跟着附和,“恭请皇上回宫。” “请皇上回宫。”林不寒行礼。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人多眼杂,且危险尚未解除,还是要早些回宫为妙,隋宗风的身子……似乎也吃不消了。 “阿喑,跟我回宫。”隋宗风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帝王架子,嗓音里带着祈求,“好不好?” 容九喑伏跪在地,“奴才惶恐。” “恭请皇上回宫。”长孙拾再度高喝。 隋宗风的身子摇摇欲坠,显然是支撑不住。 洛母拂开了儿子和媳妇的手,快速上前搀起了隋宗风,“皇上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宫再说,诸多事宜且待料理了这些乱臣贼子再说。” 说着,洛母冲着林不寒使了个眼色,再任由皇帝“疯癫”下去,谁的日子都别想好过。 “皇上,龙体为上,来日方长。”林不寒不再犹豫。 若是皇帝这个节骨眼出事,那可就是大事,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大皇子,都得担上这弑君之名,且一下子帝王驾崩,帝位该承继何人? 哦,唯一的继承人便只剩下洛时节! 到底是身子不济,隋宗风身子一晃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彻底晕死过去,身后一片惊呼声…… “娘跟过去看看,你们莫要轻举妄动。”洛母安抚洛时节和殷茵,“待在府内哪儿都不要去,外头还不安全,明白吗?” 洛时节点头,“是!” “母亲,那您也得小心。”殷茵担虑的看着她。 洛母点头,转身跟着銮驾走了。 皇帝是被抬回去的,外头只说是被三皇子和大皇子造反给气的,实际上是他的身子早就受不住了,这一次又大动肝火,大悲大喜……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洛母才要跟着。 待人一走,长孙拾抖着手搀起了容九喑,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他身上,可即便如此,他又能说什么呢?伤害是真的,不可能就此抚平,谁都没资格替别人说原谅。 刀子只有割在自己的身上,才会知道有多疼…… “多谢丞相大人。”容九喑俯首揖礼。 长孙拾眸色猩红,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容、容大人要不要去看看……她的闺房?” 要不怎么当得了丞相呢? 刀子戳在哪个位置最要命,他是真的一清二楚。 这个要求,容九喑拒绝不了,但是…… “多谢丞相大人。”容九喑没承认也没否认,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长孙拾站在那里,抬袖拭泪,愣是没脸多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容九喑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就好像当年看着她领兵跟随皇帝出征,出城门的样子。 没人明白,当朝丞相为何变成这样,可洛时节却很清楚,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伤害已经造成…… 容九喑脚步匆匆,脸色难看得要吃人,身边无一人敢吱声。 崔堂是懂自家爷的,在容九喑进入一院子之后,当即手一挥,让所有人守在外面,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兀自单独跟上去。 心里,七上八下。 房间内。 一片愁云惨雾,昌氏兄弟被打得鼻青脸肿,顶着两猪头瞧着门口光亮处。 容九喑黑着脸踏进门,惊得屋子里的所有人纷纷给他让路,愣是没一人敢轻易靠近,都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瞧着他一阵风似的走到了床边。 床榻上,温枳面色惨白,昏迷不醒。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屋子里的所有人,连埋哪儿都想好了。 “阿枳?”容九喑握紧了温枳冰凉的手。 下一刻,眸色无温的落在众人身上。 第1028章 陈叔赶紧把甘彧往前推,“问他!” 甘彧:“……” 众人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至少性命无虞。”甘彧呼吸一窒,“那什么……就是动用了她本身的天赋,又加上那两个小子推波助澜,为其护阵,所以布开了这么大一局。精气神重创,需要好好休息罢!” 容九喑不说话,仍是冷飕飕的盯着他,直看到甘彧头皮发麻。 “有、有一点吃不消。”甘彧斟酌着字眼,尽量避免刺激到容九喑,“损耗太大,免不得伤及五脏六腑,好在她收手得及时,只要好生静养,十天半月的……应该就会没事。” 容九喑眯起危险的眸子,指腹搭在她的腕脉上…… 第1126章 又气又无奈 脉象很乱,可见伤得不轻,甘彧的话……还是往轻了说,她此刻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重创,一人承起那般阵法,根本无法承受。 天赋再好,若无后天研习,亦是要受反噬……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愣是无一人敢吱声。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往前冲? 饶是四月和叶子也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招呼众人往外退去,免得表公子无差别攻击,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谁出的主意?”容九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叶子和四月慌忙摇头,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 这纯粹是小姐自己的意思! “谁是帮凶?”容九喑闭了闭眼。 看得出来,他在压制即将破壳而出的杀气。 “他们!” “他们!” 所有人,齐刷刷的伸手指向昌氏兄弟。 奈何昌氏兄弟被绑起来,堵住了嘴,这会顶着猪头凄凄惨惨的看向容九喑,“呜呜呜……” 不能再打了! 再打,就要打死了! “好得很!”容九喑有人拿吐出一口气,“真是够能耐的。崔堂!” 崔堂行礼,“是!” “带去刑狱大牢。”容九喑说,“别给我弄死了。” 崔堂犹豫的看了一眼赵无觞,“是!” 赵无觞揉着眉心,“容大人……” “滚!” 还不等赵无觞开口,叶子慌忙冲着陈叔使了个眼色,陈叔与甘彧忙不迭捂住了赵无觞的嘴巴,一左一右的带着他出了房间。 赶紧滚,要不然谁都承不住这怒火…… 容九喑还能平静的坐在这里,无外乎是因为温枳昏迷,他暂时还不能弄死这一屋子的人,要不然她出了事找谁救?且她对这屋子里的“自己人”很是看重,若是打死打伤,怕是醒后会哭鼻子。 “走!”叶子拽着四月,赶紧溜出去。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容九喑默默的与温枳十指紧扣,“告诉你那些事,不是让你拿来布阵的,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还敢跑到那些人跟前作死。” 他知道,她见不得他受委屈,也不想让他藏着那么多的事儿。 所有的悲伤,理该让那些人也尝一尝,才算是公平!可他不在乎,根本就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是否真心。 “真是个不怕死的。”容九喑想起了当年,“明明连剥了皮的兔子都能被吓哭,高烧好几天不退,今儿还敢舞到众人跟前,有没有想过若是被抓住呢?你这点刚研习的本事,连天赋都还未能掌控,如何敢这么做?” 他俯首,心疼的在她眉心落吻。 掌心凝力,缓缓灌入。 “真是个傻子。”他小声嘟哝,略带着哽咽。 若是有什么好歹…… 不敢想! 温枳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了些许,连带着呼吸都略显平稳,额头有薄汗微微渗出。 良久,容九喑略显脱力的靠在床柱处,捂着心口大喘气了两下,这才将她的手塞回被窝里,仔细的为她掖好被角,“再有下次,屁股都给你打烂!” 不过现在,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就无法计较…… “等收拾完了外头的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扶着床柱站起身来,走两步又回头看一眼,眸中何其不舍。 伤成这样,简直……岂有此理! 容九喑一开门,门口叠罗汉一般杵着一帮人,耳朵都来不及收回,扬起头往上看,只瞧着他那双黑糁糁的眸子,泛着幽幽冷光。 众人:“……” “看好她,若是再有损伤……”容九喑裹了裹后槽牙,“每个人都去刑狱大牢走一遭。” 众人:“……” 第1127章 有朝一日故人归 外头还是乱糟糟的,容九喑不舍的站在门口,放不下她,却也不得不走,那些危险不解除,永远都没有安全可言。 “爷?”崔堂行礼。 容九喑回过神来,抬步就走。 眼见着人都走远了,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所幸这厢忙着,要不然的话……他是真的会扒了所有人的皮。 四月探出头来,望着甘彧,“小姐真的没事吧?” “没事。”甘彧很肯定的告诉她,“有我在,怎么可能让她有事?不过,需要静养是真的,没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床也是真的。” 那就是说,伤得不轻…… “倒是真没想到,主子为了爷竟也是豁出命去的。”叶子小声嘀咕。 第1029章 四月叹气,“小姐原就是重情义之人,别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比谁都倔。” “血脉如此,奈何?”陈叔摇摇头。 景家忠肝义胆,没有无情之人。 “不过这么一闹,爷那边怕是不安生了。”叶子说。 众人面面相觑,皆缄默不语。 外头门窗紧闭。 原本该热闹喧嚣的一日,却因着三皇子和大皇子的谋逆,闹得人心惶惶的,百姓闭门不出,谁也不敢吱声,免得搭上了身家性命。 巡城的军士开始搜索逆贼,不管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无一放过,宁可错抓绝不放过…… 这种情况下,安定人心才是最要紧的。 其后便是东辑事的行动,他们抓的不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脑袋都被揪下来了,那些残兵剩勇就交给军士和府衙的人处置。 东辑事带着御林军等人,抓的是乌郎的刺客…… 一锅端,才是正解。 城内现在跑着的,不是朝廷的人,就是逆贼,百姓几乎闭门不出,足不出户,哪儿敢在外面瞎溜达。 当然,还有萧家的人。 崔堂命人踹开的萧家的大门,堂而皇之的领着人进去。 萧家本就败落,剩下那几个歪瓜裂枣,哪儿敢跟朝廷的人对着干,见着大批的军士闯入,还有东辑事的人领先,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四散而逃……逃不出去。 一个接一个的被摁住,谁也别想跑! 容九喑让人去摁住了萧夫人,这一老一少的,会被直接送入天牢,压根就不必经过东辑事,而是交由刑部处置。 谋逆之罪,不需要东辑事再查,且萧夫人和萧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萧家唯一还能有点用处的,应该就是那个强撑着不死的……萧老夫人! 佛堂。 听得脚步声,萧老夫人还以为大皇子赢了,可转念一想又不对,直到……看到容九喑的脸,她原本苍白的容脸,此番算是彻底灰败下来。 嬷嬷被人摁住,快速拖了出去,几乎没有任何的挣扎余地。 容九喑拂袖落座,瞧着靠在床榻上,面如死灰的老婆子,转头睨了崔堂一眼。 “是!”崔堂退到了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萧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容九喑,“大皇子输了?” 那口吻,何其不敢置信。 “输了。”容九喑肯定的回答,“有龙鳞军在,还是输了。” 萧老夫人显然是不敢相信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容九喑挑眉,“龙鳞军不是万能的,他们不会听从萧家的调遣,更不会听从谋逆之人的命令。萧老夫人,景老、将,军把东西交给萧家保管的时候,没有提过这事?不是谁,都配动用龙鳞军的。” 提过。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这些年萧家没敢吱声,就算有诏令在手,也没有动龙鳞军,一则是为了自保,免得被皇帝赶尽杀绝,二则是心知肚明,自己没这个能力,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调度龙鳞军。 这一次,是因为真的没办法了,若不放手一搏,只有束手待毙…… “因为相信自己的副将,所以景老,将,军在景家出事之前,将秘密和盘托出,只盼着你们能找到先皇后之子,物归原主。可最后呢?你们都做了什么?”容九喑勾唇,笑得何其嘲讽,“窃为私有,图谋不轨。” 萧老夫人浑身颤抖,一股子热血直冲脑门,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人,“你、你为何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是东辑事知道原委,按理说不可能等到今日! “祖母糊涂了,怎么连孙儿都不认得了?”容九喑将皮面从袖中抽出,随手砸在了萧老夫人的身上。 那一瞬,萧老夫人骇然瞪大眸子,冷不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你、你杀了长赢?” “萧长赢本就是个废物,用得着我东辑事动手?”容九喑嗤笑,“可笑你们萧家,眼高于顶,此前何等不可一世,却不知手底下的儿孙,一茬不如一茬,连萧长赢早就死在了外头都没人知道。” 萧老夫人无力的伏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嘴都是鲜血,“什么?” “东辑事的人,无意之中发现了萧长赢被杀,正好处理了他的尸体,然后派人冒充了萧长赢,堂而皇之的进入了萧家。可惜,怎么找都找不到诏令所在,没想到竟被你这老婆子随身带着。”容九喑也没料到。 萧老夫人垂下眼帘,这会只剩下出的气儿,何其不甘心,却又如此无奈…… 成王败寇,输了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对,龙鳞军……”萧老夫人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骇然抬起头,死死盯着眼前的容九喑。 容九喑将诏令捏在手中把玩,“他们……听我的。” “你、你……”萧老夫人浑身发颤,如同活见鬼一般,好似想起了什么,“你是、是……” 容九喑不温不火的瞥她一眼,“和皇帝联手,灭景家满门的时候,可想过有朝一日故人归来,会是什么场景吗?” 萧老夫人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如同破布一般,瘫软在床边,“怎么会?” “我母亲和景家,都是萧家与帝王所害,恩怨到头皆有报。”容九喑徐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睨着还剩一口气的萧老夫人,眼角眉梢微挑,音色温和的吐出一口,“萧家这九族……诛定了!” 第1030章 萧老夫人张了张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容九喑转身,“吊她一口气。” “是!” 第1128章 最好的选择,四皇子! 东辑事多的是好药材,用虎狼之药吊着一口气,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萧家落到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处置完了萧家,容九喑带着人搜了一遍大皇子府和三皇子府,确定没有疏漏,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刑狱大牢。 瞧着被抬进来的萧老夫人,萧长君吊着的那一口气,险些松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他知道此前发生何事。 兵刃交接的声音,还有外头的呼喊声…… 可惜,他什么都没等到。 “你等不到乌郎的人来救你,也等不到大皇子府的出手相救。”崔堂站在他跟前,笑得满面嘲讽,“现如今整个萧家都被抄了,你觉得自己还能求助于谁?谕令已下,直奔扈州,捉拿萧家余孽。” 萧长君早就疼到了麻木,本身就是吊着一口气,这会更是绝望到了极点…… 没救了! 是真的没救了! “放心,你不会死在刑狱大牢。”崔堂笑了笑,“该有的报应,理该一报还一报,要不然怎么算是因果循环呢?” 萧老夫人终于见到了活着的,萧家子孙…… 可惜,萧家的故事终将落幕。 事情结束之后,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不过宫里似乎不太安生,皇帝倒下了,太医院的太医忙得不可开交,可不敢让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否则的话一帮人都得被查。 万一被冠上叛贼同伙之名,连带着九族性命都得跟着葬送…… 林不寒寸步不离的在边上守着,不敢松懈分毫。 洛母也在边上看着,倒不是多担心隋宗风,只是外面局势不稳,所以这个时候皇帝不能死,他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惹出来的祸事,凭什么要让别人来为他收拾烂摊子? “娘娘?”林不寒开口。 洛母一眼刀子瞥过去,“你最好别说话。” 在她看来,这主仆二人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即便先皇后出事的时候,林不寒并未在帝王身侧,但只要跟隋宗风沾边,便都不是好人。 夫君如此,兄弟如此,遑论旁人! “昔日事已经过去。”林不寒低声劝慰,“娘娘应该放下之前的芥蒂,这不管是对您,对先皇后,还是嫡皇子,乃至于四皇子……都是好事。” 洛母勾唇,“我就知道你憋不出好屁,张口闭口威胁。” “奴才不敢!”林不寒躬身行礼。 洛母嗤之以鼻,“你没什么不敢的,只不过大家都是有软肋的人,相互提防着而已。” 林不寒报之一笑,“娘娘是个聪明人,何必在这样的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其实嫡皇子的心思,您心里都清楚,看也看得明白,如梦似幻,却又如此逼真,有时候身在局中早已不由自己。” “你想说什么?”洛母皱眉。 林不寒叹口气,“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没有松口,娘娘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且温家那边是商贾……有时候光靠喜欢是远远不够的,并且先皇后的遗愿在前,您觉得他会服软吗?” 不会,绝对不会。 “现如今稳定时局最好的手段,便是四皇子。”林不寒盯着她。 洛母偏头不去看他,其实心里很清楚,以容九喑的态度,根本不可能接受帝王之位,哪怕是众望所归,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见着洛母沉默,林不寒继续道,“既是这般敬重先皇后,是不是得先尊重一下她的遗愿?不管那是梦境还是真相,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没有回头路了。” “你别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洛母揉着眉心,她是真的真的从未想过,要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一直以来都将自己放在从属的位置上。 林不寒也没有咄咄逼人,这种情况下,必须冷静…… 寝殿内,一片死寂。 所幸,外头都是好消息。 祝桓来报,说是所有的逆贼都被抓,送入了天牢。而乌郎细作都被抓,现如今全部关押在刑狱大牢里,只等着严加审问过后再做处置。 “夜西也被带回来了。”祝桓说。 林不寒幽幽吐出一口气,“玩够了?” 祝桓垂眸,没有吭声。 “乌郎倒也沉得住气,这么久了,在边关作死徘徊,就是不肯低头求和。”林不寒眯起危险的眸子,“既然没什么可谈,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开战。少了夜西和长瑁这左膀右臂,只要南越能反戈一击,眼下局面可破。”林不寒凝着眉头。 话是这么说的,但蛮夷多刁钻,谁知道会不会又背刺一刀? 那赵无觞瞧着诚意十足,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家国天下的大事,稍有行差踏错,那便是满盘皆输,赔上整个江山。 这些关外小国,实力不详,但是巫蛊之术太盛,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督主。”太医出来行礼。 林不寒回过神来,“如何?” “气急攻心,情绪大起大落之故。”太医低声解释,“不过……” 还是老问题。 “知道了。”林不寒没有追问。 皇帝是什么状况,林不寒心里很清楚,所以没必要多问,只要暂时不会驾崩就成了…… 第1031章 “老规矩。”林不寒道,“看顾好皇上,醒来第一时间通知本督。” 太医毕恭毕敬的行礼,“是!” 第1129章 看不懂你 刑狱大牢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关了一票的身份不俗之人,乌郎的细作,乌郎的皇子…… 长瑁一开始受刑,后来就一个人单独关押。 原本还在清醒,只自己单独一人被抓,好歹夜西跑出去了,谁曾想自家兄弟还是没能逃出这虎狼窝,现如今就在自己的身边。 长瑁被戴着厚重的镣铐,脑袋上是厚重的铜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上了铐的手在半空比划着,东辑事的人怕他自尽,所以做了所有的措施。 死不了,也别想逃出去,只能在这里被关着,什么都做不了。 夜西倒是没那么难,这会刚被丢进来,整个人像是三魂去了七魄一般,瘫坐在地上,神情略显迟滞,可此前的他并非如此。 相比长瑁的鲁莽与蛮横,夜西是个靠脑子吃饭的人,可现在好像…… 不太对! 长瑁挥动着手比划着,夜西却毫无反应。 “不用比划了,他没用了。”崔堂站在外头,勾唇冷笑。 不多时,容九喑缓步走进了牢房内,瞧着神情迟滞的夜西,“这会倒是安全了,极好!这是大夏,不是你们乌郎,你们有那么多的手段对付我们的俘虏和百姓,那我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 何况,中间还隔着国仇家恨……血海深仇! 平静底下,藏着暗潮涌动。 “乌郎肯定是想要回你们的,那就拿你们换回我们大夏被掳走的百姓。”容九喑居高临下的睨着二人,“莽夫倒也罢了,不过是一身蛮力,可他这脑子能胜过十个八个的莽夫,能领军杀我百姓与将士,自然是留不得了!” 人可以还回去,脑子不行……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不过的。 长瑁还在手舞足蹈,可夜西毫无反应。 这是容九喑想见到的结果,让夜西在无尽的逃离与被追捕之中精疲力竭,最后精神失常,其后便是用了药物,在他精神失常的基础上,加重了他的疯癫与痴呆,最后…… 哪儿还有当初的精明模样? 甚好! “爷,督主来了。”外头有人行礼。 容九喑退出来,让开一条道。 林不寒过来的时候,瞧着眼前这一幕,略略迟愣了片刻,“这是……” “慧极必伤。”容九喑只有四个字。 林不寒挑眉,转而了悟,“该!” “乌郎那边其实来消息了。”容九喑这话刚说完,崔堂便毕恭毕敬的递上一封信,“从探子手里搜出来的,若是计划失败,不计一切代价营救两位皇子,与大夏议和。” 林不寒瞧着手中书信,“阿喑觉得如何?” “拿两个废物换被乌郎掳走的百姓,督主以为如何?”容九喑问。 林不寒想了想,“可!” 那就正好。 说完这话,林不寒抬眸盯着容九喑,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能否……” “督主,请!”容九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皇帝晕厥,江山无主。 现如今群龙无首,迟早会乱…… 麻线头得捋出一根,其后慢慢的肃清,方可维稳。 “阿喑,其实以你的能力,没什么可说的。”林不寒开口,“若是你有意……” 容九喑躬身行礼,“督主不是早就想好了吗?四皇子是最优选。” “可是……” 容九喑又道,“丞相府和皇上,会齐力拥护,东辑事亦如此。” “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林不寒摇摇头,捻着手中的佛串子,“一门心思爬到这个位置,却又停步不前,大好前程就这么舍了?那你之前吃的苦,又算什么呢?” 容九喑想了想,“督主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想更上一层楼吗?” “一人之下,已足矣。”林不寒幽幽启唇,“贪心不足,是要死人的。” 容九喑敛眸,“所以啊,够了!” “阿喑。”林不寒开口,“叶子跟着她……挺好的!” 容九喑顿了顿,沉默不语。 第1130章 折中的办法 有些话不必说,彼此心里都明白,最后的结果如何,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容九喑行礼,一言不发的退下,既然林不寒出现在这里,那接下来的乌郎之事便全权交由林不寒处置,容九喑自然不需要再掺合进去。 “督主?”祝桓上前。 林不寒回过神来,瞧着容九喑离去的背影,幽然敛眸,“把人看护好,不许有任何的意外,即便夜西神志不清,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他会不会是装的?此人素来城府颇深,不可大意。” “是!”祝桓行礼。 林不寒深吸一口气,转身回了内里。 “乌郎的使臣应该很快就会到,彼时就要准备着交换之事。”林不寒眯了眯眸子,缓步踏入了牢房内,瞧了瞧手舞足蹈的长瑁,又看了看神志痴呆的夜西,“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到了这就不可能囫囵的出去,有些事情旁人不敢,可本督……敢!” 牢房内,忽然传出了低沉的呜咽,继而又快速恢复平静。 第1032章 林不寒不紧不慢的走出了牢房,接过祝桓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年轻人到底是下手太轻,做事畏首畏尾,担心却又怕担责任,难免束手束脚的。” “督主您……”祝桓顿了顿,“废了他们?” 林不寒嗤冷,“留着躯壳回去便罢了,筋脉尽断,当个寻常人也就是了。反正,皇子嘛……还是乖乖的回去继承家业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弃了也罢!” “是!”祝桓垂眸。 废了这二人的功夫,来日就算是回了乌郎,也只是废物皇子,在崇尚武力的关外,这样的皇子真的没什么大用处,来日就算是登上皇位,也容易出点事。 至于出什么事,那就不好说了…… 夜西的痴傻是装也好,不装也罢,都无所谓了! 关于对三皇子和大皇子的处置,满朝文武各有争议,一则帝王子嗣不丰,本就没几个,再杀……就真的只剩下四皇子一枝独秀了,二则是因为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换句话说,还没来得及杀人,就被拿下了,理该从轻发落。 最后一点,皇帝还没苏醒,这件事理该等皇帝醒来之后,再行处置…… 话是这么说的,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现在只剩下洛时节这么一位皇子,自然是……四皇子监国。 洛时节:“……” 有那么一瞬,洛时节觉得这天下人都疯了,朝臣也都癫了,让他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去监国?笑话,他自认为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驾驭整个大夏朝堂,实在是瘆得慌。 “没办法,就您一位皇子在外头溜达,不是您还能是谁?”年安无奈的摇头。 洛时节转头看向殷茵,满脸的无奈。 “夫君……要不然试试呗?”殷茵也是个胆大的,否则当初不会跟萧姿杠成这样,“管得了的,咱管,管不了的……咱就让他们能管的上,这不就完事了吗?当皇帝,不就是个使唤人的差事吗?” 洛时节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但是这皇位,终究不是自己的,他并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且……他相信有人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若自己为从属倒是不赖。 “那咱就试试。”殷茵叹气,“我爹说了,现如今整个朝廷乌烟瘴气,需要有人去清一清这污浊,要不然这天下事,还得乱糟糟的。” 洛时节笑了笑,“我可没这样大刀阔斧的本事,先稳着再说吧!” “嗯!”殷茵点头,“你一边学着,一边等着父皇醒来。” 只能如此。 四皇子监国,没有任何的异议。 毕竟,也就这么一位皇子了…… 这一次,隋宗风并未昏睡太久,第二天晌午时分,人就醒转了过来,只是这掏空的身子已经无法在支撑太久,到了这份上,生命开始了倒计时。 隋宗风自己也清楚,洛母服侍着他吃了药,二人四目相对,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皇上?”林不寒匆匆赶来。 隋宗风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二人,“到底还是没能如愿。” “你若非要执念如此,我怕你死不瞑目。”洛母翻个白眼,“还不如趁着这机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遗憾少一些,也能有脸下去见她。” 林不寒:“……”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不好听,但是说得也没错。”隋宗风敛眸,“朕有生之年,大概是听不到那一声称呼了。” 洛母心思微转,虽说仇恨这东西是没办法抹去的,但是血缘亦是如此,所以这个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不做也是错。 “或许皇上可以换个方式。”忽然听得洛母出谋划策,不只是皇帝感到奇怪,林不寒亦是心生警惕。 这二人是什么眼神? “我只是想让这件事,早点结束!”洛母瞪了二人一眼,“你们这样纠缠不休,别说是他,我瞧着哦度觉得恶心。” 隋宗风:“……” 林不寒:“……” “倒不如彻底解决,从此以后谁也别再打他的主意。”洛母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瞥了二人一眼。 林不寒没敢吱声,这毕竟是皇帝的家事。 “你且说说看。”隋宗风也是完全没办法了。 洛母低语,“冲喜,赐婚。” 四个字,砸得皇帝有些懵。 但林不寒却是快速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洛母,这主意是不错,可容九喑那性子,要是知道皇帝敢把手伸到那小丫头身上,还不得当场炸毛? 容九喑是林不寒一手带出来的,没人比林不寒,更清楚他的性子…… “你这是在赌。”林不寒开口。 洛母瞧着他,“那你有主意?” 林不寒哑然。 “没有就闭嘴!”洛母白了他一眼,“我这是最好的结果,既然当不成儿子,就当女婿吧!保住温家,就等于保住了他,皇上若是爱屋及乌,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要不然的话……什么都别想要。” 这天底下的事,哪儿能事事尽如人意。 黄昏日落之前,宫里出了一道圣旨,交由林不寒亲自去宣读旨意,直送温家。 温府众人协助御林军护驾有功,尤其是温家独女温枳,聪慧过人,功不可没,得帝王欢喜,赐封号景,是为……景公主。 至于为何是景公主,唯林不寒心里清楚。 第1033章 第1131章 一刀还一刀 收为义女,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帝王此前只有隋平安这么一位公主,骄纵蛮横,现如今不知什么缘故已经疯癫无状,现如今收一商贾之女为义女,既可扶持民生与贸易,也可以彰显帝王仁德,天下万民皆为子。 不过,让林不寒没想到的事,温枳居然病了? “病了?”圣旨到了,人却躺着不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想着还得回禀帝王,林不寒自然是要亲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众人面面相觑。 病了和受伤,应该瞧着没什么两样吧? “突感风寒,晌午的时候忽然就起了高热陷入昏迷,好在及时救治,没什么大碍,只是人还不清醒。”陈叔上前行礼,“老爷还没来得及赶回来,所以这些事都是咱们几个老奴在操持。” 叶子在边上皱了皱眉头,若是林不寒真的疑心主子…… 屋内。 温枳双眸紧闭,面色苍白。 瞧着她这般模样,林不寒心头一紧,“阿喑可知情?”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噤若寒蝉。 “是!”叶子上前回答。 陈叔与甘彧面面相觑,没敢吱声,不知这林不寒到底清楚多少内情? “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这么严重?”林不寒生疑。 叶子敛眸,“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谁还能料得准自己什么时候生病呢?” “确定没什么大碍?”林不寒问,“这还得进宫谢恩呢!” 叶子想了想,“病来如山倒,总得让她稍微好些才能进宫吧?否则雪上加霜,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主子有什么大碍,爷不得把天都捅一窟窿? 林不寒伸手,却见着陈叔和甘彧暗自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看着他将指尖搭在了温枳的腕脉上,这要是探出温枳有内伤的话……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须臾,林不寒收手,若有所思的盯着床榻上的温枳,又转头看了一眼周遭众人,“好好照顾她,到底是公主之尊,与往日不同了。” “是!”陈叔赶紧行礼。 林不寒起身,“你是温家的老人了?” “是!”陈叔脊背发凉,总觉得林不寒弦外有音。 四下,静默了片刻。 叶子也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握紧了袖中的手,戒备的看着林不寒。 “倒是……忠心耿耿。”林不寒只吐出这几个字,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温家。 陈叔不敢怠慢,将人送出了府门,等着回过神来,脊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陈叔?”四月心下怦怦跳,“我怎么觉得他这话……有点瘆人?” 陈叔不吱声,抬眸看向了甘彧。 现如今的状况,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若是皇帝知道温枳是景家后人,多半是要斩尽杀绝的吧? “公主?景公主……”四月小声呢喃,心里慌得厉害。 回到院中,陈叔看了看众人,“老爷还在回来的路上,若是小姐的身份被发现……” “他不敢!”叶子开口。 众人:“??” “若非如此,皇上不会赐主子为公主之尊。”叶子解释,“你们莫要胡猜猜,爷那边自有主张。” 陈叔点头,他也看出来了,容九喑不会害小姐的。 关于景公主之事,不过一瞬,天下皆知…… 皇榜昭告天下,敲锣打鼓响彻整个上京。 崔堂小心翼翼的看向身边的容九喑,一颗心沉入谷底,爷的脸色很难看,傻子都知道这是被人设计了,哦不,是被皇帝和督主给设计了。 “爷?”崔堂低唤,“圣旨临门,抗旨是死罪!” 广而告之,天下皆知。 这下子,就算容九喑心生不满也来不及了,天下人都知道这圣旨是落在温家头上,若是抗旨不遵……先诛温家满门。 “爷,死局。”崔堂说。 容九喑揉着眉心,好半晌才叹口气,“罢了,就当是了结吧!” 不过现在,温枳还没苏醒,所以一时半会不可能进宫谢恩。 “可是,这景公主……”崔堂有些犹豫。 容九喑轻嗤,“老怪物的威胁。” 叶子的命,和温枳的命。 不动声色的威胁,随时翻脸的威胁。 谁还奈何得了谁啊? 林不寒能做初一,他容九喑就敢做初五。 当天夜里。 容九喑就进了天牢。 隋怀睿倒是没多诧异,“我还以为是刑部的人来提审,没想到竟是你?说起来,咱一道去边关,也算是有几分情意的,你要如何审问我?用什么刑罚?” “殿下。”容九喑深吸一口气,“就没想过别的吗?” 隋怀睿一怔,“你抓住了大皇子,平了这一场乱,按理说该重赏。” “重赏?”容九喑垂眸,“赏什么?赏三皇子这条命吗?” 闻言,隋怀睿瞳仁骤缩,“你胡言乱语什么?本王这条命就算是刑部郎官来了,也没敢动分毫!” 第1132章 救救我,我不想死 “三皇子那么震惊作甚?谋逆造反本就是死罪,早死晚死都是死。”容九喑嗤笑两声,“殿下,皇上没有你想的那么重情重义,重视父子之情,他连枕边人都可以杀,何况是你。” 第1034章 隋怀睿浑身震颤,“你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怀疑,你母妃的死吗?”容九喑叹口气,“若我说,是皇上的手笔,你当如何?” 隋怀睿僵在原地,他怀疑过,是东辑事做的手脚,也怀疑过是皇后的人所为,甚至于可能是丞相府……对于皇帝的疑虑,放在最后最末尾的位置。 “贵妃生前也算是精于算计,可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蠢货?”容九喑摇摇头,表示很失望,“皇帝是什么性子,你竟是浑然不知,还不如你母妃来得聪明。” 隋怀睿死死抓着木栅栏,“容九喑,你把话说清楚!” “皇后做了局,皇帝顺水推舟,让贵妃入局,谁知道……五皇子死了!”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于是乎这就成了死局,连贵妃都没想到,原本可以徐徐图之的局,会变成难解的死结。贵妃知道,这可能是皇后的故意为之,她也料定皇后不会真的弄死五皇子。” 偏偏,五皇子还是死了…… “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觉得她会弄死自己的儿子吗?”容九喑似笑非笑的问。 隋怀睿面色惨白,“什么?” “药量太重,五皇子本就身子孱弱,所以经不住荼毒,一下子没扛过去。”容九喑盯着他的眼睛,“皇后不敢,可五皇子去得太匆忙,皇后伤心过度,所以很多事情根本没来得及查,甚至于……不可能查到。” 隋怀睿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容九喑的眼神愈渐恐惧,“你、你是说……” “五皇子是皇后的嫡子,他只要活着,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可他身子不好,那就有可能在登基之后,交由皇后和丞相辅佐。”容九喑一字一句,仿佛刀子一般扎在了隋怀睿的心里,“帝王权术,最是无情。” 生在帝王家,怎么还能有如此柔软的心思呢? 自古无情,帝王家啊…… “哈哈哈哈,所以……所以我们都被父皇骗了?”隋怀睿眸子含泪,不敢置信的摇头,又哭又笑,“是父皇让人……让人在皇后动手的时候,加重了药量,让皇后亲手毒死了亲儿子?如此一来,皇后疯了,就再也不可能让外戚得权?而没了嫡子,我们这些皇子就有了觊觎皇位的可能……” 思及此处,隋怀睿仰头,瞬时泪流满面。 “父皇,父皇!”他连喊两声,“你好算计啊!母妃陪你这么多年,我们都是你亲儿子,你怎么如此狠心?为何?为何啊!” 顷刻间,泪如雨下。 “因为你们都不是皇帝心中的储君人选,活着只会挡了新君的路。”容九喑毫不留情的撕开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不管是殿下,还是大皇子,你们都只是一环而已,现如今被铲除殆尽,皇上便算是得偿所愿了!” 隋怀睿掩面痛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么多年的父子感情,父皇那么宠爱我,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做了这么多,母妃做了这么多,难道都比不过一个贱婢所生之子吗?” 瞧着眼前的隋怀睿,容九喑敛眸嗤笑,“贱婢?” “容九喑。”隋怀睿忽然抓住了木栅栏,“我什么都没有了,可我、我不想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殿下能不能求一求父皇。林不寒和父皇都器重你,若是你开口的话,他们会考虑留下我的性命,只要我活着,让我远离上京也可以。” 容九喑岿然不动,“殿下,谋逆是死罪。” “容九喑?容卿!”隋怀睿忙道,“我还藏着一些银两,若你愿意,我便倾囊相付,如何?” 容九喑叹口气,“殿下方才有句话说错了,奴才帮您更正一下。” “什么?什么话?”隋怀睿愣了愣。 容九喑喉间滚动,“皇帝设这么一个局,不只是为了逼你们谋反,也不是为了你口中的贱婢之子。” “什么意思?”隋怀睿不解,“那、那是为了何人?” 容九喑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说话!”隋怀睿颤颤巍巍的开口,“容卿,你到底知道什么?你还知道什么?只要你肯救我,那些银两足够你后半生安享富贵,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容九喑启唇,“你就没想过,皇帝可能还有一个儿子吗?比如说……” “还有?难道是……先皇后?”隋怀睿骇然僵在原地。 第1133章 双向奔赴的欢喜 提到先皇后的时候,隋怀睿忽然就沉默了,毕竟先皇后的事情始终是卡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一下子被戳破了窗户纸,绝望的意味在蔓延。 好半晌,隋怀睿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容九喑,忽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若然是东辑事的消息,林不寒不可能不知道。父皇对先皇后之事耿耿于怀多年,若然知晓先皇后之子还在,必定不会听之任之,一定会找回来昭告天下。” 可父皇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不愿意。”容九喑回答,“不愿意,自然就不需要昭告天下。” 隋怀睿顿住。 “容九喑?”隋怀睿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直到他问出了这句话,容九喑才低头笑了笑,“看样子,总算是想明白了!” 闻言,隋怀睿眉心突突跳,“你、你该不会就是……” “很抱歉,让你们都成了障碍。”容九喑深吸一口气,“不过没关系,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第1035章 隋怀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瞬间竟有些惊惧,他很清楚容九喑的手段,当然也明白落在容九喑的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现如今又有身份加持,来日必定杀伐在手,无人能阻。 “殿下那么惊诧作甚?”容九喑叹口气,“当年薛氏一族挑拨离间的时候,可不似殿下这般小心谨慎,素来是阴狠毒辣至极!” 隋怀睿:“……” 他倒是想跑,可这是天牢…… 无路!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种下的因,付出应有的代价,谁都不例外。”容九喑瞧了瞧周遭,“殿下,您觉得呢?” 隋怀睿呼吸一窒,“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么多?” “人总要死得明白吧?”容九喑平静的开口。 隋怀睿:“……” 容九喑走出天牢的时候,外头星辰满布,夜风寒凉。 “爷?”崔堂低语。 容九喑回过神来,“走吧!” “是!” 这种情况下,是不该再久留的。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天牢里传出了狱卒的惊呼。 “三皇子自缢了!三皇子自缢了!” 一瞬间,满宫哗然。 更让人猜疑不休的是,在三皇子死前,曾见过东辑事的人,这里面若说没有半点关系,怕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于是乎,所有人都在怀疑,是不是东辑事的人对三皇子说了什么,又或者是……三皇子死于非命,乃东辑事所为。 帝王缠绵病榻,东辑事行事狠辣。 这里面有什么关系,傻子都能猜得一二…… 听闻这消息的时候,林不寒都愣怔了几秒钟,然后不甘心的望着祝桓。 祝桓郑重其事的点头,“当真!” 那一瞬,林不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有片刻的哭笑不得,“好,好,好!好得很!” 他连道数个好,可见内心深处的震撼。 祝桓垂着头,不敢言语,“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容大人的手笔?” 没人瞧见,且是在容九喑离开之后才死的。 “到底是本督一手叫出来的,够心狠手辣。”林不寒点点头,“可惜他无心皇位,要不然的话……” 林不寒想了想,若是容九喑登基,那么林不寒就是第一个要死的人……以容九喑的心性,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威胁他的存在。 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可真溜。 “本督到底是老了。”林不寒摇摇头,略显无奈的叹气,“这天下终是年轻人的,玩不过咯。” 祝桓垂眸,督主老谋深算,哪儿有玩不过的时候? 左不过,顺水推舟。 各人有各命,各得其所…… 隋怀睿以腰带自尽,悬于木栅栏处,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所以谁也没看见他到底是不是自尽?但确实是死了,被人解下来的时候,尸身都已经开始发硬。 消息传出去的时候,隋怀琼直接晕死在大牢里,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等着处理完这些事,容九喑这才出宫回到了温枳身边。 四月和叶子守在外头,各自心中忧愁难解。 现在这种状况,局势混乱,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温枳还在昏迷着,饶是容九喑不断的为她输送内力疗伤,她依旧昏睡不醒,大概是耗尽了精气神,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休养。 傻姑娘嘴硬心软,曾经怕得要死,后来又铆足劲想从他身上捞好处,现在呢?差点连命都赔上,算是掏心挖肺的全心付出了吧? “快点好起来,等事情结束,阿哥带你走。”容九喑的唇,轻贴在她眉心,“没有小阿枳叽叽喳喳的吵着阿哥,倒真是不习惯。” 他低头瞧着她紧闭的眸子,羽睫轻垂,根根分明。 “别睡太久,要不然阿哥真的要生气了。”容九喑吻上她的鼻尖,“你知道的,阿哥生气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唯有你…… 只有你,可平滔天怒火,可歇万丈浪涛。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温热的呼吸,彼此胶着,“想我的小阿枳,开口唤阿哥的模样。” 可惜,她始终睡着。 真是让人心疼。 翌日晨起,第一道曙光从窗外渗进来。 床榻上的人,奇迹般的睁开了眼。 “小姐?”四月诧异,慌忙笑着跑出去,“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甘彧说,至少十天半月的。 可现在提前了…… “真是菩萨保佑。”陈叔真的要谢天谢地了。 甘彧坐在床边扣着温枳的腕脉,笑得眉眼弯弯,“脉象平稳,甚好,甚好……此番倒是比小公主更甚,当初公主受了重伤,十天半月才勉强睁开眼。” “主子?”叶子凑上去低唤。 温枳仍是虚弱,扯着苍白的笑,偏头看向众人,“我也想睡,可有个人……老在我耳边叫,吵得我脑瓜子疼,只能睁开眼了。” 四月噗嗤笑出声来,叶子颇为无奈。 看,所有的欢喜,要两向奔赴才是正确选择…… 第1134章 予你赐婚如何? “如何?”陈叔笑盈盈的问。 甘彧点头,“恢复得很快,超乎寻常,至少超乎我的预料,但……许是有外力辅佐的缘故。” 第1036章 “外力?”陈叔愣了愣。 温枳垂下眼帘,“那个聒噪的人……” 外头,一阵风掠过。 床边已经多了一个,裹挟着外头的凉意,毫不犹豫的将温枳揽入怀中,紧紧相拥,生怕一放手就又错过了一生。 他的拥抱,是那样的用力。 “阿哥。”她有气无力的喊着,慢慢抬起胳膊回应着他的拥抱,将额头贴在他的脖颈上,肌肤相触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来自于彼此的温度胶着。 容九喑抱着她,一言不发,用拥抱代替一切。 见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极为识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温枳一遍遍的,有气无力的喊着“阿哥”二字。 喊着喊着,逐渐哽咽。 “以后再敢肆意妄为,我就扒了你的皮。”他音色低沉,抱着她的力道有增无减,仿佛要将她揉碎了,融入怀中,与自己合为一处。 温枳无力的笑着,整个人好似没了骨头一般,靠在他怀中,“没有下次了,要不然……怕不能跟阿哥白头偕老。” 她微凉的手,抚上他冰冷的面颊,瞧着他垂下的眼帘,努力遮掩的眼底悸动,扬起一抹苍白的笑,“我是生意人,很小气的,会锱铢必较,会睚眦必报,见不得阿哥与旁人在一起,怕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都压不住我这一腔怨气。思来想去,还是同阿哥生死与共为好!” “有我在……别想独行。”他在她唇上轻啄。 顾忌着她刚苏醒,他不敢造次,毕竟她现在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吹散,来日方长,现在悠着点,以后都能讨回来的! 温枳笑着迎合他,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中,“阿哥别吵,我再……睡一会……” 她声音渐弱,可呼吸平稳,那样的让人安心。 温枳又睡着了,但唇角带着笑。 容九喑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回被窝,仔细的掖好被角,“睡吧,有阿哥在,什么都不必担心。等你一觉睡醒,外头的纷乱早已平定,万事皆尘埃落定。” 等事情结束,他们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三皇子之死,把东辑事送上了风口浪尖,但那又如何,皇帝还是得依赖于东辑事,处置这些乱臣贼子。 边关塘报,乌郎重兵压境,派出使团与大夏谈判,交换夜西和长瑁。 对于洛时节逐渐接手朝政,且愈发得心应手之举,隋宗风心里有些异样,可到底没能说出口,因为他很清楚容九喑那性子,也很明白,自己这副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太久。 温枳来谢恩那天,烈日高照,阳光明媚。身子还不是大好,但总算可以落地下床,瞧着一脸病容,但神志清楚。 容九喑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踏入了长秋宫。 “阿哥,我有点紧张。”温枳笑说。 容九喑皱了皱眉头,“那我们便不去了。” “阿哥!”她反握住他的手。 有些事情是一个结,不解开一辈子都难以跟自己和解。 “不是宽恕,不是原谅,是放过自己。”温枳低声说,“不想看到阿哥放在心里一辈子,所以这一步交给我来跨。” 容九喑张了张嘴,“景家……” “走吧!”温枳握紧他的手。 隋宗风坐在床榻上,瞧着二人携手而入,恍惚间好似想起了自己当年,青梅竹马的情义,携手共度的那段日子,后来……权衡利弊之中失去了本性。 身居高位,未必是好事。 “民女温枳,叩见皇上。”温枳跪地行礼。 容九喑紧随其后,一言不发。 “朕已经收你为义女。”隋宗风开口,“就不再是民女,以后温家也不再是寻常商贾人家。” 温枳敛眸,张了张嘴,嗓子里有些干哑,“民女……” “景公主已有封号,来日当如皇家宗碟,是为皇室之女,当改了这称呼。”林不寒在旁提醒。 端着药碗的洛母眉心微蹙,指关节微微泛着白。 “公主?”林不寒笑了笑,“奴才知道,您是一时不习惯,要不然……跟温掌柜的商量商量,再试着改口?” 温枳羽睫陡扬,眉心狠狠皱了皱。 “林不寒。”洛母冷着脸,“不会说话就闭嘴,她只是个小姑娘,何必如此威胁?!” 温枳深吸一口气,重重磕头,“儿臣谢父皇隆恩。” “好,好!”隋宗风的一颗心,咻的落了一半,眼底泛着浑浊的微光,“捡日不如撞日,朕……予你赐婚如何?” 容九喑徐徐垂下眼帘…… 第1135章 她忍了 从一开始,容九喑就猜到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天下人都懂的道理,抗旨不遵是死罪,压在温家的头上,谁敢不从? 他们不敢从容九喑的身上下手,只能从温家这里打开突破口,倒也是…… “赐婚?”温枳愣了愣,显然是有些愣住。 隋宗风信誓旦旦,“对,赐婚,为当朝公主赐婚,择选驸马。” 说是择选驸马,其实也只是想等到那一句话而已。 温枳深吸一口气,当即行礼,“皇上……父皇,儿臣觉得太匆忙,不如……” “温家老爷子,大概也想早点看到自己的女儿女婿成婚吧?”林不寒忽然插了一嘴。 第1037章 洛母裹了裹后槽牙,这人真是不记打啊! 温枳:“……” 雷霆之怒,谁敢招惹? “多谢父皇!”温枳伏跪在地。 隋宗风稍稍松了口气,“容卿,你意下如何?” 容九喑刚要开口,却听得林不寒又抢先一步,“皇上如今病着,倒不如以此来冲喜,算是两全其美,一则成全一对有情人,二则好事成双,既认了公主又择了驸马,天下皆欢的大好事。” 好事吗? 洛母不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欺负晚辈,实在是可恶至极,可这件事不了,温家那一关不好过,温临风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若是真的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平头百姓。 帝王家的处事方式,永远都是刀子先出鞘,开口先见血…… “成亲这事可以先答应下来,日子以后慢慢挑,便也算是皇上赐婚。”洛母退了一步,“总不能这节骨眼上,明面上压着人成亲的吧?” 隋宗风哑然。 “娘娘所言极是,皇上以为如何?”林不寒也退了一步。 再逼下去,真怕容九喑直接带着温枳飞了。 “也好!”隋宗风低低的咳嗽着,嗓子眼里浮出血腥味,“先赐婚吧!” 但他有个条件,将明月宫腾出来作为温枳的寝宫,这些日子且在宫里待着,等着三皇子和大皇子的事儿都落幕,温枳的身子养好了,再出宫不迟。 “宫里有太医,公主可放心。”林不寒开口。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直接把温枳留在了宫里,到底是什么目的,自然不用多说,不过温枳这一回倒也想通了,老老实实的进了明月宫。 明月宫距离皇帝的长秋宫不远,皇帝把她安置在这里,惹得满宫里的奴才都窃窃私语,大概是议论着何以如此得宠? 不是亲闺女,怎么有如此待遇? 当初的隋平安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乃至于朝臣都要让她三分,也不曾入住明月宫,倒是这位商贾出身的义女,怎么就…… 难不成帝王对她,有别的心思? 可一想也不对,皇帝身子不大好,就算有心……也无力! 明月宫。 温枳站在寝殿内,瞧着流水的赏赐送进宫,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温家不乏好东西,所以也没什么看上眼的,但偶尔也得流露出欣喜之态,免得让人回了皇帝,落了帝王的颜面。 等着奴才都下去,她一屁股坐在软榻上,虚弱的躺靠下去,“累死了。” “他其实……”容九喑一直静静的站在她身边。 温枳虚弱,面色苍白,“我都知道,阿哥不愿意的事情,我也不愿意,何况他是个刽子手。” 闻言,容九喑垂眸。 “可温家的人,得活啊!”温枳低低的说,“景家没了,总不能连温家还有诸位叔伯,都因为我的一时之气而搭进去吧?他们也有家人,若是株连起来……” 那可都是景家的忠仆,她如何忍心? 景家当年束手就缚,不就是因为不想连累众多部下? 他们不做无情义之人,温枳也不当畜生。 “一个称呼罢了,若是能换这么多条人命,倒也是值得。”温枳眼眶微红的笑了笑,“这笔买卖……不亏,何况他皇帝要嫁女儿,总归得给我备下嫁妆吧?回头又是一大笔银子,银子是个好东西,傻子才会不要呢!” 第1136章 留在宫中 忘记仇恨是不对,可不顾一切的复仇,带来更多的死亡,让身边所有人都为你陪葬,这也是不明智的行为,温枳没那么蠢,她知道权衡利弊,也明白自己的身后……牵扯到多少人。 那些叔伯曾经用命护住她,其后付出一切抚养她长大,让她能无忧无虑,衣食无忧的活到今日,若她为了景家而不许一切的杀了皇帝……仇是报了,但是叔伯的恩又该怎么还呢? 报仇和报恩之间,她选择后者! 容九喑瞧着她,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听着她笑盈盈的说着扎心的话,不由自主的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阿哥不要叹气,终究是咱熬死了他。”温枳低声开口,“他不可能再跟先皇后合葬,而他巴望着的儿子,却无法名正言顺的送他一程,进不了皇陵。对他来说,无异于凌迟!” 容九喑一怔。 “在他死之前,咱都不要成亲,阿哥没有驸马的身份,他便什么都做不了。”温枳哼哼两声,“他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嫁妆我要,阿哥我也要,唯独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父皇……咱都不要他。” 容九喑别开头嗤笑,“还真是好算计。” “我爹可是大夏第一富商,咱从小就揣着铁算盘。”温枳撇撇嘴,虽然脑子坏过一次,但不能一直坏,所以这铁算盘还是得揣回来才好。 容九喑笑而不语,她自己有盘算,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以前脑子坏了,现在不一样。”温枳低声说,“只要阿哥不负,我定一辈子都陪着阿哥。” 容九喑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很快就会结束。” “嗯!”温枳点头,“我信你。” 皇帝,撑不了太久。 温枳进宫没回来,但是叶子出来报信了,要不然的话,陈叔带着一帮人就要开始准备闹事了。 “你是说,留在宫里养病?”陈叔放下手中的遮脸布。 第1038章 还准备着今天夜里进去看看情况,若是皇帝拆穿了温枳的身份,那就别怪他们这些老家伙,新仇旧恨一起报。 “是!”叶子如实回答,“说是要给主子和爷赐婚,先把身子养好。” 陈叔和甘彧面面相觑,“赐婚?” “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叶子问,“皇帝等着爷开口,尊他一声父皇呢!这不,借力打力,拐着弯的等着爷服软。” 陈叔哼哼两声,“亏他想得出来。” “大夏的人……真狡猾。”好半晌,甘彧才吐出这么一句,“但只要没戳破小主子的身份,便也不同他计较了。” 说着,甘彧将一药方递给了叶子。 “这是……”叶子愣怔。 甘彧叮嘱,“照方抓药,莫要轻易吃宫里给的,谁知道会不会动手脚?而且小主子此番伤重,与寻常人不同,寻常的固本方子对她无用,她体质特殊,自然是要用特殊的秘药。” 说着,又塞给叶子一个瓷瓶。 药方瞧着寻常,但瓷瓶里的药引,才是精髓所在。 “好!”叶子点头,“我明白!” 这些东西是不能被外人察觉的,但叶子应该不会出卖温枳,所以交给她也算放心。 “若是有什么状况,我会及时来告知诸位,还望诸位莫要轻举妄动,宫里的相关事宜都有爷在操持,必定不会让主子身陷险境。”叶子叮嘱,“还有便是,待温老爷回来之后,务必拦住他,不要让他进宫。” 陈叔点头,将叶子叮嘱之事一一记下,“你只管放心照顾小姐,外头的事情我们自然会警惕。” “好!”叶子将瓷瓶塞进怀里,转身就走。 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剩下的就看宫里的状况。 待叶子离开之后,陈叔面色微沉,转头看向甘彧,“你觉得皇帝有没有发现小姐的身份?” “发现又如何?”甘彧问,“你别忘了,现在大夏和乌郎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等着人质交换之后,就该正式开战,到时候还有用得着南越的地方。” 是景家后人又怎样? 温枳随时都可以回南越,做她的南越女帝,大夏皇帝就算知道温枳姓景,也得在这节骨眼上,把这口气咽回去。 “只要南越能把乌郎逐出,其后重整旗鼓,南越就再也不会受人威胁。一旦乌郎失势,南越便可趁机吞并乌郎,靠着关外的那些矿藏,将国土扩大。”甘彧幽然吐出一口气,“大夏想要边关太平,就必须偃旗息鼓,与南越重新签订友邦协议。” 陈叔叹口气,“你说得也有道理,只不过诸事都有可能,凡事没有绝对,还是要小心为上。咱这位皇帝什么都干得出来,谁知道会出什么釜底抽薪的龌龊事?” “嗯!”甘彧点头,“说得有理,那我去跟公子打个招呼,须得做到进退有路才行。” 陈叔颔首。 赵无觞这边早就得知了消息,四皇子洛时节亦是心内担忧,生怕皇帝拿捏不住容九喑,便暗戳戳的对温枳下手,所以在去过长秋宫之后,便让殷茵去陪着温枳,以防有变。 对于宫里的情况,殷茵比温枳更熟,若是有什么变数,也能跑得更及时一些…… “此前是你陪着我出嫁,现如今是我陪着你出嫁。”殷茵笑着握住温枳的手,不由的打趣道,“你倒是讨还得真够及时。” 温枳面色苍白,唇角还扬着笑,“赐婚不赐婚的,我委实不在意,就是担心……” “别胡说。”殷茵压低了声音,“若是真的有事,我第一个带着你跑。” 温枳笑着点头,“外头情况如何?” “我家夫君掌权,你觉得呢?”殷茵坐在软榻边上,将一旁的果脯递给她,兀自坐在边上剥花生,“放心吧,皇上子嗣不丰,现如今能选择的已经不多,他不敢轻举妄动。” 温枳嚼着果脯,“我觉得四皇子堪当天下之重。” “其实……”殷茵顿了顿,“我不怎么盼着他坐上那个位置,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三千,饶是皇上这般惦念着先皇后,也不妨碍他一个接一个的纳入后宫,生儿育女。” 可不喜欢有什么用? 古往今来皆如此,谁能改变? 闻言,温枳沉默。 “好了,先不说这个。”殷茵笑道,“你跟容大人……” 温枳面颊一红,“咳咳……” 第1137章 我私心太重,做不到 有殷茵陪着,容九喑倒也放心,何况外头还有四月和叶子伺候着,又着重挑了几个信得过的宫人在明月宫里伺候,这件事便算是如此定下。 赵无觞担心温枳,但眼下也没有轻举妄动,毕竟温枳被留在宫里,全赖容九喑的缘故,别的……说多错多,做多错多,静观其变为好。 不过他还是进宫了一趟,皇帝传召,不敢有违。 先前因着协议而博得帝王的信任,现如今皇帝自觉时日无多,该处理的事情都要提上日程,比如说跟南越的合作关系。 洛时节毕竟年轻,处理这些事没什么经验,只在边上站着,算是帝王亲自教授。 “借兵南越。”隋宗风开口,“驱逐乌郎。” 八个字,就敲定了与南越的合作关系。 “多谢大夏的皇帝陛下。”赵无觞毕恭毕敬的行礼,“以后南越与大夏便互为唇齿,南越永不犯大夏。” 第1039章 承诺要用承诺来换,两国之间的承诺当用协议来换,这是无可厚非之事,走到哪儿都是这样的套路和流程,一纸文书随时可以撕毁,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重大。 除非有能力抵御更多国家的翻脸,否则这一纸文书便是板上钉钉…… 国家信誉,锋利如刀。 “希望南越不会让朕失望。”隋宗风面色灰败的咳嗽着,嗓子眼里满是咸腥味,转头看了洛时节一眼,“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一锤定音,后续跟上就由洛时节来处置。 这莫大的权力,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沾染…… 出了长秋宫。 洛时节看着可以堂而皇之出现在宫里的赵无觞,道了一句,“恭喜!” 恭喜结盟。 恭喜赵无觞,即将得偿所愿,驱逐外敌。 “多谢四皇子!”赵无觞毕恭毕敬的行礼,“来日若有难处,南越必定倾尽一切相报。” 洛时节笑着搀了他一把,“只要不打仗,百姓能过安稳日子,便是最好的报答。” “是!”赵无觞直起身,“我可以用性命发誓,至少在我还能喘气的时候,南越与大夏永不开战。” 洛时节颔首,“好!” “我会尽快离开上京,赶赴边关,等着乌郎交换了人质以后,便对囤积在南越境内的乌郎贼人发难,到时候若有不及之处,请大夏能予以帮扶。驱逐了乌郎之后,南越百废待兴,当斩断逆贼的触角,重振南越。”赵无觞将计划和盘托出。 出于信任,也是在赌。 “我会安排。”洛时节应声。 话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只是…… “温姑娘那边……”赵无觞有些犹豫,“不会有事吧?” 洛时节深吸一口气,“你担心,我也担心,所以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保护温姑娘的周全,竭尽所能。” “那我就放心了,这毕竟是大夏的地盘。”赵无觞的意思很明显。 他在这里,有心无力。 有洛时节的承诺,好过他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目送赵无觞离去的背影,洛时节在原地站了站,一眼便瞧见站在转角处的容九喑,好像是在等他。 “容大人!”洛时节缓步上前。 容九喑行礼,“四皇子殿下。” 惊得洛时节慌忙搀住他,“不敢当不敢当。” 这要是让娘瞧见,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所幸周遭无人,年安与崔堂远远的站着望风。 “旁人不知道,我却是明白。”洛时节低低的开口,容九喑不想公开的事情,他也不敢轻易往外捅,“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并且支持。” 娘说了,要尊重嫡皇子的所有。 “多谢四皇子。”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既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洛时节连连点头,巴不得他给自己点事儿做,只要容九喑开口,上刀山下火海,他洛时节都敢去! “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容九喑说。 洛时节:“……” 有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这是我母亲的遗愿。”容九喑瞧着吹过宫墙的风,看着掠过墙角的树叶,目光平静,嗓音低沉,“她从来不是拘泥于儿女私情之人,什么后宫三千,什么皇子夺嫡,对她来说都是笑话。她要的只是天下无战事,百姓皆安乐。” 长孙家的女儿,不该是困于一隅的私宅怨妇,她是策马而来的女,将,武能安天下,文能定江山,从来不屑女子之间的争宠。 “我是做不到。”容九喑嗤笑两声,“我这个人……私心太重,成不了大器。” 洛时节:“……” “你可以。”容九喑说。 洛时节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娘亲举起的棍子,狠狠落在自己的脊背上,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第1138章 他的亲外甥 瞧着眼前完全变了脸色的洛时节,容九喑幽然吐出一口气,“站直了,以后可是要坐天下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当喜怒不形于色,不该为任何的情绪所影响。” 做皇帝的第一要素,便是镇定自若。 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做最理智的那个人…… “可是……” 不等洛时节把话说完,容九喑便摇摇头否决了他的说法,“没有可是,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后的机会,这天下总归是要交给仁德之人,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殿下仁德!”洛时节脱口而出。 容九喑先是一愣,其后若有所思的摇头,“心里有仇恨的人,实现不了仁德二字,我没读多少圣贤书,倒是杀过很多人,这样的人也不配身居高位,否则哪一天就会成为某些人的借口,反而会让这天下都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多少谋逆,都是以帝王手中染血为名…… “如今正好,趁着一切都还没开始,就早早的结束,让一切的把柄都死在萌芽的开端。”容九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伸手拍了拍洛时节的肩膀,“我以……有你这样的兄弟为荣。” 洛时节登时红了眼眶,按照辈分,他该尊一声兄长,可到底是尊卑有别,他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若当我是兄长,就承了这烂摊子吧!”容九喑说,“否则旁人真的要来取我性命了,我还指着你登上九五之位,保我平安离开上京呢!” 第1040章 洛时节连连点头,“兄长放心,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尽全力护住兄长。” “好!”容九喑笑着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该干嘛就干嘛去,我去找阿枳,也让她放心。” 洛时节抹着眼泪,“好!” 容九喑是他敬重的嫡皇子,温枳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谁也不说,洛时节都会拼尽全力……现如今有了容九喑这一番话,他更得不要命的护着他们。 目送洛时节匆匆离去的背影,容九喑敛眸,“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闻言,树后有人影晃动。 长孙拾缓步走了出来,“我……” “丞相大人听得可带劲?”容九喑问。 长孙拾白了一张脸,“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刚好走到这里。” “所以呢?”容九喑问。 刚好走到这里,刚好偷听,反正都是听,有什么区别吗? “是舅舅对不住你。”长孙拾开口,“这些年我一直派人找你,可是当时无人知晓阿令的下落,所以连你是男是女都不知情,只听得宫中太医说,可能是个皇子,但无一人确切知晓性别。” 容九喑看着他满脸愧疚,不知道该从何解释的焦灼模样,一脸的平静,“不管怎样,您都是长辈,说起来跟这件事也没关系,始作俑者不是您。长孙家是不道义,但也不是丞相一人说了算,为了长孙家的满门荣耀与家族兴旺,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送人进宫,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话语很平静,却是字字诛心。 “我……”长孙拾无法辩驳。 皇后长孙氏,的确是他们送进去的,为的就是皇后之位,确也是在先皇后尸骨未寒之时,所做的缺德事。 “若是真的有愧疚,就不要把话说出口,权当没认出我,好好辅佐四皇子,在某些时候能施以援手。”容九喑意味深长的开口,“以前没做到的事,现在总得做到吧?成全她的家国天下,成全我的自私自利,对丞相来说,应该也不难。” 语罢,容九喑行礼,“奴才告退。” 长孙拾长在那里,眼眶微红,“阿……阿喑……” “小时候只哭过九次,所以嬷嬷叫我九喑,但愿丞相大人不会让我失望,别让我多来那么几回。”容九喑似笑非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长孙拾站在那里,一口气堵在胸腔里,酸涩滋味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他的,亲外甥啊! 相见却不能相认! “是我活该!”长孙拾老泪纵横。 第1139章 六十万大军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用,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昔年不曾做到自己应做之事,现如今就该竭尽全力的弥补,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若能在闭上眼睛之前把此前的遗憾了却,倒也是极好的事儿。 因着皇帝的点头应允,南越借兵之事很快达成,兵部协调,彼时会协调边关帮着处置,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悄无声息的,避免被乌郎探知。 庆幸的是,乌郎的探子已经被铲除得差不多,剩下那些个歪瓜裂枣的,藏得严严实实,压根没敢露头,所以也不会知道朝廷现如今的动向。 不日,赵无觞就会带着人离开上京。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且此去边关还需要时间,早日出发才能以防万一,回到南越驱逐乌郎,是每个人南越的人……日思夜想的事情。 调兵只用了两日,赵无觞便拿到了调令和帝王给的圣旨,走的时候想见一见温枳,又怕温枳身在宫中,不慎暴露了身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留了一封信便趁夜悄无声息的离开。 温枳得知消息的时候,赵无觞已经走了,手里只有一封书信,是洛时节让殷茵递来的。 “阿哥知道这件事吗?”温枳低声问。 殷茵点头,“还去送了呢!怎么,容大人没告诉你?” “卖醋的会告诉你这醋不酸吗?”温枳反问。 殷茵:“……” 这为何要吃醋? 难道说,赵公子喜欢阿枳? 还是说…… 温枳皱了皱眉,阿哥跑去送赵无觞离开,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诚然,如她所料,容九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将赵无觞赠与温枳的东西悉数还回去还不够,还让赵无觞写了一封承诺书。 永为兄妹,誓不言婚。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南越还等着大夏的救兵,赵无觞必定不会因为个人之私而导致失败,瞧着容九喑那般恣意的容脸,还真是让人不爽得很。 可现实也是残酷的,容九喑有得意的资本。 事实上,赵无觞的存在一点都不能影响温枳与容九喑,但小心无大错,谁也无法保证赵无觞在重振南越之后,会不会以两国之名,让温枳退让? 最不能赌的,就是人性。 赵无觞悄悄的离开,如来时这般悄无声息,但来时踌躇忐忑,去时归心似箭,意气勃发…… 南越的事情告一段落,没过多久,山龙关守将陈年礼奉命来朝,送来了边关的消息。乌郎已经交还了半数被扣走的大夏百姓,剩下的半数将用两位皇子来交换。 如此,彰显诚意。 意料之中的事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左不过陈年礼特意去见了容九喑。 第1041章 “见我?”容九喑蹙眉,默默的收起了图纸,“他见我作甚?明日押解乌郎皇子的队伍就要出发,他不去准备,跑来见我?” 崔堂摇摇头,“意愿很强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吧?” “边关的消息……”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找个空吧!” 崔堂颔首。 瞧着手中卷起的图纸,容九喑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夜深人静。 护城河边。 今夜的风很大,呼啦啦的吹着衣摆,猎猎作响,像极了那些年边关的冷风呼啸。 陈年礼早早的等在了护城河边,瞧着容九喑过来的时候,竟是难得恭敬行礼,倒不似此前在边关的虚以委蛇,颇有几分真心实意。 “陈守军这是何意?”容九喑皱了皱眉头。 陈年礼深吸一口气,“此前多有得罪。” 沉默。 唯有风从二人之间掠过,带着瘆人的凉意,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彼此之间流转。 好半晌,容九喑喘口气,“想说什么?” “臣等坚守边关,定不会辜负旧主之意。”陈年礼说,“昔年我为先皇后帐中谋臣,后来先皇后出事,景家紧跟着遭了殃,我怕祸连其身,便动了点心思被帝王罚到了边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自嘲般笑着。 去是为了活命,到了那又不甘心…… “谁告诉你的?”容九喑音色沉冷。 陈年礼,“林不寒。” 三个字,意料之中。 “消息送到了臣与杨将,军的手里,他须得驻守边关,自然无法起身,是以这一行由臣全权负责。”陈年礼垂下眉眼,“是咱眼拙,当日竟是没瞧出来。” 容九喑没有说话,这件事他是真的不想多说什么。 “殿下放心,这件事不会外传。”陈年礼是谋臣,最擅长的是动脑,还有察言观色,当然猜得到容九喑的意思,“此前朝廷来人,提及了四皇子监国,咱便明白了殿下您的意思,所以臣与杨将,军意见达成一致,随时准备着,若是殿下所需,必当竭尽全力。哪怕是……出关!” 眉睫陡然扬起,容九喑平静的看向陈年礼。 “咱都不年轻了,很多东西已经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先皇后在天之灵得以安息。”陈年礼明白他的诧异,“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什么荣华富贵天家之位,在别人眼里是顶好的事儿,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女的平安顺遂远胜过一切。” 做个寻常人又如何? 只要能平平安安的,那便是母亲拼尽全力的意义所在。 “臣等愿在边关供殿下驱使。”陈年礼躬身行礼,“只要殿下一句话,山龙关和遇龙关的六十万大军,随时候命!” 容九喑沉吟片刻,低声道了句,“多谢。” 态度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 其实,得知四皇子监国之事,陈年礼便明白容九喑不屑争那个位置,甚至于为了平天下,稳江山,可能会悄然隐退。 不管是进还是退,陈年礼都已经摆明了态度,只等容九喑抉择…… 说完了话,陈年礼怕被人瞧见,便赶紧离开。 容九喑依旧站在原地,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哪怕是洛时节登位,为了免去猜忌和被人抓住把柄,容九喑不能在上京久留,自然是要离得远远的,人性这东西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为了以防万一,自己给自己一个保障才是最要紧。 “爷?”崔堂低唤。 容九喑回过神来,“准备得如何?” “放心!”崔堂回答。 容九喑颔首,“走吧!” 第1140章 缔结永世之好 翌日,陈年礼便领着钦差卫队离开了上京,乌郎与大夏之事,急需解决,不可耽误。 上京的氛围,愈发的有些诡异。 一开始的时候,因着四皇子监国而导致议论纷纷,现如今一桩桩事情平息下来,众人似乎逐渐接受了这个局面,且丞相府这边亦是不断的平息众议。 显然,长孙一族接受了这位四皇子当政的结局……在众人看来,大概是因为五皇子的陨落,皇后的病重,所以长孙家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好在温临风也赶到了上京,此前便听得温枳被传召入宫的事儿,裹了裹后槽牙。 “真不是个好东西。”温临风啐了一口,“现在怎么说?就这么等着?” 陈叔点头,甘彧颔首。 “你们就没做点什么?”温临风问。 陈叔忙道,“南越那几个人走了,我们这厢也不敢贸贸然进宫,万一被抓住可如何是好?岂敢给小姐找麻烦?” “万一戳破了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甘彧道,“林不寒那老怪物,撺掇着皇帝赐封号为景,那不就是威胁吗?咱若是再轻举妄动,只怕吃苦的还是小主子。” 现如今皇帝封了温枳为公主,满天下皆知,想必也不敢在宫里对温枳下手…… “阿枳如何?”温临风询问。 甘彧示意他放心,“身子没什么要紧,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我不是不放心你们,是不放心这宫里的腌臜手段。”温临风摇摇头,“当初老爷子是怎么没的,好需要我多说吗?” 不敢明着来,就把人骗进了宫,然后一杯毒酒暗害,其后派兵抄了景家,紧锣密鼓的抄家灭族。 第1042章 “这次不一样。”陈叔说,“有表公子在。” 温临风抬眸看他一眼,“我不信宫里的任何人,得亲眼见着她安然无恙,才能放心。另外,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通知所有人,若是宫里有什么异动,就把米庄里那十万石大米都给我抬到城门口去,把上京给我堵死,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抢出城!不要寄希望于帝王仁慈,那就是个良心的东西。” “是!”陈叔颔首,“早就通知过了,大家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只等着宫里的动静,若是苗头不对,立刻就出手营救,断然不能让景家最后一点血脉,葬送在帝王手中。” 气氛,略显沉重。 温临风收拾好了外头的产业,这会已经让天南地北的温家产业,逐一挂上了各名号,若不知内情,谁会知道这些温家的产业? 外头,夜色沉沉。 宫里因为皇帝病着,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喧哗,也不敢轻易说笑。 叶子带着温枳,悄悄出了明月宫。 “这是要去哪儿?”温枳低声问。 叶子“嘘”了一声,“去了就知道。” 因为外头都是守卫,是以四月守在寝殿内,佯装温枳还在殿内,免得被人发现。 安静的宫殿。 四下无一人看守,叶子带着温枳朝着内里走去。 行至寝殿位置,温枳一眼便瞧见了崔堂。 “爷在里面。”崔堂低声说,快速开了门。 温枳不明所以,缓步进去。 寝殿内昏暗,烛火明灭。 温枳顿住脚步,心神一颤。 容九喑早已久候多时,见她进来便伸出手。 双手紧握,掌心温度交叠,温枳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阿哥,你这大晚上的……” “带你见个人。”容九喑将正前方的一块布掀开,露出内里的一块灵位。 只是灵位上,没有一个字。 无字便无束,万般皆自在。 “这地方……曾是她寝殿。”容九喑开口,“此前一直没机会带你过来,现如今……婆媳也该见个面。” 在离开上京之前…… 听得这话,温枳很是乖顺的跪在蒲团上,朝着灵位磕头。 容九喑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她,其后随她一起跪了下来。 磕头告泉下,诸事皆安,莫忧莫念。 “母亲,这是您儿媳妇。”容九喑跪在那里,平静的开口,“如您所愿,待此间事了,我们就会远离上京,去过我们想过的平静生活。此后山高海阔,再不管诸事纷争。” 温枳直起身,“儿媳温枳,请母亲放心,以后必定与阿哥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听得这话,容九喑将旁边的小包袱取出,打开来竟是婚书。 “喜结秦晋之好,遂成金玉良缘。盼生死之盟,许白首之约。”容九喑含笑望她,眉目温和,眸色宠溺,“愿与卿永世为依,朝暮相随,天地为证,日月明鉴。” 温枳笑着回应他,“君若不离,阿枳不弃,生死相依,福祸共随。” 十指紧扣,誓约摁印。 婚约既成,永不相负。 门外,叶子和崔堂躬身在侧,瞧了瞧跟前的洛母,又看了看一旁的皇帝和林不寒,不由的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是闹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可是现在,他们也没办法冲进去,只能在外面候着,静观其变。 对于内里的动静,隋宗风听得一清二楚,他脑子很清楚,也明白容九喑不可能对外面的动静全然不察,只不过杀人诛心…… 林不寒默默的搀着皇帝,无奈的叹口气。 第1141章 这条路,我们一起走 寝殿内的声音还在继续,寝殿外的皇帝已经站不住了,只能转身离开。 叩拜父母。 只有母亲。 哪怕是承认身份,也不会认他这个父亲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隋宗风倦怠的转身,林不寒缠着他,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及至人都走远了,叶子才抬眸看向洛母,“娘娘,这是何意?” “总要让他死心,才能放了他们自由,否则他总以为自己拿捏着枳丫头,便拿捏住了殿下。”洛母意味深长的开口,“让他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殿下喊他一声爹。” 语罢,洛母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着大门的寝殿。 “娘娘放心。”崔堂道,“爷没有动怒。” 是了,容九喑是谁,岂会不知道外面的动静,无外乎是成全罢了! 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外头又只剩下了叶子和崔堂。 “你们的脸色怎么都怪怪的?”温枳不解。 叶子和崔堂行礼,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容九喑笑了笑,“送你回去。” 很难得,两人能瞧见自家爷这般高兴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暗自偷笑。 “嗯!”温枳不再多问。 长长的宫道上,提一盏灯,缓缓向前走。 莫回头,身后再黑,身边有人,心里有灯。 十指紧扣,不离不弃。 前程漫漫,余生绵长。 “阿哥想好了吗?”温枳站住,转头看过去,“这一去可就什么都没了。” 容九喑握紧她的手,“阿枳舍不得?” 第1043章 “温家什么都有,阿哥要入赘吗?”温枳笑盈盈的扬起头,“温家出得起聘礼,阿哥嫁不嫁我?” 他徐徐弯下腰,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悉数喷薄在她面上,“阿枳愿意,我便嫁。” “那就请阿哥……余生多指教。”她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下一刻,腰间颓然一紧,已然被容九喑摁在了墙壁上,温热的呼吸已然涌入了口中,紧接着便是掠夺。 唇齿相濡,真心见证。 今儿月色不好,但心情好,掩不住的心里光亮。 “那就这么说定了。”容九喑重新握紧她的手,牵着她朝着明月宫走去,“就这么一辈子走下去吧!” 他放慢脚步,她紧随其后。 “阿哥可要牵紧我的手,莫要轻易放开,要不然弄丢了,可就没地方找了。”她笑盈盈的打趣。 漆黑的夜,长长的宫道。 他牵着她,她跟着他。 一辈子很长,但是有彼此相伴,再无孤寂。 明月宫的灯火已经明亮。 四月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瞧着回来的温枳和容九喑,不由的微微一怔。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回来?”四月不敢置信的望着叶子,“不怕被人瞧见?” 叶子想着,皇帝都看见了,奴才们瞧见又能如何? “不怕!”崔堂回答,“昭告天地,禀报父母双亲,如今便是天下皆知也无妨。” 四月:“??” 回到寝殿。 温枳轻轻的抱了抱容九喑,“阿哥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莫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待在宫里,等着阿哥来接我。” “要小心。”容九喑说,“等着我来接你。” 温枳郑重其事的点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着阿哥。” “好!”容九喑在她眉心轻轻落吻,“很快。” 不会等太久的! 诚然。 很快。 因为皇帝回去之后,就写了立储诏书。 第1142章 别沾了他的晦气 当然,被立为太子的肯定不是容九喑。 时至今日,容九喑都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帝王也无从下手,奈何不了他,可皇帝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只能先定下太子人选。 若来日还有命在,再图容九喑不迟…… 立储的诏书落在了林不寒的手里,掌心有点沉甸甸的,握在手里的分量不轻,一旦诏书昭告天下,接下来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太子,便是储君。 储君,很快成为新君。 “昭告天下。”隋宗风无力的靠在床榻上,抬眸瞧着紧握着圣旨的林不寒,“既是她所愿,朕自然该成全,昔年对不住她,懊悔了一辈子,现如今……合该如此。” 寝殿外头,长孙拾已经躬身待命。 “出去吧!”隋宗风吃力得不想说话。 林不寒行礼,“是!” 圣旨递到了长孙拾的手里,便等于昭告了群臣,昭告天下。 “丞相大人不妨猜一猜,这圣旨上……选的谁?”林不寒无奈的叹口气,抬眸瞧着被连夜传召入宫的长孙拾,却只看到对方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心头微沉,这老狐狸大概是猜到了吧? “看样子,丞相大人早就猜到了。”林不寒将手中的圣旨递出去,“丞相大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吧?” 长孙拾当然很清楚,大半夜的被传召入宫,肯定是有大变故,一道圣旨过后……天就该变了,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倒是可惜了五皇子。”林不寒说。 长孙拾抬眸看他,“林不寒,你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呵,总有例外的时候。”林不寒意味深长的说,“丞相大人,不也是袖手旁观吗?每个人都做错过事情,后来都接受了自己该付出的代价,这不是最正常不过之事吗?” 长孙拾紧了紧手中的圣旨,目光微沉,“代价吗?倒也是,谁也别想跑。” 语罢,长孙拾抬步离开。 林不寒皱了皱眉头,瞧着渐行渐远的长孙拾,悠悠然吐出一口气,自明日起,这大夏的目光将会落在洛时节的身上。 “督主?”祝桓低语。 林不寒回过神来,“谁能想到,你争我夺的……最后倒是便宜了捡现成的。” “大概是命吧!”祝桓说。 林不寒想了想,还真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督主,您说这丞相大人……会后悔吗?”祝桓轻叹。 林不寒捻着手中的佛串子,“会不会后悔都无所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还指望着能有多少筹谋吗?这天下到底是年轻人的,再不甘也只能在太阳底下回忆回望,蹲在墙角数着余下来的日子。” 这朝堂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只求个寿终正寝,年轻时候多风光,老了……兴许就有多狼狈。 圣旨已下,再无更改的余地。 温枳刚喝完药,就听得外头的议论,“太子?” “皇上昨夜下的圣旨,今儿早朝上,丞相大人便宣读了圣旨,立四皇子隋怀时为太子,入主东宫,是为大夏储君。”叶子回答。 温枳点头,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姐这下可安心了。”四月笑着将果脯递过去,“洛……四皇子如今是太子殿下,以后为天下之主,必定会护着温家和小姐,那四皇子妃就是太子妃,以后就会是皇后娘娘!” 第1044章 说到这个,四月笑得合不拢嘴。 “嘘!”温枳提醒,“这话可不敢多说,免得给他们招来灾祸,明白吗?” 尤其是,宫里人多眼杂! “是!”四月连连点头。 这话刚说完,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 一瞬间,让满寝殿的人都闭上了嘴,叶子快速走到了门口位置,其后黑了脸。 长秋宫。 寝殿。 温枳跪在那里,一时间还真是摸不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此前认了义女,后来又要赐婚,再后来便是立太子,那么现在……又想作甚? “起来吧!”隋宗风气息奄奄,“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你也跟朕说几句实话吧!” 温枳起身,“是!” “温枳。”隋宗风有气无力的靠在软垫上,面色灰败得厉害,周身死气比之前更加浓郁,“喜欢阿喑吗?想跟他在一起?” 温枳抬眸,“皇……父皇此前不都是赐婚了吗?既是如此,理该明白。” “好!”昨夜他也亲耳听到了他们的誓约,婚书已定,可到底还是想听她亲口说,“你能保证,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他,背弃他?” 温枳点头,抬手举誓,“除非生老病死和意外,否则我温枳绝不离开阿哥身边。” 音落,林不寒递给她两样东西。 温枳:“??” 是礼单。 更确切的说,这是一份嫁妆,一份聘礼。 “年轻人的事,朕就不掺合了。”隋宗风低低的咳嗽着,视线里都有些模糊,“只要他余生安乐,朕便也心安,到底是做对了一件事,可以下去见她了。” 温枳握着手中的两份礼单,“这……” “景公主,皇上赐,不敢辞。”林不寒提醒。 温枳赶紧俯首行礼,“谢父皇隆恩。” “是朕错了。”皇帝似已弥留,“她从未觊觎过权力,亦不屑权力,是朕自己贪心,所见皆所想……害了她,朕……好悔……” 瞧着皇帝似乎不太对劲,林不寒慌忙上前,“皇上?皇上!太医,快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寝殿内高声呼喊。 温枳站在一旁,默默的盯着床榻上的帝王,手里捧着两份礼单。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算是快落幕了吧? 虽然没有手刃仇敌,但谁也没有原谅他,临了临了的,他还在自欺欺人…… 洛母进来的时候,快速护着温枳出去。 “他没说什么吧?”洛母问。 温枳木讷的回过神来,“给了我这个。” “那就拿好。”洛母瞧着焦灼冲进寝殿的太医,“他欠的血债,哪是这些金黄银白能还得清?不过既然给了,那就没必要推辞,谁还嫌银子多?你们以后,用得着。” 温枳点头,“嗯!” “好孩子,快回去吧!”洛母忙道,“别沾了这儿的晦气。” 温枳:“……” “快走!”洛母推搡着她出去,“赶紧走。” 晦气! 温枳就这样被洛母迷迷糊糊的推出了长秋宫,捧着两份御赐的礼单…… 第1143章 终于出来了 “小姐?”四月满脸担虑,“您没事吧?” 温枳回过神来,快速摇头,“好事。” 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可不就是好事吗? “这里面……”四月皱眉,“咱还是赶紧走吧!” 太过热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走!”温枳也不再逗留。 拿了这东西,便算是了结了一桩事,这皇帝的生死都跟自己没关系。 只不过,皇帝这一次似乎真的不太好了,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太医都还在长秋宫待着,隐约还能听到宫人的抽噎声。 刚刚被立为太子的洛时节忙得脚跟不着地,一直在长秋宫徘徊,文武百官也跟着守在外头,一个两个面上带着焦灼。 “阿……阿喑……”隋宗风气息奄奄,抓着林不寒的手,“他……让他……” 林不寒静静的站在边上,“皇上放心,已经让人去叫了,您再等等,再等等……” 等待是最可怕的事情,犹如当年先皇后在绝境中的心情,眼巴巴的盼着,眼见着自己濒死,却无能为力,等着所有的希望被彻底碾碎。 隋宗风躺在那里,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始终睁眼看着寝殿的门口方向…… 没来。 还是没来。 直到他真的扛不住了,眼前都一片漆黑了,容九喑都没有出现。 他,没有来。 最后的那一刻,绝望浮现在帝王的面上,一如当年的长孙令,等不来最后的希冀,任由一切都归于尘土,再无转圜的余地。 林不寒盯着寝殿门口,又看着帝王临死前都保持着翘首的姿势,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父皇?”洛时节上前。 洛母眉心微蹙。 太医颤颤巍巍的探过了帝王的腕脉,默默的收走了银针。 气息已绝,脉搏已顿。 如今,已无他法。 文武百官都在外头候着,只瞧着他们的丞相大人面色惨白的从殿内出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扑在地,站直了以后才神情略显茫然的环顾众人。 “丞相大人?”殷尚书快速上前搀住了他。 长孙拾默默的推开了殷尚书,终是站直了身子,冲着文武百官高声喊了句,“皇上……驾崩了!” 第1045章 那一句话,仿佛拼尽了全身气力。 上半生的恩怨情仇,对帝王的怨恨与无奈,一下子倾尽,剩下的便是无所适从的茫然,又那么一瞬的不知所措。 顷刻间,文武百官跪地行礼,“皇上……” 刚刚册立太子,皇帝便驾崩,洛时节甚至于来不及接过东宫印,礼部就马不停蹄的忙着登基大典,还有先帝的丧仪,简直快要忙成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隋宗风的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早在他开始服用丹药开始,就已经逐渐掏空了身子,但心中执念不灭,便一直支撑着,直到容九喑的身份被揭开。 心里的火苗燃起又被浇灭,反反复复,以摧枯拉朽之势,燃尽了帝王的生命…… 宫里的丧钟被敲响。 温枳站在檐下,转头去看立在身边的容九喑,默默的握住了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与他十指紧扣。 皇帝死了,前尘过往似乎都可以翻篇。 死得很突然,但又在意料之中。 他撑着身子去四皇子府的时候,便已经是强弩之末,服了虎狼之药的后果便是经不起刺激,在长欢殿听到那些话,自知无望,就再也无力支撑。 “结束了。”容九喑说。 温枳点头,“阿哥在哪,我便在哪。” “此后这朝堂的一切都跟咱没关系。”容九喑握紧她的手。 温枳笑了笑,“都听阿哥的。” 没关系是一回事,先帝给的嫁妆和聘礼又是另外一回事,该要的就得要,一分都不能少。 丧钟,响彻苍穹。 宫内哭声一片,宫外一片死寂。 陈叔站在温临风的身边,听得从皇宫方向传来的动静,眉心微蹙,“这么突然?” “是人都会死。”甘彧回答。 陈叔叹口气,“就是没想到……那小姐怎么办?” “大概明日就能出宫了。”温临风开口,“新帝登基,必定顾不上他们,何况有昔日的情分在,想来不会为难他们。” 陈叔点头,“那就好,早日出来早日了,免得咱总是提心吊胆的。” 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外头自在…… 如温临风所言,第二天一早,洛母便亲自送了温枳出宫。 “礼单上的东西,等着清点完毕之后,会悉数送到温家。”洛母握住了温枳的手,“绝不会少一分一毫,只管放心。” 温枳嘿嘿一笑,“多谢洛伯母。” 听得这称呼,洛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出了宫便不必回来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若是哪天想我了,就来看看我。伯母年岁大了,估计……” “伯母!”不等她把话说完,温枳已经打断了她的话茬,“您现在可是千岁千千岁呢!” 说话间,殷茵上前。 待洛时节登基,她便是正儿八经的后宫之主,已然不是当初那个,跟萧姿在大街上扯皮的殷家姑娘,该有的端庄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样日子,才刚刚开始…… “不管去哪,给我信儿。”殷茵知道温枳的性子,“也叫我看看,没去过的山川大河,到底是什么模样,免得困在这宫里,闲得发霉。” 温枳抱了抱她,“瞧,我竟还有皇后做我的闺中密友,等着出了门,这牛我能吹一辈子。” 这话倒是把殷茵给逗乐了,旋即噗嗤笑出声来,“你这死丫头。” “我走了。”温枳笑着摆摆手,“你们回去吧!” 她虽为帝王收的义女,赐封号为景,可到底没有入皇室宗牒,所以帝王家的事儿,与她没什么关系,只要无人计较,就不必为帝王送殡。 如此,正好! 宫外的空气真好…… 第1144章 当爹的 温枳坐在马车上,瞧着满大街的缟素,入目皆是一片雪白,想着当年先皇后去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状况? 哦不,从始至终,隋宗风都不相信先皇后去了,所以先皇后根本没有丧仪可言。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无情男人! 不相信,便什么都不做,可当初干什么去了? 回到宅子的时候,一进门,温枳便愣住了。 身后的府门关闭,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惊得温枳有些反应不过来,各处掌柜都来了,这会齐聚一堂,似乎就等着她回家。 春娘和丽娘率先走上来,一左一右的打量着温枳,“有没有伤着?瞧着好像瘦了。” “你们怎么都在?”温枳又惊又喜,“我没事,我好着呢!” 哪有瘦了? 这些日子在宫里养着,倒是胖了些许。 “你被带进宫的时候,咱都提心吊胆的,悬着一颗心呢!”春娘瞧着温枳这般模样,止不住眼眶发红,“听得宫里的丧钟,想着今日大概能放出来,就赶紧来看看,这不……” 这不,大家都凑一起了。 每个人都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可每个人都在担心她,比至亲还亲。 他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叔伯。 “还好没事。”众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是囫囵个的出来,没事就好!” 他们对她的要求只有一点:没事就好! “以前觉得爹不疼我,总是不在家,娘早逝,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大宅子,于是乎逢着会哄人的男人,就被人骗着跑了。”温枳低低的开口,笑得眼眶湿润,“经历过一些事才发现,原来我身边有那么多人关心我,疼爱我,而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该死啊!” 第1046章 温临风上前,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真是个傻姑娘,这么多人都护着你,有什么难处有什么苦楚,都不要自个吞,咱这些老头子老婆子,难道是杵着当桩子的吗?只要我的丫头一开口,咱这些老东西豁出命去,都得护着你!” “爹!”温枳笑着扑进父亲的怀里,“哪用得着你们豁出命去?现如今我找了个能为我豁出命的人,什么都不怕了!” 温临风一抬头,便瞧见蹲在自家墙头的人。 众人:“……” 崔堂默默的垂下脑袋,这事就是这么巧。 谁能想到,这院子里…… 这么多人! 好家伙,一个两个都看过来,抓了个正着。 容九喑轻咳一声,默默的蹿下墙头,缓步朝着温枳走过来,冲着温临风揖礼,喊了声,“岳丈大人。” 众人:“……” “咳咳咳!”陈叔轻咳两声,“大家都先去花厅吧,喝杯茶!喝杯茶!” 众人面面相觑,其后了然的退场。 年轻就是好…… 四月和叶子笑了笑,也跟着往后面走。 崔堂无奈的直摇头,紧随其后。 “爹?”温枳抿唇。 温临风瞧着二人,“我知道,皇帝给你们赐了婚,相当于已经定了这桩亲事,爹不会再反对,但是爹也是有条件的。” “请岳丈大人明示。”容九喑这会倒像是好学生,一板一眼,一本正经。 温临风道,“你且发誓,此生绝对不会背弃她,永远不会离开她,疼她爱她呵护她。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温枳:“……”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好!”容九喑是当着温临风的面,发的毒誓。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若是敢对我女儿不好,我们这些老东西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你剁了!”说到最后,温临风好似憋了一股气,鼻间出气,狠狠的“哼”了他一下。 瞧着拂袖而去的老父亲,温枳有些发愣。 气性很大! 毕竟,自家的白菜让猪拱了,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老爷子娇养了那么多年的花儿,眼见着要让人连盆端走了,还不能允许他哼两声吗? 容九喑张开双臂,温枳快速扑了上去。 阳光正好! 第1145章 少了一个? 宫里宫外,现在忙成一团。 新帝登基,太后洛氏,皇后殷氏。 所有的册封,都是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关于先帝的那位皇后长孙氏,只字未提,哪怕曾经诞育过五皇子,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毕竟谁都不希望,毒杀亲子的事情被传出去,成为皇室丑闻,也让长孙家蒙上谋害皇嗣的罪名,最好的结果便是抹去。 如当年那样,冷血的抹去先皇后长孙令所有的功劳,将庶女送入宫为后,性命和家族荣耀比起来,真当不值一提。 但这位皇后娘娘,还是得了殊荣,那便是百年之后……帝后合葬。 说起来,也是恶心了隋宗风,成全了洛母。 虽说是太后,但洛鸢是真的真的,半点都不想跟隋宗风合葬,现在把这皇后给塞进去,以后自己就葬在妃陵,哪怕是挫骨扬灰,随风去寻先皇后,也好过死后待在隋宗风的身边。 正因为如此,洛时节才有此安排,他从未忘记,自己姓洛,也从未忘记先皇后的恩德…… 礼单上的聘礼和嫁妆,快速送入了温家。 瞧着一箱箱好东西,温枳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谁还嫌钱多?何况宫里赏赐的东西,不一定都是金黄银白,还有古玩字画,以及旷世奇珍,满天下搜罗的宝贝,就这样轻易的落在自己手中,换谁还能忍得住? “收一收。”温临风皱眉,瞧着她那不值钱的样子,“哈喇子都快滴下来了,没出息的东西!温家缺你还是短你了?” 温枳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路上捡了这么多东西,您高兴吗?白捡的。” 温临风哽了一下。 是有点! “白捡的。”温枳重复着这三个字,“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咱是真金白银换的,八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咱那么拼命的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赚到了,为何不高兴?” 要笑! 余生皆欢喜。 拿到了这些,还得想想该如何处置?免不得会有不善之人,盯着这批好东西,所以如何悄无声息的藏起来,是个大工程。 得好好想想…… 得想想…… 眼下新帝登基,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得等着这一波过去才行,既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几日,先混吃等死,安生着再说! “小姐,小姐!快快快!”四月叽叽喳喳的从外头跑进来,“午门外好多人,说是今儿要处置一批乱贼,可热闹了。” 温枳:“……” 砍头有什么好看的? “萧家那几个都在呢!”四月忙道,“好事!” 斩断前尘的好事,去凑个热闹倒也不是不可以。 温枳又不是圣人,看曾经的欺辱过自己的人倒霉,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她没有落井下石,纯粹就是当个旁观者,见证恶有恶报的大结局。 第1047章 看他们死得那么惨,她也就放心了…… 萧老夫人早前就撑不住了,到底还是吊不住性命,在听得皇帝下旨萧家满门抄斩的时候,直接就去了,现如今剩下的是从扈州城押解回来的萧家族亲,幼童悉数流放,女眷除却将,军府的,全部充当军妓,连教坊司都不配踏入。 现在跪在刑场上的,有萧长君,也有他的母亲萧夫人,而锦瑟和柳氏早已不知去向。 “怎么没看到萧绥?”温枳皱眉。 叶子没吭声。 “好像真的没看到。”四月一怔,当即挤着人群从这头找到那头。 跪着被砍头的不只是萧家,还有三皇子府和大皇子府的人,亲近者悉数斩杀,这便是谋逆造反的下场,谁也不敢求情。 没瞧见。 “没有萧绥。”四月回来禀报,“小姐,这小子不会跑了吧?不是……这都能跑?” 此前忙着对付三皇子和大皇子,确实没能留心萧绥的动静,想着有东辑事在,应该跑不了,怎么就……真的跑了呢? “跑不了。”叶子说。 但,也没有后话。 午时已到,监斩官举起了令牌。 诸囚已被验明正身,刽子手举起刀,人头落地…… 鲜血喷溅,一生终了。 不过,对于萧长君来说,这是彻底解脱,刑狱大牢里的刑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太煎熬,现在终于可以一刀两断。 回到临风楼,温枳面上不显,但情绪不高。 “这是怎么了?不是看人倒霉去了吗?”陈叔拽过四月低声开口。 四月撇撇嘴,“没看到萧绥。” “嗤……”陈叔倒吸一口冷气,“不是有人说,他也被抓了吗?” 四月问,“您瞧见了?” 陈叔沉默。 “没瞧见的事儿,就做不得数,还以为真的能一网打尽,没想到竟有漏网之鱼?”四月摇摇头,“我瞧着这上京不能再待着,谁知道这死老鼠什么时候跳出来咬一口?萧家被诛九族,已经没了退路,他自己都是死罪之身。” 这样的人,只能像鼹鼠一般躲在地底下。 不见天日的生活,会逼疯一个人。 让他疯魔疯癫,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表……姑爷那边怎么说?”陈叔问。 四月愣了愣,没有吭声。 姑爷应该知道吧?! 奇了怪了,怎么觉得这里面好似藏着什么事呢? 第1146章 船被凿穿 既是发现了问题所在,出门避一避也是理所当然,温枳想着,上京戒备森严,萧绥到处乱窜是不明智的行为,唯有躲起来一动不动,才能躲过一次次的搜捕。 敌不动,我动呗! 倒不是怕萧绥,只是不想跟烂人纠缠,毕竟她近来不太舒服,莫名的五内烦躁,火气旺盛,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夜里睡不太好,果脯也不爱吃了,倒是那酸杏却是喜欢得紧。 “爷!”叶子行礼,“主子发现了。” 容九喑颔首,“我自己会解释,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是!”叶子颔首。 四月:“??” 脑瓜子嗡嗡的,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东辑事那边的事儿,都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至于崔堂和李常安,他们要跟着他走也可以,不走就踏踏实实在东辑事办差。 祝桓忽然出现。 叶子警惕,“你来干什么?” “请!”祝桓素来话不多。 叶子睨了四月一眼,四月示意她放心。 如此,叶子转身跟着祝桓离开,她就知道那老家伙早晚得来找她。 “督主。”叶子行礼。 林不寒捻着佛串子的动作稍稍一顿,“什么时候能改了这倔强的性子?” “死的时候。”叶子回答。 林不寒:“……” 果真是自己的种,倔得时候……阎王爷来了都没用。 “我们不该是这样的。”林不寒叹口气。 叶子抬眸看他,“那该如何?是督主为了铲除后患杀了我,还是我为了报母亲的血仇,杀了督主呢?” 他们之间,隔着血仇,隔着人命。 这辈子都不可能释然! “拿着!”林不寒将一个木匣子递过去。 叶子退后一步。 “你母亲的遗物。” 这话一出,叶子便伸手接过。 木匣子里,是一个玉镯子,的确是母亲的遗物,只是这镯子底下还压着不少银票。 叶子刚要取出,林不寒却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你的。” “什么?”叶子没明白。 林不寒继续道,“这些都是你的,是我所有的积蓄……干净的。” 临了,他补充三个字。 干净的。 朝廷给的俸禄。 不是他那些贪赃枉法得来的,都是名正言顺的银子。 叶子:“……” 见她发愣,林不寒将手中的佛串子放在了匣子里,“从你母亲走后,我便从国寺求来这么一串佛珠,可念了那么多年的经,也消磨不了你内心深处的恨意,到底是太相似,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终有一死。” 这是叶子头一回见他低头的样子,不由的愣了神。 “这样也好。”林不寒瞧着空落落的手,“以后都不需要了。” 第1048章 语罢,他转身就走。 徒留下叶子,还捧着木匣子在原地发呆。 匣子里的那一串佛珠,已经被磨得包浆发亮…… 翌日晨起。 容九喑便带着崔堂,护着温枳出了城,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是跟陈叔打了个招呼,乘着马车离开了上京。 出城的时候,叶子回了一下头,隐约觉得城门口有人瞧着,可身后空空如也。 码头上。 容九喑牵着温枳登上了船,四月的怀里还揣着一包酸杏。 “怎么了?”崔堂问。 叶子一步三回头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子摇摇头,紧随其后进入船舱。 外头,细雨绵绵。 淅淅沥沥的雨丝打落在窗户上,声音很轻很柔,正当好眠。 容九喑抱着温枳,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窗户半开着,他伸手拢了拢覆在她身上的毯子,“烟雨下江南,正当好时候。” “有阿哥陪着,去哪儿都成。”温枳伏在他怀中,沉沉的闭上。 容九喑笑着在她眉心落吻,“岳父大人已经在等我们了,以后这上京的人和事,都跟咱没关系。寻常人家花开落,红尘万卷字字卿。” “真好。”她闭着眼,扬着唇。 人生在世,痛快就好。 船行江面上,入夜雨雾起。 噼里啪啦的玉珠跳入船,不断地敲击着船身,江河辽阔,更显寂静,唯有风吹着船头的灯盏止不住摇晃着,洒落着斑驳的光亮,晃得人眼睛疼。 忽然间,有人高声喊。 “漏水了,快,快……堵住缺口。” 紧接着,便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还有凄厉的喊叫声,各种乱糟糟的动静,闹得不可开交。 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让人根本无法站稳。 四月一个踉跄,被叶子快速搀住,二人被船晃得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前行。 身边的所有船客都是这般如此,没一个站得稳的,船只倾斜得愈发厉害,有水不断的倒灌而入,从甲板底下咕咚咕咚的冒出来,很快就没过了脚背。 “船要沉了,快快……” 船夫在高声喊。 “救命啊,救命啊……” 船舱里到处都是喊声,大家踱水跑到了船头船尾,站在甲板上高声大喊着,不远处就有客船经过,只要对方搭把手,他们就有救了。 风声雨声救命声,骂声笑声诅咒声…… 瞧着堵在门口的两个人,容九喑抱紧了怀中的温枳,面上没有任何的异常情绪,平静得就像是看个死人。 一男一女,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萧绥。”温枳认得出来。 萧绥手里还拿着铁凿子,“萧家落得如此下场,你们还想逍遥自在?我好不容易跟着你们的车队出来,又怎么可能看着你们平安喜乐?” 对于萧绥的仇恨,温枳倒是能理解。 但是…… 女乞丐。 此前那个她见过的,在殷茵成亲那天,三皇子造反那日,曾经出现在尚书府门前,跟自己打过照面的女子,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好像又有点脑子卡壳。 “你是……”温枳皱眉,“枝……” 枝什么? 姓什么来着? 第1147章 大结局 “宋枝!”四月扑在地上,喊出声来。 叶子赶紧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船身一摇晃,登时又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疼得四月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差点没喊出声来。 “我想起来了,我救过你。”温枳恍然大悟。 这段时间,记性不太好。 但四月一声喊,温枳便记起来了,当初也是在船上,她救了被赌坊追债的女子。 可后来…… “你是救了我,可你为什么不能救人救到底?”宋枝咬牙切齿,红着眼质问。 温枳:“??” 叶子与四月对视一眼。 这是哪个山头的白眼狼? “温家那么多银子,你替我还了那些债又如何?”宋枝这会像是疯了一般,“若是如此,我就不必被带进花楼,就不会变成……花楼女子,你知道花楼女子有多惨吗?” 温枳脑瓜子嗡嗡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赌债不是我欠的,你的命却是我救的,你不感恩,反而觉得我救了你没有救到底就是罪?这是什么道理?” “呵,你只是命好,出生在温家,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能帮我?”宋枝目光猩红,“我受了那么多的凌辱,你也别想好过。” 温枳:“??” 这歪理简直是…… “好人难做。”容九喑搂着怀中的温枳,身形也随着船只摇晃。 温枳气不打一处来,“白眼狼!” “现在……都别想跑。”宋枝冷笑,“船行江中,纵然你们功夫再好又如何?水火无情,死路一条。你们挡了大皇子的路,害得我们功亏一篑,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容九喑勾唇,“没想到,还有两条漏网之鱼。” “你们都去死!”宋枝狠狠的将门口的灯盏掼碎。 顷刻间,火光燃起。 本就是风雨飘摇的船只,这会又陷入了火海之中。 一瞬间,凄厉的惨叫更甚…… 大概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惊动了远处的客船,眼见着风雨中大火起,自然是朝着这边过来,不是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的,遇见这样的事儿,就该相互扶助,否则哪天自己遭难,还有谁会救你呢? 第1049章 大火熊熊,似风助燃,又好似因为别的缘故。 在其他客船赶来救援的时候,这船已经彻底倾翻,船客都在木板上飘着,这大风大雨的,可见凄惨可怜,所有人都在喊着救命…… 至于这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这么大的事故,还真就不好说…… 事发之后,府衙的人率先赶到,一并赶到的还有温家的人。 当陈叔提及,自家小姐和姑爷,还有皇帝赏赐的那批财帛都在船上时,所有人都是懵的,府衙的人各个都白了脸。 景公主,御赐之物…… 不管是人还是物,那都是要命的! 大批的水鬼下了水,想要找到景公主的踪迹,以及那批财帛的下落,可船行江心,暗涌不休,甚至于还有漩涡,根本无法下到江底。 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温枳的确上了船,且并未被救上客船,唯一的可能……沉入江底。 水火无情,这是没有办法事儿! 消息快速传回了上京,紧接着便传入了皇宫,纵然所有人都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且毫无踪迹可寻,没有人能在大风大雨的江心,消失得这么彻底。 除了,死亡! 更让人相信此事的,还有……萧绥的尸体。 萧绥出现在那艘船上,所有的意外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毕竟萧家被诛九族,对付不了皇室对付温枳,是最有可能的事。 与此同时,还有人认出来,被救回来的人当中,有一人是花楼姑娘,这人是被好赌的父亲卖入花楼的,现如今有点疯癫,一直念叨着说什么:死了好,死得好,都死了,都死了…… “把她带回去。”月姑娘冷笑,“花楼里的姑娘也敢往外跑,真是不知死活,也不知是瞧见了哪家的书生郎,打量着要私奔呢?” 老妈子没多说,当即勒令护院把人给拎回去。花钱买回来的姑娘,哪儿能说丢就丢了,虽然神志不清,但无碍于这副容貌和身子,照样得给她赚钱…… “哈哈哈,死了,都死了……什么狗屁公主,温家姑娘,都得死!都给我死!”宋枝神志不清,还在歇斯底里的喊着。 李常安远远的站在街对面,满脸嫌恶,“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在咱跟前使?蠢货!” 但是,景公主遇害的消息,还是快速传了出去。 大批的温家家奴开始聚拢在江边,搜寻着他们家小姐的踪迹,场面很是热闹,尤其是温家曾施惠于人,温枳也做了不少好事,便有百姓自发去找…… 可惜。 足足半月有余,始终未见踪迹。 大夏历史上第一位外姓公主,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了……一并消失的,还有东辑事那位二把手容九喑,以及文武百官心中,从始至终都分外忌惮的龙鳞军! 什么都消失了,好像现如今的江面。 阳光洒落,水平如镜。 偶有涟漪,一瞬而逝。 消息传到边关的时候,赵无觞已经联合了父亲和姑姑,将大姑姑驱逐出南越,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狼狈逃窜至乌郎。 可惜,乌郎国君眼见着她没了利用价值,直接将人绑在了阵前,奈何南越的百姓和军士都恨极了这位大公主,巴不得她以死谢罪,所以最后……大公主被乌郎国君拿来祭旗,人头悬于阵前旗杆上。 直到南越借着大夏的兵,踏破乌郎,大获全胜,大公主的首级才被取下,得了全尸下葬…… 至此,南越臣民重获自由,摆脱了乌郎的欺压。 二公主登位,是为南越新任女帝。 同年,南越使团入大夏,与大夏新君重新议和,签订友邦协议,此后永不开战。 在此后的十数年内,边关安稳,百姓安居乐业。 当然,这是后话。 国内平静之后,赵无觞便悄然回了大夏,试图找寻容九喑与温枳的下落,奈何所有人都说,他们已沉入江中…… 人海茫茫,山高海阔。 且看十里桃林,围绕庄园而设。 一个小脑袋忽然从狗洞里钻出来,狗狗祟祟的低喊,“外面没人,快走快走!” 身后穿得粉嫩的小丫头,笑嘻嘻的钻出狗洞,“哥哥,快跑!” 趁着爹娘没发现……